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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雀记

_37 猫腻(当代)
劳烦大家动手指,辛苦了,非常感谢。
……
……
车到武当山时,已是下午三点来钟。
饱受颠簸的越野吉普灰朴朴的,与小镇灰朴朴的建筑倒很合式。找了个停车场,四个人便进了山脚下的小镇,说是旅游,但这几位身上没有游客常背着的大包小包,一身轻松。
走过镇上,大过年的,没多少游客,显得有些冷清。
但毕竟是旅游胜地,镇上的商户们没有关门打牌自过年,而是老老实实地开门做着生意。
易天行眼光扫过一家铺子,记起来当年自己就是在这家铺子扔过一元钱的飞镖,取了一瓶水喝,回想起那时与秦梓儿你追我赶,不甘人后,如今两人双双突破性境而出,一前一后,似乎仍然在进行着某种追逐。回想当时,他不由苦笑,心生恍然隔世之感。
见他发笑,邹蕾蕾轻声说道:“当年你们赛跑的终点就是这里?”
不论易天行在想什么,这姑娘总有办法第一时间感觉到,不差分毫。
“是啊。”易天行应了声。
四人走上艰险的山路,行过九叠石径,过了老君岩,便看见武当山上那有名的四个大字。
“谷上清风”
字体是红色的,森然如血,只是那个风字处斧凿之痕甚新,想来刚修不久。易天行清楚,这是自己当时一气之下跺上石壁的结果。
过那四个红字不远,便来到了龙头香处。
似随意地,易天行和邹蕾蕾同时望了一眼那伸入万丈深渊里的石柱,没有说什么,又往山上走去。
走不多时,早有发现众人行迹的道士们前来接着。
“无量寿佛,护法少见。”武当那位有些张邋遢遗风的掌教真人先行了一礼。
易天行赶紧回礼。
掌教真人又朝躲在叶相僧身后的易朱恭谨行了一礼。
易朱想了想,清了清自己的童声嗓子,摇晃着圆屁股从叶相师身后走了出来,大模大样地接受。
奉上香茗,于金殿内安坐,邹蕾蕾知道他有事情要说,和叶相僧自去崖畔看风光去了。
易天行看看这修复的差不多了的金殿,挠挠脑袋笑道:“上次将这儿烧的不善,告罪告罪。”
掌教真人朗声说道:“易护法何须客气,那是小公子没弄清楚护法身份,又不知神君降世,我们这些老道糊涂不堪,竟然想拘禁易先生,这殿嘛……”忽然住嘴不言,看来嘴上光棍,其实还是心疼银子。
易天行哈哈大笑,忽然话头一转问道:“景宵大雷琅书是神霄派所传雷书,武当派怎么会的?”
当时他被真武大帝残留在人间的气息加上这些道士们的景宵大雷琅书压的死死的,自然是印象深刻。
“道门相交,自然是互通有无。”
“原来修行界与江湖不一样,门派之见没那么严重。”
“正是。”
“我想借来学一学。”
易天行开门见山地说出了第一个用意。
掌教真人被他的话逼住,又看了看正双手撑颌盯着真武大帝塑像玩的那个胖小孩儿,打了个寒噤,赶紧去将那雷诀秘笺取了出来,双手奉上。
“掌教真人,小子想在这金殿内拜拜真君,不知……”易天行拿着那本小册子,奇快无比地翻了一遍,然后递还给掌教真人。
掌教真人正自迷糊,心想这位怎么不学了?又听着下句话,马上明白这位贵客是想要个清静地,“这两天也没什么游客,护法自便。”他微微一笑,领着身旁的道僮们退了出去。
上次在金殿中易天行险些丢了性命,自然没有什么时间和心情欣赏此间布置,今日大不同,所以可以咪着眼看看。
只见金殿内天花板上,以流云装饰,铸铜耀金,煌煌贵气,殿内正方供奉着那位“真武大帝”的鎏金铜像。
“很大的一坨。”这是易天行的第一感觉。
铜像两旁有拿着文簿金童,托着宝印玉女,又有水火二将执旗捧剑,这雕像倒也雕的细腻精巧,神案下置玄武,便是那一龟一蛇,蛇绕鲺腹,翘首相望,殿内金匾上的“金光妙相”四字,是清代康熙皇帝手书。藻井上悬挂一颗鎏金明珠,人称“避风仙珠”。传说这颗宝珠能镇住山风,不能吹进殿门,以保证殿内神灯长明。
“德者道之符,诚者法之本,道无德不足为道,法非诚不足言法……”
易天行跌坐于地,轻声开始吟诵景霄大雷琅书,雷诀声声,荡于金殿之内。
脑中忽一闪念,想起师傅教予自己的某招,轻哼一声,以指点地,整个人的身体倏地一声倒了过来,景霄大雷琅书宛如实质般从他的唇间吐出,沿着他的身体缭绕而上。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样做。
他只是特意来武当山找找感觉。
景霄大雷琅书是很霸道的道诀,所以他想学。而上次与小朱雀在这武当山上机缘巧合,应了老吴那段子中的一句:“月藏玉兔日藏乌,自有龟蛇相盘结。”从而天火之技大成。
不知道今天能不能在武当山上逢着什么奇遇。
……
……
他像欧阳峰一样耍了半天,没有任何惊奇的变化发生。
只有小易朱正吭哧吭哧地往真武大帝的铜像上爬去。
看着那个在黄铜大坨子上晃的小圆屁股,易天行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心想这家伙当年还是只鸟的时候,就爱爬观音像去排污,今儿不会又来一道吧?
