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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雀记

_67 猫腻(当代)
半晌之后,没有雷电避下,须弥山顶什么动静也没有。
易天行就保持着举棍向天这样英勇的姿式,脸色不免有些尴尬。
又一道巨雷响起,这次易天行没有冲动,而是将神识洒开,去寻找雷声的来路,不料发现雷声居然是从须弥山顶这些残破草舍里的一间中发出的。
易天行愣了愣,心想这是什么古怪,什么样的法器光发声音打人?
正想着,雷声又响了几次,然后缓缓安静了下来。
那间茅舍的门咯吱一声,被缓缓推开。
易天行眉尖一皱,瞳孔微缩,将境界提至最高,刹那间移形换影,疾退数公里,将自己隐在山顶一方巨石之后。
不知道此时此地,依然停留在须弥山上的人,究竟是何方神佛,易天行居然直到此时才发现对方的存在,看来是个很恐怖的人物。
从茅舍里出来的是一个和尚,当然,这须弥山上也只有和尚。
不过这个和尚一般,生的是肥头大耳,光脑门子上油光锃亮,体形巨胖,一件破袈裟上全是油渍污痕,眉眼极阔,看着有些憨态可掬,偏生眼光偶尔一闪,却是寒意大盛,充满了狡黠之意。
这胖和尚走到黑石坛前,打了个呵欠,看来还没有睡醒,这呵欠一打,只见山顶风起云动,将稗草吹的四处乱舞。
须弥山久已破落,偏生山顶还显得比较整洁,但黑石坛下依然生出少素草,看着有些荒芜。
胖和尚嘟哝了几句,看脸色似乎是在埋怨什么东西,右手在空中一招,不知从何处空间里招出一个钉钯来,那钉钯不多不少,正好是九个齿,寒铁齿不知多少年没做过农活了,所以看不出本身的色泽来。
胖和尚嘟哝完了,一屁股坐在黑石坛下,很随意地用钉钯锄着坛下的草,好不容易弄完了,他又起身,撅着肥肥的大屁股,吭哧吭哧爬上黑石坛,将自己袈裟的袖口一卷,充作抹布,在黑石之上马虎无比的抹了两下。
做完了这个工作,似乎这胖和尚又没有什么事情做了,他看了看四周,面色有些呆滞,下意识里揉了揉鼻子,抱着钉钯,便在黑石之旁坐了下来。
微风从山顶拂过,胖和尚抱着钉钯又准备睡觉,有些迷迷糊糊说道:“佛祖骗俺净坛使者可以吃万家,哪里知道居然是个清洁工的买卖。”
过了会儿,胖和尚渐渐睡熟了,在睡梦里打起鼾来,鼾声如雷。
真如雷,先前易天行小心提防的天雷,便是这位仁兄的鼾声。
偶有梦话一两句:
“大师兄,你可得来早点儿接我才成,师父他不肯走,我可没办法。”
“你这泼猴……得罪了佛祖,害得俺的仕途也灰常黯淡……泼猴!……美人儿,广寒宫里可寂寞?……”接着是一阵吸口水的声音,“美人儿……鸡腿儿……”
……
……
易天行从藏身的巨石后走了出来,轻手轻脚地走到胖和尚的身边,蹲了下来,以手撑颌,看着这和尚的眉眼,听着这和尚的梦话,渐有微笑浮上脸颊。
见着传说中的师叔了,他自然开心,但不知为何,心底深处有些酸酸的,如果不是看着师叔身上衣服油腻,或许他真有抱着对方大哭一场的冲动。
第六部梵城第五十二章师叔你好
更新时间:2007-8-149:46:00本章字数:4337
“拜见师叔。”
易天行轻轻半跪在胖和尚身边,双手合什,恭敬说道。
胖和尚还以如雷般的恐怖鼾声,震得须弥山广弗无界的山顶上劲风大作,却毫无一丝醒来的迹像。
易天行苦笑想着,这位师叔倒真如传说中般嗜睡,挠了挠脑袋,有些无奈地凑近了些,凑到胖和尚耳朵边上温柔无比轻声说道:“悟能,开饭了。”
……
……
胖和尚双眼猛睁,两道寒光射了出来,翻身而起,挟山间风云而动,肥胖的身躯在空中极灵活地一转,九齿钉钯出手,狠狠地向着半跪于地的易天行砸了下去!
轰的一声巨响。
易天行跪在地上,双膝沉入坚硬的青石中,石粉猛地溅了起来。
他双手举着铁棍,牙齿紧咬,唇边露出一丝深深的印记,双臂上的袍子被肌肉震成布丝,飞舞在空中!
铁棍之上,是那恐怖的九根寒铁利齿。
“力气不小。”胖和尚冷冷地看着钉钯下的易天行,两道寒光从他的脸上扫过,旋又扫过易天行一直举着的那根黑铁棒子。
胖和尚微微皱眉,瞳子里闪过精光数道,哪还有半点儿憨傻的感觉,倒像是个城府极深的算士。他缓缓收起自己的九齿钉钯,复又坐到了地上,轻拂身上袈裟染着的青石粉。斜乜着眼打量着易天行。
易天行咳了两声,从地上爬了起来,被这师叔地目光看得不善,赶紧重新行礼道:“易天行参见二师叔。”
“易天行?”胖和尚淡淡道:“你改名字啦。童子你从哪里把我师哥的棍儿偷了?”
易天行一怔,心想怎么这些人都能看得出来自己是个什么子狗屁善财童子?
