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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雪时节

_3 桩桩 (当代)
  湖水真凉,我下意识地闭上眼,我不会游泳。水从鼻腔里冲进来,我立马胸闷,呛得更凶,双手乱挥。只觉得一阵阵刺痛。我听到有人跳下来,把我捞出水面,我脸憋得通红,咳得翻天覆地,。
  终于明白国民党如何灌辣椒水给共产党员了。绝对是酷刑。
  只听到宁清焦急地声音,大海的声音。我睁开眼,弈,他搂着小女孩站在不远处,看不清面容,我向他伸出手去,宁清一把握住,他浑身滴着水,把我的手按在他胸前,口中不住地说:“吓死我了,子琦,我的天,你吓死我。”
  我咳着,我想喊弈,我怕。你怎么不过来?怎么不管我?一口气闷住,我晕了过去。
  危机
  我躺在床上,迷糊中听到耳边有人在说话。我听到有争执的声音,有稀里哗啦的响动。然后归于平静。我再睁开眼时,是在医院里。宁清惊喜地看着我:“子琦,你醒啦?”
  我厌恶地转过头。听到他黯然的声音:“原谅我,子琦,我只是在吃醋,你看着展云弈说要离开我。我受不了。”
  他把头埋进被单,声音沉闷:“子琦,对不起,对不起,再也不会这样了,你原谅我。我害你掉进湖里,我跳下来,水真冰,我看你闭着眼睛,我真的怕,我真怕你有事。我从没这样恨过自已,我吻你的时候只想轻轻吻你一下,可是,我不舍得放开,我太想,我昏头了我!” 我长叹一声,怪来怪去是怪我自已。这样去利用宁清,那怕他说的心甘情愿,还是我的不对。我对宁清说:“不要自责了,我没事了。”
  宁清抬着看我,英俊的脸上闪过惊喜:“子琦,你不怪我了?”
  我微笑:“我那会怪你?是我自已不好,你没说错,我欠你,欠宁家的。”
  我看到宁清握紧了拳,手上青筋暴出,我伸手过去握住他:“你没有错,真的,你对我好没有错。”
  宁清有些害怕似的望向我,我温柔一笑:“好了,我困,让我睡会儿,记得叫醒我吃饭。”说完闭上了眼睛。
  我感觉到宁清的呼吸在加重,然后听到他慢慢走出去。我感觉有泪从眼角沁出来,滑向耳际,冰凉冰凉。
  伤人自尊的话我向来不轻易出口。我原谅宁清,不论他的行为让我有多痛恨,他对我的心意,小若待我如姐,宁家二老视我为已出,这些都让我对他生不了恨意。我只觉得累,心累。宁清这样做,当着奕的面这样做,怕是把弈推得更远。奕不会信我和宁清之间啥也没有。
  弈有洁僻,对自已的女人有洁僻,容不得他人染指半分。他保护欲极强,占有欲也极强。如今,远了,我模糊的想。
  睡了半天精神恢复了。我谈笑风生。跟没事人一样。
  大海边吃边开玩笑:“子琦,无锡看来克你,来了不是生病就是落水。我看你和展云弈也是八字不合,有他在的地方,你一定有事。”
  我笑着说:“那来那么多神论,只有一点说对了。”我放下筷子,对着桌上的菜叹气“无锡的菜的确克我的胃,难吃!”
  宁清连忙问:“子琦,你想吃什么?我们换家馆子吃。”
  我想吃:“……”我想吃奕那天带我吃的鱼还有馄钝,我说出来不是败大家胃口?我笑笑说:“我看我对这里水土不服,早点回岭南吃好吃的去。”
  大海连连叫好:“我也是,想起岭南的菜,我现在就流口水。”
  我们决定赶紧回去,这边反正拍得差不多了,再呆下去也没有多少必要。
  没有再见到弈,我们三人飞回了岭南。
  宁清一直小心,他心里肯定内疚得很,平时对我跟捧在掌心里的宝一样,生怕我大怒而去。他静静地对我说:“子琦,你要是想走,随时都行,现在都可以,不用担心其它,我能处理。”
  我笑着说:“不会的,现在不会,有那么美的地方免费吃住,我一时半会儿还没找着有同等条件的,宁清,你不会嫌我吃得太多,还霸占了你的大床吧?”
