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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雀记

_28 猫腻(当代)
蕾蕾忽然笑着说道:“怎么感觉你教我的都是别的大师们说过的,你就是一录音机嘛。”
易天行摸摸脑袋讷讷道:“这玩意儿我好象天生就会,至于怎么学,我还真不清楚。”他忽然想到小肖,他曾经给小肖一本自己加过胡乱注释的佛经,也不知道他现在学的怎么样了,不会练出问题来吧?
蕾蕾姑娘皱皱鼻尖,哼哼着说道:“太多模糊的东西,你真不是个好老师。”
“他当时也是这么教我的。”易天行望了望旁边正眼观鼻,鼻观心的斌苦大师。
斌苦大师呵呵一笑道:“心经需自品,我看蕾蕾姑娘如果与我佛有缘,不如且在这处歇歇,自品一下心经妙处。”然后便给易天行使了个眼色。
易天行虽然不是很明白,但耸耸肩表示同意,侧脸去看邹蕾蕾,发现邹蕾蕾的手指尖正无意识地摩娑着淡黄页佛经上的血赤笔迹,眼神柔和中夹着丝许无措,他耸耸肩,没有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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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可怜的蕾蕾一个人丢在偏殿里,易天行进了后园,拍掌唤道:“老猴老猴,我来看你了。”
后园里的那道伏魔金刚圈,随着他这一句话便显出淡青色的真身来,一只淡淡金芒构成的巨大右掌,宛如平空而生的远古巨人遗迹,倏地在后园的半空里显形,朝着这少年郎的脑袋猛力拍下!
“啪。”的一声巨响,后园里泥土四溅,湖水震荡,波涛大作。
本来跟着他身后的斌苦大师觑着势头不对,一个转身便溜回了自己的禅房。
那只金芒巨手之下,易天行双掌喷着耀眼天火,勉力向上撑着,脸上肌肉微微抽搐,看来已经用力将尽,双膝跪在地上,已经被深深地拍进了土里,大腿不停地抖动着。
他轻声闷哼一声,体内道心在真火命轮里狂撞着,一道道天火化成片段源源不断地向双手上运去,抵抗着老祖宗那只巨手的无比威力。
不知撑了多久,他终于快不行了。
而这时候,老祖宗又轻声嘿了一下,那巨手缓缓再往下一沉。
易天行的脸色顿时变了,青筋毕露,惨不忍闻地叫着:“求饶求饶。”
……
……
巨手散去,易天行坐在地上像只小狗般吐舌喘着气:“师傅,今儿个好象比昨天要撑的时间久些,徒儿进步咋样?”
最近这些天,老祖宗师傅不知为何有些着急于他的进度,天天要试试他的神通。
但此时易天行发话,老祖宗却没有回答。
今夜无月,天上漆黑一片,后园内湖水无光,咯吱一声响,老祖宗轻轻推开木门,来到茅舍的石阶上坐下,那身破旧袈裟里藏着的身躯并不显得高大,但那身上的气势却让人有俯首膜拜的冲动,伏魔金刚圈有所感应,缓缓显出淡青色的结界来。
易天行正色起身,理了理身上的衣服,跪在地上,给师傅叩了个响头——师傅极少出茅舍与自己见面——看来今天是有什么事情要交待。
老祖宗的眼睛没有看跪在面前数米处的徒儿,而是望向这头上极高而远的天空,望着在无光的夜空中缓缓飘着的淡云,望着那淡云下黯淡的省城西方。
老祖宗忽地一翻眼白,金瞳一闪,对着那方尖声叫道:“滚!”
————————————————
一直依照易天行吩咐,盯着江西南昌圆环建筑公司的人手,这天晚上发现这家公司里来了一个人。
一个戴着眼镜的普通人,黑发加上一身中山装,腋下夹着个文件袋,看起来并无异常,只是看不出来有多大年纪。但在公司外恭恭敬敬迎着他的,竟然是圆环建筑的法人代表,那天在拍卖场上和易天行针锋相对的那个郭子。
“陈老师,您怎么来了?”
那个郭子显然对此人的来到,也感到非常惊讶。
那位陈老师,姓陈名叔平,是九江二中的一位数学老师,他微微一笑,转身看向街角。
街角停着一辆普通的桑塔那轿车,车里面是肖劲松派出的人手,他一直紧紧盯着陈叔平的背影。
陈叔平看着那汽车里的人,再微微一笑。
便是这一笑,汽车里的那人忽然双手抚着自己的咽喉,双眼中露出极为恐惧的神色,呵呵乱叫着倒在了驾驶座上,瞬间脸色变的惨白,竟这样死了!
……
……
郭子面色一凛,恭恭敬敬地一伸右手,将陈叔平领进了公司。
郭子是陈叔平一九八四年教的学生,从大学毕业后便进了建筑业,他深知自己的这位高中老师是有怎样的神通,当年若不是这位陈老师暗中给自己点拔,自己也不可能由一个小小的个体户,变成如今江西省内排的上号的建筑大牛。
他更知道陈叔平远比自己所知道的更加深不可测,像先前微笑杀人这种事情,只是一点小神通罢了。
在公司的办公室里坐下,他小心翼翼地问着面前这位让自己隐隐有些害怕的老师。
“老师,上次不是说过,我在省城看着那年轻人就行了吗?”
陈叔平喝了一口茶,忽然皱了眉:“有肉吃没有?”
“有。”郭子知道自己这位老师的怪癖,早就备好了,将保温盒里的东坡肘子拿了出来。
陈叔平似乎看见肉就有些高兴,双手不忌油腥地捧着肘子便开始吃,油水从他的虎口处,从他的唇边流了下来,看着无比恶心,将他原本身上淡淡的书卷气全掩了过去。
郭子看着他的吃相,不由有些尴尬,看着老师狠吞虎咽般将这肘子整个儿吞落肚中,赶紧巴结着递了张纸巾过去。
陈叔平打了个饱嗝,摇了摇头。
一抖手,一摇头,站起身来走了两下——本来流的满身都是的油腻全部不见了,露出下面衣服原本干净的颜色。
郭子睁大了眼睛,这才明白为什么从自己读高中的时候到现在为止,陈老师似乎永远都只穿着一件衣服。
陈叔平极惬意地用舌尖舔舔牙齿,半晌后才说道:“我在九江感觉到这里似乎要发生什么事情,对我将来的计划有大影响,所以就提前来了,趁着那只雀儿还没回来,我得把易天行先杀了。”
郭子似乎有些畏惧,嚅嚅没有说话。
陈叔平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说。”
“老师。”郭子为难笑道:“您以前和学生我说过,这天下之大,您哪里都敢去,就是这省城有个让您畏惧的人物……”
“不错。”陈叔平面无表情地说道:“在这个省城里有一个我也不敢惹的大人物……哼,可惜他一直被关着,那道天袈裟大阵可是遮蔽五识的无上佛光大阵,只要我不全力施为,他又怎么知道我来了省城?”