“我家本在人间垃圾场边,青春期之后才发现原来是菩萨把我扔下去受罪的……”他赶紧把自己在人间的过往,以及老猴如今地情况给这位大爷讲了一遍。
……
……
“师叔,情况便是这个样子嘀。”
这是易天行的总结陈辞,说完之后,他歪着脑袋,眯眯笑着看着这位传说中的师叔。
在易天行讲故事的过程中,他的二师叔始终保持着一个固定的姿式,就是半仰躺在黑石坛上。眼睛睁的浑圆,时时喘两口粗气。看来他对这些事情也挺感兴趣。
故事终了,悟能同志也眯起了双眼,看着易天行的眼,半晌没有说话。
一阵尴尬的沉默,正当易天行快要承受不了这种黑白默片的压迫感,愤而高歌流行曲地时候。
悟能同志说话了。
话未出口,先是一阵极其快意。极其嚣张的笑声。
“哇哈哈哈哈……”一阵狂笑,悟能地血盆大口显得更加恐怖,从那张大嘴里喷出的气息不知道是啥味儿,薰的易天行赶紧捂住了鼻子。
“哈哈哈哈。”悟能笑的肚子都痛了起来,抱着圆滚滚的大肚子在黑石坛下打滚,说话都显得不那么利索:“你……你……你……你这泼猴也有今天啊。”
“哈哈哈哈。”
……
……
易天行傻了眼,心想这位师叔别是犯了失心疯——他知道老猴五百年囚居生活,怎生如此高兴愉悦?
笑声逐渐低落下来,笑声里渐渐生起阴寒之意。悟能眯着他的双眼,双眼里阴毒之意渐起:“你可知晓,其实这一千年来。我都不怎么服你师父,那只泼猴。”
易天行一怔,心道别又出一椿什么陈年破八卦。
好家彩,悟能下面的话比较靠谱:“我早就和猴子说过,别仗着自己会打架,就四处得罪人。当年他得罪那些小神小菩萨地,还有佛祖给他撑腰,怎么嘀,佛祖也算是俺们这门的老大。但那猴子性子太辣,末了终是得罪了佛祖,被赶出了须弥山,师傅也被囚了起来。”
悟能寒寒的话语继续响起:“那破猴儿害得师傅和老子在须弥山好没脸面,后来佛祖不见了,阿弥陀佛也没有正眼看我,我便装傻充愣,呆在这须弥山上,本想着将来如果看见那破猴儿,一定要骂他个狗血淋头。”
易天行很不合时宜地打断二师叔的回忆,问道:“须弥山已经破落,六欲天看样子都离开了,为什么净土方面能够允许二师叔您留在这里?”
“因为这天上地下,从来没有一个厉害人物会认为……一个贪吃好睡,贪生怕死的家伙,能给他们带去什么麻烦。”悟能微微笑着,笑容里却是饱含着知天不顺命,心机沉沉的味道。
“嘿嘿。”易天行奸笑着,明白这头猪的意思。
“别打扰老子发狠!”悟能省过味儿来,骂道:“我本想那破猴整了一堆烂摊子,害得老子都没好日子过,这几百年里,不知道骂了他多少遍。哪料到,他比老子混得还惨啊,这多遍口水算是白费了……,
“哈哈哈哈。”悟能又忍不住笑了起来,似乎想到大师兄这五百年来过的不如意,让他也开心了许多。
“疯猪。”易天行在心底深处骂了一句。
不料悟能忽然话风一转,阴森无比说道:“究竟是哪个王八蛋的,居然敢关老子们敬爱神勇地大师兄?快入屋收拾果脯,我这便随你下山。去找那厮搏命。”
易天行又一怔,心道二师兄这话说的何其大义凛然,勇不可当?可实在是不符合他地性格啊,转念一想。易天行便想明白了其中原由,苦笑着摇摇头问道:“师叔一定猜到是佛祖关地师傅。”
悟能一窒,有些不好意思,腆着脸道:“那又如何?”,当
易天行叹气道:“师叔也一定知道佛祖不见了,连普贤文殊两位大菩萨都找不到。”
悟能挣红了脸道:“那又如何?”
易天行苦笑道:“佛祖是关老猴的大仇人,你我又找不到佛祖,怎么报仇?难怪师叔说的如此大义凛然,想来师叔想地是下山为师傅报仇,只怕是想下山去过花花日子。
被易天行说破了心思,悟能厚脸亦红。讷讷道:“你这童子好不厚道,怎将俺心思全数说了出来?”
“可是师公还在天上。我们不好单独回人间吧。”
“师傅这个……”悟能忽然压低了声音骂了句类好象“迂腐、呆头”之类的话:………禅心坚定,一昧苦修,我劝不动他。”
易天行微微笑道:“师公在哪里?二师叔,你得领我去啊。”
……
……
“接他作甚?”
“定心真言除了观音菩萨之外,便只有师公会使,菩萨那厮怎么可靠,所以得找师公。”易天行解释道:“师傅被困在归元寺里。无上佛光太厉害,还有定心真言催动他手腕上的那个乌金镯子,所以得想办法。”
悟能听完之后,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晌之后,才咧开大嘴幽幽道:“我估计,师傅去了,也帮不了大师兄什么忙。”
易天行一惊。心道如果师公也不能帮着把师傅从归元寺后圆的茅舍里解救出来,那自己上这趟天岂是搞了趟零团费凶险旅游,屁用处都没有?
