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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汉朝

_39 月望东山(当代)
  不管怎么样,既然来了,还是要将话说完。然而,这位月氏女生也不客气,婉转地拒绝了与汉通好,共同对付匈奴的计策。
  
  月氏女王的理由也很充分:我们好不容易过上好日子,干嘛还要没事找血流。再说了,跟汉朝通好有什么好处。汉朝在地球东边,我们在西边,匈奴横在中间。如果匈奴欺负我了,汉朝也是鞭长莫及。么算都是月氏亏本。所以,这桩外交生意,只能就这样黄了。
  
  女人啊,你怎么就这么容易满足。张骞真是无语了,但也可可奈何。苦苦追寻了十余年,竟然是这样的一个结果。还是只得认了罢。打道回府,向皇帝汇报情况了。
  
  如果按原路返回长安,必须通过匈奴,那是自寻死路。这时,张骞决定不走原路,另抄近路。这条新道,就是传说中的南道。所谓南道,就是塔里木盆地南路。而匈奴就在塔里木盆北部,也就是北道。
  
  就这么办了,这次匈奴想抓人,难了。但是万万想不到的是,当张骞沿着南道走的时候,竟然又落到了匈奴人的手里。
  
  张骞的路线是这样设计的,南道有羌人。汉朝跟羌人无怨无仇,穿越他们的地盘,应该是安全的。事实上,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竟然是最危险的地方。
  
  原因只有一个,羌人的地盘早被匈奴搞定了。于是,张骞千算万算,还是不幸的落到了匈奴人的魔爪当中。
  
  这次,匈奴又替张骞做了件好事,让张骞和留在匈奴的妻儿团聚。匈奴人还是那句话,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还是乖乖地留下来安生到老吧。至于汉朝,就别做白日梦了。
  
  匈奴以来,张骞只能留下来做白日梦了。
  
  事实上,白日梦不是不可能实现的。张骞再次被扣留,过了一年多,匈奴军臣单于病死,太子和军臣老弟俩人打起来了。于是,张骞趁着双方打着天昏地暗的时候,准备和原来的导游携着妻儿逃跑。
  
  张骞和那位命大的导游先生,是逃回来了。可是张骞妻儿,竟然被穷追猛赶的匈奴截留下来,夫妻永世再也不能见面了。
  
  有心的人计算了一下张骞出使西域的成本:一百多号人出去,只有俩人能活着回来。而且,张骞也没有成功说服月氏王国联手对付匈奴。但是,张骞心中装了两样东西,是任何宝贝都换不来的。
  
  一样是,西域地图;一样是,坚忍不拔的汉朝气节!就冲着这两样东西,张骞没有亏,刘彻没有亏,汉朝更没有亏。
  
  所以我相信,当刘彻看到张骞出现在的眼前的那一刻。他就像所有普通的汉朝人一样,只有眼泪和激动。十三年啊,多少风雨天上来,多少沧桑从坡上刮过,终于还是活着回来了。
  
  一句话:不容易啊!!
  
  张骞的凿空之旅,仿佛神斧砍开了汉朝的第三只眼,看到了更广阔的世界。如果将话说得大些,有利于东西方文化的交流;如果说得现实点,西域诸国,都是汉朝潜在盟友,只要肯开发这些外交资源,也是有得匈奴喝一壶的。
  
  张骞这样告诉刘彻:
  
  此次远行,竟然在大夏国发现了,来自西南邛的竹杖和蜀国的布。后来大夏国告诉他,这才知道这两样东西是商人从身毒国(今印度)贩来的。这个身毒国,风土人情,跟大夏国差不离。唯有一点不同的是,其民乘象作战,其国临大水。
  
  于是张骞按大夏国所言,做了一个大胆的推测:大夏距离汉朝上万公里,在西南方向。而身毒国又在大夏国东南方向,售有蜀国特产。那么,这个身毒国应该就横在蜀国和大夏国中间,距离蜀国应该不远。
  
  既然这样,那就好办了。汉朝通西域,走北道,有匈奴;走南道,羌人替匈奴卖命,也不通。最好的办法就是,走蜀道。由蜀通西域诸国,路短无寇,是汉朝打通外部世界,开拓视野的极佳捷径。
  
  刘彻十三年苦苦等待,等来的竟然是这般的神奇汇报。在那一刻,他激动了。
  
  按张骞所述,西域一直以来都风闻汉朝之富饶,只不过是路途遥远,才断念作罢。如果打通了西蜀,以利诱其远来朝拜,臣服汉朝。如能成功的话,那是赚大了。
  
  绕了一大圈,原来遮蔽汉朝投向世界的目光,不过是蜀地那片高山峻岭。还是古话说得好啊,思想有多远,我们就能多远。张骞的思想是对的,他的路途是对的,凭什么不勇敢地走远一点呢?
  
