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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手婚姻,右手爱情

_10 赫本的眼睛(当代)
杰给盖了一个小楼,里面的电器设施一应俱全。蒋杰说他父亲去世得早,老太太拉扯三个孩子长大成人非常不容易,蒋杰经济条件好的那会,把老太太接到城里去住,她老说不习
惯,也放心不下家里的鸡啦鹅啦的,更放不下小孙子,蒋杰这段困难时期,老太太便做主把城里房子卖了还债,自己搬回乡下了。院子里开了一小块月牙形的菜地,猫狗在院里追
来跑去。蒋杰高声叫了一声妈,老太太便应声走了出来。她因为中过风,所以走路腿脚不太灵便,但是,能看出来是一个性格爽直,勤劳善良的东北老太太。我问了好,她打量了
我一下,笑着点点头,朝里屋喊道:“特特,快出来,三叔回来啦。”
一个四五岁左右的男孩抱着一只小猫跑了出来,脸上横一道竖一道的画着五彩颜色,蒋杰一把拧住他,吼道:“小兔崽子,怎么整得自己像花猫似的?”
这孩子便使劲往他奶奶怀里躲,老太太笑道:“特特就怕他三叔。”
我对蒋杰说:“他那么怕你,肯定是你对他特别凶。”
“嘿嘿,”蒋杰笑道,“这小浑球不教育他就无法无天了。”说罢问他母亲,“二哥二嫂呢?”
“老二打麻将去了。”老太太收敛了笑容,“老二媳妇回娘家啦,唉,这对冤家又打仗了。”
蒋杰沉着脸道:“妈,你不用操心,他俩人都四十好几了,还用你天天为他们的破事操心吗?”
我们边说边进屋了,屋里烧着热炕,蒋杰一回家立刻像变了个人似的,盘腿往炕上一坐,特典型一东北大老爷们,把特特拉在身边就开始拷问他数数。
“这孩子特别皮,但是一见到他三叔就像耗子见了猫。”老太太说。
蒋杰虎着个脸对特特说:“算不出来就不许吃饭。谁来说好话都不好使。”
说到吃饭,我这才留意观察,厨房里冷冷清清。蒋杰说:“叫这小浑球在着慢慢算,咱俩做饭去吧。我妈腿脚不灵活,二嫂不在家,只好咱俩亲自动手了。”
“可是我厨艺不怎么好。”我悄悄说。
他一边挽袖子一边说:“这不有我嘛。”
我只好跟他去厨房,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一根青菜,蒋杰朝里屋喊道:“妈,家里没菜啦?我不是说叫你多买些放在家里吗?”
老太太应声道:“都被你二嫂搜刮回娘家啦。”
蒋杰皱了皱眉,跟我解释说他二哥二嫂关系不好,我早听说他二哥不是一个正经人,曾经是黑道上的混混,曾因为打架斗殴进过监狱蹲了两年,他二嫂也因此与他经常打仗,
虽然没有离婚,但是婚姻已经名存实亡。
我们只好临时出去买菜,刚下过一场大雪,我们深一脚浅一脚地赶到一个小卖铺,买了菜往回走,才走到一半我就跌了一跤,手蹭在一个树墩上蹭掉了皮,慢慢地渗出血水,
手上提的水果洒了一地。蒋杰见状,赶紧放下东西来扶我,我忍痛爬起来,他赶紧把东西捡起来全自己提着,让我拽着他的衣服走。
好不容易走到家,特特吵着说肚子饿了,蒋杰扔给他一只苹果说:“快去把你爸给我找回来。”
特特还在嘟囔,被蒋杰一眼给瞪得一溜烟跑了。
“你的手怎么样?”他找出一块创口贴给我贴上,火辣辣的疼,他小心翼翼地朝伤口上吹气,我拧着眉头倚着门站着,他妈妈进来了,看了我的手一眼,说:“没有事儿,明天就好了。”