  宁清终于露出笑容。我打量他:“宁清,其实你真的很帅的,有钱多金,潇酒倜傥,我们公司里好多人都说我钓了只金龟呢。”
  他摊摊手叹气:“你那有钓?你不过无意中往水里扔了根树枝,这只龟就自动爬上来了。还赖你非得说你钓上来的。”
  我咯咯直笑:“宁清,原来你嘴甜的时候这么哄女孩子欢心!”
  宁清一扶头做眩晕状:“还好是你,要是别人,我怕我一开口接下来只能硬撑着说我要负责了。”
  我哈哈大笑。与宁清的隔阂不再有:“可是我欠你呢,我真要还的呢。能不能不还?你千万别还想有利息呵。”
  宁清也笑:“利息嘛就算了,不还可不行。子琦,不管你以后找到了那个,我这个‘前夫’总是先进门的。”
  我实话实说,再呆上半年左右就和宁清“劳燕分飞”。宁清浅笑着同意。
  宁家的事算是摆平了,公司又出事了。
  云天的款一直拖着没给齐。公司已垫资甚巨,前期的拍摄,人员的费用是一大笔。路牌。灯箱,平面,电视的宣传合同早已签定,路牌灯箱已投入使用,媒体广告正在播出中。公司也垫付了大笔费用。
  现在政府在催款,媒体在催款,制作分包商也在催。老总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天天守着财务给云天发传真,财务部主管已飞了好几趟北京。云天每次承诺马上打款,账面上总不见银子汇到。
  老总急急召集各部门主管开会。我对大海说:“你觉不觉得老总的肚子瘪下来,象袋鼠?”
  大海忙低头偷笑:“现在生死存亡,要与公司共进退。”
  我也笑:“听说云天的财务是个四十来岁的丰韵妇人,派你用美男计?”
  大海贼笑:“其实何必这么恼火,我保证你一出马就能化解。”
  我气结:“你是小人,展云弈不是!”经过这么些日子,我有理由相信展云弈要出手早就出手了,用不着拿公司开刀,公司又不是我开的。倒闭了我不过换个地方打工。
  老总开始沉痛地讲话,我和大海连忙住口正襟端坐。“相信大家都知道了云天集团款没打过来的事。现在公司正处于一个相当被动的局面。公司已经垫资达四百多万元。现在媒体已催款数次,这个月的广告费再不到账,就停刊停播。一旦停止,我们公司的名誉受损,同时面临违约。”
  大海忍不住开口:“云天不打款,我们违什么约?”