  于是,刘彻做了一个决定:重新启动开发西南夷计划。同时,组织探险路,分头摸路,直到摸到通往西哉的道路之止。
  
  事实上,刘彻这个计划是烧钱的。但是,他烧对了。他将得到的,远远超过他的投资成本。
  
  四、公孙弘的庐山真面目
  
  公元前124年,冬天。公孙弘迎来了人生最得意的岁月。这年十一月,刘彻免去薛泽丞相职,御史大夫公孙弘老步一跃,成为当朝丞相。是年,公孙弘七十六岁。
  
  公孙弘大器晚成,真是周之姜子牙有得一比。然而,让人惊奇的事还在后头。这时,刘彻觉得,公孙弘好像还缺了什么。想了半天,猛然发现,汉朝自开国以来,坐上丞相位的,都是有侯爵身份的,唯独公孙弘缺了这么一个要命的东西。
  
  刘彻想想,这可不得了。公孙弘没侯爵是事小,可是皇帝面子大。我这么一个讲究排场,阔气十足的皇帝,怎么能让丞相落得个寒酸命呢。于是,刘彻就马上想到,是不是给公孙弘封个侯,将他与历任丞相的地位拉平呢?
  
  我们知道,汉朝的封侯规矩是很严格的。如果你不是刘氏亲族,又没什么武功,拜官还可以说说,封侯这事还是免谈吧。当初刘景想封窦氏几兄弟为侯时,丞相周亚夫死命不同意。理由就是高祖说过的白马誓,外戚不姓刘,凭什么封他们为侯呢。
  
  后来,周亚夫下课后,刘景才封了窦氏几人为侯。于是,自从文景两父子封外戚为侯后,这也成了汉朝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凡是外戚,只要不是傻瓜笨蛋的,都可以封侯。可人家毕竟是外戚,有关系,闲人也说不得。要想给公孙弘封侯,得找个什么借口呢?
  
  这事当然难不倒刘彻。马上的,刘彻下了一道诏。他在诏里这样说道:自从我登基当皇帝后,就不拘不格降人才。武将文臣,能者即上,封侯加爵,没什么不可以的。
  
  于是,刘彻打着不拘一格的大旗,很顺利地封公孙弘来平津侯,食邑六百五十户。刘彻此举,创举了一个神话:丞相加侯者,自公孙弘始。
  
  一句话,公孙弘真的赚大了。
  
  既为侯,当然有钱养闲人了。从此,公孙弘开始附庸风雅,招买宾客。所谓宾客,无非两种,帮忙和帮闲。帮忙就是出谋划策,帮闲就是吹牛拍马。这帮没有白啃公孙弘粮食的人,每天就是聚会讨论提案,汇总成文。于是,公孙弘就享现成的,直接送到刘彻面前,呈报现奏。
  
  公孙弘养客,刘彻手里也养一群客。公孙弘门下那帮客,名不经传,那叫小客;刘彻手里那帮人,名震天下,那叫大客。刘彻为什么要养这帮大客,目的就是建立内朝,制约相权。如果皇帝凡事听丞相的,君权就可能就像太阳落天一样,逐渐西斜。
  
  刘彻当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公孙弘将相权做大。所以,每当公孙弘将提案交上来的时候,刘彻总要安排身边一两个人跳起来要跟他辩论。之前,公孙弘已经领教过朱买臣的厉害。最近,他又尝到了另外一个牛人的厉害。这个辩才,就是吾丘寿王。
  
  不管是朱买臣,还是吾丘寿王,每次刘彻身边这群高级顾问站出来,公孙弘都得服输。服输是应该的,也是正常的。这不仅仅是口才问题,档次问题,更是为官之道。我们有理由怀疑公孙弘。他在很多关键问题是,貌似较真,事实上他从没有跟刘彻较过什么真。如果算是较真,那不过是假较真。
  
  但是,除了皇帝外,对于其他的人,公孙弘都可以较真。前面有一个主父偃为证,估计主父偃被人整死了,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次,公孙弘又准备跟两个人较真。一个是久违的董仲舒,一个是前面一直斗得猛烈的汲黯老先生。
  
  董仲舒怎么惹上了公孙弘,这事说来话来。董仲舒不但惹上了公孙弘,甚至之公孙弘的死敌主父偃。这三个人为什么互相掐架,不分你我呢?
  
  在我看来,问题就出现在他们的行业竞争上。
  
  董仲舒是怎么发家的?治《春秋》;主父偃是怎么发迹的?亦是治《春秋》;那么公孙弘呢?也是治《春秋》。那么,此三者,谁的专业更厉害呢?当然首属董仲舒。
  
  董仲舒三年苦练,写出了盖世绝学《春秋繁露》。用现在的话来说,这是博士专著。主父偃和公孙弘,不见有专著,都是论文,其体系零散,不成体格。唯独这个董仲舒,仿佛练成了降九十八掌,自成一派,天下无敌。
  
  但是,任何武功都是有漏洞的。就是这个《春秋繁露》,让董仲舒差点死在了主父偃的手上。
  
  事情是这样的:董仲舒治《春秋》时,将它与阴阳家学说结成一体,发明了一个阴阳预测学。董仲舒认为,天地一切灾异,都可以在《春秋》里找到根据。于是,董仲舒在地方上当诸侯国相时,实施这套理论,得心应手,从来没被怀疑过。
  
  董仲舒没有被怀疑,那是因为小地方,人们见识短。如果真到长安城这种大地方,就有可能漏馅了。果然,还真出问题了。
  
  有一年,辽东高庙及长陵高园的大殿发生火灾,董仲舒听说后,又手痒翻《春秋》找阴阳论据。结果,写了一通草稿,还没交上去,主父偃就上门来偷了。
  
  那时,主父偃私下拜见董仲舒,没想到董仲舒就将没发表的论文交给主父偃过目。主父偃看了后,心里就笑了。他知道,现在是扳倒这个经学泰斗的时候了。
  
  于是,主父偃偷走了董仲舒的草稿,交给了刘彻。刘彻一看,又召来一个人来看。
  
  这个人,就是董仲舒的得意弟子吕步舒。
  
  刘彻问吕步舒,你觉得这篇论文写得怎么样?
  