蒋杰便开始张罗做饭,我要去洗菜,被他拦下了:“你手蹭破了,小心破伤风。”老太太在里屋说:“没有事儿呀,哪那么娇气。”
我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隐隐约约感觉他母亲好似并不喜欢我。
蒋杰摸了摸我的头:“好啦,你悄悄在旁边看着我做就行了。我的手艺可是五星级的。”
我坚持说我来摘菜,他满手面粉,腾不出手来,便凑过脸来在我脸颊上狠狠用胡楂扎了我一下。他知道我喜吃辣,便往菜里加了辣椒,自己一边炒菜,一边呛得直咳嗽。
黑的时候,饭刚端上炕桌,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进来了,带来一股寒气,我看他面容和蒋杰有些相像,便知这是他二哥了。我叫了声二哥,他也不答应,只哼了一声便一屁股
往炕上一坐,抽开了大烟。我被这烟味呛得咳嗽了两声,老太太看了我一眼,说了声:“吃。”大家便操起筷子开始吃饭。特特吃了一口,便哇的一声吐在桌上,嚷道:“好辣好辣呀。”
“有不辣的,你非要吃辣的。”蒋杰瞪了他一眼。特特便生气了,赌气把碗往地上一甩,不吃了。
我还在惊讶的工夫,蒋杰已经把特特拧下炕,生气地说:“谁惯你这臭毛病,还砸碗?”特特开始哇哇大哭。
老太太一看着急了,赶紧也跟着下炕,拉过特特说:“大孙子,快,快别哭啦。都是三叔不好,三叔坏,尽做辣的,咱吃不了,咱吃蛋糕去,奶奶给你拿蛋糕去啊。”一边哄着一边把他领出去了。
“妈,你也太惯着他了,这孩子现在不对他严厉,长大了还不更无法无天了。”蒋杰说。
老太太在隔壁应到:“你们一个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养你们等于没养,多亏特特天天在身边陪着我,不然你娘死了你们都不知道在哪跑风呢。”
蒋杰听了朝我做了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不再反驳。
而这一切似乎都跟蒋二哥没有任何关系,他自在地自斟自饮,吃得甚欢。
入夜了,也没有什么好看的电视,老太太喜欢看的台在演二人转,我向来不太喜欢看电视,跟老太太说话她也总爱搭不理的,我自己跑到另外一个卧房里,爬上炕玩起了手机
游戏。不一会儿听见老太太在厨房里问儿子:“怎么就你一个人在刷锅?小楚呢?”
蒋杰说她手蹭破了,不能沾水。
老太太便训斥道:“一个大老爷们成天围着锅台转算怎么回事,爷们要有个爷们样,娘们要有个娘们样,现在就这样,将来结了婚可怎么办?”
我听了感觉心陡地跳了一下,没想到头次来就遭人训斥一顿,心里着实不是滋味,早听说东北婆婆都很厉害,难道我这么巧就碰上了吗,不一会儿蒋杰进来了,我便装睡不理睬他。
他蹑手蹑脚地过来挠我痒痒,我吃吃地笑出声来。
“生气啦?”他凑过来观察我的眼睛。
“没有。”
“还说没有。”他抓过我的手给我换了一个创口贴,道,“你不要往心里去,我妈妈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我对你好不就行了吗?”
我说:“你妈妈好像不喜欢我。”
“她哪有,这么漂亮的小媳妇,哪有不喜欢的道理?”他捏捏我的脸蛋,“再说,你是要嫁给我的,我喜欢你不就足够了?”