他赶紧上前把小家伙给拎了下来,然后开始做今天的正事儿。
踩着那香案,他小心翼翼地爬到真武大帝铜像中间,然后举起拳头,轻轻敲了两下,铜像中空,发着嗡嗡的声音。
“喂,请问有人在吗?”
铜像里自然没有人,但易天行的反应却是有些吃惊,像是他本来认为一定会有人答应才对。
“有人在吗?”
他又问了几次,还是没有人答应。他终于忍不住了,开口骂道:“别人不知道,老子难道不知道?真武,你快点儿出来!”
第一次来武当山他便感应到了,前段时间在山谷内险些飞升的时候,他又感应到了。
这武当山的金殿不简单。
真武大帝一定能有什么办法下世。仗着自己的儿子与他似乎有些缘份,易天行开始大呼小叫起来,就盼着能把那位神仙叫醒,然后问问天上的那些破烂事儿。
可那铜像纹丝不动,黑眉如蚕安静异常。
易天行终于泄了气。
易朱又吭哧吭哧地爬了上去,易天行这时候很是失望,也没去理他。
“滋”的一声响。
水花四溅,真武大帝铜像面目顿时遭灾。
这一幕终于让易天行的悲观失落情绪稍减了些,他笑了笑,然后取出案旁的纸笔,写了些什么字,然后拉着小家伙出了金殿。
金殿外众人等着,想来是听见了先前殿内砸铜像的声音,所以脸上的表情都显得有些古怪。
掌教真人身旁的一个老道士急匆匆地跑进殿中,没有发现异常,这才放下心来。
叶相望了易天行一眼,易天行摇摇头。
易朱走到蕾蕾妈身边,也学着老爹的模样老气横秋地摇摇头。
掌教真人请这几位难得来的贵客留下吃饭,被易天行婉拒了,下山之前,他忽然想到件事情,笑着说道:“道长啊,忘了谢谢你送的内裤。”
下得山来,坐上那辆越野吉普,邹蕾蕾好奇问道:“为什么这些道士见面打招呼说无量寿佛?”
“无量寿佛就是阿弥陀佛,取其无量寿无量光之意,这光非体外之光,而是自体之光……”易天行一边打着火一边给姑娘上佛学课程,却突然停在那个光字上,讷讷道:“看小说也是,这些道士都说无量寿佛,我倒也习惯了。如今你这一问,我也觉着有些古怪,为什么道门要以佛为敬语?师兄,你知道吗?”
他望向叶相僧,叶相僧摇了摇头道:“不知为何。”
易天行想了想道:“红楼梦里那位张道士见着贾母头一句,也是说无量寿佛,后来文革的时候,有人在著述里分析,这小说中让道士说佛,里面的含义是讥讽时人投降满清。”他接着耸耸肩:“不过后来知道曹先生是汉军旗的,这说法自然也就说不通了。”
车子发动,然后往着西边的山路上行驶。
……
……
众人走后不久,金殿里又回复了平静。
仍然在滴着那种汁液的真武大帝铜像似乎微微动了动,空气中的光线微微扭曲。
易天行留在书案上的那张纸无风而起,轻飘飘地飘到半空,然后平平展现在黑眉如蚕,红唇含丹,不怒而威的真武大帝面前。
白纸上写着:“今日叩门君不应,来日还请多加看顾。”
一声轻轻的叹息从大帝的铜像里传了出来。
“神仙也是要吃饭的,你就不能等等?不过……即便见着了,我又能说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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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天的雪花在飞舞着,说飞舞其实并不妥当,此地的雪较别处要来的猛上许多,感觉雪花都是粘作了一团,显得无比厚实,然后从幽远寒冷之极的天空急速堕下。
寒风凛冽,暴雪狂泻,雪落地而不化,厚厚地积了一层,铺在无边无垠的荒原上。荒原被一条河流一分为二,河水已然将凝,河水尽处隐有一处巍峨之极的雄浑山脉,山脉上满是白雪。
这天这地这山这水,似乎都被肆虐的雪神占据了,由上望下,由下望上,全是一色单调的白。
风雪之中,有一个突兀的小黑点在艰难前行,是一个藏民。藏民穿着厚实的衣裳,长袖长裙长裙,看着一堆,却并不影响他用力。
那位藏民正抱着一个东西赶路,细看才能发现那东西是一个快要被冻死了的小羊羔,他一边艰难地赶着路,一边嘶吼着,似乎是在咒骂着什么。
经过山头的一处经幡,他停了下来,一是为了休息一下,在这风雪里救羊儿,稍不注意,自己也很容易被雪迷了眼,找不到回家的路。另一个原因,他要表示自己的尊敬。
“索索!”
藏民对着经幡喊了两声,态度极为虔诚恭敬。
然后他轻轻摸摸已经渐渐不会挣扎的小羊儿,喘了两口粗气,又开始往山下走去,在雪地上留下一串深深的脚印。
……
……
山下有一处湖,湖旁的雪化的比别处快些,看来湖心深处有温泉。
湖畔还留着些稀稀拉拉的黄草,有十几顶帐蓬搭在那儿,帐蓬的中心是县里去年新搭的牧区定居点,是一个土木结构的小平房,虽然简陋,但比帐蓬的抗风性还是要好很多。
那位藏民走进一间帐蓬,掀开帘子钻了进去,内里的火炉燃着,热气扑面而来,让这位敢在雪地里赶路的汉子也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纳木,说过不准你出去!”