  是啊,你银子老不到账,关我们什么事?老总叹了口气说:“当时只想一口吞掉云天在岭南的单子,合同上签定前期制作由我们公司垫资,而宣传开始执行开始后一周内,云天开始打款。只是当时没想到云天前期的单子会有这么多,公司相当重视与云天的合作,花去大笔资金投放制作。而且前期投入的钱已挪用了部份其它单位的资金。现在云天拖款,他就算是违约,我们也同样面临违约。其它单位已催款多次”
  老总说话声音都在抖。这年头,公司最差的就是流动资金。前期制作相当于凝固了资金,云天是今年公司最大的单,云天款没到,公司没法支付欠其它单位的钱。这样的三角债比比皆是。能够周转就能维持公司正常运作。公司为了云天的单,挪用了其它项目的钱,一旦周转不灵就惨了,再大的公司也是说倒就倒的。
  我很奇怪,在当初就应该想到这样的事情。一般情况下至少应该是打款到达一定比例,公司才开始动。这次和云天合作怎么就没想到一旦出现拖款就会大问题呢。会场里议论纷纷。不用说,老总贪心,以为云天这样的大集团不至于不讲信誉。
  商量半天还不是老总说了算。老总迅速分派工作,催款的,协调媒体的,应付其它单位上门要钱的。完了把我和大海留了下来。
  “子琦,大海,我想联系宁氏拆借资金。”老总直接开口。
  我和大海同时摇头,相当一致:“公是公,私是私。老总你直接找宁氏联系。我无能为力。”话虽如此,却觉得老总很可怜。现在找银行贷款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银行审计越来越严格,再有关系也不是说贷就能贷的。找宁氏也要看宁氏的状况,那家公司的流动资金都不会轻易拆借。
  拖欠资金也是常事。就算告云天违约拖款,等官司完了赔你。可能还没等到它赔,公司就会垮。
  危机总是说来说来,解决得到也轻松简单。宁清搭手帮了忙。有些拖欠我们公司的资金在回笼。媒体也因为公司常年的合作放缓了时间。我问宁清借了多少钱给公司。宁清笑着不答。
  云天的资金正慢慢地汇来。看来是没啥问题了。
  我万万没有想到,一切只是开始。
  日记
  公司没有什么大的变化,资金缺口一旦堵上,公司就是家良性循环且在赢利的公司。云天没有再为难公司。资金到位及时,老总脸上又挂上花儿朵朵。我照常上班,下班。已经过了最忙的时间,现在不过守一些后期的东西。
  我还是住在晨园里,有空陪二老说说话,和大海小若并一干同事出去露营野餐。不过过了两月平静生活。夏天就到了。
  岭南从春到夏无处不飞花。整座城市都被包围在花海里似的。每家每户阳台上的三角梅都开始怒放,烧成一片片的红云。正是休假游玩的好时节。我没有弈的消息。似乎我正在慢慢适应他与我的距离。
  宁清看向我的眼睛总提醒我,我和他的缘份也快到了。也许是因为这个,我觉得他也在疏远我似的,连早餐的餐桌上也常常看不到他。宁妈妈不停地念叨:“这孩子,不知道在忙什么,总把老婆扔在一边。”
  我只有听着,不敢应声。我走了,两位老人家会伤心。
  这天,我没睡着,听到宁清回来的声音。脚步声很重。平时宁清回家晚,都会尽量放轻脚步,免得吵醒我。我奇怪的拧开台灯张望。
  宁清“砰”地一声推开门,没有回书房,可能是看到我披衣坐起。径直地朝我走过来。我闻到他散发着浓浓的酒味。大概又有什么应酬喝多了吧。
  我跳下床上去扶他坐下。一边说:“我给你倒杯水去。”
  宁清伸手用力一拉,我往后倒下。他从后面抱着我,头埋进我的发里。我急:“怎么啦,宁清?喝多了是么?我给你倒水好不?”
  宁清不肯放,他似乎此时特别依恋我。有时宁清会有孩子气,一点不象三十一岁的人。时不时还会嘟啷几句象撒娇一样的话。
  我还是不习惯和宁清靠这么近。就算是朋友,拍拍肩,搂搂腰,但不是这样。我担心他借酒发疯。我拍拍他的手,说:“好啦,我倒了水再给你弄张毛巾,我不走呢。”
  宁清终于肯抬起头,他把下巴搁我肩上说:“子琦,你走吧,走得越远越好。”
  我一惊,他怎么了?平时舍不得,现在却想让我走?我使劲挣开他,回头看他:“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宁清闭着眼,猛的往床上一倒,竟呼呼睡着了。
  我叹口气,他这么大个头,我那抬得动。本想帮他把衣服也脱了,却又缩回了手,只帮他把鞋脱了,扯过被子盖好。看来,今晚我只能去书房睡沙发了。
  我仔细打量宁清的书房。褐色家俱,简洁明快。一台电脑,几架子书。除了金融类,资本类的书籍还有好多心理学管理学的书。真是没趣,居然连一本杂志一本小说都没有。
  电脑旁放了张我和他在婚礼上的照片。突然想笑,我根本就没和他拍过婚纱照呢。这张也算?哦,还有竹镇纸,放在一堆文件上。好象这是我送给宁清唯一的礼物吧,从苏河买回来的。
  给宁清吵醒了睡不着,我干脆打开电脑玩。电脑设有密码,我试着输了宁清的生日,宁若的生日,宁妈妈,宁爸爸的生日还有我的生日,都显示无效。气馁地想放弃,突然看到那张照片,我试着输入婚礼的日期,电脑打开。
  这个宁清,我笑着摇头,桌面是我在花园里种花的照片。估计是那天他在窗口叫我,我一回头他用手机拍下来的。抓拍得挺好,我自已都觉得这笑容很灿烂。
  我本来想上网,没想到看到桌面上一个文件夹,上面写着我的名字。我偷偷往门外看,没有动静,宁清正熟睡中。我默念,偷看他人东西是不道德的。可是宁清,你会原谅我的。嗯,一定会的。我点开了文件夹。里面是标注了各种日期的文档,是宁清的日记?