“原来如此。”郭子恭敬应道,心里却想着省城里的那个大人物是谁,竟连自己这位实力恐怖到极点的陈老师也如此畏惧。
……
……
“方才是谁在用道术杀人?”楼外传来了一个冷冰冰的女人声音。
随着这道声音,一个尼姑和一个道士从圆环建筑的落地玻璃外极怪异地遁身而入。
陈叔平坐在椅上,平静无比地转身面对这两个不速之客。
“是我。”
这尼姑与道士正是易天行白天见过的那两位,峨嵋老尼与崂山老道。这两位白天被秦琪儿捉回去当六处的义务教师,他们怎么甘心,好说歹说,答应替六处在省城巡逻两天,这才算了了擅设结界的罪过。
不料今夜头次出巡,便感觉到了有修行者用法力的迹像,他们赶了过来,无比愤怒地发现街角的汽车内有一个死人,虽然如果是法医鉴定,肯定会发现这人是死于心肌梗塞,但这两位修行高人,当然一眼就瞧出来,这人是被无上道诀生生闭住心脉而死。
只是尸体上残留的气息不似天下任一门派,虽然普通,但竟是不知高深。
二人先前那一声喝,只是用道力一喝,只有修道人才能听到,本来没有多大把握能找到那人,没想到圆环建筑里的这人,竟坦承此事,就像承认自己刚吃了个东坡肘子一般轻松。
峨嵋老尼虽然脾气不好,但禀承先代遗旨,最是痛恨奸恶之徒,一召手唤出两柄仙剑,在自己身周游走着,冷冷盯着陈叔平道:“既然你自己承认了,那伏法吧。”
崂山道士感觉面前这位人不简单,自己竟然看不出来他的境界,就像昨天自己面对着佛宗护法易天行一样,不由心里暗自打鼓,问道:“阁下是何门何派?”
“这天下哪有门派能管我?”陈叔平呵呵笑着站起身来,虽然没有作态,但那种视凡间如破鞋的感觉却透了出来,他右手伸向前去,一尼一道顿时紧张起来。
嗤嗤数声响!几道气流从他的指尖迸发,如同蚕丝一般缚住峨嵋老尼身周的仙剑,老尼大怒,峨嵋心法疾运,岂料竟是动弹不得。
她怒喝一声,咬破舌尖,以一口心头血,喷在仙剑之上,仙剑终于嗡嗡响着,有了动起来的迹象。
陈叔平微微皱眉:“现在这些凡间的修道人怎么玩的都这么脏。”
他刚才大啃油腻的东坡肘子时,似乎不怎么在乎仪表,但此时却像是有了洁癖,五指微弹,倏地将几道气流收了回来,生怕峨嵋老尼的血污了自己发出的气流。
道尼二人正稍自心安,场中情况又变!
“死!”
陈叔平右手遥遥对着,虎口对着老尼,微微一合。
空气中这一阵怪异地纹动,渐渐有一排极恐怖的森森白牙平空出现,对着峨嵋老尼一口咬下!
老尼冷哼一声,手中挽了个剑诀,清心正意,便要以无上慧剑,破此幻术——然则,这些白牙并不是幻术,冰亮的血腥杀意,已到了她的身前——老尼面色巨变,一声怒喝,右手握住空中游走的仙剑,一剑向着那些白牙斩去,而她身边的崂山道士也想不到今天替六处巡逻,便遇见强手,赶紧一拍胸腹,口一张,将自己的三昧离火吐了出来,直扑陈叔平的面门。
这一招围魏救赵自然使得不差,奈何这三人间的差距太大,有如天上和人间,白云与泥壤。
陈叔平冷眼看着那飞过来的三味离火,也不敢轻易去接触,轻轻张唇,露出自己白白的牙齿,然后轻轻吹了一口气。
奔他面门而来的三味离火,倏地一声,疾速倒退了回去,直把崂山道干打的哇哇乱叫!
而他遥遥对着峨嵋老尼的右手虎口微微一合。
空中那两排恐怖至极的森森白牙猛地咬下!
“咯噔”一连串脆响,峨嵋老尼引以为傲的小仙剑被咬的粉碎……而她的人,也被生生咬作了半截,鲜血像下雨一样地喷了出来。
老尼姑的上半身被那森森白牙咬断后,便随着消失在空气中的白牙不见,只留下那穿着粗布衣裳的下半身在地上颤抖着,场面看着诡异可怕无比,终于喷着血的下半身停止了颤抖,卟地一声倒在了圆环建筑的地面上。
……
……
“啊!”崂山道士好不容易收了自己的三味离火,转眼便看着如此恐怖的景象,不由吓得尖叫出声,这世间的修道界,七十年来都称的上太平,也没有什么邪魔外道,已经是多久没有见过此等修罗惨景了。
他哆嗦着看着仍然一脸平静的陈叔平,断然想不到世间竟有如此恐怖,如此强悍的法术,而且就是面前这人使出来的。
“你是何处的魔头?”他哆嗦着问道。
“魔?”陈叔平笑了笑,推了推自己的眼镜,“我是正宗的仙人,虽然实力还没有完全复原。”
他望着崂山道士,忽然有兴趣地笑了笑:“你既然是道士,我就不杀你了。”整个人像一道风一样地飘了过去,轻轻一掌在崂山道士的头顶上抚摩了一下。
崂山道士明明看着他飘过来,却是根本不知如何躲避,只好生生挨了这一下。
正觉得似乎没有受什么伤害,却感觉一道麻麻痒痒的感觉从头顶的百会蔓延而下,迅即占据了自己的全部身体,下一刻,便觉着脑中白光一闪,再也记不得什么事情了,只是隐隐有一个意识告诉自己,自己应该回家,回到崂山去。
三个月后,崂山派迎回了他们的长老,一个已经疯了的长老。
而峨嵋派也从这位疯长老断断续续的疯癫呓语里知道:自己门里那位德高望重的老尼,被一个白牙怪物生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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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陈叔平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真正出手,从一九七七年四月十五日忍到现在,他已经不想再忍了,他看着身边的这些凡人就觉着恶心,看着这世上所谓的修道高人便想耻笑。
他是仙班中人,因为一个使命来到了尘世,尘世中人的身体根本无法容纳他强大的能量,所以只有缓缓地释放着自己的能量,让这具身体慢慢适应着,毕竟现在的实力还没有完全复原,如果盲目出手,万一事败,自己天上的主人,将来又会吓自己,要把自己丢进火锅里煮。
但去年归元寺的那场破阵大战,让远在九江的他知道,自己不能再慢慢的等了。
易天行正在快速的成长,成长的速度令他也感到了害怕,所以他命令郭子来省城看看少年人究竟修炼的心性如何,虽然那日后安慰自己似乎还可以再等两年。
但……
但他发现那只浑身通灵,自己无法对付的朱雀鸟似乎正要回省城了,而某件大事件便要发生,如果易天行借此为契机觉醒,将来自己就不好动手,于是他冒着天大奇险来了省城。
之所以说是天大奇险,是因为中土里他有一个打死也不敢面对的存在,那个归元寺后园里的老僧。
但他还是必须来,天上人间的消息传递多有不便,自己也无暇再等指示,只好来了省城,想要阻止某件事情的发生——好在有天袈裟大阵,那唐朝和尚的袈裟困着自己的徒儿,遮蔽五识,不可能知道自己来了省城——他这样安慰着自己。
以此坚定着自己的信心,他才这样肆无忌惮地出手。出手杀人后的感觉很好,往常总看着这些蝼蚁在自己的面前爬来爬去,自己还要给他们让道,实在是让人很憋屈的一件事情,今天一脚踩死了只蝼蚁,有点爽。
陈叔平并不知道去年末归元寺的那场破阵大战的内幕,所以他不知道老祖宗早已经把天袈裟里的冰蚕衲植到了朱雀鸟的额上,所以他不知道如今的天袈裟大阵并不完全,并不能完全遮蔽老祖宗的五识……所以他刚才的出手,已经让那位后园茅舍里的大人物有所感应。
如果他知道这些,他肯定不会来省城;即便来了,他也肯定不会出手;即便出了手,他这时候的反应也应该是马上变成狗头苍蝇遁身飞逃——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又抱着根猪蹄子在狂啃,看着快乐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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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元寺后园里,老祖宗金瞳一翻,淡青色的伏魔金刚圈嗡地一声巨响,全然显出了真身,想要将老祖宗的气息遮蔽在圈内,但老祖宗起心要立威,这身威能又岂是伏魔金刚圈所能遮蔽,顿时,整座归元寺的殿宇都有了感应,重重殿宇上的瓦落仿佛深黑色的布片,影影绰绰的在黑夜缓缓飘升了起来。
由天而覆,宛若天大的一面袈裟。
“滚!”