帐蓬里一个中年藏族妇女大声说着话。
纳木笑了笑,抱着那只孱弱的小羊羔坐到毛片子上。
那位藏族妇女连声说了几句什么,把小羊儿接了过来,一脸慈悲。
雪下的越来越大,不知道何时才能停歇。
“说不定,这会是今年第一次雪灾。”
纳木掀开帐蓬厚重毛帘的一角,咪着眼,看着满天的暴雪,忧心忡忡。
他是日喀则的贫困学生,从小一直在牧区生活,后来去了省城大学的民族学院读书。在民院读书花不了什么钱,国家的政策也有相关补贴,但省城离西藏太远,离牧区更远,路上花费太大,所以在大学里差不多三年的时间,他一直没有回过家乡,也没可能回来。
但今年他遇见了贵人,一个月前,民院的领导便把他们十二个藏族学生集中在了一块儿,说是社会上有人捐款,让他们能有回家的机会。
虽然这次回家的假期,恰恰好错过了藏历新年,略微有些不尽如人意。
但纳木仍然很感激,很感激那个叫做鹏飞工贸的公司。
第四部倾城第三十章人在旅途(下)
更新时间:2007-1-313:24:00本章字数:56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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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蓬外怒雪狂舞,帐蓬内还比较暖和,小火炉上的水壶咕咕响着,营造出几分温暖生机。
帐蓬内的母子二人却是愁容满面。后藏牧区,往年的雪灾通常会发生在春季,但最近几年不知道为什么天越来越冷,雪灾发生的日子都提前了,似乎四季的轮回被某种大力量强行往前拧动了少许。
纳木从毡后提出茶桶,勺了两碗酥油茶搁在火炉旁的小几上。母亲一边咕噜着什么,一边取出糌粑,准备今天的晚饭。藏胞习惯以酥油茶下糌粑,现在雪灾已至,但县上早有了通知,纳木家住的也不是特别偏,所以吃食还是不愁。
纳木用手指捏拢着青稞炒面,然后送入嘴里,嚼碎吞下,灌了一口酥油茶,对着母亲说道:“雪什么时候停?”
“那要问佛爷。”妇女似乎对于这个问题有些愤怒,关于天时的问题,自然是应该请教有能力的人,问自己,是在嘲笑自己。
“你去扎什伦布寺祈愿吧,听说大家都会去。”
纳木有些疑惑:“大祈愿法会还有一个月,这时候市里比咱们这里也不会暖,大家去做什么?”
“大家去,我们自然要去,我行走不方便,你去。”说完这句话,妇女不再理他,念起经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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扎什伦布寺是藏传佛教格鲁派在后藏地区修建的最大寺院,始建于明正统十二年,始建者被追溯为一世达赖喇嘛。寺庙位于日喀则市城西的尼色日山坡上,占地极阔,是除了布达拉宫之外,藏原上最有名的大寺。
扎什伦布寺如今在游客中最出名的,除了建筑之外,便是它的神秘和在藏传佛教中的地位。此寺乃是班禅的驻锡地,十世班禅七年前,便是在此处圆寂。
如今正是寒冬,日喀则寒冷异常,本来就很清静的大街被雪掩盖着,更显寂清。
雪道上有三个大人和一个小孩在顶风前行,间或还能听见其中一青年人嘀嘀咕咕。
“来旅游怎么连个人都见不到?在拉萨呆呆就算了,为什么非要来这里?”
“是你要来西藏,你答应我,入藏之后听我安排。”
“人都到哪去了?”
“扎什伦布寺。”
从道路往西边望去,如果有太阳的话,一定能看见城西的扎什伦布寺的金顶耀着金光,今天是大雪天,看不到那么清楚,但巍峨的寺庙建筑仍然挟着一股庄严气息,远远迎来。
整个寺庙被一圈高墙围着,白墙金顶,看着十分美丽。
已经有许多藏民聚集在寺里,正俯身于地,不停祷告。
黑压压一大片人群俯身在雪地里,一动不动,风雪渐大,已经有人身上积着雪,而没有化去。
人群的旁边,有几个穿着厚厚皮服的人满面焦急,正低着头在和人群说些什么。
原来后藏地区这几年的雪灾频繁,不知是从何处传来的消息,民众必须前来扎什伦布寺礼敬,才能得上天庇佑,将这雪灾化去。
而大家约好的时间,恰好是一年之中最寒冷的几天。
勘布会议和扎什伦布寺的喇嘛们都没有料到今天的这个场面,心忧藏民在这寒冷雪天的身体健康,所以正在劝大家散去回家,说活佛已然知道。
但不知道为什么,藏民们很执着,一定要面见班禅活佛。
但班禅活佛已经于上月,进京拜见去了。
这话一在人群中传开,本来被冻的快僵了的藏民们迷惘地抬起头来,显然人群中有人在挑动。
“那请佛师赐福。”
“请佛师赐福。”
站在扎什伦布寺门口的,正是在省城与易天行有一面之缘的九世噶玛仁波切。他听见这句话,面色大变,接着却是温和一笑道:“传授活佛知识的经师在寺内,我这就去请他们四位出来。”
人群里又有人恭敬道:“烦上师请出至高佛师。”
噶玛仁波切眼角微微跳动两下,喝斥道:“宗喀巴大师圆寂千年,诚心祈愿,自然能见,佛师真身于须弥山,这凡间怎么见得?”