“倒也是哦。”我点点头。
我不是那种老太太喜欢的乖巧甜美型的女孩儿,蒋杰的母亲不喜欢我并不让我意外。生活原本是由许多世俗的琐碎小事组成的,不管你怎么清高,然而你是逃不掉生活本身的
。生活,它本就是柴米油盐酱醋茶。
我这个人过惯了单身生活,不太喜欢和小孩子在一起玩,也没有多少亲和力,所以一般有小孩子在场的场面我都悄悄地退避三舍。我也很少想过我将来会要一个怎样的孩子,
要取怎样的名字,会长成怎样的模样。所以特特来答理我,我基本也只应付式地对待他的游戏,但是并不会责备他,更不会出算术题为难他,所以他比较又比较,发现我是除了他
奶奶之外脾气最好的人,再加上我毕竟是客人,对他来说多少还有些新鲜感,所以他倒是很愿意和我接近。尤其是看到我的数码相机之后,他简直乐坏了,缠着我叫我给他拍照。
但是蒋杰一过来,他便立马跑得没了踪影。
特特是一个长相很好看的孩子,他继承了他父母相貌上的所有优点,肤色粉嫩白净,眉眼端正漂亮,个子很高,骨骼发育也很好,也很聪明,就是顽劣成性,不是这出点差错
就是那出点差错,但是他是一个很好心的孩子,我们在外面打雪仗的时候我要是停下来搓手他就会把我的手捧起来放到他的小嘴边哈气。
蒋杰说他不喜欢这个孩子,原因有二:首先,他本来就不喜欢孩子;其次,他非常讨厌他的二嫂,因为他二嫂是一个极不孝顺的女人。
我次日见到了这个极不孝顺的女人,从外表上看也并没有看出她有多差劲,她个头至少一米七,身材有些发福,脸庞和胸部一样都很丰满,涂着很艳丽的口红,她很少说话,
也不像是一个有着精明头脑的人,她一到家便忙乎开了,厨房里面和面剁馅,弄得叮叮当当一片响。
老太太说:“老二媳妇别的虽然不好,但长成这么个大高个摆那也好看,咱家的人个儿都不低。”我怀疑她言下之意是我这南方人一米六三的瘦小个子与他家人的身高太不相
协调了,但是我总告诉自己不要总是重犯敏感这个毛病,再说浓缩就是精华,一米六三虽然在北方算矮个儿,放到南方去,再蹬上高跟鞋,也还凑合吧。
吃过晚饭,老二和他媳妇刚回到自己屋里,便为了件什么小事吵吵起来,二人一个比一个嗓门大,互相用最难听的字眼谩骂对方,二嫂指桑骂槐地也把老太太牵扯进去了,老
太太气得坐在炕上跟老二媳妇隔着一个屋子对骂起来。蒋杰坐不住了,冲到他二哥屋里吼道:“谁再吵吵就给我滚出去。”
很奇怪,蒋杰一开口他二哥二嫂立马噤声,老太太喘着气对我说:“这房子这房子里所有的东西都是老三的钱买的,老三开口他俩没有发言权了。”
蒋杰进来了,对老太太说:“妈,你也少说两句,一家人总吵吵什么?”
“他们不把我气死不算完。”老太太气咻咻地说。
蒋杰好言哄她道:“过两天我再在城里买一处房子,你住过去就不用在这听他们吵吵了。啊,别上火了妈。”
老太太叹了口气:“儿大不由娘,再说,你将来成家了,有了媳妇和孩子,我能跟那去住?你乘早饶了我吧。”
蒋杰笑道:“有了媳妇孩子,我还不是你儿子吗?我那二嫂能跟颜颜比吗?颜颜一定会跟我一样孝顺你的。”说完朝我眨眨眼,我只好赶紧点头赔笑。
老太太脸一沉,道:“现在八字还没一撇呢,你俩都老大不小的了,赶紧去领个结婚证去,老拖着算什么事,我还着急抱孙子呢。”
“好,好,我们回去就领证,行了吧?”蒋杰赶紧说。
老太太说:“这还差不多,这次听我的,不许铺张浪费,你俩把钱给我,我保管给你俩操办得热热闹闹的,还省钱。”
我听了没有吭声。蒋杰说:“行啊,到时候再说吧。”
23 结婚
从蒋杰老家回到C城之后,我们去看苏苏,顺便把小Q领回家,苏苏赶紧问我准婆婆对我好不好,我打着哈哈说“挺好的呀”。乘着蒋杰上洗手间的工夫,苏苏跟我咬耳朵说:
“Michael来好几次啦,问我要你的联系方式,我都没给。”
“他没说什么事吗?”我忍不住问。
“说啦。”苏苏两手一摊,“但是我听不懂呀。哎,你不用答理他,你看你现在多幸福呀,蒋杰那么疼你。”
我点点头:“我知道了。”
但是我心里仍然会忍不住反复疑问:Michael找我究竟还有什么事情,既然都分手了,各自都有了“新欢”了,还拖泥带水有什么意思呢?
我们在苏苏家吃完晚饭,然后才把小Q领回我的住处。已经很晚了,蒋杰还没有走的意思,我抱起小Q站在门口,说:“你不打算跟小Q说再见吗?”