悟能接着皱眉道:“我今天第一次知道。这五百年里,我们敬爱的大师兄,居然是被伟大的佛祖关在了人间,这就有问题了。”
“什么问题?”易天行其实猜到问题是什么。
“为什么?”悟能喘了两口粗气,盯着易天行的双眼,冷冷道:“就算猴子给佛祖酸果儿吃,佛祖也没来由将猴子再关五百年,你真当这是熟练工种吗?前关五百年,那是为了让师傅成就佛位,这后关五百年,总得有点儿说法才成,佛祖可没有什么暴力倾向,也没有禁室之癖。”
易天行愁眉苦脸道:“这些问题,我与师傅也参详过,只是没个答案。但眼下的问题是,净土宗正在人间追杀须弥山的后人,普贤文殊被杀的凄惨,满天罗汉险些永难超生。师叔啊,小子我现在面对地就是这个状况,所以蛮急着让师傅脱困,如果他出来了,估计什么大势至菩萨也没那胆子再去人间乱整。所以现在的首要问题是把师傅救出来,而是寻找他为什么被关地理由。”
“。”悟能很哲学地摇摇手指头,很坚定地说道:“任何事物,我们都需要学会寻找本质。如果知道敬爱的大师兄为何被关,也就知道伟大的佛祖在想些什么。说不定也就知道佛祖为什么不见了,也能找到净土那边为什么一直要阻止须弥山众寻找佛祖的下落。”
他压低了声音,很神秘地对易天行说道:“如果找到原因了,我们就可以和阿弥陀佛谈一谈,喝喝茶……”他呵呵笑道:“大家可以心平气和嘛,干嘛一定要打打杀杀的。”
易天行白了他一眼,心想这位怕死怕到这样境界,能找到这么复杂的借口,倒也算是厉害。
“猴子被赶出须弥山之前,曾经和佛祖在这山后面的果圆里聊过一次天。”悟能说道:“那天我正在厨房里偷菜心吃,所以不知道具体情况,但师傅从那天起就开始哀声叹气了。”
他望向易天行,摇头道:“师傅取经之后,一直心情挺好,成日价笑地跟个新娘子似的,偏偏那天之后回复了愁眉苦脸,所以我知道一定有事情发生。”
他接着说道:“后来猴子走了,佛祖忽然也不见了,阿弥陀佛带着诸天罗汉来了须弥山,当时普贤菩萨和文殊菩萨正领着三十六罗汉去各界寻找,所以须弥山上没什么厉害人物,六欲天那些家伙也是有奶便是娘的无耻之辈,所以就随阿弥陀佛走了。”
“不流血政变。”易天行点点头,表示了理。
“阿弥陀佛走之前,和师傅找了个安静地方说了几句,出来后,也没有罗织什么罪名,反正就把师傅给流放了,关在一个没有人烟的地方。”悟能冥思苦想,“我怎么也不明白,为什么师傅会那么听话,观士音菩萨为什么又没有说什么。”
“后来呢?”易天行有些疑惑,问道:“须弥山所有人都走了,就您留了下来。”
“阿弥陀佛看了一眼黑石坛,然后吩咐我在这里守着,天天打扫卫生。”悟能骂了一句娘,“就是你后面这个。”
易天行往左手方看去,看见悟能师叔正靠在那个黑石坛上,黑石玉润,里面气息流动,却看不分明,感觉十分古怪。
……
……
“师叔忍辱负重,一心守护师公,师侄感佩。”易天行忽然正色向悟能行了一礼。
悟能不耐烦道:“俺老……悟一向贪生怕死,你这童子,溜须也不是这般溜法。”
易天行微笑道:“师叔既然说过曾经问过师公走是不走,想来也曾经试图将师公救出那禁锢之地。依师叔性情,若不是有天大羁心事儿拖住了你,你又怎生耐得了这五百年须弥山顶的寂寞。”
须弥山顶有风轻拂,吹到二人的面颊上,令二人无比惬意。
悟能解开袈裟衣襟,裸出鼓似的胸腹,懒洋洋躺在黑石坛下,哼哼道:“老子是哲人,所以懒得挪地方,可不是想去救那娘们师傅。”
第六部梵城第五十三章果园之辩
更新时间:2007-8-149:47:00本章字数:4735
哲人猪师叔在久无烟火气的须弥山高级厨房里做饭,为数百年来难得一见的来访者接风洗尘。
易天行一个人在山顶散步压青草。既然已经来了须弥山,不日便能见到师公,他便也没有最初那般着急了。
五百年亦是弹指,又何用在乎数日闲时。
只是有些想老婆孩子热炕头,中年男人的情绪如今占据了易天行的脑袋。当他一个人的时候,撑着那块黑石板小小发了一会儿呆,眼睛里闪过蕾蕾的秀发明眸还有小易朱的可恶模样,又想了一下叶相僧这家伙愈来愈清俊的脸,偷笑想着,如果回到人间了,叶相这家伙该会变成一个小婴孩了吧?
思乡完毕,他眉头一皱,将自己的神识小心翼翼地度入了肘下的那块黑石。
黑石并不是纯黑一片,里面似乎有不少奇异的幽蓝光芒在缓缓流淌着,就像是宇宙间永恒变的星辰夜幕。
但出乎易天行的意料,当他将神识度入黑石之后,发现这奇异黑石之后竟是空荡荡的一片,任他如何操纵神识万里,也接触不到任何真实的事物。
这黑石就像是一扇门,门后空无一物。
他摸摸鼻子,眼角闪过一丝冷峻,不知为何,没有继续再试,反是负起双手向着须弥山极阔大的山顶后方走了过去。
……
……
漫步荒草间,他不知觉来到一片山林之中。林间有风,风却没有方向,只是四面八方柔柔吹拂着,吹的林子里地那些树木东倾西去。似乎精灵在跳舞。
一阵风略大了些,吹落了一个硬物,砰的一声落在了易天行的身前。
他定睛一看,发现是一颗已经熟的快要烂透了地果子,由微微一笑,自言自语道:“你帮牛顿解决了问题,难道这次又准备来帮我解决问题?”
话一出口,他便忽然想到那年从西藏回来后,在归元寺后圆里与老祖宗之间的一番对话,不由眉头紧锁了起来。抬目向四周望去。
四周的林木上结的全部是果子。
或红或绿或黄,或圆或扁或奇形怪状。
无数果子。生于林木之间,展示着自己与众不同的笑脸,沉甸甸地拖着枝头,压成无数道弯曲的曲线,像是在对林子正中的易天行行礼一般。
易天行伸手,一道无形的力量破空而去,自弯腰树梢上摘下一颗青黄相杂的野果儿。用手胡乱擦了两下,送到唇边,啃了一口。
哎唷一声,他险些被酸倒了牙,呸了两下,把果肉吐到地上,骂咧咧道:“好酸的果子。”
他心里咯噔一声,想起了老猴说地那番话。
……
……
“我把酸果儿给佛祖吃了,嘻嘻。”
……
……
易天行眼前一片恍惚。神识不定,似乎仿佛能看见五百年前,在这个已然破落的果圆子里。佛祖与老猴之间那段乏味地对话。
林木轻摇下,一佛一猴相对而坐。
二人身边散着一地果子,还有数瓶老猴从天宫里偷来的好酒,须弥山顶清光弥漫,二人沐光对酌,偶有说话。
“悟空啊,这果子吃了之后,果核怎么办呢?”
