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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乐鸟

_6 佚名(当代)
  她抬起脸,笑意昂然,放声大笑,眼前渐起一阵水雾。
  “好了,你快下车吧。”
  他越过她的身体,将车门推开。也许她哭会让他好受一点,可是她偏偏在笑,这笑又多苦涩,让他都不由难受。他不敢看她的眼睛,他开始害怕。
  
  害怕,是到如今她真的害怕他,在见到这里的场面后她更害怕。
  拥挤的人群,各色的男女,摩擦着混搅在一起,五彩的灯光肆意地打在他们身上,狂躁的音乐宣泄着多余的体力。
  无数腰肢招摇地摆动着,狂妄地笑,尖叫。他们拥抱着亲吻着,无视对方的性别和长相,类似一场狂浪的性派对。
  她脱下赵涌为她披上的外套,走进了几近疯狂的男女之中。
  推挤,一种肉体的接触。他们的汗液粘到了她的手臂上,带着氧化的香水味味道。
  她讨厌不明的液体,只是躲避不了。她要前进,也许他就在前面,可是见了他要说什么?我恨你?我爱你?无论是爱还是恨都洗不干净他们之间那种禁忌的味道。
  灯忽然全暗,她感觉到周围的人都静了下来,这样巨大的变化,几乎是瞬间发生的。
  身边那个人的皮肤很粗糙,细小的动作摩擦着她,微微的刺痛。
  “疯狂的时刻!”
  一个响亮的男声,从不远处传过来。
  “每个人都等待着这个时刻,五分钟内各位尽可为所欲为,在这里没有禁忌没有规范没有束缚。”
  尖叫,此起彼伏,言乐不禁捂起了耳朵,慢慢缩起了身体,朝下蹲。不好的预感,也许要发生什么,这些疯狂的男女绝对不会做出正常的事情。
  片刻,尖叫变成了呻吟,很清晰的呻吟,男人的女人的,伴随着器官摩擦发出的声音。这的确是一场盛大的性派对,疯狂到及至,不顾一切。
  他们不再有其他的身份,甚至连最后的性别都不再保留,只要自己喜欢自己所爱,便尽可以尽情发泄。我不是我,你也不是你,我们回归到了最原始的状态,最原始的性欲,狂放而激情。
  “伊甸园也不过如此。”
  她惊呼,声音却淹没在一片激情中。
  愈见憔悴的身形被一个宽厚的怀抱裹住,紧紧扣住,挣脱不得。
  “没有禁忌没有束缚。伊甸园却还是有上帝的眼睛。”
  “这是兽,不是人。”
  “兽又怎么样?人原本就是兽,只是用人皮来掩盖自己的兽心。”
  他的十指交缠着她的,像牢固的锁链紧紧相扣,用力就疼,松开又不舍。
  “你以为我也是兽,没有人心。”他的脸贴着她的颈,呼吸愈加急促,“因为我的人心在你身上,我自己只能留一颗兽心。”
  也许是周围的环境,也许是她保留的兽心,总之身体在他的唇下蠢蠢欲动。
  剥离了人的羽衣,原来我们都一样,带着欲望,仰头向天空,呻吟化做一道弧线,刺破天空,在那里搭起七色的彩虹。
  禁忌又算得了什么…….
  他的舌沿着她湿透的手臂上游,来到她的肩头,停顿数秒,忽然露出森森白牙,用力,将属于自己的印记,印上。
  她的身体自然弓起,疼痛中带着快意,原来每个人体内都带着一个受虐的自己。
  她和他交替着呼吸,抢夺着所剩无几的氧气,好象两条快溺死的鱼,用力向上游再游。
  音乐忽然转变,由激烈的摇滚变成优雅的蓝调,每个人的节奏都随之改变,呻吟就是全部的歌词,带着鲜明的个人特色。
  她的手指沿着他背部起伏的线条向下,班驳的伤痕幻化成了一根鱼骨,卡在她的喉咙吞不下吐不出。她哭泣,连声音都被吞没。
  
  一切的结束该从何说起,就从那盏灯吧,那盏琉璃制的灯聚焦在他们身上的时候,台下一片静谧。
  她无颜,最终也成了兽,和台下这一干众人没有区别。
  唯极的黑色外套盖在她的身上为成为了她的人皮。
  “极,你怎么来了?”
  “极来了吗?”
  “还带了……”
  “天,你带了个女人!”