老祖宗向着省城西面某处尖声喝道,整个人的身子却在袈裟里一缩,似乎在弹指间小了一号!
斌苦大师领着阖寺弟子赶了过来,虽然不知道老祖宗有何用意,但俱都盘膝坐在后园中,口中颂着观世间菩萨大名,试图平拂天袈裟大阵的反应。
易天行没有加入其间,他感受着那面天袈裟淡淡飘着荡起的夜风,双眼直直地盯着夜空之上,似是呆了。
天上有异象。
那个“滚”字,从老祖宗口里喷出来后,竟不像是一个音节,而是宛若有实质的存在,似一团云,似一层雾,翻滚着,腾挪着,破着夜空,耀着淡淡金光,便往天上飞去!
天上的云朵骤然间一散,露出一片清漫月光。
那个声音便从云间的清亮处杀了过去,呼啸挟云,粘着身周的云朵,愈滚愈大,变作一个团云息狂暴流动着的气团。
气团从高空破云而下,倏然间便出现在了省城西方的天空上!
“糟糕!”
正在圆环建筑里啃猪蹄的陈叔平忽然觉得自己变成了猪头,脑色唰的一下就白了,握着猪蹄的手抖了起来。
他狂叫一声,整个人的气势就猛然涨了起来,房间内的空间似乎也被他的力量撑的有些变形。他右脚尖在圆环建筑的水泥地用力一刨,随着一大片水泥块被硬生生刨起,他的人也被这一蹬之力,震到了街道上,身形狼狈的一转,便要遁出城外。
来不及了,他狂叫一声,将自己的身体半埋在了水泥路面中!
气团已经挟着尖利至极的呼啸声,来到了省城的街道上!
街道两旁的大树喀喇一声,齐唰唰地倒在了地上。
气团所过之处,停在两旁的汽车都被掀翻,露出黑糊糊的肚皮。
气团掠过,街道上的水泥地都被掀起了一层地皮,看着惨不忍睹。
陈叔平的脸上终于现出了一丝恐惧,然后眼睁睁看着那道急速流动着的气团打在了自己的身上。
轰的一声巨响。
时间仿佛都在这一刻停了下来。
街道两旁的民宅玻璃缓缓地变着形,扭曲着,两面的水泥墙壁渐渐变得酥软,缓缓向下,欲堕。
呼的一阵风声吹过。
数不清多少声清脆的声音响起,两侧楼房的门窗玻璃被震的齐齐粉碎,化为玻璃渣子满天而降,有如一场夺人性命的水晶雨,水泥墙面也被震作了无数黑渣,漫天飞舞,与水晶雨一同舞着。
街道正中。
已经不见了陈叔平的踪影。
只见一道半人深的深沟赫然出现在水泥地上,成是一道笔直的直线,沟中全是新鲜的泥土,碎去的水泥,还有几处被割碎的地下管线和污浊的下水道。
——就像是大地被划了一道惨不忍睹的伤口。
这条线不知划了多远,直直地穿过街道,砸碎了一处居民楼,通向远方,看不清楚尽头。
……
……
如果有人在省城三十公里以外的红花村住着,便能看见这条深沟的尽头,深沟两侧全是被新翻起来的泥土
这条宛如天神划出的直线深沟的尽头,陈叔平正浑身是伤地瘫倒在那个坑里,他身上的衣服都被震碎,无数的鲜血在他的身上向外冒着。
他扶着身边的新鲜泥土,咳了两声,咳出一块血糊糊的内脏,抬起头,看着这条深沟来时的方向,脸上凶狞之色一闪即没,想那到人被天袈裟大阵关着还有如此神通,不由略带了丝恐惧喃喃说道:“大圣爷,好手段!”
他辛苦地从泥沟里爬了起来,全身挂着如丝如缕的破烂衣服,拖着浑身的泥巴,便往黑夜里爬去,一路爬着一路咯血,不时有几块内脏从他的唇里咯了出来,落在了红花村的泥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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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元寺后园里,老祖宗缩在那身宽大的袈裟里,似乎也有些累,转身进了木门。
伏魔金刚圈淡了,遁入空中无形,刚有感应正在夜空里缓缓飘浮着的天袈裟,没有了感应,终于在归元寺阖寺僧众的努力下平伏了下来。
易天行静静看着省城的西方,知道那里肯定发生了些什么。
满脸疲惫的斌苦大师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领着僧众们出了后园。
易天行转头轻声对茅舍里说道:“师傅,他们来了吗?”
茅舍里半天才有声音传了过来:“他们一直都在,你和他们现在拼的是时间,今天俺家给了你两年时间,你要好好掌握。”
易天行正待再问,忽然感应到归元寺内某一处传来灵识上的异动,他大吃一惊,知道是偏殿方向,赶紧向老祖宗告了声罪,脚尖一点,身子飘飘至了偏殿。
殿内无僧人吟诵,却梵歌阵阵,淡黄灯光映照下,邹蕾蕾闭目盘膝坐在蒲团上,血书心经已经合上书页。
禅室内无数娟秀的金光小字,在空中自在流动着,宛如夏夜里的萤火虫儿。
易天行略略一扫,便知道是那二百六十二字。
他双手合什,轻声道:“善哉,老婆不准当尼姑噢。”
第四部倾城第五章桃花儿开
更新时间:2006-10-1613:11:00本章字数:7732
看着偏殿里被昏暗灯光笼罩着的清丽姑娘,易天行微微一笑,不敢贸然进去打扰,虽然不明白老婆大人此时是悟了什么,通了什么,但似乎又有些什么事情发生了——难道自己身边的人都是不平凡的存在吗?——想到这点,他不知从何生起了一丝黯然。
走回后园,穿过湖上的行廊,轻轻地将身子靠在那道隐藏在空气中的伏魔金刚圈上,就像靠在沙发上一下舒适,看着天上被方才老祖宗一声喝震散的云层,看着云层里悄悄露出脸来的月亮,不知道看了多久,他不由叹了一口气。
“为何叹气?”