宗喀巴大师,传说中是文殊菩萨化身,是达赖活佛和班禅活佛的老师。
这样传说中的神祗,又如何见得到?
……
……
九世噶玛仁波切盯着人群里一个戴着毡帽的人,冷冷道:“原来是师兄,怎么不进寺?”
噶玛上师断了一截舌头,说话有些含糊不清,但这句话出口,那个戴着帽子的人身子剧震,顿时从俯卧于地的人群中显出身形来。
那人帽子被风雪吹落,原来是位大喇嘛。
那位大喇嘛冷冷笑道:“上师,为何不允我等见佛师?”
“佛师自然在佛土。”噶玛仁波切诚挚应道。
两人遥遥相对,一人站在石阶上,一人站在人群中,这万千民众里,却恍惚只有这两个人存在。
二人各以神通接触了一下,噶玛仁波切苍白的脸上红了一红,而那位大喇嘛却是吐了一口血,跌坐在了地上。
人群惊呆了,难得见到上师们的争斗显诸形状。
只有这两位大喇嘛知道,自己想守护的是何等样的存在,所以往日无形的争斗,今天用这种野蛮的方法表现出来。
吐血的那位喇嘛走到石阶前,恶狠狠望着噶玛仁波切。
噶玛仁波切不言不语,任他咒骂。
……
……
正在维持秩序的官员们知道这已经不是世俗间的争斗了,赶紧做着人群的疏散工作。
但人群里仍然有些人在不停挑唆着,似乎一定要请那位“所谓的佛师”祈福。
纳木在人群里冷眼看着,他在省城读大学,见识自然要比一般的藏民要多一些,虽然对于宗教仍然是虔诚无比,但仍然看出来今天的情况有些古怪,这些被雪灾所苦的藏民似乎正在被谁利用。
看见自己相熟的一位官员,正在和一脸虔诚俯在雪地中的藏民们交流着,他走上前去:“崔老师,需要帮忙吗?”
“是纳木啊,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那位姓崔的官员,原来是中学的老师,曾经教过纳木。他忽然想起此时不是唠家常的时候,天越来越冷了,如果这些藏民还不肯离开,只怕会在这满天飞雪的拉什伦布寺前冻伤。
班禅驻锡地,如果出现藏民前来礼佛却冻死冻伤的事情发生,政治影响十分恶劣。
纳木是爽快人,也不多说,便开始随着崔老师劝那些藏民先回去。他在牧区里也小有名气,谁不知道“聪明的纳木”,那是去省城读大学的聪慧孩子,有些藏民他也认识。在他的劝说下,终于有些藏民心存疑惑地站起身来,准备回去。
便在此时,纳木的身边忽然多了一个喇嘛。
喇嘛微笑望着纳木:“孩子,为什么劝大家回去?”
“因为天气寒冷,再在这里跪着,大家可能会冻伤。”纳木不认识这位喇嘛,但看服饰知道肯定是一位大神通,赶紧恭敬应道。
喇嘛摇摇头:“你看看那些金顶。”
纳木顺着他的手指望去,看着扎什伦布寺白色院墙里那些染着碎雪的金顶褐色建筑,满脸不解,恭敬道:“那是班禅灵塔,请上师明示。
喇嘛温和说道:“灵塔殿在前,又怎会见万千虔诚心灵受苦?”接着面色一凛道:“若半途而废,那是外道所愿。”
这句话一出,原本已经动摇,正站起身来的藏民们又齐齐俯在了雪地之中。
纳木急了:“可这天太冷。”
忽然他发现自己身体一僵,再也不能动弹,口舌发麻,说不出一句话来。
崔姓官员发现他的异常,赶紧上前扶着,对那位喇嘛道:“上师,这是孩子。”
昭昭天日,喇嘛还是不会对这些官员们做什么,微笑道:“孩子也会入魔。”
纳木的身体又能动了,他又惊又惧,手摸上腰畔的藏刀,却没有勇气拔出来面对这位大喇嘛。
他不动,有些藏民却动了起来,围住了他,骂个不停,甚至准备开始动手。
崔老师着了急,大喇嘛却是微微一笑,瞳中闪过光芒。
“纳木!”
又有几个藏族年青人跑了过来,手上拿着刀子。
过来的年青人是纳木在省城民院的同学,还有些相好的朋友。
他们同乡十二人,有些人为了节约钱,所以没有回来,将鹏飞工贸捐的钱都存了起来,还有些都跟纳木一起回了乡,今天也来到扎什伦布寺,看见这边要发生冲突,所以跑了过来。
纳木皱眉道:“怎么在寺院前面动刀子,快收起来!”
他说的话,那些年纪大的藏民可能不会听,但这些年青人却很听话,将刀子收进腰畔,恶狠狠地盯着先前那些准备打纳木的人。
几个年青崽子就像恶狼一样,那些成年藏民下意识地退了两步。
那位喇嘛又说话了,话语里不尽悲天悯人之意:“纳木年青人,你心疼同胞身体,是慈悲,但后藏连年雪灾,非佛师不能化,我们在此处请礼,何尝不是慈悲?”