  吕步舒根本不知道这文章是师傅写的,不由脱口而出,吐出了一句话:这是什么狗屁文章,简直是胡扯。
  
  主父偃笑了。对,就是胡扯,天有不测之风云,怎么能跟《春秋》胡扯到一块呢?
  
  刘彻一听就怒了。传说中的经学大师,竟然是个胡扯大师。于是,刘彻下诏,替我将董仲舒擒来,斩了。
  
  最后,董仲舒没有被斩。因为,刘彻又将他赦免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从此,天要打雷,地要大旱,随它去吧。董仲舒也再不敢说《春秋》,可以预测灾异了。
  
   但是,当主父偃托人向齐王提亲后,马上遭到一个女人的否定。这个女人,竟然是齐王刘次昌的母亲纪太后。
    
    纪太后不接受主父偃提亲,自有她的想法。本来,刘次昌已经有一个王后,此王后就是纪太后弟弟的女儿。可奇怪的是,刘次昌却偏不喜欢老母给他配的这位王后。既然不喜欢纪家女儿,一旦儿子喜欢别家姑娘,纪家这位王后地位就难保了。于是,纪太后就想出了一个办法。
    
    这是一个荒唐的办法。纪太后叫长女纪氏入宫打理后宫,不准别的宫女靠近刘次昌。结果,刘次昌饥不择食,竟然跟自己亲姐姐通起奸来。姐弟通奸,这就是主父偃抓到的尾巴。
    
    这位纪太后,长期深居宫中,自我感觉良好,根本就不知道主父偃的厉害。她拒绝了主父偃,那还是小事。更重要的,她还骂了一句很难听的话。
    
    老太太是这样骂的:你主父偃是个什么东西,竟然想高攀我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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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中间该是段小插曲。汉武帝母亲王太后想让自己外孙女嫁个诸侯王,寻寻觅觅后,目标锁定齐厉王。王太后身边有个齐国出身的宦官叫徐甲聪明伶俐,自告奋勇的干起了说媒工作。这也本算是国家机密了,不知怎的泄露了风声,被主父偃得知。他就兴冲冲的来跟徐甲打个商量,希望顺便也让自己女儿进入齐国后宫。
   载着领导们的殷切希望,徐甲出发了。
   愿望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纪太后听闻此提议后勃然大怒,坚决表示不同意。之前纪太后把自己弟弟的女儿许给了齐厉王,注意,当年吕后也是这么干的。可惜那表妹不受宠,才让王的姐姐去处理后宫问题。这一去又坏事了,搞的后宫就更乌烟瘴气了,楼主也提到了。
   由此看来这纪太后该是想效仿吕后了,最后的大权肯定要落到自己(家人)手中,王娡这阴险狡诈的女人想来插一脚?没门,都给我滚蛋。
   任务没未完成,但报告总是要回的。此时,我们的小徐同志充分体现了宦官该是有素质,他汇报说,齐王呢还是乐意接受太后您的建议的,只是鄙人怕会出现燕王刘定国的事件。言外之意,就是齐国后宫有乱伦的事。从此,王太后再也不提与齐国联姻之事。
   太后心里没啥想法了,可主父偃就不平衡了。郁闷了就该找人发泄,于是,他玩起了“大家来找茬”。
  主父偃没搞定董仲舒,他很意外。但是他被公孙弘搞定了,更属意外,董仲舒也觉得意外。不过,仨死了一,还有俩。剩下的俩人,开始角斗了。
  
  然而,公孙弘搞掉了主父偃,不是因为他敬重董仲舒,更不是同情他,或者可怜他。主要是,主父偃目空一切,也欺负到公孙弘头上来了。所谓,敌不犯我,我不犯人;敌若犯我,我必犯人。
  
  董仲舒的学术水平,公孙弘是自知的。与之争锋,必耻无疑。问题是,董仲舒却坐不住,主动找公孙弘掐架来了。
  
  董仲舒认为,公孙弘的学术水平,远不如他。凭什么的,他就飞升直上,位至公卿。而自己奋斗多年,仍然还在诸侯国奔走无门?
  
  弄了半天,董仲舒才看清,公孙弘的升官秘密,全是一张嘴上。公孙弘嘴能哄皇帝,身能秀于天下前,想不升,实在都难。
  
  于是,董仲舒心里不舒服,开始跳起来骂人了。骂人的话马上传到了公孙弘耳里。有人告诉公孙弘,老董骂你溜须拍马,不学无术,你看怎么办?
  