“心忧前程。”
“前程何在?”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得,谓我有啥子好愁。”易天行笑咪咪地转过身子,把脸靠在柔软的伏魔金刚圈上,金刚圈宛如一道看不见的薄膜,密密地与他的脸上鼻唇处贴紧着,隔绝了空气。
他一面用自己裸露在夜空里的皮肤呼吸着氧气,一面在神识里对着茅舍里的老祖宗说道:“师傅啊,我那媳妇儿好像也是根正苗红,大有来头啊。”
这次轮到老祖宗纳闷了:“她有什么古怪?”
“这时候她正在偏殿里学心经,看模样挺顺的,似乎比我当年在小池塘边上还要顺些。”易天行的五官被伏魔金刚圈压的扁扁的,眉毛嘴唇都紧紧贴着,就像是贴在玻璃上的小丑一样,看着丑陋可笑。
“去去,死远点,看着恶心。”老祖宗再也看不得他这模样。易天行呵呵一笑,坐到了地上,又听着老祖宗继续说道:“你家媳妇儿,我可没看出来有什么古怪,叶相那小子是文殊留在人间的佛性,倒是清清楚楚。”
听见神通广大的师傅亲口证实蕾蕾并不是天上哪位转世,易天行无来由地高兴起来,他一直向往普通的生活,但却是始终得不到,能和普通的女孩子有一场普通的恋爱,这就是他眼前最大的快慰,先前以为自己心爱的女人也是某位大人物,不免有些怅然若失。
“那为什么妖怪们都被她像磁石一样地吸引着?叶相也说她是什么清静之体。”他挠着脑袋,百思不得其解。
“废话!”老祖宗怒了,“腊月时,你家媳妇入俺茅舍,俺亲手替她佛光灌顶,不然她怎么能使俺那宝贝。她如何五识俱明,天眼将开?如今邹丫头体内全无一丝渣滓,自然是清静之体。那些小妖当然要流口水。”
易天行微微一惊,喃喃道:“原来是师傅老人家的神通。”但想着先前在偏殿里见着的景象,总觉得还是有些事情没有解释清楚。
……
……
“今天来的对头是谁?”能让老祖宗亲自出手,自然是说明那人不是自己能对付的存在,易天行不用想也猜到是从何处来的人物,只是还是忍不住想确定一下。
“斧劈桃山那小子……”
易天行倒吸一口凉气,正准备去喊蕾蕾回老家逃命,听见了老祖宗的后半截话。
“……养的那条狗。”
他抹了抹额上的冷汗,讷讷说道:“您一句话说完成不?如果是二郎神来了,我可得赶紧逃命才行。”
老祖宗嗤地一声讥笑道:“没胆的家伙。”
易天行怕神仙,可不怕这疼自己的师傅,嬉皮笑脸道:“师傅胆大,当年被人追的变成庙。”
啪的一声,毫无防备的他被一巨掌拍进了青石板地里,碎石四溅。
老祖宗骂道:“你这胳膊往哪边生的?当年那些仙家浑俅以众欺寡,还喊那老牛鼻觑空朝俺家发了件暗器,不然岂能奈何得俺?不过说来嘛……昭惠二郎神倒也算是手脚利落,不失英雄豪气,就是那脸生的恁俊了些,有些娘娘腔。”
老祖宗的声音幽幽传入他的脑中,似有无限感慨,想当年他也曾与那厮快活战过,如今一人在天庭一人在茅舍,却不知谁才算是真正过着幸福生活。
趁着老猴忆故人,神思游于体外之际,易天行摇摇晃晃地爬起来,吐出嘴里的碎石子,嘿嘿傻笑道:“师傅小肚量,这也值当生这大的气。”怕这小气师傅生气不说了,赶紧转着话题:“您说的是传说中的哮天犬?”
“便是那黑皮癞头的家伙。”
易天行心想,您自是不怕的,咱这胳膊这腿,怎抵挡得了传说中神犬?忽然想到一椿蹊巧事,赶紧问道:“据上三天那些俗世道门记载,这天上的仙人,往往要相隔十八年才能下凡一次,徒儿算过,应该还有五六年之期,怎么这次他倒先来了?”
“你知道天界在哪里吗?”老祖宗的声音嗡嗡地响着。
易天行低眉顺眼,无比恭敬道:“徒儿不知。”心里却开始略有激荡,终于可以一闻秘辛,满足自己爱好八卦的恶癖了。
“天界……在天上。”
易天行险些摔倒在地,心里暗骂着,这真是有史以来最废的一句废话,苦着脸道:“在天上哪里?”
“我怎么知道?反正就在天上,那几年俺跟着太白老儿使劲儿往天上飞,自然就到了天界。”
易天行眼睛睁的大大的,深受当代填鸭式教育薰陶的他,自然知道一直往上飞肯定到不了天界,只会到太空里面去。
老祖宗的声音又传了过来:“俺随师傅取经之后,又呆了些年头,似乎这上天界的路在这些年里有了些变化,等俺家出去之后,帮你去打听打听。”
易天行急了,说道:“这事情能找谁打听去?再说了,天界不管在哪儿,总是在一个地儿,难道这路还能怎么变?”这句话一出口,他的心里却是一个激零,沉默了下来——万一天界是一个在四处飘浮的地方呢?
老祖宗不知道这小子心里在想什么,自顾自说道:“先回答你先前的问题,为什么天上的仙人们现在就到地面上来了。”
“为什么?”
“不论神佛,都是一种极强大的力量,这一点俺家相信你已经见识过了,那么这么强大的力量如何能够龟缩在一具软弱的肉体之中?”老祖宗不待他回答,又继续说道:“所以仙人的存在,是没有肉体的。”
“难道是游魂?”易天行目瞪口呆。
时髦的老祖宗用了一个最时髦的说法:“纯粹精神体。”
易天行险些被口水噎住:“难道传说中下凡的仙人都是些意识而已。”
“不,纯净的能量,在这个世上复杂的气息流动中,是会炸嘀,即便是用夺舍法下凡,也是件危险的事情。”
“就像燃烧的汽油,不可能装在一个密闭的小纸盒里。”易天行隐隐有些明白。
“不错,所以除了些法力高强的家伙。一般仙人的下凡,与你我的下凡不一样,他们只能寻找尘世里的身躯,封闭自己的大部分能力,然后缓缓觉醒,觉醒的过程,也就是修行的过程,也就是铸炼自己肉体的过程。如果没有合适的方法,那仙人的下凡往往就是神通的外泄,极容易产生谁都无法预料的结果。”
“比如说?”