  几个相貌英俊的青年带着满脸的惊诧向他靠拢。
  “我的女人怕羞。”
  他伸开手臂示意他们保持距离。
  “看看都不行吗?”
  “就是,你可从来没参加过我们的派对。”
  没错,他放任他们的性派对,甚至在开至最高潮时都只是冷眼旁观,不知道多少人对他的能力进行过揣测。
  唯极朝边上的一个男子使眼色,他会意点头,走到唱机前,换了一张胶碟,一首缓慢而悠扬的歌,适合伴眠。
  他的手轻轻抚弄着她的发,至尽地温柔,眼中不再有戾气,这一刻他回归了,他又是当年那个温文的哥哥,保护她,爱着她。
  台下开始欢呼,一半是惊讶,怎样的女子能攥取他全部的心神,让冷酷如魔神的他变地那么温柔。
  他们在疑惑,如果往常他是魔,那么为什么现在他看起来那么像天使,他到底是什么?是那条在伊甸园的蛇?
  “知道什么是禁忌了吗?其实没有所谓禁忌,这不过是上帝给我们加的锁链,想让我们一辈子困在虚幻的伊甸园里。”
  
第 23 章
  “那是你的选择,你最后还是选了他。”
  “不是的,不……”
  电话的忙音,言乐看着听筒,似乎能看到她无情无欲的脸。
  全是她的错,是她的背叛让她有家不能归。她怨她怪她都是应该的,她必须无条件地接受。
  现在想来,原来她为了自己的坚持已经失去了很多,很多,弥乐还有青扬,他们每个人都对她很好,好到她一个怀抱不能全部拥揽。
  而她又在做什么,为了减轻自己的负罪感找了无数的理由,最后的最后她依然是个不敢面对的懦夫。
  懦夫啊!就是她现在这个样子,整天地缩成一团,萎靡不振,甚至讨厌现在的自己。
  现在该怎么办?唯极幽禁了她,因为外头已经闹做了一团,虽然他们不说,可是她清楚地很,秦家的幺儿死在了礼堂里,他们不会善罢甘休。而唯极早就把一盆脏水泼在了卫擎身上。她在报纸上看到过那个悚人的大标题,什么两男为一女子争风吃醋,一死一逃。多么绝妙的内容,那一期的报纸一定热卖。她的耻辱弥乐的妄死都成了街头巷尾茶余饭后的谈资。
  秦家早已将她恨地入骨,她已经被划入了狐狸精,扫帚星一类。弥乐的身后事根本没有她插手的份。
  她就是一个棋子,利用完了就被抛弃在这里,见不得天日。
  “不能这么想,不能,不能!”
  言乐半跪在床上,双手抱头,不停敲击着被子。为什么会这么想,她还在期望着唯极能来安慰她?为什么到了这个地步她还在想着他。
  他是最大的恶魔,侵占了她的身体和思想。
  罪人,他们是罪人,身体上的行动上的,完全的罪人,不可饶恕。
  烟灰掉在了床上,她才意识到又一次拿起了烟,以为早就戒掉的瘾原来一直潜伏在身体里,只是等待着一个机会再次爆发。
  过滤嘴在唇上擦过,潮湿的好象是他的唇,带着诱惑和暧昧,一点即燃的激情。
  言乐平躺在床上,左手安静地摆在小腹上,右手执着烟头,眼睛痴痴看着白烟穿过了天花板。
  “自我虐待后怎么样,感觉好些了吧。”
  带着轻松的笑意,轻轻的脚步缓缓朝床头过来。
  “想嘲笑我吗?”
  她无奈地笑,连肩胛都带着隐隐的痛。
  “不,只是同情罢了。”
  赵涌轻轻坐在了她的床头,俯视着她清淡的脸。
  “现在,有不痛快,可以跟我说。”
  他的手悬在半空,作势要碰触她的脸。
  她伸手挥开,皱着眉半坐了起来。
  “如果我没记错,你是同性恋。”
  “别说那么损人的话。”
  他微笑,并不生气。乖乖收回手,慢慢点上了一支细长的烟,“要试试吗?薄荷味的,女孩子还是抽这种比较好。”
  一阵幽幽的薄荷味飘了过来,清新地味道沁满了她的心,不禁伸手去拿。
  “你别指望我会感谢你。”
  他依然是温文的微笑,“我以为你已经变地文雅温柔了,没想到还是这样。两个男人将你改变又将你修正了过来。”
  她吸了一口,太急太猛,全因为他那句话。
  不断咳嗽,这样能躲过尴尬的问题吗?