  公孙弘眉头一皱,心里冷笑。刚刚差点被主父偃整得快死,你老董现在闲不住了?想跟我掐架,那就来吧。
  
  世间整人之法千千万,公孙弘马上想到了一招:借刀杀人。
  
  要杀人,当然借狠刀。恰恰是,公孙弘选了一把恶刀。历史经验证明,此刀凡是出手,没有一个逃过劫难的。
  
  这把刀,即是胶西王刘端。
  
  算起来,景帝刘启真没有白生这些儿子。在他十三个儿子当中,风格各异,心狠手辣之徒,实也不少。之前有个赵王刘彭祖,那就不用说了。凡是派与他处的中央大员,没有一个不是栽在他手里的。如果不是他反告主父偃,公孙弘最后那一张嘴掌,根本就搞不死主父偃。
  
  这个刘端,与刘彭祖比,不分上下。如果与董仲舒侍侯过的江都易王刘非比,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刘彭祖之阴暗,是因为他专好此术。刘端之阴险,似乎与心里恋态有关。刘端心里之所以不正常,是他有一个很让男人见不得人的身体毛病——阳萎。按班固先生报导,只要刘端一近女色,往往都要病数月不起。如此看,这可不是一般的阳萎。
  
  身为诸侯王,美女千千万,眼睁睁看着她们像如花似玉,口渴嘴馋,却碰不得。这种感觉,我想刘端肯定是连死的心都有了。如果下辈子能投胎,他肯定愿做平凡的伟人,也不做有病的诸侯王。
  
  刘端对后宫美女具有所有权,使用权,却没办法履行开发权。眼看一片美女荒芜,只要是男人都要心痛。这时,就有一个不怕死的男人,自告奋勇替刘端开发后宫殖民地来了。
  
  这个男人,是刘端宠幸的一个郎官。如果此郎官知进退,估计命会长久。恰恰是,他只会犯事,却不会替自己擦屁股。跟宫女淫乱了还罢,竟然还生儿育女,俨然当后官是自己家了。
  
  这就实在不象话了。这不仅蔑视人家刘端性无能,还视人家于眼中无物了。于是,刘端立马开刀,将此位作淫的郎官及孩子,以及孩子他妈全杀了。
  
  人一变态,在没有药可治的情况下,只有变态到底。从此,刘端走向一条变态杀人的不归路。凡是看不顺眼的,全当兽物杀了。于是,名声越来越坏,坏到中央无人不知。
  
  那时,汉朝三公九卿听刘氏有此变态男,多次给刘彻上书,请以家法斩之。刘彻念他同根生,没有批准。但是,有关部门又向刘彻请奏,既然不想诛杀刘端,至少也得惩罚一下吧。不然,一味怂恿刘端下去,天知道有朝一天会闹出多大的事来。
  
  刘彻想想也是,于是就削去了胶西王大半国土,以示惩处。
  
  弱诸侯,强中央,如果仅靠主父偃的推恩令,那也是不行的。事实上,晁错那招以罪削地的办法,还是不错的。刘彻发现,合用两法,软硬相成,还真不错。
  
  刘彻感觉良好,刘端的心却像被割了大半,一下子就不爽了。既然天下都以他为另类,那就另类到底吧。于是,刘端决定,继续堕落,以抗拒这个堕落的命运。
  
  刘端之堕落,让人匪夷所思。粮食烂掉,他不管;仓库倒塌,他不理。更让人不可思议的是,命令王国官吏,从此不准再向农民兄弟收租了。更更不可思议的还有,将诸侯国的警卫通通撤掉,将所有宫门都堵死,只留一小门,以方便他化装布衣,到处溜达。
  
  刘端之所谓溜达,不仅仅限于凡夫市井,田野山川,甚至远窜到其他诸侯国家里。汉朝有规定,诸侯王必须呆在自己的地盘上,不能越到别人国家。如果有此爱好,都被当成一种不祥之征兆。
  
  刘彻眼看刘端堕落,难道真的不管不问吗?事实上,他派人去管了。可是派出去的国相根本就管不住。那么,这些国相去哪里了呢?
  
  让刘端来告诉你,这些国相不被他杀了,就是被他伤着抬走了。
  
  刘端是怎么整这些中央特派员,说出来让赵王刘彭祖听了,都要汗颜三分。刘端杀相的办法,具体如下:凡是公正奉法的,就恶人先告状,编辑罪行,请治之。如果实在找不到罪证的,干脆来狠的,毒药侍侯。
  
  只此两招,汉朝派来的国相,没有一个是有好日子过的。
  
  话说回来。公孙弘就是冲着刘端之整人特长,决定借刘端杀董仲舒。于是,他请奏刘彻,说:
  
  陛下您那个胶西王兄,一向骄横无理,必须派个人去管管他了。举目中央,唯有一人能担此大任。此人,谓之董仲舒是也。
  
  公孙弘奏毕。刘彻听完,似乎公孙弘说得很是在理。江都易王刘非,挺让人头疼的,董仲舒不也搞定了吗。既然老董是调教恶王之能手,搞定刘端这个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他吧。于是,刘彻决定起用董仲舒,拜为胶西王国相。
  
  这下子,公孙弘可乐死了。可是我们回头看老董,他愁得半死,就差没掉眼泪了。
  
  我相信,董仲舒所有的同行竞争者,都在家里等着好戏。在同行看来,董仲舒这回不被整死,也会被人抬着回来。然而,让人惊奇的是,包括公孙弘和董仲舒在内,刘端待董仲舒之表现,都远远超出所有人的猜想。
  