“比如一百年前,有位天庭的接引道人逃了下来,我在归元寺中方有感应,便发现这厮受不了天地灵气的冲扰,又没有收去自己的神通,所以在北边爆体而亡,无数道家仙气在那处挣扎碰撞,不知道死了多少人。”
易天行张大了嘴:“北边?一百年前?”他脑子快,顿时想到了世纪初发生在西伯利亚上的那次通古斯大爆炸。
“师傅,为什么我们俩不怕?”
“嗯,你觉得咱们这两个人的金刚身体能和那些废柴们相提并论吗?”
易天行摸摸脑袋,呵呵笑道:“那倒是,师傅是天生万古不变的石头,徒儿是硬化耐火高分子塑料,都是耐火耐磨的材料,汽油不能装纸盒子里,但在咱们这种全铝发动机加钛金连杆的身子里,倒是燃的挺自在。”
“悟性不错。”老祖宗小小表扬了一下他,接着打击道:“但问题是别人的汽油多,只不过现在不敢点而已。你空有身架子,里面却没什么油。”
易天行撇撇嘴:“这玩意儿又急不来。”
“总之那条狗也不敢来省城,但你不可能总是窝在我的翅膀之下,好男儿当游历四方。他若要完全恢复自己的神通,还需要约摸两年的时间,你自己小心吧。”
易天行微微一笑,想到陈三星老爷子如此恐怖的修为,在沙场上也被穿甲弹险些打死,对这人世间的武器第一次有了些许期盼,那神狗来便来罢,自己看来得准备一些重武器才成。
似乎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老祖宗又说道:“如今的人世,有些武器确实是仙人都难以抵抗,但你不要过分依赖于此,弱了自己的修练欲。”
易天行低首受教,轻声道:“徒儿明白。”接着却嘿嘿一笑道:“师傅,今天您老人家难得说了这么多话,挺像大学教授的,不过和您往常的脾气却不大一样。”
老祖宗难得地没有与他打趣,幽幽叹了口气道:“怕你小子死,自然要多嘴几句。”
易天行微微笑了,半天没有言语,缓缓说道:“想我死没那么容易的,师傅为我解惑,我对前程有了把握,自然也有应对的法子。”忽然伸了个懒腰,打着呵欠说道:“现在就等着那肥鸟儿子回来吧,好多天不见,怪想他的。师傅,我打算过两天就上路去接他。”
“不准去。”老祖宗回答的极为冰冷。
“又不准?究竟为什么?”易天行心焦朱雀,早就不耐烦等在省城里,如今见事态暂时归于平静,不免想去西边找它。
“没有磨砺,怎么成人?”老祖宗冷冷道:“你也一样,莫想着俺能护你一辈子,至于雀儿……静观其变吧。”
易天行哀声叹气,却不敢逆师傅旨意,想到邹蕾蕾已经逼了他好多次去接可爱的“鸟儿子”,想到这二位自己平生最怕的人物偏生给了自己不一样的旨意,不由感觉“师叔照镜子,两面不是人啊”,此时恨不得捶胸顿足,嚎啕一哭。
——直到几个月后,他才明白老祖宗这句话,说的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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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邹蕾蕾从有些迷糊地境界中缓缓醒来,却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些什么,一转头便瞧见在门外靠着木柱打瞌睡的易天行,知道这男子是担心自己在门外守了一夜,心中自然有些感动,轻手轻脚走上前去,偷偷看着四处似乎没人,于是小心翼翼地踮起脚,在易天行光亮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
“咳咳……”刚从殿角转过来的斌苦大师赶紧咳了两下,生怕这位姑娘呆会儿会做出更亲热的事情,以示提醒。如此一来,易天行也不方便再装睡了,睁眼假装刚醒过来,搂过满脸泛着桃花红,羞涩无比的姑娘,说道:“住持今日起的早啊。”
此时天还未全亮,省城刚入初秋,归元寺内还是一片淡青树叶,看着很是清爽,东方的日头从地平线下投射着温柔的光,映在他怀里邹蕾蕾清新可人的五官上,让他一睹心动。
斌苦大师见他有些失神,赶紧又咳了两声,说道:“前殿来了客人,要见你。”
易天行耸耸肩,并不吃惊。
……
……
秦琪儿正在前殿喝着茶,易天行接过知客僧替过来的毛巾,一面擦着脸,一面快步往里走,在门口处便喊着:“丫头,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跟在后面的邹蕾蕾听见他喊丫头,心里略略有些不舒服,但不知怎的心中一片清明,瞬间将这念头消散开去。
秦琪儿看见他两人大清早的在一起,心里不知道瞎想着些什么,脸上表情略有些不自在,低声说道:“昨天晚上,省城出了事情,你应该知道吧。”
蕾蕾上前把他揩完脸的毛巾接了过来,方便他和这位省城六处小主任说话。
易天行点点头道:“知道,但其中内情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只能告诉你,与我无关。”
秦琪儿将自己的马尾辫摆到肩前,咬咬嘴唇道:“一条街都毁了,有一幢建筑也成了危楼,另外有四十七辆汽车报损,地下管线也断了很多条。”
易天行摇摇头,这才知道昨天师傅那一声喝导致了怎样的结果,想了想苦笑道:“看来如今这省城出了什么事情,你们六处都习惯性地第一个找我了。”
秦琪儿呵呵笑了笑,这几个月来一直停留在她眉角的那一丝忧愁也不见了踪影:“易哥哥是佛宗山门护法,又能是本城第一高人,这种事情我们不找你能找谁?”
易天行苦笑道:“难道不是把我习惯性地当最大嫌疑犯吗?”
蕾蕾刚走回来,便听见了易哥哥三个字,任她如何六识俱通天眼将开体息清静,也终是忍不住冷冷哼了一声。
冷哼入耳,易天行吓得一个激零,赶紧说道:“这件事情别有内情,不过你们六处应该习惯处理善后这些修行者大战留下的痕迹,另外就是,如果可能,你最好安排我与你父亲见上一面,这件事情,我必须和他商量一下。”
商量什么?自然是要看看上三天如今的独裁者秦临川大人,在知道有仙人可能下凡的情况下,会做如何的选择了。
送走了扎马尾的小姑娘,总是皱着眉的潘局长又上了门,迎来送往,倒真是繁忙的一个清晨。
“老潘,很久不见了。”易天行对他一向比较客气。
潘局长这半年过的不错,省城的治安很好,好到连自己都不大相信,最近也得到风声,知道鹏飞工贸正带着省城上其它一些暗底里的人,准备慢慢走正道,他不由未老怀已安慰,看着易天行也顺眼了许多,说话也比当初要客气许多。
“小易啊,昨天晚上那件事情,你这边有没有什么风声?”
“这件事情不是六处处理吗?”易天行惊讶问道。
“市政设施破坏了那么多,领导们发了话,六处超然事物,自然可以不理睬,但若问到我头上,我总得给个交待。”
易天行想了想,给他出了个主意:“这事情还得六处配合,刚才秦琪儿才走,你呆会儿去六处大楼找她去,看看她们准备用什么名目来遮掩此事,如果又用球形闪电这种老套路,您就简单了,如果要栽脏到什么敌对势力头上,您恐怕还得把宣传机器开起来才成。”
他一通胡说,潘局自然也不会全然当真,想了想又说道:“关于得胜街以南的那块地,你们公司做的怎么样了?”