  “味道清淡也不要吸地那么猛。”他温柔地拍着她的后背。
  忽然有种感动,久违的温情,竟然来自这个男人。
  “今天你的废话怎么那么多。”她左臂环腰,支起了右手,青烟袅袅,好象诉说着她难以启口的原因。
  “原来都是废话,可惜我做了那么久的功课,原本还想搏一个安慰你的好名声。”
  “安慰我?你?为什么?我们毫无瓜葛,我也不需要你的假惺惺。”
  “最终还是要一起生活的两个人的关系不该这么僵持。所以我努力缓和。”
  “我们?生活?”
  言乐一头雾水,眼前这个儒雅里透着精明的男人是那么深沉难测。
  “我今天就是要告诉你这件事。”
  他站了起来,忽然弯腰凑近了言乐,拧灭了她的烟头,“别抽那么多,我希望我未来的妻子有个健康的身体。”
  熄灭了的烟头掉落在了床上。
  
  如果没有看到事情的整个过程,赵涌会以为这个房间糟到了强盗的洗劫,可惜洗劫它的不是别人正是它的主人。
  他抽了一支烟,“最后一支。”
  她不语,没有接。他默默凑过去,将烟塞进了她的嘴里。
  “发脾气也要当心,伤了自己多不值得。”
  他执起她的手,拿过一卷纱布几瓶药水仔细地涂抹着她的伤口。
  “为什么你肯,难道你真的只是他的狗,任他摆布?”
  眼角还有眼泪,她却倔强地扭过头,不让他擦拭。
  “如果你换一种态度也许我们能更好的交流。”
  他扳过她的脸,为她擦泪。
  斜叼着一支烟,半眯着眼,原来一个正派的律师也可以这么不羁。
  她终于笑了,颠簸的下巴撞击着他的手心。
  “这就好,你我可以好好交流。”
  她任他擦,也许脸上还有血渍,刚才动作太大,把古花瓶打碎了,碎片划破了脸。
  “你肯,我也不肯。”她对着空气吐了一个烟圈,淡淡的薄荷味在空气中蔓延。
  “谁都做不了主,现在掌权的是他。”
  牙咬着嘴唇,一不小心,用力过度,便渗进了肉里,血肉模糊。
  她捂住脸,眼泪划过伤口,疼地连哭泣的声音都模糊。
  “他把我当什么了?”一个可以尽情利用的棋子,一个可以随意玩弄的女人。
  “他已经不是早前的他,你们的感情也不可能和以前一样新鲜。”
  感情早就发霉,变质,那绿融融的霉菌好象一块绿的毯子铺在她的心上,包裹起来,等待着腐化。
  她的额抵着他的胸口,现在需要的只有死心,把一切都尘封起来,等待岁月把它吞噬干净。
  “还是不行。我不可能嫁给你。我……我原本是要嫁给弥乐的。”
  眼泪滴在烟头上,滋滋发响,填补了这个空间里让人窒息的宁静。
  “那么如果我告诉你,我爱你呢?”
  
  原来他早就高出了她一头都不止,是什么时候的事?怎么她完全没有意识到?
  低着头当然不会发现眼前的变化,只是她没有勇气抬头,呼吸就在她的头顶上,那么真实,那么贴近。
  他还是那样不习惯涂香水,身上只有天然香皂的味道。
  她还以为一切都变了。
  “如果一直这么站着我们都会变成石头人。”
  她颤抖着,慢慢抬头,这是他常说的,小时候做错事,总是他替她担,妈妈最严厉的惩罚就是罚站,她不忍,还是和他一起站,他就是这样笑着逗她。
  现在听来,竟然那么亲切……原来一切都存在过,一切都不是虚幻的。
  手轻轻落在她的肩上,那么自然,“如果待闷了,我带你出去转转,对了,想去哪里?还是那个游乐场吗?”
  这是她的哥哥,温柔可亲的哥哥,不是那晚的恶魔。
  “不了,我和赵涌约好,今天他会陪我出去。”
  她转身,不看他,也许会好受一点。
  他的手却紧紧抓着,指甲深深地扎进她的皮肤里。
  “你不懂吗?”