  你猜刘端怎么待老董的?当他闻知老董远来就职,他竟然一反另类之打扮,打着热烈光临之类的标语,人模狗样的出门迎接老董。
  
  意外,实在意外。
  
  狗不是改不了吃屎吗?怎么这一回……老董不敢深想,更不愿往下想。他高兴得眼泪跟着胡须,都要飞起来了。
  
  事实上,刘端这不是摆陷阱,更不是设圈套,更不是作秀。他是真的老老实实的,将董仲舒当作一个神仙来供奉。他对老董之所以如此虔诚,归根到底只有一个:董仲舒名气太大了。
  
  人怕出名,猪怕壮。此话应该分为两半来看,后句基本正确,前句基本不完对。君不见,二十世纪之今天,人为出名,骂尽天下可骂之人,哭尽天下可掉之眼泪,脱尽身上一切可脱之遮丑布。为的是啥,就是为了出名。出名了好办,利随名来,狗仔队跟着你跑,全世界的眼泪也跟着你转。然后,当大家都审美疲劳的时候,这时候你已经赚得肚饱屁圆,大可退场享清福去了。
  
  当然,不是所有的名人,都能让刘端崇拜。一个以整二千石高官为乐的人,名人算个啥呢。事实上,刘端善待董仲舒,还有一个重要的身份:数尽天下利禄之徒,唯有老董算得上一个真正的大儒。
  
  何谓为大儒?用北宋大儒张横渠的一句话可以见之: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对大儒的敬畏,暂时稳住了刘端。但是,老董和刘端相处共事了一段时间,他发现,刘端不过是暂时笼住兽心的恶狗。他保不准哪天此狗又要发病,六亲不认,逢人乱咬。
  
  老董的担心,那是可以理解的。所谓大儒,也是个凡人。如此与刘端长久相处,如果大儒之神秘感被打破,如果有朝一天刘端审美疲劳,谁能保证刘端不对他痛下杀手呢?
  
  那怎么办?难道就这样眼睁睁地等着定时炸弹,将自己炸得粉身碎骨吗?当然不是这样的。不久,董仲舒找到了一个激流勇退的办法:以病辞官。
  
  我认为,这是老董人生当中,做得最漂亮的一招。因为,经历诸多政治斗争,他终于懂得了两个字:放下。
  
  忆往昔,贾谊名声在外,深得皇帝恩宠,却被同行竞争者排斥,难容于长安。于是,只得奔长沙,作辞赋感言伤身。后来,与帝席前座,论鬼神,说命运。本以阴霾散尽,可以重见日月。没想到邓通在其背后参一本,又不得不贬出长安,照顾梁怀王刘揖。
  
  没想到刘揖堕马而死,贾谊愧疚自责,从此抑郁而死。
  
  过来人都说,伴君如伴虎。诸侯王不是虎,也算是条恶狗或者白眼狼,与此禽兽相伴长久,也不是明哲保身之计。既然惹不起,总得躲得起吧。
  
  想躲,就必须懂得放下。放下仕途,另择出路。如果,只是如果,当初贾谊放下官场,专心著书,他能抑郁而死吗?所以,官场之郁结,从来都是大病。想化解此病,只有放下。
  
  又听说,人生在世,犹如动物种种。鸟飞于天上,鱼游于水里,兽行于大地。牡丹开于宫院,莲花秀于野塘,大鹏翔于万里晴空,麻雀跃于枝头杂草。每种人,都有其所特长,其所爱好,其所天生之习气。
  
  恰恰是,老董不懂于政治动物,他只属于学术。所以他只能选择学术,放下官场负累。事实也充分证明,这是一个正确的选择。也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董仲舒之所以能做出这样的选择,有一半功劳得归公孙弘。这也超出了公孙弘的人生猜想。他没有将同行董仲舒逼死,却将他逼上了一条更辉煌的学术之路。
  
  所谓无官一身轻。老董辞官归隐,以为从此了却官场中事,不再不过问政治。然而,老董不过问政治,政治却过问他来了。那时,中央一有大事,总要派个人去老董家里问问。在诸多中央官员中,最数张汤最喜欢不辞辛苦地跑老董家里。
  
  在政治上,张汤和公孙弘是一伙的。但是对老董之态度,却是截然相反的。公孙弘想将老董将死里整,张汤却喜欢将老董往上捧。张汤之所以喜欢老董,那是因为,他是老董的一名粉丝。换而言之,老董是张汤真心崇拜的学术偶象。
  
  被政治过问,不全是坏事。董仲舒潜心研究,推出一系列的思想,基本上都被国家领导采纳。更可怕的是,老董这些学术思想,不仅养活了后世诸多大儒,而且深刻地影响到千年以后的中国。
  
  为了加深对董仲舒学术思想的了解,我陈列其中主要两条:一条是,推崇儒家,抑黜百家。第二条是,立学校之官,在各州郡推贤才,举孝廉。
  
  第二条基本上被认可。然而第一条,老董却被骂了千年不止。已故大师柏杨认为,中国思想,在汉朝之前都是活泼灵动的。但是,自从老董推行抑百家之政策,于是中国文化从此就被酱死,一年又一年,就成了传说中的酱缸文化。
  
  有人骂老,也得有人替之鸣鼓申冤。有的说,老董罢黜百家,使知识分子思想越来越僵死。事实上并非如此。老董只是抑百家,并没有废百家。到于他推崇儒家,不仅仅是个人所好,更是国家之需要。
  