他摇摇晃晃地走过来,摸着小Q油光发亮的脑袋说:“狗儿,你妈下逐客令啦。”
我笑道:“别赖皮啦,明天还要上班呢。”
“那好吧。”他做了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把小Q抱过去使劲用下巴蹭了它几下,然后放在地上,小Q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很天真地看着他。他笑道:“小死狗,快点转过去
闭上眼睛。”说罢,一手把我拽到怀里,俯下头来吻我,他的唇那么滚烫,我便把脸侧过去,他不依不饶用力扳过我的头来,一边嘟哝道:“你非得赶我走吗?”我听到他在我耳
际的呼吸,我脑子有一些迷乱,刚刚开始回应他的吻,他的吻便如雨点似的热烈地落在我的脸上,唇上,颈项上,我的眼前却偏偏浮现Michael的脸,Michael的呼吸,Michael吻我
的甜蜜感觉,这回忆重叠让我推开蒋杰的动作生硬而猛力。
“你怎么啦?”他看着我,眼睛里的光亮是那么柔和那么深情又那么困惑。
我害怕去看他的眼睛,让他看到我的慌张与心虚,我也害怕失去这双深情的眼睛,于是我重又扑入他怀中,紧紧抱住他,恳求道:“杰,你再给我一点点时间,好不好。”
他叹了口气,在我额上吻了一下,道:“我先走了,一会我在网上给你传一首歌曲。”
“什么歌?”
他眨眨眼:“《等你爱我》”
我分辩道:“其实我……”
“好啦,我知道了。”他打断我,抓起我的左手,眼睛里满是期待与柔情,“答应我,下周我们去登记结婚,我等不及了。”我点点头,他便恋恋不舍地松开我的手。
送走蒋杰,我坐在电脑前发呆,苏苏说Michael来找我的事情让我原本平静的心再一次掀起狂澜,我以为自从我接受蒋杰的求婚之后就已经可以很平静地去面对Michael了,为
什么我一听到Michael的名字立刻就会惊慌失措。我以为我已经开始爱上了蒋杰,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也好开心,他抱我吻我的时候,我也不会抵触,但是为什么我总是无法忘记
Michael给我的拥抱与亲吻,我总是不自觉地把蒋杰当成了Michael,在我睁开眼睛看到不是Michael的时候我心底深处却又泛起深深的失望与叹息。这样对蒋杰太不公平,我知道我
很无耻,我在利用他对我的感情去遗忘Michael,然而我却做不到。但是现在我又如何去拒绝蒋杰?我已经陷入了我自己做下的局里,不可抽身了。
我说不出Michael哪点比蒋杰优秀,然而我只是思念他,身边的每一件物事都能让我无端地想起Michael,我所想的都是他曾给过我的快乐,且又不自觉地不断为他给我的伤害
去开脱责任,我想爱情是犯贱的。
Michael曾经说过:“我爱你,因为你是你自己,你不是别人,所以我爱你。”如果说要我给出我爱Michael的缘由,我想我也只能这样平淡如白开水地说:我爱Michael,因为
他是Michael,他不是别人,所以我爱他。
当你真正思念一个人的时候,特别是当你思念的这个人伤害过你的时候,思念就如同是一刀刀在剜你身上的肉,而你却只能自己舔自己的伤口。
夜不能寐,寐不成眠。
然而我知道我是回不去了。
我年少的时候特别喜欢看席慕容的诗,成篇成篇地抄写下来,背诵,并当成爱情座右铭。那个时候情窦初开,对爱情非常地神往,幻想有朝一日也能有一个浪漫如斯的爱情故
事,一个爱恋我的清秀修长的少年郎。
二十岁出头的爱情都无所顾忌,这是为什么很多年轻轻的女孩子为了爱往往能做出惊世骇俗的事情的缘故,然而年纪越大的姑娘,心里所顾忌与考虑的事情会越来越成熟,越
来越世故,因而她就越来越难以找到合适的对象。
我的朋友子春就是一个很典型的例子,她年过三十,自然已经无情地被划入老姑娘的行列,渐渐地做媒的人越来越少,她母亲便越来越着急,最后发展的结果是她不得不去求
助于婚姻中介,遇到相亲的对象,开口问话的方式俨然职业的婚介人:
你好,说说你的情况吧,你多大啦?(年级小的免谈)。