易天行微微皱眉,半晌后说道:“不会连做正当生意也不准吧?”
潘局长摇摇头,神色慎重道:“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涉及到拆迁,有些方面担心你们会用些非常手段。”
易天行说道:“领导们应该很清楚,我那五千万是从哪儿来的,也应该明白,我为什么愿意用这么贵的价钱买那块地,所以请放心吧。”顿了顿又道:“我这样做的目的,您应该很清楚,那天您在大楼里给我说的话,我现在正在做,所以我需要您给我配合。”
潘局长略沉忖了会儿,点点头,起身将要离去的时候,忽然说道:“昨天夜里,圆环建筑被毁了大半,那家江西公司的郭姓老总也死了。你们刚好和他们有生意上的纠纷,当心被人说闲话。”
易天行知道这些人始终还是在怀疑昨天夜里是自己出手,唇角微微绽着冷笑,说道:“请给予我足够的信任,我要是杀一个凡人,不会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
……
啊,时光如水,生命如歌,一晃,又是多少天过去了。
省城已入秋末,渐渐变成枯黄色的树叶在街道两旁的树丫上衰弱无力地随风摇摆着,空气中满是烧树叶的味道,有些街角的羊杂店已经开始营业了,乳白的汤色吸引了不少进补的人们。
秋高气爽好读书。
墨水湖畔的小书店生意还是一如既往的不错,尤其是有叶相僧这样一个另类营业员帮扶着,小女生来参观的热情始终没有减弱过。
莫杀又来了省城,给易天行又带来了一大笔钱,还从林氏里调了一批人,开始成为鹏飞工贸得胜街南城区改造工程的主力,如此一来,却让鹏飞工贸换了身份,成了合资企业,政策上的好处得了不少,自然,盯着他们的目光又多了不少。
易天行不在意这些盯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他坚信自己是在做对的事情,那便行了。这几十天里,他没有停下锻炼,两年之期压在他的心头,让他很有压力,所以他不停歇地冥想试炼,提高着自己的境界,如今他体内的道心已如青莲将绽,而那天火命轮也渐渐敛了嚣张的光芒,浑美如玉,圆润无比,真正有了点儿反朴归真的意思。
蕾蕾在学校里上着学,结识了一些新的朋友,又忙着读书上果,来书店的时间自然比往常少了些。易天行一直暗中观察着她的体质,发现自从那夜在归元寺偏殿之后,蕾蕾的体质有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但这种变化却是没有表现在修行上,直至今日,姑娘家对于修行法门还是一窍不通,学了几日,发现没有进展,她便放弃了钻研——拿得起,放得下,正是蕾蕾本色。
但易天行知道事情不是这么简单,老婆大人虽然体内全无一丝真元流动,但那清静之体的气息,却是愈发纯正,便有如尘世里一静玉,令人视线投射上去便不忍远离。
而且蕾蕾现在似乎与小朱雀一样有了种神妙的本领,每当易天行修炼的时候,如果蕾蕾在身边,那修炼的速度便会快上一倍有余……
这一日,叶相僧去医院的癌症病房为那些临终的人们讲法解脱,小书店又只剩下了邹蕾蕾与他两个人。
秋日的阳光透过小窗洒在小书店的屋内,无比清柔。蕾蕾看着正呆呆望着自己的易天行,心中情愫渐生,目光自然流转,便让少年郎心头一荡。少年郎轻轻走上前去,双手搂着她,便在她那柔软可人的唇上轻轻啜了一下。
一触即分,蕾蕾脸上又开始绽起诱人无比的桃花儿,轻声羞道:“你最近怎么老这样……”
易天行手指在她的洁白如莹玉的耳垂上轻轻抚弄着,神不守舍道:“总是咋样?”
邹蕾蕾见他花痴,有些害怕,转话题道:“小朱雀怎么还没回家?”
……
……
唯一能将易天行从花痴状态中打醒的,便只有鸟儿子的事情。
他微微一叹,松开怀抱,转而拉着邹蕾蕾的小手,轻轻用指尖挠着她的掌心,说道:“师傅说要静观其变,不经磨砺不能成人,所以不准我去接它。”转而脸上露出极快慰的神情说道:“不过我最近天天用神识查探,发现这贼鸟已经找到路了,正沿着直线往家走呢,而且速度越来越快,估计用不了两天便会到家了。”
“是吗?”邹蕾蕾也自惊喜,她虽然与小朱雀只见过两面,但那晚抱着雀儿睡了一夜,两者间不知为何格外亲近,最近这些天不见鸟儿子,最为神伤的反倒是她这“蕾蕾妈”。她抓着易天行的手摇着说道:“还有多远还有多远?我们去城外接它可以吧?”
易天行反手轻轻拍拍她的脸蛋,笑着说道:“别急,我估计它这次是不是要领个老婆回家了,不然怎么会这么慢,我们还是不要打扰它。”想到这肥红鸟让自己两上人担心伤心了这么多天,不由愤然喝道:“等它这次回家了,看我怎么收拾它!”
蕾蕾心想,难道你还准备拿戒尺打它毛绒绒的小屁股?一想到这么“惨绝人寰”的事情,便仰起脸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咳咳,说笑而已,不过子不教不成材嘛……”易天行打着马虎眼。
说完这句话,他牵着蕾蕾的手走到小书店的门口。
小书店仍然没有装防盗门,当然,这书店里住着省城黑道最牛的那个少年,还住了位没有睡醒的活菩萨,只有傻子才会破门而入。
站在木门旁,小俩口用手撑着木框,看着眼前街道上安逸行走的人群,看着远处墨水湖秀丽的风景,想到小红鸟马上就要回家了,心中无比幸福。
“我……在这儿……等着你回来……等着你回来……看那桃花儿开……”易天行轻轻哼着小曲,扭头看着邹蕾蕾淡淡粉粉有若天界桃花般的容颜。
邹蕾蕾轻轻靠在他的肩上,嫣然一笑:“都不知道你是喜欢它还是喜欢桃花呢?”