  梁启超说,研究历史人物,不可能跳出人物处所时代。所有的英雄巨子,都不过是时代的骄子。中国历史伟大人物,从来都是时势造英雄,而少造时势之英雄。
  
  说到底,董仲舒以及其思想,都是时代之产物。他不过是汉朝的一个孩子,汉朝需要他来撑起精神之支柱。事实上,他做到了。仅此,当可无愧于世。至于功过,任人凭说。
  
  第四十章
  
  一、卫青崛起
  
  自从张骞提出,绕道西南通西域的构想后,刘彻就许诺要重新启动开发大西南计划。事实上,在即将过去的几年内,刘彻根本就没有精力理睬大西南计划。因为,自从军臣太子投降汉朝以后,新任单于正在没日没夜地折腾汉边。于是,刘彻又不得不临时改变,集中精力,一心一意地对付匈奴。
  
  此任匈奴单于,名唤伊稚斜。这是一个爱惹事,又会整人的主儿。短短几年,其人对汉边频频进攻,恶迹累累。逐一数来,陈列如下:
  
  公元前126年,夏天。匈奴数万骑兵,杀入代郡,郡长被杀,俘虏一千余人而去。同年,秋天。匈奴再破边塞,深入雁门郡,屠杀和俘虏一千余人而去。
  
  公元前125年,匈奴三万骑兵再破代郡,冲入定襄郡及上郡,屠杀和俘虏数千人而去。
  
  公元前124年,匈奴右贤王带着复仇的火焰,屡屡进犯朔方郡,企图收复河套地区。朔方郡地方官吏及百姓,有许多人死在了胡刀之下。
  
  据我观察,匈奴每有新单于上任,总要频繁的出动兵马折腾汉朝。此风气,自冒顿开起,从来就没有消停过。匈奴这个马上民族,他们的头领企图以残酷的尚武精神,聚拢人气,建立军威,从而巩固单于位置。
  
  于是整整三年,伊稚斜搞得刘彻几乎坐不安席,夜不成眠。是可忍,孰不可忍。与其坐而被骚乱,不如主动出击,打他个痛快。况且,右贤王已经将主意他汉朝的朔方郡来了。
  
  刘彻终于坐不住了。
  
  公元前124年,夏天。刘彻命令卫青率三万骑兵,从高阙出发。高阙,即今天的内蒙古乌拉特后旗东南古长城口。同时,命令卫尉苏建为游击将军,太仆公孙贺为骑将军等四个将军,分别从朔方郡出发。此四支部队,全部归于卫青指挥。此时,还有两次军队从右北平出发,接应卫青。
  
  算起来,汉朝军队总共有十万余人。不打你,你还真把汉朝皇帝当个棒槌了。出击!
  
  卫青的目标是匈奴右贤王。此时的匈奴右贤王同志,正躲在沙漠深处。他以为,汉朝军队肯定是雷声大,雨点小。况且,茫茫沙漠,哪里寻得我来?于是乎,右贤王一想,就得意了起来。一得意,就喝起酒来。一喝起酒来,竟然醉了。
  
  死亡的空气,正在被沙漠的风吹向了右贤王的醉脸。
  
  真不知道右贤王是怎么混的,所谓知彼知已,百战不殆。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并不知道,卫青是一个敢打的人,也是一个能打的将军。卫青的部队走了六七百里,他的侦察队带回一个好消息:右贤王根本就不将汉军放在眼里,正在某某处海吃海喝。
  
  天助我也。卫青当机立断,必须在夜里赶到敌营,趁着天黑发动进攻。
  
  沙漠的风儿,静悄悄;窒息的空气,仿佛都要凝固。可怕的世界,从来都是一样的。当死亡来临之前,总是以安静之气掩盖着大地的不安。果然,就在这样的夜里,卫青发起了强劲的进攻。
  
  草原上响起震耳欲聋的喊杀声,惊醒了醉酒的右贤王。他举眼一看,不得了,四面黑压压,汉朝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捣他老巢来了。眼前这一切,反扑已经是不可能的了。于是,右贤王本能的提上自己小老婆,跃上战马,率着一行保镖向北溃围。
  
  汉朝好不容易找到兔窝,岂能容他地逃跑。说时迟,那时快,汉朝冲出一轻骑部队,狂追匈奴右贤王而去。
  
  我们不得不钦佩右贤王的落跑本领,汉朝猛追几百公里,还是让他跑掉了。但是,汉军这一战,却将几年亏本的人数和钱财,又全赚回来了。汉军取得的战绩大约如下:得右贤王以下小王十余人,俘虏男女一万五千余人;得牛羊马畜,将近百万。
  
  这是自汉匈战争以来,汉朝取得的最大胜利。好消息,以风一样的速度,马上传回长安。当卫青率军回到塞中,天子大使者到。大使者在军中宣布:拜卫青为汉朝大将军,统率全军。
  
  夏天,四月。刘彻再封卫青多食八千七百户,再加上之前的三千多户,可谓为名幅其实的万户侯了。同时,刘彻又封卫青的三个幼子为侯。
  
  正所谓,一人升天,全家跟着吃海鲜。一人倒霉,全家人跟着喝西北风。这时,卫青拒绝了刘彻的浩荡龙恩。
  
  卫青对刘彻说道:此次出战,卫青是在陛下的英明领导下,在各位将领的奋力配合下,才取得了这样的胜利。陛下已经增加我的采邑,臣已经受宠若惊,又封三个还在怀里吃奶的孩子为侯,臣实在担当不起啊。
  
  这是一句厚道话。刘彻明白卫青所言之意,卫青吃海鲜,总不能让他的兄弟喝骨头汤吧。于是,刘彻接着对卫青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怎么能将忘了你的兄弟呢。
  