  他环住她的脖子,将她拉进怀里,紧紧搂着。
  静谧地时间滴答滴答流淌过,她听着他沉重的呼吸,好象无语的哽咽。
  “你以为我把你一次一次推进别的男人手里我就不痛苦吗?”
  那么他又想干什么?赵涌是第二个弥乐吗?第二被子弹洞穿的人吗?
  “如果我不是你哥哥,你早就是我的妻子了,可是我不可能娶你,你知道吗?没有人会让一对亲兄妹结为夫妻。但是我不能看着你落入别的男人手里,所以我选择了离我最近的赵涌。名义上你属于他,但是你真正的拥有者是我。只有这样我才能真正无所顾及地拥有你。把你圈在身边,让你永远不会也不能离开。”
  “一样的荒谬。”她艰难地推开他,“我的幸福不需要用他人的牺牲来成全。”
  他不肯放手,依然一样用力地拥抱,拥抱就可以得到永远吗?
  说到底他还是利用了她,言乐闭上眼睛,他很好地利用了身边的人,围成了一个圈,然后他高举着武器出现,将所有的劲敌一一歼灭。
  而她就站在圆圈的外面看着里面的鲜血和嚎叫,那些对她用心的人一个一个消失,没有了踪影,难道她还可以笑地出来,对唯极说我爱你,你做的一切都可以用我们的爱来冲洗吗?
  不可以吗?怎么会不可以?
  最痛恨的是可以,可以冲洗掉罪恶,留下对他的爱。
  这让她不耻,让她不能抑制住心里冒上来的负罪感。
  “我们完蛋了!”
  声音卡在喉咙口发不出来,她没有办法说出这句话。
  第 24 章
  白云飘然自如,什么时候她也能像它们一样?
  她想借一对翅膀,飞到最深最深的地方,安静地躺下,从此永坠梦里。
  只是她不愿意借他那对黑色的翅膀,那对翅膀太沉重。
  
  打开了音乐,放着一首轻柔的歌,轻地能让她飘起来,很安心地闭上眼睛,任身边这个男人把自己带到天涯海角。
  当然,她是知道的,他不会那么做。
  “以前我有很多梦想,比如嫁人,我想,我的丈夫应该是一个老师,带着金丝边的眼睛,威严却又不失温柔。低头备课的时候最好看,他的工作不突出却很尽责,收入不高,却很懂地生活。对我更是尽心,温柔地就像……”
  眼睛贴在手心,话至此便不能再说,下面是一个禁忌的名字,她心上的锁。
  赵涌不言语,只是静静听她倾诉,她一直敌视他,难得会像现在这样敞开心扉,他莫名感动,愈加用心地听。只是听下去便察觉不对,她依然还惦记着他,即使假装不在乎,可是在谈吐中却处处带着他的影子,如影随形。
  只是心里有淡淡的遗憾,遗憾?遗憾什么?遗憾她还惦记他吗?
  “跟我结婚吧,那样就能解脱痛苦。”
  靠在车座上,微微侧过脸看他,“怎么可能,他的计划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我们还有别的办法吗?”他盖住了她的手,“所以只要你嫁给我,我就能够名正言顺地保护你。”
  “你不会真的爱上我了吧?”她笑了起来,想挣脱他的手,却被抓地更紧。
  “我从不说谎。”他的语气坚定,带着古怪的颤音。
  “别一下子就那么亲密,我和你什么关系都不是。”
  “所以要慢慢熟悉起来。”他自信地笑,“事实上我们两个才是最适合的。”
  “算了吧。”
  “也许你该改变一下看法,律师也许比教师更适合做丈夫。”
  “更适合?更适合在离婚的时候做小动作吧。”
  两人对视,不由笑,轻松的气氛有助谈话的缓和。
  车窗外想起了一阵轻快的音乐,又到了这个广场,一样纷扰的人群,一样的……
  言乐回头,宁氏的大楼就在不远处,一幢古怪的建筑,整个大楼的形状就像一个“宁”字。
  “好气派的大楼。”
  “是你们家的。”
  言乐笑了,“我可没份。”
  “怎么会。”赵涌停下了车,仰望高楼,声音忽然低沉了几分,“只要你开口,就算是整个宁氏他都会拱手相送。”
  “该庆幸吧,我对这个没兴趣。不过…….”言乐挑了挑眉,带着恶作剧的表情,“你是不是很有兴趣?”