你是C城本地人吗?(外地人往往不靠谱)
你在C城有房子吗?(没房子免谈)
有房子的话,你和父母住一起吗?(三十岁以上,仍然和父母住在一起的啃老族没出息)
你做什么工作?(有时候,工作决定素质)
你月薪几何啊?(坚固的爱情必须得以经济为基础,物质决定意识是一个永恒不变的道理)
你对我感觉怎么样?(如果以上条件都能通过,这一条自然是最重要的)
例行公事的问话完毕之后,才决定是否要和人再次约会。但是男人们有时候也不是那么以结果为导向的,聪明优秀的男士往往也倾向于选择浪漫多情的女人,一通以物质为导
向的问话下来,问得对方从头到脚都拔凉拔凉的自然不会有好的感觉。然而不问的话,用子春的话来说:“不分青红皂白就谈感情是盲目的。”
其实我们每个人都很世俗很世俗,然而我们对于爱情的憧憬往往是浪漫无比的,这就是为什么几千年来爱情一直都为我们所歌颂的原因。
我承认我内心深处对蒋杰有一股难以名状的感觉,这种感觉是什么,彼时我是很混沌迷惑的,我见到他也很开心,和他在一起感觉也很不错,他对我说的情话我也很受用,见
不到他我偶尔也会想念。然而我见到Michael时满心只是欢喜,他在我对面坐着的时候,俩人的眼神总是缠绵无比,见不到他我会感觉无所事事心烦意乱。爱情最怕比较,爱情也无
法比较,你无法说我爱这个人多一些,爱那个人少一些,只能说我爱这个人,不爱那个人。那时候我的心态仍会不时回归到席慕蓉笔下的浪漫少女情怀,认为爱是唯一的,排他的,永恒的。
很少有女人不喜欢《泰坦尼克号》中浪漫神奇热烈而凄美的爱情故事,很少有女人不认为自己是这人世间独一无二的尤物,很少有女人在坠入爱河的时候不编织一些梦幻般的
场景,并设想自己就是那场景中的女主人公。
然而,当爱走向婚姻的时候,你必须得从浪漫的水晶宫走向长满荆棘的木头房子。这房子也许能开出平常而美丽的花,也许是一座堡垒森严的古墓。然而三十岁的女人对于结
婚的渴望是盲目的,子春说过:如果谁现在立刻在大街上向我求婚,我立刻答应嫁给他。
我疑心我自己也渐渐被卷入了疯狂待嫁族,尤其是当我父母一遍遍打来电话询问婚期的时候,蒋杰提出下个礼拜就去登记,我便不假思索地答应了。
但是我心里是矛盾的,这不是我幻想中的结局。我是一个受世故熏陶的女子,我幻想我结婚时要有一场盛大的婚礼,所有我认识的人都来祝福,我要披上崭新的婚纱,婚礼上
有烛台,有高脚的玻璃杯,我的来宾都身着华美的礼服,婚礼的乐队演奏出华美的乐章,迎亲的队伍浩大而排场,所有前来参加婚礼的未婚女子都以我为楷模,等待我抛出的花朵
,我的新郎,他应是我朝思暮想的恋人。
而蒋杰他现在一贫如洗,没有房子,没有车子,没有存款,甚至还欠一屁股债,他自然无法筹备盛大的婚礼,并且他的母亲老早就放出话来说要一切从简。所以我没有喜庆的
婚房,我的婚房只能是我的单身公寓,我没有盛大的婚礼,我的婚礼只能在他的家乡以传统而守旧的方式在几家亲戚之间举行,在农家小院里摆上几桌鱼肉饺子,我的朋友同事自
然无法跋山涉水去参加,一切都不是我年少虚荣时所憧憬的婚礼场景。
虽然我世故的虚荣不断地抵触,然而我世故的矜持让我做好准备隐忍地接受这一切,不管是什么样的姻缘,都是上苍提前安排好的。再者,如果,与我结婚的人不是我挚爱的
人,再盛大的婚礼又有什么意义呢?这么一想我便平和多了。
倒是蒋杰十分内疚,去登记的路上,我们都显得十分拘谨而严肃,他在出租车内问我:“你当真不后悔吗?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我没有说话,只是摇摇头。
他握住我的手,眼睛看着窗外,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而我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无数无数的场景在眼前飞速地放映过,一遍一遍地,Michael专注的眼神,洒脱的微笑,
深情地拥抱,热烈的吻,在记忆里隐去,又回来,隐去,又回来。