  天神啊,偷看他人日记是要受到惩罚的,我好奇,我强烈的好奇,我只看一篇。原谅我。我以后会好好做人。我喃喃自语着。情不自禁点开了一篇。最近的一篇。
  宁清写道:“我想我留不住子琦了。宁氏最近让我力不从心,我没有更多的力量去保护她。展云弈已经下手了,宁氏他根本就没放在眼里。他只是慢慢地让我们放松警惕。就象烧水煮青蛙一样,等发现,已经跳不出去了。我只是可怜子琦,展云弈根本就没变过。根本就没打算放过她。他那会转变这么快,轻易就让子琦嫁了?他不过是要把子琦唯一生存的环境全毁得干干净净,让她无处藏身。”
  老天,偷看别人日记真的要挨罚的。我盯着电脑愣住。展云奕做了什么?他对宁氏做了什么?还有公司,公司的那次危机?
  “子琦!”我抬头,看到宁清站在门边。带着一丝惊慌,一丝怜悯。
  我缓缓地问:“现在是什么情况?”
  宁清似乎有些着急,抿着嘴不开口。
  我大喝一声:“你说啊?你瞒得了多久?你要我欠你到什么时候?”
  宁清就是不开口。我一急之下就往外跑。宁清拦腰抱住我:“子琦,你上那去?”心里有道堤决了口,我克制不住怒气,死命地想挣开宁清,他抱着我不放手,拼命地摇晃着我:“你冷静点,冷静点,我告诉你,你别这样吓我!”
  我在他的怀里慢慢安静下来。这一刻,我想杀了弈的心都有。刚刚建立的信任全部崩溃了。他还是四年前那个弈,还是那样霸道不讲理。我以为他变了,没想到宁清将会成为第二个阿宁。我悲伤得竟没有眼泪。
  我不知道心里这股钻心的痛是气他对付宁家还是他轻易地骗走了我的信任。
  他送来花衣的意义不是要断绝与我的关系,而是要我记住,我要嫁也只能嫁给他。他说再见,原来再见还有第二层意思,我会再去见他。
  他问我是不是忘记他说过的话了。如今他说的每句话都这么清晰。
  他说要跑就跑得远远的,不要让他找到,否则我就再无自由可言。
  他说,我当初自已走的,他要我自已回去。
  他说我嫁九十九次,第一百次他还是要把我娶到手。
  他说,你不要去害人。
  这一刻,我悔恨和宁清的协议婚礼。是我害了他,害了宁家。我只要想起宁爸爸和宁妈妈的慈爱,想起小若的可爱,我就恨自已怎么会有这么幼稚的行为。
  我平静下来。一定要宁清告诉我宁氏的情况。宁清担心地看着我,很简单地说:“展云奕私下里在收购宁氏。”不肯再多说。
  这是宁老爷子的心血,是宁清的心血。他怎么能以这样的方式夺去?