纳木一时语塞。
“将这些心不诚的年青人请走,不然佛师感应到他们身上并无虔诚之心,是不会出来的,而这雪,也会越来越大了。”
似乎为了印证这位喇嘛的话,漫天飞雪渐狂渐厚,空气愈来愈冷,呵气成冰。
有些狂热的信徒开始对纳木这些年青人推推攘攘,情势大乱。
俯卧在扎什伦布寺前的藏民们,有些已经冻的不能动弹了。
寺庙白墙,金顶白雪,一片白色,严寒逼人。
……
……
嘀答。
这是钟表长针跳动一格的声音,是一首歌中妩媚女人唇里吐出的字语,更像哪家水龙头关不紧,滴水入石的声音。
被风雪酷寒冻的一片静寂的扎什伦布寺,人人都听到了这一声嘀答。
然后是……嘀答!
嘀答!
嘀答!
……
……
“雪化了……”纳木看着寺庙白墙上的冰棱子往下滴着水,痴痴说道。
满天的风雪在一瞬间停止。
头顶天空的乌云正缓缓散去。
几丝碧天露出美丽的身影。
许久不见的阳光温暖的拂在地上黑压压的藏民人群身体上。
藏民们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纷纷站起来。
空气中的温度渐渐升高。
崔老师轻轻摸摸自己身上被雪水打湿的皮袄,傻傻地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先前还是酷寒严冬,此时却是温暖如春。
藏民们以为是自己的虔诚打动了扎什伦布寺里那位“佛师”,欢天喜地叫了起来,有的人对着寺庙叩头不止,有的人开始舞着,虚弱的老者们坐在雪水中呵呵笑着。
那些人群中的喇嘛自然知道不是这个原因,脸上都露出大惊骇的神情。
纳木身旁的喇嘛感觉到了数股高不可测的境界气息,心头一颤,悄无声息地潜入了人群中。
在寺前石阶处对着九世噶玛仁波切咒骂不停的吐血喇嘛僵立原地,喃喃道:“颠倒四季,这是哪位活佛的神通?”
九世噶玛仁波切笑了,露出口里半截舌头,望着街对面那三大一小的四个游客,合什恭敬一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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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不想后藏发洪灾,我劝你赶紧住手。”
叶相僧在易天行身旁轻声说道。
易天行吐了一口气,缓缓稳住腹内的红日玉盘,松开了蕾蕾的手。
“我可以一把火将这城市烧了,却没有信心可以融雪而不伤人,干天时而不遭谴。”易天行接着松开拉住小易朱的手,“得亏你想出法子,让蕾蕾帮我控制。”
一松开易朱的手,扎仁伦布寺周的气温就稳定了下来。
“你不是说旅途中不会管闲事?”叶相僧望着易天行微笑道。
易天行搂过蕾蕾,呵呵笑道:“谁教我家媳妇儿是个大慈悲的家伙。”
蕾蕾嗔了他一眼。
叶相僧又一笑:“我教你们一家三口做好事,怎么你们都不谢我,当我不存在?”
先前若不是他授易天行精妙神通,这场雪自然不可能如此平缓止住。若让易天行自行出手,天火乱烧一通,只怕雪域顿时要变作洪泽。
“别贪功,这是动了嗔念。”易天行笑着,“不要忘记,是你要求咱们旅行团一定要到日喀则来。”
叶相僧摇摇头:“明明是你和那位仁波切在省城就约好的。”
上高原之后,空气稀薄,天气寒冷。虽然邹蕾蕾身边的三个人都是大有神通的家伙,和这浑身真火的两父子行走,纵使在南极,可能也不会觉着冷,天天晚上抱着易朱睡,也不可能着凉。但旅途仍然劳累,加上先前叶相僧传的法门,易天行的暴戾天火通过蕾蕾的眉间散发出去,让姑娘微微有些疲惫。
纵是疲惫,她还是习惯性地当着裁判。
“都别争了。很明显,扎什伦布寺,是你们两个人都一定要来的地方,不用推给对方。”
叶相僧和易天行尴尬互视。
易朱转着骨碌碌的眼睛,挪到蕾蕾妈的身边,抱着她圆润的大腿:“妈,你累了,我们找地方休息。”
“等这些藏民散了再说。”易天行看着寺庙前那些情绪激昂的藏民,微微皱眉。他转过身望着叶相僧:“你看清楚这件事情了吗?”
叶相僧俊美的美容在此时微微黯淡了一下:“我感觉很悲哀,不知为何。”
“看来有些人正在找那个佛师,所以趁着班禅活佛进京的时间,来扎什伦布寺逼人出来。”
“佛师怎么可能在扎什伦布寺。”
“不错。”易天行静静望了他一眼,“宗喀巴大师是文殊菩萨化身,当年传授达赖和班禅活佛。如今宗喀巴大师跟在我身边已经两年了,当然不可能在扎什伦布寺里。”
“南无我佛。”叶相僧微微欠身,合什行礼,似乎受不得这称谓。
小易朱细声细气道:“既然这些人要找师叔,但师叔又不是在寺里,他们是在找谁?”
“扎什伦布寺里究竟是谁呢?”