  食指指向他的眉间,她半眯着眼,带着调皮的笑。
  “当然!”他被她的表情逗笑,握住了她的食指,很诚实地点头,“不过,淑女是不是不该用手指指着绅士呢?”
  “淑女?绅士?”言乐捧着肚子大笑,“你喜欢淑女吗?那我一定被三振出局了。”
  “没有!”他认真地摇头,“我比较喜欢痞女,那样的生活会比较有趣。”
  “那倒也是,你这个人已经够无趣的了……啊!对了你不准转移话题,说说,想娶我是不是想谋图我们家的家产?”
  “你太直白了吧。”他笑着,“哪有这样质问别人的。”
  “电视上都这样演的。”
  “那你看我像电视上的坏男人吗?”
  言乐一撇嘴,嘟囔着,“我看挺像。”
  “死丫头,你还真不好对付。”
  两人不住地笑,笑声却忽然在言乐口中停止。
  “不过,你还是不要有这样的想法比较好。”她苦笑,“宁氏很大,也很好,现在发展地更是完美,但是是因为他,他镇守着,就像一头雄师看守着自己的猎物,谁敢碰就只有自取灭亡。”
  “我是个胆小的人,在狮子身边的日子已经很不好过,我更不会狮口取食。”
  “这样就好。”言乐拍着他的肩,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地更轻松,“看来你很明白这个道理。”
  “但是你似乎误解了我的意思。”
  “误解什么?”
  “我指的只有公司,并不包括你。”
  “当然!”她尴尬地转过了脸,“我又不是他嘴里的食物。”
  赵涌注视着她,想说什么最终只是淡淡一笑,一笔带过。
  “既然不知道要去哪里不如去公司看看。”
  “不要!”
  她反射般地利声回答,忽然发现自己的失态,赶紧补救,“我的意思是……”
  “他不在,你放心。所以才想带你去看看。”
  “我……”
  “去我办公的地方看看,也算是对我加深了解。”
  她依然犹豫,虽然心里对宁氏有着那么点憧憬,但是毕竟唯极是个很大的顾忌。
  “走吧,今天他不会回公司。”
  
  言乐踏在灰色的地毯上,左右观察赵涌的办公室。
  “这算不算深入虎穴?”
  赵涌倒了一杯清水递了过去,“我喜欢自嘲的人。”
  办公室和他的性格很像,严谨而整洁,似乎不带任何一丝的色彩。比较……比较无趣。
  言乐低头不自禁地笑,刚才路过,唯极的办公室似乎就在不远的地方,不知道那里该是个什么样的格局。
  “他的办公室就在不远。”
  言乐惊地打翻了自己手上的杯子,为什么他似乎能看穿她的心思?
  赵涌抽出西装口袋里的手绢,细心地替她擦掉了水迹。
  “我真的应该努力起来。”
  “努力什么?”
  “甚至没提他的名字,只是说他的办公室就让你这个样子。他在你心里驻地太深了。”
  言乐抓住了他的手,将手绢甩在了地上,“你想嘲笑我吗?”
  “不是,只是都点难过。”
  他退向一边,坐下,“有些事,既然发生了就该面对,躲着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他的目光凌厉,直刺进她的眸子里。
  “所以你才带我来这里?”
  他放下手里的酒杯,“你不必这样,处处提防我,我忠心于你哥哥,对你也一样。”
  言乐默然,眼前这个男人让她不知怎么应付,但他诚实的态度让她感觉自己的狭隘。
  “你不必这样对我,我并不是你的上司。”
  “但你会成为我的妻子,对待自己爱的女人不该诚实吗?”
  “你自信地太早。”
  言乐起身,这个地方让她喘不过气,如果不快点走,她怕唯极会回来。
  “送我回去吧。”
  
  推门而出,一个身着宁氏正装的女子恭敬地守侯在了门口。
  赵涌感觉不秒,急忙迎了上去,将言乐护在身后。
  “有事吗?”
  那女子笑地很职业,“董事们正在等您。”
  “等我?”
  “对啊,好象是关于这次开发新产品的事宜。”
  “好,那我马上去。”
  他松了口气,原本以为是冲着言乐来的。
  “请您现在就去。”
  “这么急?”
  “董事们对资金方面有点问题,所以……”
  “我送完这位小姐…….”