  “上次我们公司呢?”我问宁清。
  “有了一次,还怕你们老总不乖乖听话?”宁清答我。
  是啊,难怪策划案大张这么巧就住院了。难怪非得让我去北京。难怪,我与大海从北京回来没多久,云天就与公司达成合作意向。一切似乎都变得顺理成章。
  “子琦,你不用担心,宁氏百分之五十的股权一直在我们手里。不过是他横插一脚进来罢了。”宁清说得很轻松。我却知道,宁氏其实是家族企业。其它的股权大都在自家人手里。不管展云奕能否拿到控股权。只要他进入董事会,以后的宁氏怕是要给他弄得鸡犬不宁了。
  我听明白了,听清楚了。我对宁清说:“我想睡了。明天再说吧。”
  “子琦,你千万不要乱想。没有那么糟的。况且,这里没你什么事了,是我和他的事了。”宁清言语中透出坚定。
  宁清越是这样,我越是难过。我冲他点点头。关上门,睡觉。
  第二天,我醒来后洗了个澡。我希望自已能清醒些。我从窗口往外看晨园。宁爸爸在花园里打太极,宁妈妈在剪花。多么详和的生活!
  我来到餐厅,小若正大口大口地吃早点。我习惯地煮咖啡。看着水咕嘟咕嘟地冒着气泡,换作平时,我老是怕玻璃给烧炸,早早取下。可是今天,我等,再等。终于煮好。啊,连香味都比平时的浓。
  我坐着喝咖啡,与小若聊天。小若从不肯安安静静地吃早点,每次都急着汇报看到的新闻啊,那家店有新进的衣裳啊,那里发现有家特别的馆子啊。我就会把她的意见转告大海,让他给小若惊喜。这个笨丫头,竟象是从来没有发现情报是我泄露的,一个劲儿夸大海有眼光,与大海英雄所见略同。
  我认真地听小若说,时不时参杂意见。大海,今天是我最后一次给你线报啦,以后你自已好好琢磨小若的心思吧。
  宁清从楼上下来,我对他温柔一笑。这个男人给了我这么温馨的家,我感激他。
  起身帮他盛粥,宁清有些受宠若惊,也有怀疑:“子琦,你今天……”
  我接口:“快吃,我还要去公司,晚了就搭不了你的车了。”宁清释怀。
  与宁爸爸和宁妈妈问了早安,我们三个有说有笑地出门上班。
  我坐在车上往回看。晨园的花开得那么好,以后看不到了吧。
  到了公司门口,我对宁清挥手说再见。等看到他开走车。我才从墙角钻出来。一直看着他的车转过街角,宁清,我何德何能让你如此对我?我答应过大海呢,我不要你受伤害,不要宁家受伤害。
  公司还是这么热闹。又在说什么八卦了?我笑嘻嘻地看着这群同事。四年多了,我和他们相处有四年多了呢。我真是舍不得。以后上那儿找人热热闹闹聊八卦去?
  我看到大海,照例勒索他请吃饭,然后慢调斯理,一句话掰成三句话,吊住他的胃口才把小若的新动向一一告知。
  大海啊,我也舍不得你。
  我把小王叫进来。没想到,我要走,唯一能交待的会是这个半响不明白上司习惯的傻小子。
  “小王,我现在对你说的话,你能保证在今天下午下班的时候再说出去吗?”
  小王憨憨地笑:“子琦姐,你放心,你说就是,我保证。”
  “那你听好,这是我的辞职信,我所有的东西全整理好了,你那里有目录。办公桌是没有锁的,我该交接的东西全在这个文件夹里。在今天下班的时候,记住,是下班的时候把信交给老总。如果有其他人问,你就说,我说的,我走了,再也不会来。听清楚了吗?”
  小王张大了嘴:“这个,我,子琦姐,我不明白。”
  我再次慢慢地对他交待了一遍:“现在听明白了吗?你不用紧张,我没有携款潜逃。”
  小王点点头,表情疑惑。
  我轻声对他说:“小王,这个算是帮我私人的忙。你是男人,答应了的事就一定要守信。我先谢谢你了。”
  小王想了半天说:“我答应你,子琦姐,你是不是有什么难处?”