佛祖宝像慈悲却模糊,看清五官,只是淡淡宁静雅气从佛身上散发出来。
老猴虽披着袈裟,却依然一个顽兽模样,身体里全是不驯之意,咧嘴尖声道:“佛祖想甚?果子吃完后,果核扔了便是。”
佛祖微微一笑,并迷惑,却依然发问:“果核扔进地下,又长出果树,又结出酸果,怎么办?”
老猴将袈裟的下摆卷了起来,啜了两口酒,辣的直吐舌头,半晌后才听明白佛祖的话,直愣愣嚷道:“你这大智慧的,怎比俺家还要糊涂,结出果子来,自然便是吃了。”
“那吃了之后,这果核又怎么办呢?”
佛祖双眼里饱含着无穷慈悲之色,悲天悯人道:“怎么办呢?”
……
……
老猴怔在原地,下意识里伸出毛茸茸的手背去探佛祖额头,看他是不是烧糊涂了。手伸到一半,才发现这举动有些造次,嘿嘿尖笑着收回手来,扯着袈裟一角使轻抹了两下嘴边酒涎,讥笑道:“别是过糊涂了,怎么尽说这些胡话。”
佛祖也不动怒,也未叹气,只是微笑着问:“总得有个尽头啊,果核生树,树结酸果,果留果核,生生不尽,何以了局?”
沉默了许久。
这种哲学问题终究是撩动了老猴压抑已久地暴厉情绪,猴儿自然不打擅长什么机锋,未免觉得自己脸上有些挂不住,尖声喝道:“既然如此,捏碎俅,还想个屁。”
咯的一声轻响,老猴手上的深褐果核被两根铁手指轻松捏成无数碎片,籁籁响着,散落在了林子里的地面上。
佛祖又是一笑,双手合什,对着老猴行了一礼,轻声念了句什么经文,起身离去。
空留下果圆里的丈二猴子,一肚子闷火。
光线渐渐变幻,易天行猛然从眼前的幻境中醒了过来,额上似乎流下无数道冷汗。
他下意识里一摸,才发现额上一滴汗也没有。这和他本身的体质有关系,从小到大,他就没有流过汗,但识海里感觉到自己流冷汗。这足以证明他内心地惊惶不安。
看完这段果圆子里五百年前对话之后,易天行的心里充满了惊恐和惘然,这种惊恐和惘然来得毫无理由,甚至连他自己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他能听懂佛祖在与老猴对话最末时说地那句经文。
虽然那句经文似乎是梵文,又像是某种古语言,但一入易天行耳中,他便顿时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因为这句话,对于他来说,意味着太多地东西,陪伴了他太久。早在一九九四年地那个夏日池塘里。他初悟道性的时候,便曾经见过这句话以满天金字的形式。飘浮在他的眼前。
当时的他不明白这些梵文是什么意思,但就是从那一天开始,他逐渐苏醒过来,从一个么体坚硬的人类少年,变成了一个佛法无碍的修道天才。
这句话,便是他人生的第一个转折点。
……
……
“出息入息时,正观无常相。息法次第生。展转更相因,乃至众缘合,起时不暂停……”
易天行皱眉着,盘膝坐在果圆里的黄土上,浑身上下止不住地发抖,不知道是在畏惧着什么,只得用禅经中地止观法门护住自己心神,方能稍减心头烦闷。
……
……
易天行第二次见到佛祖最后说的那句话,是在武当山上。当时真武威压,外有天火,他昏迷而去。昏迷之前,先是听着吴承恩老先生地段子,知道是自己修为即将大增的前兆,而在昏迷之中,却是悠悠看着那段梵文经文。
但直至那时,他依然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直至日后修为大成,终于即将破空而去。在六处后的小山谷里,面对着泰临川与扎什伦布寺的大喇嘛,他便要踏出那一步,那神与人分野的一步时。
自谷外飞来无数禽鸟,于高天之上排成一行奇怪的字符。
易天行神游体外,终于大成,终于明白了这些字的意思,便是在小池塘里看见地那些梵文的意思。
很简单的四个字。
“有生皆苦。”
佛祖与老猴“果核之辩”最后说的,便也是这四个字。
“有生皆苦。”
……
……
易天行盘膝坐在须弥山后的果圆里,呻吟着说道:“有生皆苦啊。”脑子里回忆起了自己这一生的诸多过往,这才明白为什么自己在六处后的小山谷里为何那般漠然杀人,视性命如无物。
受这四字真言感召,其时的他与小易朱神识深处,便是以为,抹去一个生命的痕迹,是解脱对方,而非暴戾。
很荒谬,很混帐地逻辑。
却不知道佛祖说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
“瞎想挺没意思。”
果圆口子那里,一颗果树下,悟能二师叔正一边啃着根老玉米棒子,一边含糊清地说道:“佛祖,大菩萨,这些修行快到极点的人最没意思,什么话都给你说明白,如果你老想着他们说过什么,会糊涂的。”
易天行勉强一笑,从地上爬了起来,走到他身边,行了一礼道:“师叔教我。”
悟能摸了摸自己圆滚滚地肚子,讥讽道:“教你甚事?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你若不在乎我那师兄脱困,不在乎文殊死活,只怕还在人间快活度日。如今这境地是你自己所选,自然要你自己苦恼,与我何干。”
易天行苦笑道:“暂且不理这些,只是若我们要接师公去人间,只怕净土方面干,到时打架,还要师叔帮手。”
“傻瓜。”悟能冷笑着,伸出一根圆滚滚的手指摇了摇:“是观音菩萨扔你下去,又是她诱你上来,自然有事情她要你做,你连她面都未曾见得,又怎知道该做些什么?她既然要用你,自然不会看着你被打入幽冥。到时候有她这个大帮手,你又怕谁?”
易天行一怔,心道这位二师叔怎么看着这么像老奸巨滑的军师人物?