我想起曾经在江南的水乡,檀香木榻上,Michael侧卧在我的身旁,银色的月光下,均匀而香甜的呼吸,我那时候以为他就是我一生所要与之相守白头的男子,以为我将是他一
生相濡以沫的妻子,那时候,我幸福而坦然,平和而柔顺。
婚姻登记处的大姐对我们宣布说:从今天开始,楚颜,蒋杰,你俩就正式结为合法夫妻了。希望你俩从此相亲相爱,永不分离。
我的一颗泪,情不自禁没有缘由地落下。蒋杰一直握着我的手,含笑看看我,竟如青涩小伙似的兴奋得红光满面。他把两个小红本都小心地揣起来,说:“好了,现在好了,
跑不掉了。”所有在场的人都笑了。我在这微笑的气氛中,心结缓缓地解开,现在我是不一样的人了,我不仅是我自己,楚颜,我,还是蒋杰的妻子。
“我们要庆祝一下。”他说,“我们好好地去吃一顿,找一个特别有情调特别浪漫的餐厅。”
我说:“我们还是省一点过日子吧,等以后情况好了再去浪漫不迟啊。”
他停住脚步,不顾大街上那么多人的眼光,搂住我,说:“颜颜,对不起,让你在我最落魄的时候嫁给我,但是我保证,很快我一定会努力让你过上很好的生活的。你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我不忍看到他忧伤的眼睛,笑笑说:“你看你说什么呢?难道我嫁给你就是为了跟你享福的吗?”
他吸了一口气,大声说:“你真是我的好老婆。”他完全失去了平日的成熟、沉着与冷静,兴奋得像个初恋的愣头小伙。
于是我们去看了一场电影,然后一起吃了晚餐,等到回家的时候,我才突然意识到我们已经是合法夫妻,今晚我还要赶他回自己的住处吗?
蒋杰帮我把出租车门打开,我上了车之后,他自己也跟着钻进车,在车上仍然不放开我的手。他跟出租车司机说了我所住小区的名字,我便知道他是要跟我一起回家了,心里隐隐有些忐忑不安。
他牵着我的手走进小区,我故意慢慢地走,满月形的路灯清冷地照着我们,只听见鞋跟敲击路面的声音,偶尔有遛狗的邻居领着小狗经过,或者野猫在垃圾箱里翻吃食,看见
我们走近便一溜烟地跑没影了。
我所住的单元前面有一个地坪,平时早上有老人在那里晨练,白天也有孩子在那里玩耍,但是晚上那地坪很寂静,远远望去,长椅上只孤零零地坐了一个人,我越走近,心越
跳得快,突突地跳个不停,我的担忧果然成了事实:那个如化石般坐着的人影看到我们走近,便站了起来。
“嘿!”Michael双手插在裤兜里,朝我们打招呼,我不能十分看清楚他脸上的表情。但是我知道我自己的脸上的表情一定是惶恐的,而蒋杰脸上的表情必定是惊讶而愠怒的,他握着我的手攥紧了一些。
“我想和Yan谈谈可以吗?”Michael用不熟练的中文说。
蒋杰用英文回答:“你想干什么?”
“我只是想和她谈谈,你放心,我不会伤害她的。”Michael很诚恳地对蒋杰说。
蒋杰看着我不说话,我从口袋里掏出钥匙给他:“你先上楼去吧,我跟他说两句马上就上去。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他迟疑了一下,拿了钥匙,走到电梯门口站住回头看了我一眼,转身关上了门。
“看得出,他很在乎你。”Michael说。
我说:“是的,你不在乎的女人也有人在乎,你觉得很可笑是不是?”
“Yan,我知道我们之间误会太多了,不是短时间就可以消除的。”他在长椅上重又坐下,指指身边,“你也坐吧。”
我站着没动:“我不觉得我们还存在任何误会。”
他见我站着没动,只好又站起来,叹了口气:“你永远不给人改过的余地。”
“你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要改过?”我反问。
“不,我知道我错了。”他低下头,“并且一错再错了。”顿了顿又说,“但是今天我来不只是为了跟你道歉,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商量。如果我还有机会的话。”
“你要和我商量?”我冷笑道,“请问我是你的谁?”