  我笑道:“不要问了,你记得答应我就好。好好努力。我走了”我走到门口,对小王又说了一句:“要是下班前有人找,就说,我去美院拿设计稿去了。“
  小王点点头答应下来。
  我只能相信他。我现在要做的是直接去机场,那班飞机飞北京坐那班。
  我一个人来到岭南,如今带走的只有放在办公桌上妈妈的照片,和那件绣花衣裳。
  休假
  北京的太阳正烈,路边高大的杨树翻着手掌似的叶儿反射着阳光,风一吹,沙沙作响。我眯着眼,看对面那幢闪烁着光芒的大楼。突间觉得很冷,搓搓手臂,皮肤这么凉。赶紧站到太阳底下晒晒。
  南方女孩儿和北京本地女孩儿一比就出来了。没有满脸的痘痘,肌肤似玉。田华羡慕地说:“天生丽质是天生在了一个好地方。”然而,这里的人却天生看不起其他城市来的人。总以为是外地人纷涌到了北京,占了这里的资源,抢了他们的市场。殊不知,最累最苦的活儿都是外地人在做。没有房子,没有户口。遍翻京城各大报的招聘广告,下面无一例外印着一行小字:限北京五城区户口。据说,这是北京市劳动局为了保障本地人采取的强制条款。虽然,实际招聘并不一定以这条为限。却分明道出了一种岐视。
  那时候,大四都开始实习了,没什么课了,同学早就四处联系单位打着工待业。有个师兄介绍去一家报纸实习。声明没有基本工资,做一件活儿拿一次钱。多少也不知道。
  去之前师兄专门交待,把卷发梳成辫子。师兄说:“我们报社的女孩儿,短发不用说了,长发一律直发。”言下之意,这么卷的头发一进去,会给人一种不正经或轻浮的印象。那时才恍惚有点明白为什么弈不要我披着头发。
  我骨子里看不起这种对外表的偏见,有些叛逆,有些不服气,在学校总是把头发散开,戴着夸张的银饰。然而,每一个到了北京的外地人,没过多长时间,都会跟本地人学着打扮。穿牛仔裤,体闲装。以这种最朴实常见的服装来响应北京的大气。
  在学校里从背影看我经常分不出前面走的是男是女。这种压抑本性的文化让我对北京爱不起来。
  我永远忘不了年少气盛的我第一次去打工的经历。所有的自信满满到了用人单位成了不够谦虚。奕回来后,我同他争这个问题。他寻思良久说:“到了一个城市就要适应这个城市的规则,否则,你会成为异类。”而成为众人眼中的异类,对生存绝对没有任何好处。我不屑地说:“北京是座虚伪的城市。”
  其实弈的所有要求都是在教我如何面对这座城市,如何融入这座城市。用一层壳包裹真实的自已,用假面去应付别人。而我当时,不肯敛去锋芒。不是不懂礼貌,不是不会低声下气,我只是不想。
  现在,我回来了。没有惊奇,没有胆怯,没有张扬。我平静地打量着这座城市。我口袋里有一千多块现金,卡上有几万元存款。足够应付我在这里生活直到找着工作。
  我找了家小旅馆住下。下午就去找房子。约好中介第二天看房。我在街上买了个煎饼当晚饭。一块五一个,最实在不过。去超市买了简单的洗漱用品,能用就行。
  躺在旅馆里静静地思考。我的突然离开岭南可能已经炸开了锅。不知道公司里人的反应,宁爸爸宁妈妈他们会伤心吧,宁清他们应该急得上火了吧。他应该知道我要去找展云弈了。知道我来了北京,却肯定找不到我。我连手机卡都扔了。而北京如娟子说的,太大。这样的小旅馆我最多住两天,找到房子就搬走。要把京城的旅馆和中介梳理一遍,时间也够我冷静下来做好准备了。