易天行看着威严寺庙中那些耀着金光的褐色建筑,盯着建筑上的那些金顶,这些都是前几世班禅圆寂后的灵塔,内里不知道有多少秘密。
叶相僧朝着寺庙的方向轻轻合什,在心里默默念道:“真是辛苦你了。”
第四部倾城第三十一章那城那寺那人
更新时间:2007-2-110:14:00本章字数:95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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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在哪里?春天在哪里?春天在俺们全家人的心窝里。”
易朱在日喀城的西边山坡上唱儿歌。
易天行很得意地说道:“俺们在哪里,哪里就四季如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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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雪已停,阳光已至,藏原上的湛湛青天离地面显得特别近。拉什伦布寺背后的那道山梁仿佛已经要与那水洗般的碧天挨着了,雪山黑石,相映美壮。
藏民们在寺庙前唱歌跳舞,不过一会儿也都纷纷散去。
他们一行四人也往城中走去,准备先去吃点儿饭,然后去扎什伦布寺的招待所住一晚上。
雪停之后,寂清的城市渐渐苏醒过来,街上的行人也多了起来,被寒冷留在家中旅社中的游客们也走了出来,与此相应,各式小饭馆也开始正常营业。日喀则算是旅游目的地,街上一旦热闹起来,才发现此间口味颇杂,什么咸阳哨子面,西安馒头店,各式招牌在日光下诱惑着食客。走了会儿,在人民法院的拐角处,易天行他们甚至找到了一家川味馆子。
掀开帘子走了进去,四人随意点了些吃食,然后开始坐在小木桌旁发呆。
发呆是成年人用来消磨时间的无聊自杀方式,易朱还很嫩生,所以发了一会儿呆就开始觉着无聊,骨碌碌转着黑漆明眸,说道:“爹,那寺庙里是谁?我们是来看他的吗?”
这句问话,似乎打破了易天行与叶相僧之间的某种默契。
易天行皱眉苦笑着摇摇头,叶相僧陷入了沉默,俊美无俦的面容上隐隐带着悲戚之色。
蕾蕾穿着一身粉粉的外套,还是易天行一年前送她的那件,头上戴着一个毛茸茸的帽子,看着特别可爱。
她并不了解易天行和叶相僧心里在想些什么,她也不愿意去管,因为有很多事情,除了知道的人,其他的人,纵使再亲近,也不能稍减其惑。
帮小易朱把背后的书包拿了下来,放在旁边的板凳上,她脱下帽子,唤来小老板,点了几个菜。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的慌。易天行和叶相僧可以神神道道、悲悲戚戚、一味玩深沉,但她身为唯一的女性,自然要把这事情安排好。
不久,饭菜便上来了,小老板是个康巴汉子,往年在温江学的川菜手艺,几个菜式做的颇为地道,满盘的辣子淹没了鸡丁,看着红红诱人。
易朱小小的手捏着长长的筷子,在辣椒里拔拉了许久,发现找出鸡丁来比较困难,嘟着嘴闹脾气,把筷子在盘子上使劲敲着。
筷子敲在瓷盘上,发出十分闹人的当当脆响。
“娘,我要吃烧鸡!”
“吃你个屁!”易天行心情正是压抑,叶相僧自刚才见到扎什伦布寺之后便是一脸戚容,不想而知,里面肯定有什么问题。这个认识让他更是心烦,再听见这小子在闹,不由怒上心头,骂道:“给老子吃!不吃把你做成烧鸡!”
易朱哇的一声正准备哭,忽然想起父亲给自己定的三大纪律的头一条,赶紧忍住,眨巴着眼,可怜兮兮地望着蕾蕾妈。
……
……
“易天行!”
易天行头也不抬,闷声闷气道:“蕾蕾你别管,少娇着这小子,鬼知道以后还会碰见啥事儿。”
蕾蕾好笑地拉拉他的衣服,轻声道:“不是我叫你。”
叫出易天行这三个字的,是这小饭馆里面另一桌的客人。
“纳木?”
易天行有些惊奇地站起身来,走了过去。
正在旁边吃饭的,是纳木和那几个同学同乡。
纳木万万没料到能在自己的家乡看见易天行,不由朗声笑道:“你来我家,怎么也不说一声?”一手搭上他的肩膀,望着那边桌上小声问道:“那姑娘是谁?”
“我媳妇儿。”
“喔,就是学校里都知道的那位蕾大姑娘?”
“嗯?难道她现在比我还有名?”
……
……
盛情难却,易天行加入了那桌藏胞们的酒场,两边把桌子拼了起来。
纳木这几个同学是知道易天行的酒量的,所以只是慢慢喝着聊聊天,但他的那些同乡却不清楚,于是捧着大碗青稞酒来向易天行敬酒。
几轮下去,桌边又倒了几个。
易朱一面伸着长筷子在桌子上夹回锅肉,一面偷偷瞧着桌上的这些人,心里想着:“可怜,居然和老爸这种酒桶拼酒。”
几席谈话之后,易天行才知道纳木今天为什么会出现在日喀则,也知道了最近几年雪灾的异常变化。听说最近牧区因为雪灾比较苦,易天行想了想,给蕾蕾使了个眼色。
蕾蕾微微一笑,将板凳上的那个小书包递了过去。
易天行道了声歉,走到小饭馆外面,这时天已经快黑了,街道上没有多少人。
不知道他到外面去做什么。
过了会儿,他走了回来,问纳木:“有车吗?”
“你要去哪里旅游?我去市里问问。”纳木打了个酒嗝。
“我是说货车。”易天行解释道,自己一行人是来藏原贩货的,刚好手上还有些生活物资,所以看纳木能不能自己找到车,拉回牧区去。
纳木愣了,问道:“你贩货?”
看来易天行编织理由的本事确实没有什么长进,他只好尴尬地笑了笑。
纳木忽然将筷子一放,想到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牧区今年过冬就比较宽裕了,好奇问道:“货在哪里?”
“在外面。”
纳木将信将疑地走到小饭馆外面,过了一会儿,传来了他激动的声音,说的是藏语,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还没有喝醉的几位藏胞也赶出门外,也纷纷叫嚷起来。
走回屋内,几人将易天行围住,进行了同志间的拥抱和握手,十分高兴。
“钱怎么算?”