  这句话真说到了卫青的心里。因为,卫青的确很希望他的兄弟们能封侯,特别是那个曾经舍命救他的生死兄弟公孙敖。公孙敖曾经输得血本无归,差点连命都丢了。所以此次出战,卫青特意提携兄弟,以护军校尉身份出征匈奴。
  
  果然,刘彻没有忘掉跟随卫青冲锋陷阵的将军们。逐一封侯,有的侯有食邑,有的侯没有食邑。总之,封了一堆侯。做到了见者有份,按劳分配,人人满意。
  
  公孙敖也在封侯名单中,食邑多少无关紧要,最紧要的是,他将输掉的一切又赢回来了。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公孙敖的好运从此就来了。此为后话,暂且不表。
  
  卫青凭此一战,众兄弟跟着他一起得道升天。但是他马上发现,匈奴人还没玩完。当年(公元前124年)夏天,匈奴万余骑兵袭击代郡,杀都尉,俘虏千余人而去。
  
  此消息传来,刘彻没有哼声,卫青也没有动。
  
  事实上,他们已经在动了。卫青正在悄悄地整合部队,准备行动。这一次,汉朝部队准备了将近五个月。之所以花这么长时间,那是因为,卫青想搞一次大的。卫青这次目标,不是匈奴左右贤王,而是单于总部。
  
  公元前123年,春天。
  
  卫青的部队出发了。此次出征,几乎集中了汉朝的精英。名单如下:中将军,合骑侯公孙敖;左将军,太仆公孙贺;前将军,翕侯赵信;右将军,卫尉苏建;后将军,郎中令李广;强弩将军,左内史李沮。
  
  此六大将军,归卫青指军,全都是久经沙场,能征善打者。同时,张骞充当汉朝首席导游。汉军部队,总共十余于骑兵。此情此景,可谓为汉朝豪华版阵容。
  
  但是,在众人当中,没有注意到一个新面孔。此时,他像一只猎鹰,静静在站在卫青的身边。
  
  二月,漠南大战拉开序幕。卫青率六军从定襄出发。定襄,即今天的内蒙古和林格尔县。汉军行军数百里,与单于搞了一场遭遇战,歼敌数千人。
  
  卫青没有乘胜追击,他突然做了一个意外的决定:休战。
  
  于是六军全部回笼,分别驻在定襄,云中,雁门等三郡。这时,有人突然发现,卫青身边的猎鹰不见了。
  
  事实上,卫青这只猎鹰正在数百里之外,追逐着猎物。随卫青出征的那只猎鹰,就是让汉朝人骄傲,让无数后人一想起,都热血沸腾的霍去病。
  
  关于霍去病,无论是他的身世,或者他的勇气,怎么看都像是升级版卫青。首先,与卫青一样,都是私生子;其次,其胆略与卫青相比,可谓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很久很久以前,孟子老先生曾经苦吟道:天将将大任于斯人也,必苦其心志,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然后动心忍性,才增益其所不能。
  
  据我观察,此话基本是实话。此中滋味,数卫青体验最深刻。尽管咱们的霍少爷比他那个舅父卫青少吃了点苦,但也没少啃过苦头。霍去病是怎么被生产,然后放到地球上流通,其流程大约如下:
  
  首先是,刘彻老姐平阳公主封邑内有一小县吏,人称霍先生。此霍先生,简直就是卫青老爹郑先生的克隆版本。霍先生就像当初郑先生一样,看中了平阳公主家的某一女奴。与此不同的是,郑先生当初看中的是卫青老妈,而霍先生看中的是卫青的二姐卫少儿。俩人你情我愿,播种不久,就收获了霍去病。
  
  没想到的是,当霍去病生出来后,其父霍先生不敢承认霍去病是他的劳动成果,拒绝收接。于是,霍去病便糊里糊涂的成了只有生产日期,却没有标签的产品。
  
  从伦理上讲,这样缺乏相关手续的产品,没有经过权威部门认可,是不能上市流通的。于是,霍去病只好被捂着养,一直养到了姨妈卫子夫被刘彻宠幸,才公开露面。
  
  因为妹妹子夫受宠,少儿这个当姐的门路也通了。不久,少儿嫁了一人家。而霍去病这个有娘生,没爹教的孩子,其生存教育便被同病相怜的舅父卫青承担。在卫青的调教下,在众亲戚的关怀下,霍去病总算茁壮成长。十八年这年,他就参加工作,当了刘彻的随从。
  
  那时,刘彻听说霍去病善骑射,便让他跟舅舅卫青出去历练。卫青接诏,收下霍去病。没想到的是,卫青突发奇想,提拔霍去病为特种部队指挥官(票姚校尉),率领八百轻骑。
  
  此时,霍去病这只年轻的鹰头,正在游晃在沙漠深处,寻找匈奴人的影子。很不幸,匈奴的老巢,被霍去病的特种部队找到了。更更不幸的是,匈奴老巢,被霍去病一窝全端了。
  
  霍去病端的这一锅,肥肉很多。首先,斩杀首虏二千二十八级;其次,生擒匈奴相国,带兵指军官。更肥的还有,单于的两个叔父,一个被斩首,一个被活捉。
  
  这下子,单于火大了。他将目光投向了远方:卫青,咱们走着瞧。
  
  卫青等的就是单于这句话。夏天,四月。卫青率六军出动,直扑匈奴。卫青向来凭啥出兵?情报。情报是卫青常取胜之道。然而,此次卫青的情报却失算了。因为,他所遇到的不是单于部队。遭遇单于的,是右将军苏建和前将军赵信。
  