“随波逐流而已。”悟能似乎看出他心中疑惑,像个老哲人一样喟叹道:“人生在世,总要有个活头,我就是想过的舒心一些,贪欲太盛,所以千年之前,很吃了些苦头。当年取经之时,菩萨让我护驾,我便护驾,既然别人用你,总会给你些好处,但至于具体我们出多少力,那就是另一说了。”
他顿了顿,忍不住咧嘴笑道:“俺可不是师兄那等笃诚人,取经路上,居然和那些妖怪真打,也不看看那些妖怪身后都是啥人。俗话说打狗看主人,他打了那么多条狗,知道得罪了天界多少仙家。”
“当然,他比俺厉害,所以得罪人也不怕。俺可行。”悟能又道:“所以出工不出力这种事情是做得的,反正这事情我早看透了,到末了也轮不到我们得好处,总不过是佛祖闲着无事看出来的一堆破事儿。”
易天行苦笑道:“我若有二师叔这般胸襟,那倒也快活。”
悟能呵呵笑着,伸出蒲扇似的大手,在易天行脑袋上疼爱地摸了两下:“你小子跟我不一样,佛道两家都争你,你和我师兄差不多,看来将来也是蛮厉害的人物,到时节,可得给你师叔些好处。”
易天行语窒,半晌后道:“那是那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悟能忽然压低了声音道:“就算菩萨以后许你大好处,你也不要太拼命。”他扭头看了看四周,小心说道:“要知道你师傅那猴子,自命天生奇才,争勇斗狠,从服人,但取经之路最后,还是如你师叔我一样,看透了看白了,也开始出工不出如了。”
“那倒是。”易天行也来了谈兴,骂咧咧道:“取到最后,居然整出一狮一鹏一象来当路障,这佛祖也太狠了些。”
悟能看了他两眼,冷笑道:“什么狮不狮的,还不是文殊普贤这些大菩萨整出来的事儿。”
易天行嘻嘻一笑,心想老猴被关在归元寺里,倒好象对叶相没有什么恨意,不知道是咋回事儿。
悟能回思过往,叹道:“其实取经路上,没妖怪能奈何得了大师兄,他也看明白了,根本没妖怪敢吃师傅,所以后来他总在偷懒,遇着事儿了,便飞回天上,找那妖怪主子出手,顺便还可以享两天带薪假期,幸福着……只到遇着那鹏儿,师兄才算是起了战意,好生厮杀了一番。”
易天行心里咯噔一声:“那……鹏儿很厉害?”
悟能白了他一眼,哼哼道:“佛道两家第一次争的就是那贼鸟,你说厉害厉害?”
“啥意思?”
“朱雀,听说过没?”
易天行脸上青一阵白后阵,半晌之后母性大发,骄傲光泽上脸,说道:“不仅仅是听说。”
那是,不仅仅是听说……是他生的。
第六部梵城第五十四章鸟事
更新时间:2007-8-149:47:00本章字数:4486
可没听说过朱雀和大鹏之间有啥关系,一个是道家的神兽,一个是佛祖的亲信,怎么能是一回事儿?”易天行很糊涂。
悟能将头扭转向山顶茅舍方向,右手轻轻一招,只见一钵热腾腾的菜便出现在他手上。
他双手捏了个看不出名目的法诀,一钵菜顿时变作两钵,递了一钵入易天行手中,吩咐道:“吃,吃了再说。”
易天行定晴一看,发现土黄色的钵子里是些粗粗的粉条一样的菜肴,混着浓浓的汁水,夹着几大块五花肉,上面洒着些葱花,看着倒是蛮诱人,闻着更是香气扑鼻,他夹了一筷送入唇中嚼着,叹道:“好几个月没有吃过饭了。”
上天之后,便一直忙着打架赶路,也只不过喝了点儿老龟肉汤,确实有些馋了。
他忽然想到什么事儿,一怔道:“师叔,这钵饭菜有些犯戒。”
确实,钵子里有肉有葱,自然犯戒。
悟能正张着大嘴,呼啦呼啦鲸吞着,含糊不清应道:“谁管这个?几百年都没人管俺。”
“那倒也是。”易天行眯眯笑着,赶紧吃饭,但吃了一块肉,又苦起了脸:“师叔……这是猪肉。”
“啊?”悟能愕然抬头,半晌后始赧颜笑道:“忌这个,忌这个,这是金山的山猪。”
……
……
叔侄二人大嚼完猪肉炖粉条,席地而坐。师叔开始给师侄解惑。他折了一根树枝当牙签,剔着牙里的肉屑,缓缓说道:“朱雀是道门神兽,大鹏是佛祖亲信。这只是名字一样。谁告诉你,朱雀就不能是大鹏,大鹏就不能是朱雀?都是凤凰屙出来地鸟蛋,有啥区别?”
易天行听师叔讲的粗俗,不由嘿嘿傻笑道:“可也没人说过这两个家伙其实是一个啊。”
悟能竖起一根白藕节似的胖胖手指,面上表情显得无比轻蔑:“你又如何能与那些世上凡人一般想法?我来问你,齐天大圣是谁?”
易天行一怔:“当然是师傅啊。”
“那斗战胜佛又是谁?”
易天行更糊涂了:“还是师傅啊。”
“一圣一佛,这能一样吗?”悟能嘲笑道:“既然齐天大圣能成为斗战胜佛,陵光神君又怎么不能是金翅大鹏?天庭封猴子为齐天大圣,须弥山封猴子为斗战胜佛。名字只是代号罢了。”
他忽然神秘无比,压低声音说道:“见过凤凰吗?”
易天行傻乎乎地摇摇头。
“听说凤凰就是朱雀玄鸟。听说凤凰生的大鹏。”
易天行听地忍不住想要骂娘,眉毛乱阜,强忍心头将面前这猪痛扁一顿的冲动,骂道:“如果凤凰就是朱雀,凤凰又生大鹏,你又说朱雀就是大鹏,那***。岂不是朱雀自己生自己?操,什么狗屁玩意儿,自己怎么生自己出来?……这这……这也太乱态了吧?”
悟能苦着脸,沉默了半天,然后抬首望天,做孤独状,悠悠道:“这能怪我吗?谁叫这老天他喵的就喜欢这么瞎安排哩?”
“喵的。”易天行骂娘,被气的不善,猛地摔到地上。砸出一个人形大坑,哼哼唧唧道:“易朱是老子生的,但老子又不是什么爱玩自焚的凤凰。”
悟能回过头来看着他。面上似笑非笑,许久之后,忽然眼中精光大盛,伸出肥手把易天行的脸蛋捧着,好一阵轻抚重摸,表情十分有趣,似乎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
易天行被这双肥手摸地直起鸡皮疙瘩,颤着声音道:“怎么了?”