  “不用了。”言乐站到了门外,“我认地路。”这里虽然大,但是格局却是清晰明了。
  “可是……”
  “没关系,我带着钱,等一下可以搭公车回家。”
  “我还是送你。”
  “真的不用了。”她松开他的手,“你要是不放心,就叫这位小姐替我叫辆出租车。”
  他思量再三,点头,目送两人一起走远才离开。
  走在楼层上,经过的人无数,宁氏已经不一样了,比之前强盛地多。
  “小姐。”
  言乐指了指胸口,“小姐。”
  女子惶恐地朝自己的胸口望了过去,徽章还在,一切完好,她才松了口气,疑惑地看向言乐。
  “怎么了?”
  “我是想……能不能也送我一个你们公司的徽章?”
  “徽章?”那女子楞了一下,看看她又看看自己的徽章,连连摇头,“那可不行。”
  她伸手指了指徽章,“你看,这里都刻着我们的名字和所属的部门。每个人进公司后一旦签约成为正式员工才能获得属于自己的徽章。所以没有多余的。”
  “哦!是这样,那就太可惜了。”
  言乐抱歉地笑了笑。
  “而且……”那女子似乎也有点过意不去,连忙解释,“你应该也知道,宁氏是一家大型的企业又那么有名望,我们每个人都为能进这家公司而荣耀,这徽章又是一人一份的,所以几乎成为了一种标志,你明白吗?就是……”
  “知道,我知道。真是不好意思。”
  “没关系,没关系。”
  周围都是透明的玻璃,似乎每一块都能照射出她的影子,心不由就慌了起来,从小就害怕照镜子,莫名地不敢看镜中的自己。镜子太真实,能照出全部的自己还有影子里的鬼魅。
  鬼魅?
  她惊慌地转头,那抹身影当真如鬼魅吗?
  “真的那么想要吗?”
  言乐身边的女子在一阵巨大的抽气声中低下了头,惊慌失措,“董……董事长。”
  言乐下意识倒退了一步,却被他伸手抓住了手臂。
  “真的想要吗?”
  他的眼睛闪烁,似乎带着喜悦有带着哀痛。
  “真的想要,就拿我的。”
  他忽然摘下了自己胸口的徽章,微微弯腰低头,将徽章别在了言乐的衣领上。
  原本充斥着脚步声的楼层瞬时安静了下来,人人都张大了嘴望着眼前这一幕。
  他们威严而俊美的董事长竟然细心地为一个无名陌生的女子别上了属于自己的徽章。天知道,这枚徽章的价值是多少。
  言乐在透明的玻璃上看到了倒影,无数的倒影,他合体的西装,低头那一瞬间的柔情,轻柔的动作,一切的一切都让她失神。
  这一刻并不像真实的,只是倒影,玻璃幻化的假象。
  “不,那是你的。”她看到徽章上他的名字,“宁唯极”既刺目又温暖。
  “我的不就是你的。”
  他温柔地微笑,右手安静地贴在她的胸口。
  周围的骚动热烈的起来,言乐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急忙拉开他的手,退了几步,恭敬地叫了一声哥哥。
  人人脸上浮起了恍然大悟的样子,下一个动作就是争相想要看看这位宁氏大小姐前几天新闻中的大热人物。
  唯极却不喜欢她的称呼,只是朝周围冷冷一眼,拖起了她的手,“去我的办公室。”
  
  
第 25 章
  他的办公室几乎是赵涌的一倍还大,宽敞的空间配合着淡兰色的落地玻璃窗,和谐而优雅。
  他将她安置在沙发上,吩咐秘书递上了一杯水便再没与她说过话,在之后的几个小时里只是不断处理着公事。
  言乐摸着渐渐失去温度的杯子,不安又疑惑,这样的静谧让她害怕,但是对打破平静后的情况她更不知所措。
  “谁带你来的。”他在百忙中还能抽出时间和她说话,她该偷笑了。
  “……赵涌。”
  “是他?我早该想到。”
  他合上了文件,看着言乐,又是一长段时间的静默。他十指交叉支撑着下额,目光落在言乐脸上,久久不去。
  “事情办完了?”言乐尴尬地不敢看他的眼睛,害怕那一看之下,所有的感情都落入了他的眼睛里,到时该如何的不可收拾,会不会像那个晚上一样?