  
  单于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多。人多也不可怕,可怕的是汉军人少。苏建和赵信两军并起来,才三千人。而匈奴主力骑兵,竟然有数万。三千挡数万,除非天助汉军,不然想赢单于,做白日梦去吧。
  
  苏建和赵信与匈奴血战一天多,眼看匈奴来势凶猛,准备拼了。然而,这时却发生了一件意外事故:赵信反了。
  
  准确地说,赵信不叫反了,而叫跑了。因为赵信本来是匈奴人,首先反了自己人,投降了汉朝,被刘彻封侯。投降的不可靠,可靠的不投降。这个道理,相信单于是懂的。于是,单于临时做了一个降低成本计策,诱降。
  
  拼是死,死也不得其所,不如降了。于是,赵信又投回匈奴怀抱,还带走了八百骑兵。
  
  这下子,就只剩下苏建孤军一支。苏建没有放弃,继续跟着匈奴打。但是,他没有坚持住。其属下所有士兵,只一夜功夫还没了,只剩他一个人。最后唯有跑为上策。
  
  这一回合,卫青输得实在残忍。前军和右军全打了水漂。然而,卫青马上又狠狠地扳回了一局。卫青率领的主力部队,击斩匈奴一万九千首虏。
  
  按人头来算,汉军得到的人头远多于失去的人头。特别是霍去病,以八百勇士,拿下两千余颗人头及一堆匈奴有头有脸的人。怎么算,汉朝都不亏本。
  
  但是,刘彻却不是这么算的。
  
  跑了赵信,损两将折数千兵,怎么算,也只能功过相抵,无功。不但卫青无功,其他诸将军,通通算无功。全军之中,唯有两人封侯。
  
  第一个人,当然就是霍去病。刘彻是这样评价霍去病的:以最低成本,获取最佳战绩。无论是捉活的,还是砍死的,都是第一。所以,决定封霍去病为冠军侯。
  
  另外一个被封侯的,是冒险大王张骞。此次出征,张骞因为熟门熟路,引导得当,主力部队军马,没有缺草断水,立了大功。于是,刘彻封他为博望侯。
  
  那么,苏建怎么处理呢?这是一个麻烦问题。
  
  苏建亡逃回卫青处,卫青就怎么处理,跟参谋交换了意见。参谋们的意见,大约分成两派。一派主张杀,理由是卫青自从当大将军以后,从来没杀过将军。此次苏建兵败,只能算他背运。杀鸡儆猴,树立军威,一举两得,挺好的事。
  
  另一派却不这么看。他们主张不杀,理由有二。首先,以小兵力对大军团,神仙当头都挡不住,何况是苏建。再且,苏建与匈奴血拼一天多,打到最后,连个子儿都没有,还记得跑回来。就这点算不错了,总比叛逃的赵信强。其次,如果真杀了苏建,有此一例,以后将军们打输了,哪敢还回来,全跑匈奴那里去了。那真叫有百害而无一利。
  
  两派人争得脖粗口冲,僵持不下。最后,他们干脆把目光投到卫青身上,看大将军表态。这时,只见卫青缓缓说道:
  
  我不赞同第一派意见。如果说,杀将就是为了树立军威。那么我想请问,我一外戚领军在外,还缺军威吗?这是其一。但我还要申明的是,尽管我卫青受宠陛下,也不能不让陛下知道,就拿败将开刀。这是其二。
  
  所以,我的意见是,暂时将苏建关起来,送往长安,让陛下处置。以此为天下树立一个不敢专横的人臣,不是一件挺美的事吗?
  
  高,实在高。不但高,而且还做得够厚道。苏建被押回长安,刘彻的处理意见切合卫青:按罪,苏建当死。但是如果拿全赎人,可以回家。
  
  简直就是开了绿灯。苏建一家交钱提人,总算保住了一命。
  
  苏建赔光了,赵信却赚大了。单于重新招得赵信,决定以待遇留人,封赵信为自次王。同时,单于还做出一个惊人举动,将姐姐嫁与这个匈奴奸。当然,王不是白封的,姐姐也不是白嫁的。马上的,单于马上和赵信商量,怎么对付汉朝。
  
  没想到,赵信却提出了一个让单于目瞪口呆的建议:要想对付汉朝,一个字,跑。
  
  单于一时糊涂了。花那么大的成本,等的就是你这句叫我跑?如果真是这样,实在太不可思议了。然而,当赵信将话说完的时候,单于却不得不佩服赵信之高瞻远瞩。
  
  赵信是这样说的:匈奴想跟汉朝的持久战,那是不可能胜利的。首先,汉朝很有钱,皇帝刘彻很大方,不怕烧钱。匈奴想跟他玩,那得看看自己多少家当。其次,汉朝那帮将军很牛。李广这些不怕死,都不可怕。可怕的是,像卫青和霍去病之流,打到你老家,还能知途而返,简直是匈奴的克星。
  
  总结以上两个观点,得出一个结论:惹不起,总躲得起吧。匈奴想躲,只能暂时委屈自己,将单于总部从漠南迁往漠北,让汉朝找不到北。漠南留左贤王及河西走廊匈将军驻守,前后照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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