她的手正轻轻扶在木门之上,缓缓从手掌的指间散着柔柔的光,黄色的木头渐渐变得湿润起来,一个小突起慢慢从里面钻了出来,成了一个青色的小点,小点以肉眼可以看清的速度涨大着,成了一道青枝,青枝被秋风一吹,缓缓抖着,一抖便伸展出一个枝丫。
数息之后。
枝丫上缓缓绽放开一朵初桃,白芯粉瓣,清新无比。
第四部倾城第六章爹,俺回来了
更新时间:2006-10-199:32:00本章字数:5473
秋日一枝桃,吓煞两个人。
最先感应到身旁气息不对的,还是易天行,他下意识扭头望去,视线擦过蕾蕾柔润的脸颊曲线,便看见了木门那枝迎风轻摆的秋日桃花,不由嘴唇微张,面上流露出了惊讶不安的神情。
邹蕾蕾觉着他的表情奇怪,顺着他的视线回头望去,发现自己的左手中指食指之间,木门死木之中,竟然无缘无故,平空而生出一枝桃花来,不由在那一瞬之间张大了嘴,露出里面如贝玉齿,充分地表达着自己的惊恐无措——“啊!”,姑娘家一声轻呼出口,像手上爬了只青肥虫儿般,拼命地一甩手臂。
随着这一声轻唤,那枝淡淡粉粉的初桃倏地消失在空中,就像是虚像一般,片刻之后,只见蕾蕾先前扶着的门框上,青青枝丫也收进了木门之中,只留下一个淡淡的痕迹,仔细盯着,才能看清是一朵淡的快要没入木色中的桃花印子。
蕾蕾纵使胆大,但怎么也接受不了自己身上出现这么神鬼难测的事情,满脸害怕地躲到易天行身后,傻傻地盯着那个门框,不知道盯了多久……
——似乎要等它再次开花。
……
……
“刚才是不是我眼花了?”蕾蕾揉揉眼睛,怯生生地问着身前的易天行。
易天行也不明白,但看着姑娘害怕,只得安慰道:“没事儿。”
“没事儿?”蕾蕾哆嗦着说道:“刚才我手上怎么开了一朵花儿?吓死我了。”
“拜托。”易天行笑道:“你和我在一起呆了这么久,什么怪事儿没见过?”
“可那是你啊。”邹蕾蕾苦着脸说道:“怎么我也变成这样了。”
易天行解释不清,确实也不明白,只好关了书店,坐车去了归元寺,找到斌苦大师咨询了半天,结果斌苦大师也是一头雾水,介绍了几位精修佛法以及旁通五行之说的寺中大德前来共同参详,结果也是一无所获。
明明这姑娘身上一点儿异样都没有,除了那身清静无比的气息。
进后园求师傅解惑,结果师傅比他俩更惑。
“什么玩意儿?桃花?邹丫头又不是桃花精……啊?扯蛋,俺家不明白,不管了。”
茅舍里很不负责任的老猴丢下这句话,便有些不好意思地学离休干部去读书看报,装聋作哑。
邹蕾蕾见这些佛寺里的高人都不明白自己身体出现了什么变化,不由急了,眼泪在眼眶里打着滚。
易天行赶紧安慰道:“又不是什么坏事儿,别担心了,大和尚们不是说应该无碍吗?”接着嘻嘻笑道:“会变花好啊,将来咱俩要是挣不到钱了,你还可以去当魔术师,绝对比那个大卫要强很多。”
看着丫头还是有些神思恍惚,他又说道:“哎呀,忽然想到一件事情。”蕾蕾被他这句话吸引,抬起头来说道:“什么事儿?”
易天行挠挠脑袋:“那以后我是不是可以不用给你买花了?”
邹蕾蕾破涕为笑,轻轻敲了他一拳。
易天行第一次发现自己身体与众不同,可以刀枪不入的时候,也是万分惶恐,曾经在县城农牧局的院子玩跳楼游戏,对着苍天破口大骂,好久之后才无奈地接受这个事实——所以他能理解蕾蕾同学此时的大惊恐。
不是所有的世人发现自己有点莫名神通后,就会第一时间想着去打救天下,好生快意,那种人是小说里的男猪,不是正常人。
蕾蕾是正常人,虽然已经习惯了生活中出现些莫名奇妙的事情,但发生在自己身上,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所以她一溜烟跑回了学校,钻进了寝室,捂着被子,使劲儿地睡了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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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
“我说过,今天如果再拿不到施工许可证,你不要来见我。”一个满头柔顺红发的女孩子冷冷说着话,往小书店里走了进来。
鹏飞工贸如今的前台主事人,总经理助理肖劲松先生屁颠屁颠地跟着她身后:“我们公司没有这个资质,要另外成立一家公司才行,建设规划工程许可证都没有拿到,施工许可证自然办不下来。”
满头红发的女孩子回头冷冷盯着他:“房子都要拆完了,你才告诉我这证没有,那证没有,你怎么办事的?”
“大小姐,我们从前哪里是做这行的。”肖劲松苦着脸说道,心想鹏飞工贸往常顶多做做运输和外包,真正全部承担这么大的工程,真是一点经验也没有。
正在苦脸嚼着叶相僧所煮清汤白面的易天行看见这两个人来了,对着那个红发女孩儿喊道:“莫杉,又出什么事了?”他嫌自己这个女徒儿原先莫杀的名字煞气太足,所以自作主张给她改了个字儿。
莫杉赶紧应道:“师傅在吃饭啊。”接着没好气道:“不知道这个鹏飞工贸是干什么吃的,一点企业的样子都没有,都找不到几个能办事的人。”
肖劲松满脸愁容地跟在她身后。
易天行拿筷子敲了敲碗沿,问道:“得胜街的改造出什么问题了?”
“拿不到许可证。”肖劲松诉苦道:“以前没做过这个,根本不知道找谁办去。莫大小姐带来的都是专业人员,也没有在内地办过相关事项。”
易天行喔了一声,无所谓招呼两个人坐下,说道:“没事儿,我呆会儿去找找人。”接着打趣看着小肖说道:“你刚才喊她什么?”
“大小姐啊。”肖劲松理所当然应道:“少爷的亲人,自然应该喊小姐的。”
这些天在工地上面,他险些被莫杉吼成了豆腐干,加上这女生确实对于企业建筑、商业规划方面很有一套,加上她身份特殊,所以鹏飞工贸上下由惧生敬,恭敬无比。
叶相僧倒了两杯茶给二人,肖劲松不知道这位本事,莫杉却不敢坐着接茶,赶紧站起身来双手接过,道了声谢。
正说着,门外又一个扎马尾辫的小姑娘走了进来。
易天行大喜道:“说曹操,曹操到。”把刚才肖劲松烦的事情给秦琪儿讲了一遍。
秦琪儿为难道:“这些世俗之事,我们怎么方便插手。”
易天行一挥手,霸道的很:“不管了,反正这事儿你得帮忙,你们六处说话,市府方面能不给你面子?”
“你为什么不去找潘局长?”秦琪儿疑惑问道。
易天行笑了笑,没有说话——自从周逸文的事情发生后,他对潘局长的那位老首长便很是警惕,所以不想与他多打交道。
“有什么事儿?”知道她今天来一定是回应自己前天提的要求,于是把她让进了里屋,轻声问道。
秦琪儿从衣服里取出一封信,慎重递给了他。
易天行拆开,抽出里面薄如蝉翼的信纸,看见上面是四个毛笔字,字体苍劲中尤有宛转余地,一眼便能看出写信人的性格圆中有方,不可轻欺。
那四个字是:“腹中之剑。”
这是当年专诸刺吴王的桥段,易天行微微咪眼,便明白了对方的意思,看来除了清静天之后,秦临川也时刻小心着天上的动静,只是忌惮仙人手段,所以决定暗中虚以委蛇,再作打算,由内而破。
他微微一笑,自然不会全然相信对方的说话,但对这个表态还是比较满意。
掌心天火苗轻吐,那张薄如蝉翼的信纸嗤的一声化为轻烟。
“烦请通知令尊,意思明白了。”
……
……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小书店特别热闹,小小的门面里坐满了人,一会儿之后,双眼通红,略有些肿的蕾蕾姑娘也心神不宁地走进了书店。
易天行心疼地上前迎着:“别想那些事情了,瞧这眼睛,一晚上没睡着,多可怜。”
邹蕾蕾有些不好意思地嘿嘿干笑了两声:“……不是没睡着……是一觉睡的太多,刚刚才醒。”
知道这丫头神经粗,但也没想到粗到这种地步,易天行没好气地用指头刮了刮她的鼻子,说道:“那还怕不?”