“你知道我在省城和公家关系不错,明天我去找这儿的政府打个条子,就算是援藏的物资,然后我回省城报帐就好了。”
仍然是一如既往弊脚的借口,也得亏他是遇见了纳木这些憨直爽快人,才没有起疑心。
“天已经晚了,我要去找崔老师借车,易,我先回牧区,你把事情办完了来找我。”纳木佝下身子在酒桌上写了张字条,递给他,“这是地址,你在城区找司机,他们都知道地方。”
易天行勉强笑道:“如果有时间,我就去。”他知道高原上晚上行车不便,所以也不留这几位。
“对了,你们什么时候回省大?”他忽然想到一件事情。
“学校多给了假,应该来得及。”纳木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拍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你这小子肯定又想请我坐飞机,不过放心吧,路费已经够了,省城有位好心人捐的。”
藏胞直爽,说完这句话,和“蕾大姑娘”还有只知道吃东西的易朱打个招呼,再看了一眼那个奇怪的满面悲容的和尚,双方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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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天行从自己身后拿出那个小书包来,扔给易朱,笑道:“这才知道,为什么进藏之前,叶相要我们去采购这么多东西。”
邹蕾蕾也笑了笑,这书包是她亲手缝的,里面的里子就是陈三星老爷子以前送给易天行的那个编织袋。
在进藏前的大采购中,姑娘是过足了购物的瘾,也知道了这个编织袋的容量是多么的惊人。
吃完饭后,这行人住进了扎什伦布寺招待所,招待所只有两层楼,离寺庙还有段路,不过比较清静。
安顿好了那两母子,易天行和叶相僧一言不发,心有所思地走了出去。
在日喀则的道路上行走着,二人来到了城外的山坡上,山坡上湿漉漉的,显然是白天的厚厚积雪化后,水还没有完全渗下去。积雪融后,自然不会这么快有青草长出来,但隐隐能见土里草根,想来春来之时,此处定是绿草茵茵,一片美景。
叶相僧抓了一把湿土,放在手掌上轻轻捏着,忽然说了一句:“我们只能影响自己能影响的那些事情。”
易天行微微愣了一下,想起来在六处后的那个山谷内,似乎也听那人说过类似的话。
“师兄虽然体内火元充盈,前些日子又有大进,可以融雪化冰,解这苍生,但你并不能阻止雪灾的继续,人定胜天,终是痴话。”
“这我明白,虽然我理科不怎么好。”易天行笑道:“雪化成水,水化成汽,汽升到空中,遇冷空气又变成雪,除非我天天呆在日喀则,否则这雪总有一天是要落下来的。”
叶相僧看了一眼西边的扎什伦布寺,低头祷告,脸上渐趋平静。
“师兄为何不飞来藏原,反而慢慢行来?”
“一拖三太累。再说了,我现在不喜欢飞,总感觉一飞就有可能飞到什么我不知道的地方去。”
“直觉,往往是准确的。”
“明天我们就要去见他。”易天行看着他静静说道:“能不能先告诉我,他是谁?”
“师兄你为什么没有选择飞升?而且回来之后,便要来西藏?”叶相僧反问他。
易天行想了想,缓缓说道:“在那个山谷中,我之所以不去,只是因为我……不想去。”顿了顿又道:“但当时的情况有些微妙,精神化为火鸟遨于九天之上,刹那之间感应到了数道强大至极的气息。一道气息来自武当,是真武那龟儿子,一道气息来自梅岭,不知为何竟让我隐隐有些害怕,一道极微渺的气息来自南方某海岛,后来我才知道那是秦梓儿,还有一些万里之外的气息,淡淡然然,与我往年所接触的佛道两家完全不一样,想来是西方的某些大能,他们与我无干,我自然也就不加理会。在这所有的气息当中,最强大的一股来自省城,霸道之极,似乎对我那个举动极为轻蔑。”
他哈哈笑道:“这种霸道不屑,除了我那老猴师傅还有谁。”说完这句话,他忽然静了下来:“我当时想逗逗老猴,所以一直将虚神盘桓天上,不肯落下。便在那里,我忽然感觉到了西藏这面有人释出了某种气息,那感觉相当熟悉亲近,绝无恶意,一声声佛偈从高原之上传至虚空,令我心清意明,落了下来。”
当时易天行于六处后山谷内飞升时,秦临川与九世噶玛仁波切为他护法。
满天光点洒落谷中,幻作花瓣,幻作琉璃碎片,晶莹宝气内,隐有佛偈传来。
原来这佛偈竟不是心声,而是这世上有人以大神通念出!
……
……
易天行望着扎什伦布寺内的微暗灯火,叹了口气:“那人对我有善意,却不想我上天,这个问题我想弄清楚,所以山谷中九世噶玛仁波切邀我来此一行,我便答应了。只是到了拉萨后,我的内心开始隐隐不安,似乎我一旦与这人相见,我平日禀持的理念便要毁于一旦,所以逡巡不肯前,倒是你……”他笑了笑,“倒是你显得比我更为迫切。”
“师兄平日禀持何等理念?”叶相僧问道。
“别惹事儿,老实过日子。”易天行皱眉苦笑道。
叶相僧哈哈一笑,终于将这一天来的悲郁心思化解了一些,道:“你若老实,这天下可还有老实人?”