他两手一摊:“你是我爱的女人。至少我还是这么认为。”
“是吗?”我说,“你怎么不当着你母亲的面这样说。”
“Yan,我想这个问题我已经解释过了。”Michael着急地说,“并且我妈妈刚做完心脏搭桥手术,我现在没法跟她谈这件事,再说,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就算我妈妈
不接受你,我要娶你的话,她也没法阻止。请你不要再告诉我,我们不够相爱,Yan,我很爱你,请你相信我,我真的很爱你。你知不知道上次在香格里拉,你当着我的面接受那个
人的求婚对我打击有多大?”
“那你和Cherry眉来眼去,我就应该习以为常吗?”我大声说。
“你怎么会以为我和Cherry……”他努力地摇头,试图用英语解释清楚,“我和Cherry只是普通朋友关系,也许她喜欢我,但是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她。我没有亲吻过她,没
和她上过床,我承认你跟我提出分手,我很生气,在香格里拉也有故意气你的因素,但是我没有想到你竟然生气到答应别人的求婚来刺激我。”我默默地站着,没有反应,心里满是悲愤。
他继续说:“我在中国的任期已经满了,现在我有两个选择:一、继续留在中国续签合同;二、回到慕尼黑总部去。Yan,我不想离开你,我知道你不愿意离开中国,所以我愿意为你留下来。”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他走近伸手搂住我:“好不好?Yan,好吗?”
“Michael,我已经答应了蒋杰的求婚。”我如同神游太虚。
“我知道你是为了气我才这么做的。”他低声说,“我去和他解释好吗?我想他一定会成全真心相爱的情侣的。”他摸摸我的脸,“宝贝儿,你流眼泪了,为什么?”
我流泪了吗?我抬手摸摸自己的脸颊,果然是湿的。他抓住我的手,反到身后去,低头肆虐地吻我的泪痕,我闻到他身上那么熟悉的味道,那曾经是和我热烈缠绵的味道,我感到浑身瘫软,脚底发虚。
“不,Michael,不能这样。”我软弱地叫道,他不听,用吻捉住我的唇,刹那间我如同被电击,我几乎要热烈地回应他,我的唇是干涸的土地,那吻却如同甘泉,我思念了无
数遍,在梦中无数遍重温过。另外一个我却拼命地推开了他,用力太猛,差点让我自己摔倒。我摇摇晃晃倒退了几步,低声但是清晰地说:“Michael,没用了,我已经登记结婚了。”
“什么?”他叫道,“你真的和他登记结婚了?为什么?你不爱他。”
“但是,至少他爱我,在我最需要关心的时候,总是他在我身边,不是你。”我瞪着他。
“宝贝儿,我很抱歉我工作太忙,忙到有时候无暇顾及你的感受,但是我保证以后我一定多抽时间关心你,好吗?”他走近我,再次将我拥住,“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我不允许你嫁给别人。”
“已经晚了,Michael。”我的泪水差点把自己呛到,“为什么,你不早一点来找我。”
“我找了,我找了。”他连声说,“但是你那么绝情,把手机号码都停了,你春节消失那么久,我去苏苏的咖啡厅找过你好几次,但是她就是不肯把你的电话告诉我。”他捧
起我的脸,急切地说,“宝贝儿,现在还不晚,你立刻和他解除婚约,越快越好。”
“不。”我推开他,“我和他解除婚约,再回到你身边,做一个隐形人吗?你口口声声说爱我爱我,但是我们谈恋爱多少年了?我厌倦了那样的生活,我需要一个安定的家。
现在我和蒋杰离婚,回到你身边,等到你不需要我做你女朋友的时候,我是不是就该再次安静地走开?那个时候我老了,没有人再愿意娶我了,Michael,我玩不起了,你说爱我,
是的,也许你是爱我,但是蒋杰呢,”我指着楼上,“他至少愿意娶我为妻,他把我当成宝贝似的捧在手心里。”
Michael看着我,一脸的无辜:“我一直以为你也是一个很崇尚自由的女孩,不喜欢被婚姻束缚,所以……不管怎么样,如果你想结婚的话,那么我也很愿意娶你啊。”
我摇摇头:“Michael,我很高兴你说愿意娶我,虽然你说得很勉强,但是,已经晚了。我不会和他离婚的。婚姻对于我们中国人来说是很神圣的事情,不是儿戏,不是你需要
我时我便在,你不需要我时我就远远地走开。你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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