悟能收回肥手,支颌作思考者状:“确实挺乱的,我在想,如果你是凤凰,这事儿就比较能说地通了。”
易天行没好气地呸了一口:“老子是草鸡!”
“那你就是朱雀,朱雀是凤凰,凤凰生大鹏,你那儿子就是大鹏。”
“呸。”
“要不你就是大鹏,你儿子是朱雀,你们都是凤凰生的,那谁是凤凰呢?”
“难道凤凰朱雀大鹏都是玩易容的高手?”
“鹏是他舅,孔雀是他妈,孔雀和朱雀差一个字,难道是结拜兄弟?还是远亲?”
“凤生雀,雀又是凤,这该叫乱伦,还是该叫自生?”
“自生是一种生殖裂变,还是一种精神上的双重鸟格呢?”
“啊,这真是一个很复杂的哲学问题。”悟能拖着沉重的身躯,往林后行去,轻声吟诵,自言自语着。
……
……
易天行真傻了,趴在地上无法动弹,半晌后,他想到一椿事儿:“管是凤凰还是朱雀,不都是一蓬火咩?”他似也有些痴了,忽然醒过神来,痛骂自己道:“管这些鸟事儿作甚!”
古典记载中,朱雀乃是一种玄鸟,四灵之一,性火,亦有火中重生之能,故而后汉时,曾有人将其与火凤凰并提。
而在我们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从他一生下来,便被认为是朱雀,从来没有人怀疑过。当然,当他刚被生出来的时候,他还不是人,只是一只鸟,一只浑体殷红,腹部略白,神光灵动,可爱无比地小红鸟。
后来小红鸟变成了肥红鸟,再后来肥红鸟变成了小胖子,再再后来,小胖子开始减肥。成功进化为微胖的少年郎。
他甫一降世,斌苦便惊呼朱雀神兽,武当金殿里地那些老道士更是把他当祖宗一样的供了起来。没有人怀疑过他的身份,都认为这胖墩儿便是这一世的朱雀陵光神君。
唯一曾经怀疑过这小家伙身份地。便是他的老爹,易君天行大人。因为易天行总以为朱雀这种漂亮至极的存在,应该是自己鸟儿子这样憨拙煞冷地感觉。
但易天行虽然读过万卷书,但骨子里依然没有什么文化,对事情不求甚解,加上一直相信斌苦和武当掌教外加泰梓儿都不会糊涂到那种地步,所以他便接受了,不曾追究过事实的真相。
所以……朱雀的名字,便一直安在了他地身上。
这里所说的“他”,当然便是那位会喷火、会飞天、会撒娇、会扮酷、爱好用勃郎宁手枪挠痒的可爱无敌小易朱。
……
……
小易朱从易天行的身体里钻出来时。还是一九九四年地那个初片。
如果按人类的年龄计算,如今地他应该是个七八岁的小孩子。但实际上。他看起来已经差不多十一二岁,面容清美,喜着白衣,手枪插于腰,长发系于后,潇洒小小少年郎……可惜略胖。
小书店的一家人中,蕾蕾负责让众人安宁。叶相负责让众人头痛,易天行负责让众人批评,莫杀负责让众人花钱,老猴负责让众人……侍候着。不知道还有没有人记得小易朱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他是众人的开心果,也是隐形的大保镖。
在叶相没有醒来之前,小书店里实力最恐怖的,其实是他。至少在易天行上天之后,他是小书店里最猛地一个人物。
随着年月飞逝,春去秋来。小家伙也一天一天长大了,由鸟化为人,在易天行和蕾蕾妈的细心呵护下。也算是无忧无虑,健康积极地长到了如今。
但孩子大了,心思自然也就多了起来。
他本来读的是省城的普通小学,但经历诸多事宜之后,易天行终于死了心,改成在家里上课,请的是家教。易朱对老师很有礼貌,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早熟的懂事孩子,他的顽劣一面,也只会在熟悉亲近的几个人面前表露出来。但在易天行上天之后,易朱便很有礼貌地终止了学习,任凭蕾蕾如何要求,他也坚持这一点。
然后便是天人之战,他随陈叔平往蜀中卧牛山,生擒了那个他已经忘了名字的仙人。
其时,卧牛山中雷声震天,仙人解体,地塌谷崩,偶有彩虹一架,直通天穹。
……
……
数月之前,彩虹之上。
“喂,你叫什么名字?”易朱扑扇着身后那双朱红遮天地羽翼往天上飞着,一面问着在自己手心里看着柔弱可怜的仙人元神。
这时候,陈叔平正领着陈三星梁四平往省城去,小易朱正领着这个可怜的元神往天上飞。
“神君,小仙蒋雄。”这元神,便是随吕岳君下凡杀人地蒋雄帝君,可怜他命不好,被陈叔平和易朱这两个大凶人堵了个正着。
“噢,蒋雄帝君,好象广东有个北帝庙里还供着你的像,你去看过没有?”高空的寒风吹拂着小易朱嫩嫩的脸蛋,他细声细气问道:“最近这几年我经常到处飞着去玩,发现真武这家伙的香火还蛮盛的。”
“什么庙?”蒋雄帝君已经解体,像小金人儿似的元神全靠小易朱强大的气息包裹着,才没有散去,自是害怕的不轻,抖着声音问道:“小仙久未下凡。”
“好象是什么祖庙?”小易朱皱眉想着:“里面蛮多人玩狮的,前面还有一个大池子,里面放了蛮多老乌龟和鱼儿,看着真恶心。”
“那确实恶心。”蒋雄的元神,诌媚笑着。
小易朱咧嘴笑了:“你也是大人了,怎么这么不要脸,要知道那可是真武的庙,你说他的老龟恶心,回到天界去,你怎么交待哩?”