“不怕。”邹蕾蕾豪气干云,“睡了一觉才发现,只要还能睡得香,吃的香,管那些有的没的干嘛?”
……
……
这便是蕾蕾的彪悍人生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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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书店里来了这么多人,自然要热闹一下,易天行去旁边的门面搬了一个火锅回来,架好炉子,放好固体酒精,火苗一起,锅中翻滚着的红油牛杂香味顿时溢满整个书店。
叶相僧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自端了杯清茶坐到柜台前面。
剩下的五个人便围在小桌边上,开始吃了起来,易天行又开了瓶酒,给肖劲松和自己倒了两杯,举杯敬道:“小肖,这段时间辛苦了,来一口。”
肖劲松赶紧把筷子放下,一口抽了下去,咳了两声,脸红着说道:“倒不辛苦,只不过少爷你也知道,鹏飞工贸没做过这种大型的正经生意,所以有些困难。”
莫杉在旁边轻轻哼了一声,心想这么点儿小生意也要自己亲自照管,真是屈了自己的商业头脑。
秦琪儿吃了一块牛杂,被上面染的红油辣的直吐气,自顾自给自己倒了杯白酒,喝了下去,说道:“莫小姐准备长居省城吗?”
“是啊,至少得这个工程完了再走吧?”莫杉将征询的眼光投向易天行。
易天行无所谓地点点头,然后对秦琪儿好奇说道:“你个小丫头辫子居然还喝酒。”
被他一句话说的满脸微红的秦琪儿轻声应道:“哥要觉得不好,那我就不喝好了。”
听见某个字,邹蕾蕾同学开始低头用力刨饭。
易天行暗自叫苦,心想这小主任怎么最近喊哥喊上瘾了,赶紧装作没听到,拉着肖劲松狂灌了两杯,语重心长道:“小肖啊,你当初也是迫不得已才入了黑道,如今眼看着有机会转行,一定得让公司里面的人用心做,加强学习啊。”
肖劲松哪里明白这桌上的暗流涌动,睁大了眼道:“那是自然,只是手底下那些兄弟习惯了以前赚钱的方法,现在都觉得有些累。”
易天行怒了:“累屁!又不是让他们当搬运工,一个个都在当工头,如果不想当,我出钱送他们去上职业学校,学门手艺,这些王八蛋又不愿意。”
肖劲松讷讷道:“都习惯了打打杀杀,要重新读书,还不如杀了他们来的快。”
易天行也泄了气,反而是一直安静坐在角落里的叶相僧说道:“慢慢来,这种积大德的事情,急不得的。”
酒过数巡,锅中将尽,满桌热闹之时,易天行轻轻啜了一口酒,幽幽叹道:“如果不是发生了那件事情,这个时候坐在你位置上的,应该是小周周。”
秦琪儿见他望着自己,知道他说的是周逸文,不由面色一黯,眼圈一红。
邹蕾蕾已经听易天行讲过周逸文与他们之间的是非,见秦琪儿泫然将泣,天生的慈悲心肠又开始泛滥,狠狠瞪了不懂说话的易天行一眼,轻轻拍了拍秦琪儿的肩膀。
易天行面上一片淡淡哀伤,心里却在祷告着:“小周周啊,为了俺的家庭安宁,俺还要借你的名头一用,在九泉之下,你不要怪我啊。”
……
……
忽然间他眉头一皱,迅即散开,化作大喜之色,啪地一声放下筷子说道:“进省城了!”
马上第二句话是:“这小子好快!妈的,前些日子怎么走的那么慢!”
满桌俱是不解,只有邹蕾蕾呆了一呆后醒过神来,高兴问道:“回来了?”
“嗯。”易天行眉开眼笑,站起身来,便往小书店的门口走去。
莫杉隐隐猜到是师傅说过的,那位传说中的小师弟回来了,不由也生出几分好奇,忽然间体内有了极强的感应,似乎省城内有一团炽烈之极的火元能量正在高速行进着,她体内的火元受此一扰,竟是无法平静停留在体内,刷的一声,满头红发暴然变长,色泽更加鲜艳。
而她面前将熄的酒精火锅,也随着她体内火元的外泄,猛地燃烧起来,火焰极猛,竟快要烧到了小书店的屋顶,而火锅也是一下子被熬干,渗出一股极难闻的糊味来。
此时屋内,只有肖劲松算不得真正的修行人,他虽然修了些许佛法,但何时见过这等情景,不由目瞪口呆。
“阿弥陀佛。”叶相僧轻宣一声佛偈,淡淡佛息缭绕屋间,肖劲松顿时甜甜地睡着,伏在了桌子上,而莫杉体内激动跳跃着的火元也安静了下来。
易天行回头赞赏望了叶相僧一眼。
饮了两杯酒的秦琪儿比平时要活泼些,忽然见到这位和尚修为如此神妙,不由吐了吐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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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入省城,便要到了,何其快也!”易天行惊叹着走到书店门口,蕾蕾也满心欢喜地牵着他的手,等着那只通体殷红,灵动无比的小雀儿回家。
正说着,一道疾风吹过,吹的满街招牌摇晃不停,灰尘大作,羊杂摊的老板们赶紧四处找着纱布遮灰。
风吹过,一道黑影以极恐怖的速度从站在门口的小两口身边钻了进去,震的小书店内空气流动不息,小木桌,糊了的火锅,桌上的碗筷,酒瓶,全被震的满天飞起。
一时间书店里狼籍无比。
众人定睛一看,只见满地狼籍的物事中间,站着一个更加狼籍的小胖子。
小胖子约摸四五岁的样子,生的胖乎乎的,看着憨拙无比,只是那一头向着脑后直直竖着的半长头发证明了他的头发究竟脏到了何种程度。
他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就像是拾荒的小孩儿一样,身下穿着件肥大的裤子,裤子全是破洞,露出里面黑乎乎的腿来,不知道那腿上沾着多少陈年老泥,脚上套着一双解放胶鞋,只是胶鞋已经被烧光了,只留下脚面上的绿布和脚跟处的糊胶。
一股臭味和糊味从这胖乎乎的小孩子身上传来。
……
……
小胖子眨巴眨巴眼睛,扫了一眼书店里的众人,忽然喊道:“爹呢?”
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小胖子忽然转身,看向站在门口处目瞪口呆的易天行两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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