  她的肩抖了抖,最不愿意想到的事还在时刻提醒自己,是她的过失,她虚伪的面具在那一晚完全崩溃,她虚伪的挣扎虚伪地羞耻,一切都那么虚伪,最后的最后她还是抵抗不了埋藏在内心深处的欲望,她在他身下委婉呻吟,原来她想要的更多,一个贪婪而虚伪的女人让她都讨厌。
  唯极的嘴角抽动了几下,冷冷地笑,“你早知道我不在公司,所以才来了,对吗?”
  言乐低头不语,抿了一口茶水,只是觉得苦涩。
  “宁言乐,你眼睛里就没有我吗?”
  平淡的口气却蕴藏着深深的失落和愤怒,他憎恨她的疏远,她的漠视和她的惶恐。那一声哥哥叫地真是亲切,亲切到让他想杀了在场的所有人。
  曾经他们那么好,毫无猜忌,随心所欲,而今却是这样的局面,怪谁?他憎恨身边所有的人,欲望和愤怒的火焰总有一天将会把他烧毁。
  “我该回家了。”不知道深谈下去会是什么场面,最起码现在在这里她不能放肆自己的欲望。解决现下尴尬场面最好的方法就是离开。
  “宁言乐,你给我站住。”
  他忽然厉声,手掌在桌上击出了巨大的声响。他双手紧握,微微颤抖。
  言乐笑地勉强,“记得早点回家,我和妈妈等着你。想吃些什么?我也好顺路买了回去。”要像以前一样,那样无间。她拼命告诉自己,要微笑要自然,可是声音却控制不了地颤抖。
  她伸手触到了门的把手,冰冷地刺痛她。
  “言言!”
  天翻地覆。
  他急急冲了上来,撞翻了桌上的文件,黑底白字,满天的飞扬。他却顾不得,只是环住她的腰,锁住她的去路。
  “陪我一会儿,跟我一起下班。”
  “你要做事……”
  “你陪着,我的效率会更高。”
  她试图挣扎,他却越锁越紧。
  “让我走吧。”
  “……..”
  他沉重的呼吸贴着她的脖子,好象一条炙热的锁链。
  “今天只要你踏出这里一步,赵涌就没命了。”
  他孤注一掷,竟然用别人的性命来威胁她,他,宁唯极竟已堕落到这样的地步。
  “宁唯极,我恨你。”他手臂的温度让她想起另一双臂膀,也曾温暖也层柔情,可惜,就在那时就在一瞬间就冷地如冰如霜。
  她的指甲深深嵌进了他的手背,血是美丽的染料。
  “事到如今,如果你不能爱我,那就恨我。”
  言乐缩起了身体,低头,想哭却没有眼泪。
  要我怎么说?最爱的那个人依然是至亲的男人,可是就算咬碎了牙齿也说不出来。
  眼见着这个男人一天比一天凶猛,她应该怎么办?
  言乐闭上眼睛,他无形的铁索也许从出生那天起就已经缠绕在她身上,慢慢地从身体渗透进了心里。
  心上的锁链应该怎么卸除?
  真麻烦,如果可以,她想忘掉所有的人,所有的事;忘掉她心上那条深重而血腥的禁忌锁链。
  
  急促的脚步为一首老歌所止,赵涌的眉头打起了皱。
  《MOON RIVER》,为什么他会放起这首歌?
  没顾上多想,伸手便要敲他的门。
  “进来吧。”
  他的声音不像往常那样,似乎在压抑着什么,沉沉地。
  刚进门就见宁唯极食指贴在唇上,做出一个禁声的动作。
  赵涌的目光落在了沙发上,言乐静静地躺着,如一个婴儿般蜷着身体,表情宁静安逸。
  “急什么。”唯极低头冷笑,“你倒比我这个哥哥更关心她。”
  赵涌没有回答,只是看着言乐。
  “从小就这样,只要听到这首歌,无论有多紧张多难过都能让她定下神。”
  “是吗?我记下了。”
  “你是该多学学,多了解她一点,今后要是照顾不好她,你知道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我也不会放过我自己。”
  “你可以走了。”
  “我送她回去。”
  “别吵醒她。”
  “终究是要醒的。”
  赵涌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眼前这个男人优秀而顽强,但为什么他要选一条不归路走?为什么还要拖着言乐一起走下去?
  “赵涌,你是个好帮手,我珍惜你这个人才,但别与我为敌。”
  “我明白,你也别逼我。”
  “我逼你?谁能逼地了你,断后路的是你自己。”
  “放过言乐。”
  “放过?”