蒋雄笑道:“陵光神君玩笑。”
小易朱抖抖细如弯月的漂亮眉毛,细声道:“我是说真的啊。”
蒋雄帝君的元神,险些吓得四处散开。
易朱飞的极快,一对翅膀轻轻一扇,便顿时脱离了地球的引力,飞入了幽深的外太空之中,深蓝色的天幕,无数宁静的繁星,远处像个白球似的太阳,构成了一副极美丽的图画。
易朱微微眯眼,少年郎俊美的面容上没有什么表情。
他不是易天行,易天行是土包子。
他不是第一次跑到地球大气层外面来玩。
这数年的人间生活,每当易天行与蕾蕾妈谈恋爱,玩亲亲的时候,每当叶相师傅去夜总会或者去医院的时候,他就会偷偷飞到世界各地,飞到地球之外的星系里面去玩耍,反正他飞的太快,所以根本没有人知道。
所以看着这外太空的景色,他并未露出惊艳的表情。
他的生活本来就与众同。
蒋雄的元神在他的手掌间闭目行着功法,半晌之后,才睁开双眼,诚恳拜倒在小易朱肉乎乎的手掌上,谢道:“多谢陵光神君护法,小仙感沛莫名。”
这声谢是发自肺腑的,如果不是易朱以自己的天大神通生生遮遮蒋雄的仙气,当他解体之时,仙元与天地元气互相干扰,早就如吕岳君那般自爆而亡了。
小易朱嘻嘻笑道:“谢不必了,给我点儿好处吧。”
蒋雄恭敬道:“那是自然,小仙回天之后,定当沐浴焚香,日供奉神君。”
昊天君吕岳已经死了,天庭如今又乱的一塌糊涂,蒋雄心里盘算着,如果能攀上朱雀陵光神君这个大靠山,那倒也是不错。
小易朱在幽幽的外太空里飘浮着,那双如火羽翼缓缓收了拢来,轻声道:“我不知道怎么上天,你带我去。”
蒋雄一惊,不知该说些什么。
小易朱微微笑着,少年的眼神里却是充满了煞冷之意:“如果是要你带我上天,我何必费这大周折保你这条小命?”
蒋雄无语,知道自己生死全在这位神君手上,只得黯然一指太空中某处。
那处月球静悬,千年不变。
第六部梵城第五十五章终身大事
更新时间:2007-8-149:47:00本章字数:4889
月球环形山底,盲眼老仙人所在的洞府,入天界的必经之路,今日与以往变得都不大一样。
盲眼老仙人惨惨摔在石桌之下,身周无数条暗红色的仙气之线缚着他,脸上青一块红一块,看来被人打的不善。
后方那个石板路里的薄膜也在不停颤动,里面流光动息,似乎正有人在使用那个上天的通道。
四周一片狼籍,几柜书册半数乱散,半数被烧成青烟。
洞府之中,满是焦味,伴随着盲眼老仙人呼痛的惨吟之声,显得异常凄凉。
……
……
易天行上天的时候,特有礼貌,还特细心地准备了个真武门人的身份。
他儿子上天的时候,却是玩这一套。
……
……
与易天行一样,易朱在那个幽深的通道里,也迎来了无数密集的光粒子的洗刷。但他本来就是天生灵体,根本感觉到任何阻力,反是越飞越快,向着那传说中的南天门杀去。
被他掌中天火护着的蒋雄元神面色无比惊恐,心想自己带着这小祖宗回了天界,不知道自己将要面临的是什么惩罚。
忽然间,小易朱猛然一声大喝,身后唰的两声,巨大的红色羽翼猛地展了开来,在狭小的空间通道里,生生止住了身形!
强行逆天之力,小家伙果然彪悍。
小易朱挠挠脑袋。看着依然不停袭来的极细粒子,低头问掌中地蒋雄元神:“你自己能去吗?”
蒋雄不解何意,却依然大喜道:“可以可以,由此路上去。元神经离水一洗,便能再入躯壳。”他想不明白,难道陵光神君不打算去天界了?
小易朱呵呵一笑,道:“那你去吧。”一甩手将蒋雄的元神扔了出去,就像扔手榴弹一样。
蒋雄元神伴着一声惊呼,倏乎间消失在空间通道里。
不知道易朱为什么停在了这里。
他东嗅嗅,西嗅嗅,就像是只小狗一样可爱,终于嗅到了什么,大喜之色浮还略显稚嫩的脸庞。咕哝道:“爹真是的,好好地路走。怎么偏偏要挖地道,害得我差点儿找丢了。”
原来他是在闻易天行的气息,当初易天行上天的时候,便是在这个通道里斜斜炸了出去。
天光从遥远的地方射了过来,穿透了易朱的身体,但那粒子风,却依然保持着强大的吸引力。易朱的脸蛋此时变得红通通的。虽然可爱,但实际上却表示他体内的天火已经充盈到了一种很可怕的程度。
身后地殷红双翅撑在通道壁上,稳住了他胖胖的身子。
他双眼中红光一现,一道天火射了出去,便对准易天行气息消失地那个地方。天火温度太高,纵使是天地造化的通道壁也禁不住,渐渐变得白了起来,似乎显得薄了许多。
易朱上天,不是来玩的。是来寻父的。
所以易天行当初被炸了出去,他此时也要烧个洞爬出去。
南天门外,广寒宫旁。那个纤净无尘的碧湖之中。
月海依然保持着湛湛清丽,湖水无一丝杂质,湖边白石也是干净无比,似乎这多年来都不曾变过模样。很久以前,易天行曾经在这里留下的痕迹已经完全消失了。
轰的一声巨响。
一道水柱从安静地湖心中一冲而起,直起三四十丈,声势惊人,白浪打云。
浪花顶端,有一个湿漉漉的微胖少年正睁着一双有些迷糊的双眼,看着四周的景色。
水柱猛地落入月海之中,激起无数浪花,不停拍打着湖边的白石。
千层雪。
雪中,易朱胡乱擦了把脸,紧了紧快要被大浪冲掉的火烷布小内裤,右手抓着那件白色的外衣,便准备淌水上岸。
刚才被巨大的水柱冲到天时,他看见湖边某处有一处宫殿,他准备去那里问问仙人,须弥山怎么走。
不料刚走得一步,小家伙便发现这湖泊里除了自己还有另外一个人。
一个女人。
一个很漂亮的女人。
一个正拿湿衣服挡着自己赤裸身躯地可怜柔弱女人。
……
……
嫦书娥姑娘今天又在洗澡——请原谅她,爱干净不是罪过,广寒宫里太寂寞,需要多洗澡——毕竟没有人会认为自家的浴缸会被人第二次凿破。耸
嫦娥姑娘的浴缸便是这月海,千年以来也只被人凿破过两次。
今天是第二次,而两次来凿这浴缸地,恰好是一对父子。
广寒宫里,缦纱随风轻舞,清光由殿上洒向,淡淡桂花香气溢于四周。
嫦娥姑娘此时正可怜兮兮地倒在木地板上,发丝下面有些焦黑,似是被人用火烧过一般,而她的身上被缠了无数件衣服,牢牢实实地裹在一起,一点春光也没有漏出来,只是看着有些臃肿不堪。
小易朱比易天行要正派许多。
他此时正盘腿坐在粽子嫦娥身前,以手撑颌,似乎十分苦恼,面上的神色停变幻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嫦娥微蹙眉道:“既然你是易天行的儿子,既然我都与你说清楚了。为何还将奴家捆着?”