“你为何要来见他?”易天行一窘,反问道。
叶相僧一合什道:“我与他在佛祖身旁同胁侍,相交千载,自然要来为他送行。”
……
……
“原来你已经醒了。”
“仍在半梦半醒之中。”
“我们这时候去?”
“明天,是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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扎什伦布寺的入口处,就可以看到壮观的殿宇群落。那白色房屋上面所有金顶的褐色建筑群,就是历代班禅的灵塔。右前方是一座高大的白墙,每逢节日,巨幅的唐卡在这里展示,整个寺庙则被一圈高墙围着。
高墙,宛若一道防御工事。
易天行不知为何,从内心深处相信肥红鸟的本事,将蕾蕾与易朱唤去游览城市,他与叶相僧便来到了扎什伦布寺的正门前。
一条大道直通寺门。
寺门口,那只剩下半截舌头的九世噶玛仁波切已经毕恭毕敬地等候在那处,一身喇嘛袍子,双手平摊,献上哈达。
素白的哈达只备了一条,看来这位上师并没有足够的境界看出叶相僧的虚实。
易天行轻轻低头,互致敬意。
“上师许久不见了。”
“护法能来便是好的。”噶玛上师只有半截舌头,说话不是很清楚,但这句话显得格外激动。
三人便准备入寺。
忽然间,场中气氛一变!
虔诚的信徒们缓缓从场中走开,似乎是收到了某些人的意思。不一会儿,一大群衣色各异的喇嘛们不知从哪里走了出来,缓缓涌向寺门,将他们三人包围在了正中。
“扎西喇嘛!你又来做何?”噶玛仁波切看着这些喇嘛怒斥道。
易天行咪眼一看,便知道这些喇嘛都是有境界的人,有高有低,气息混杂,显然不是一派。
领头的那位喇嘛叫做扎西喇嘛,他向着噶玛仁波切行了一礼道:“甘丹寺以为,宗喀巴大师应回甘丹寺。”
“宗喀巴大师何在?”噶玛仁波切怒道:“原来昨日,都是你们这些人做的鬼。”
易天行好笑,凑到叶相僧身边说道:“好象这些人是来抢你回寺供奉。”叶相僧一笑无语。
扎西喇嘛冷笑道:“噶玛仁波切,我等敬你身份,怜你苦修不易,所以好言相商,谁知你们扎什伦布寺倚仗外人之力,强留佛师于此,这算何等样的作为?”
他身后的喇嘛们也鼓噪起来。
宗喀巴大师是格鲁派的开创祖师,相传是文殊菩萨化身,甘丹寺身为格鲁派第一大寺,如果宗喀巴大师留在扎什伦布寺,确实说不上占理。
九世噶玛仁波切向易天行行礼道:“护法,实在抱歉,不知何处传来的臭风,竟迷了这些人的心智。”
易天行好奇道:“宗喀巴大师真在贵寺?”他心想叶相在自己身边,宗喀巴怎么可能在扎什伦布寺?难道是自己今天要来见的那位冒了叶相的名头?
噶玛上师赶紧摇头:“妄言已是亵渎。”
“你别管我了,先把这些人对付好吧。”易天行没打算插手这件事情,密宗不知道有多厉害,但那种神秘让他还是有些忌惮。
噶玛上师上前与那位扎西喇嘛辩了许久,最后说道:“扎西喇嘛,宗喀巴大师又怎会在凡间寺庙?”
扎西喇嘛强横道:“在不在不能你说了算,除非你让我们进去看上一看。”
“放肆!”噶玛上师怒容大放,“本寺乃班禅驻锡地,你们也太放肆了。”
易天行在旁边冷眼看着,也觉得奇怪,这些喇嘛未免胆子也太大了。他哪里知道,一月份的时候,十一世班禅便被接到北京去参拜了,扎什伦布寺中的一众大能为了班禅安全,也全都随了去,如今的扎什伦布寺真正厉害的,也只剩下九世噶玛仁波切一人。
……
……
扎西喇嘛冷冷道:“既是圣地,你怎能让这两个汉人进去?”手指着易天行和叶相僧。
易天行没想到终于还是惹到自己头上,不由微微笑了起来。
噶玛上师解释道:“这两位乃是佛祖同宗,受邀前来共参佛法。”
“同参如何?”这位扎西喇嘛在喇嘛群中境界不见得高,但被推为领导,看来便是看中了他这股子死缠滥打的劲儿。
叶相僧见着这些人模样,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
易天行轻轻靠在他身边,凑到他耳旁说道:“这扎西喇嘛是甘丹寺,格鲁派,算来应该是你的徒子徒孙。如果他们知道宗喀巴大师这时候就站在他们身前,他们会不会吓得马上跪下来?”
扎西喇嘛看见这两人还在笑,不禁心里犯了嘀咕,走上石阶,在噶玛上师身边说道:“尊敬的仁波切啊,这件事情,全藏的僧侣已经全部知道了。宗喀巴大师在扎什伦布寺修行五百年,大家同为格鲁一派,你们受益不浅,也该轮到我们甘丹寺供奉了。”
噶玛上师眼中渐冷,寒寒道:“谁告诉你们的?”
“天启。”扎西喇嘛恭敬道。
噶玛上师冷冷道:“若宗喀巴大师真的在此,一定要逐你们这些蠢货出派,你们居然还敢来!”
扎西喇嘛微笑道:“宗喀巴大师即将圆满,若非如此,我们怎敢来惊动活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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