  “我要她,做为回报我会永远忠心于你。”
  “我不是已经成全你了?”
  “这不是成全,只是满足你的私欲,可是你一样不快乐。我们三个人更痛苦。”
  “人不能太贪心。”坚硬的笔在他手里硬生生的折断,他笑着,痛苦而疯狂,“金钱权利我全都可以给你,但是你偏偏要我身上的血肉。我能给你吗?”
  “血肉?”
  晚了?一切都晚了吗?她已经是他的血肉,若要分离只有拿出疼痛流血和生命做为代价。
  他甩手,冷冷开口,“你们是不可能有结果的。”
  唯极低声笑着,声音里充满了危险的味道,“别用这种蹩脚的台词刺激我,不过你的眼神很好,我都不知道,这么儒雅的你眼睛里也能有杀气。”
  赵涌赶紧低下了头,是他做的太过,竟然在这个男人面前露出了杀意,为什么今天情绪这么不稳定。
  “想杀我吗?杀了我,我的一切都是你的了!”他摊开双手,将文件扫了下去,“还有言乐。她就没有痛苦,但是爱也不会存在。”
  “……”他紧紧捏着沙发的扶手,唯极要说什么?他会做什么?
  “这一辈子她只会爱我,只能爱我,如果我终究逃不过一死,我也会在死前带她一起走。”
  他的唇抿成了一线,他的人生路也只有一线,不能回头就只有前进,一路上,丢丢落落,最后什么都没有了,只有言乐的手还在他的身边。他不能再失去这唯一的东西。如果会下地狱,那是再好不过,他会带着她,到时候,她就完完全全属于他的,谁也别想抢走。
  “我说完了,你可以滚了。”
  赵涌关上了门,却懊恼地敲击着墙壁;这是什么爱?做着死的准备,硬生生将自己的命和她绞在了一起,没有人能触碰。
  宁唯极已经压上了自己的整个性命,要和他斗就必须压上自己的全部生命,这场战斗将没有余地可留,他做地到吗?做不到便没有资格爱宁言乐。
  “是这样吗?你是想告诉我这个吗?宁唯极。”
  
第 26 章
  这个空间能容纳多少人?三个?还是两个?
  言乐坐了起来,看着唯极久久没有说话。
  “都听见了?”
  她点头,眼眸上蒙着一层薄薄的雾水,看不到底,不知心里做何打算。
  “谢谢你的歌,让我睡了一个好觉。”
  她靠在沙发上,半眯着眼望着白色的天花板。
  唯极走近她,双手撑在扶手上,将自己的身体变成一个包围圈,将她禁锢在其中。
  “两个月之后是我们的生日,你没忘了吧?”
  他的眼底有她的倒影,而她的眼睛里应该也有他骄傲的笑容。
  “怎么会忘。”
  这样的生日任谁都不会忘,从小到大总是有一个人与她一同过生日,一同接受礼物,互相说,“生日快乐。”
  她的眼神开始游离,不知道要去哪一个地方。
  他却一直追随着她的目光,好象有一条无形的线牵扯着。
  言乐忽然明白了什么,颔首一笑,“生日快乐。”
  他还和小时一样,耍着赖要她一句话。
  唯极才满意地笑,脱下了无名指上的戒指,套进了她的无名指。
  “生日快乐。”
  言乐的心被狠狠撞了一下,半晌都没开口,只是皱着眉若有所思地望着唯极。
  手指轻轻划过银戒指,竟然有一丝温暖,想来他已经抚摩了很久,把体温都留在了上头。
  “你要什么礼物?”
  “你能送我什么?”
  他的声音带着特别的颤抖,激动又忧郁。
  她避开他的眼睛,低声自语,“什么都不能给你,唯一能给你的,就是让你伤心,我们是不合格的兄妹。”
  他的唇落在她的额头,无奈的叹息,“谢谢你的礼物。”
  现在又有什么人能让他这么无力,除了她没有第二人,有时恨地咬牙,总是有一种将她杀死的冲动,也许只有亲手杀了她,他才能真正拥有她。
  在她洁白的颈项划过,他要她的明眸中永远只有他的倒影,这个疯狂的念头总有一天会把他燃尽。
  “两个月之后在我们家,开一场庆生的派对。”
  庆生派对?他们庆生,可有人死了。这太讽刺。
  她转了转银戒指,在那上面看到了唯极利剑般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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