这奴家二字一出,易朱微胖白皙的脸无来由地一红,口齿不清道:“婶子……婶娘……噢,婶奶奶……多穿点儿衣服。免得着凉。”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嫦娥那完美无比,媚力无穷的赤裸身躯后,易朱便开始变得无比心慌,一阵一阵惶恐充斥着他的脑袋。
嫦娥卟哧一笑:“把我喊这么老,叫我月姐吧。”
她让易天行叫她月儿,让易朱叫她月姐,二师叔叫她美人儿,这辈份,还真够乱的。
……
……
嫦娥真是倾国倾城貌。便是随意地一颦一笑,便自然流出无限风流。与四周桂花一处,让人心醉。
易朱虽然还是个孩子,但也忍住低着头,用眼角余光瞥了好几眼。
嫦娥目光流转,清眸里笑意复现:“倒听过易天行讲你的事情,陵光神君居然是这样一个羞生生的小孩子家,真是想不到。”
易朱咳了两声。粗声粗气道:“少扯这些,要是我嗅到易天行确实在这宫殿里呆过蛮久,我才懒怠和你多说话。”
小孩子就是这样,为了掩饰自己的不安,往往会表现的异常粗鲁一些。
嫦娥目光在他身上扫过,掩嘴一笑:“哟,这么凶啊?”说完这话,便拖着身上厚达数十层的华衣美服大花裙艰难无比地站起身来,开始一件一件地往地上解衣裳。
看着她身上的衣裳越来越少。香肩粉胸渐露,易朱瞪大了眼睛,充满了惊怖。吼道:“你准备干什么?”
嫦娥一愣道:“脱衣服啊,你给我穿了这么多件衣服,险些憋死我了。”
“不要!”小易朱惊恐无比,扭着屁股便准备逃跑。嫦娥更糊涂了,迈着柔步款款向前,抚着他的双肩轻声道:“出什么事了?”
说这话的时候,最后一件衣裳从嫦娥的身上滑落下来,丝玉相滑,景象无比香艳。
“男女授受不轻。”小易朱吓得口齿有些清,轻亲分。
嫦娥这才恍然大悟,嘻嘻笑道:“一个小孩子家家地,还这么计较啊……”她穿上一件薄薄的纱衣,却比不穿更过分,解开小易朱微湿地头发,端详着小易朱白里透红的脸蛋儿,说道:“看你这么长的头发,还以为你是个女孩子呢。”
她笑道:“不好意思噢,吓着你了。”
小易朱长的极漂亮,又是黑发披肩,看着确实挺像个胖丫头的。
……
……
小易朱忽然一窒,半晌后无比黯然说道:“我不知道自己是男是女。”
他说的很黯然,这是事实,也是这么多年来一直最困扰小家伙的一椿事情:他木有小鸡鸡,不知道自己是男是女。
连当初在张小白班上读书地时候,课间十分钟他都不知道自己应该上男厕所还是女厕所。
十分钟的苦恼。
他的父母一个是懒且负责任的易天行,一个是神经大条黄花闺女妈的邹蕾蕾,所以没有人注意到易朱这些年一直被这件事情困扰着,所以根本没有及时给出合适的心理辅导。
这便导致了小易朱如今心底的一块阴影。
所以对于性别这种事情,他向来是很敏感的,所以当他看见嫦娥的身体后,才会有这么大地反应。
“可怜的孩子。”嫦娥寡居已久,看见这么个漂亮的孩子,本来就喜欢地不得了,此时眼中清泪将滴,无比疼爱地抚着易朱的脑袋:“这还真是一个问题。”
这当然是问题,这是终身大事。
易朱终于从先前的情绪中摆脱出来,回复了正常,有些厌恶地将嫦娥的手拍开,站起身来,说道:“不说这些鸟事儿了,我走先。”
“你去哪里?”
“当然是去找我爹。”
“嗯……神君,那你这一世究竟是想做女生还是男生呢?”
嫦娥念念不忘这个事情,很好奇地问着,大眼睛里黑瞳忽闪忽闪,看着十分漂亮。
易朱看着她美丽的脸,忽然停在了原地,沉默半晌之后说道:“蕾蕾妈说,我长大了之后,如果喜欢女孩子就做男生,如果喜欢男孩子就做女生。”
嫦娥对那个叫蕾蕾妈的人间平凡女子忽然来了兴趣,心想当妈的居然不着急这个事情,确实比较少见。
“哎,做男生有什么好,打打杀杀的,一身臭汗不说,还得烦这烦那。”嫦娥忽然下了一个决定,想把面前这个漂亮的小家伙变成一个女生,蛊惑道:“还是做女生好,有漂亮衣服穿,闲时种种花,看看云,悲悲春,伤伤片……”
嫦娥感慨道:“这是多么有诗意的生活啊。”
易朱直了眼道:“这是多么无聊的生活啊。”
嫦娥想了想,站起身来,嫣然一笑,对着易朱翩然起舞。
……
……
起舞弄清影,广寒宫中舒广袖,霓裳一曲花动容,满天桂香逐裙云。
无数仙鸟从宫外的树上飞了进来,与嫦娥共舞着。
裙动如流云,眼神顾盼如流波,美极清极。
一曲舞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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