  房子一居室,两千一月,通两气,带家俱家电。在三环内能找到这样的房很不错了。主要是马上就能入住。去超市拎着大包小包的生活用品,我在北京有了个新窝。
  没有去找大学同学,也没有急着找弈。我还在为自已争取,希望回去时,我已经找到了一份工作,这样,多一点空间。不然,就只有呆在他身边,闷闷地数着指头过日子。
  去应聘的公司人事部的人拿着我的简历奇怪的问我:“你学广告的,怎么来聘办公室文员?”我微笑着回答:“因为公司只有文员招聘,我才到北京,需要这份工作,专业是广告,也算和公司业务沾边。”
  我没有写上在岭南工作的情况,另外杜撰份了经历。我得到了这份广告公司文员的工作。不是我喜欢的设计与制作,试用期三个月,月薪只有不到三千元。但是慢慢会好的。我没有说谎,我极需这份工作。重新熟悉北京,重新走进这座城市。
  北京的公交车是我的梦魇。每天六点出门,坐两站路转地铁再转公交才来得及八点左右到公司打卡。下班进地铁的时候还有阳光灿烂,出地铁就是星星满天,然后再夜色里再坐公交车。回到家已近八点,摇摇晃晃进门往床上一到。每天四个小时时间花在车上。有那个人说喜欢生活在这里,他肯定不知道好日子是咋过的。每每这时,我就想念岭南。上班十分钟,下班十分钟,慢慢地走路,一间间逛着沿街的小店,看着想买的就下手,不象这里,除了周末一次性大采购,我只想呆在屋里睡觉。
  然而,却也充实。公司事情不复杂,应付起来很轻松。最主要的是这样的工作,这样的生活不劳心吧。
  夏天转眼就过。不知不觉我在北京已呆了三个多月了。没有宁清,没有弈,没有一切烦恼。我自已在小窝过了二十八岁生日,买了只烤鸭庆祝。感觉相当不错。这样的日子太惬意了,真想一直这样过下去。如果公司的薪水更多点,我会更高兴。一个月工作下来挣的钱刚好够房租和吃最简单的伙食。卡的钱都不敢用,省得以后跑路时连车费都没有。
  看着秋风咋起,心情也跟着好。我的假也该到期了。我欠宁家的该去还了。不知道云天周末有无人上班呢?我就是不要请一天假。
  周六,看着外面,天空很蓝,阳光很暧。我转了地铁,坐了公交,去云天集团。
  前台小姐非常礼貌地问我找谁。我微笑着说:“找你们市场部的苏郁小姐。”
  过了会儿,小姐抱歉地告诉我郁儿不在,礼貌地请我留下信息。
  想了想,我只在留言条上签下了我的大名。
  下周这个时候,会有人不休周末等我了吧。我暗笑。不找我是不可能的,找我太费精力也是正常的。我就是仗着展云弈要我,不为别的。
  四年工作之后,我已经成熟起来。不会指着展云弈开骂,大吵大闹能解决问题么?
  不知道看到留言上只有我的大名,郁儿会不会哭笑不得?不知道我终于还是现身展云弈会不会满意?
  照样上班下班。我都没有多想这个周末会是什么样的情况。见了面自然就会知道了,不操这个心。我的目的很简单,要展云弈放弃宁氏,把收购的股权还回去,以后,我和宁家,和岭南也再无瓜葛。
  我把头发做了陶瓷烫。一头直发。对镜一照,还是觉得卷发好看。瘦了,手伸出去跟骨柴棒一样,白吃这么多馒头了。穿了件本地人喜欢的T恤,牛仔裤,背着双肩包,蹦蹦跳跳去云天找人去。郁儿没准会感叹,我咋不老,还清纯学生样。
  乱念一想,要是云天没人呢?没人有我想象般的在意我呢?嘿嘿一笑,正好,再逍遥一周。反正我也喜欢现在这样轻松自在。私底下倒真的希望如此。
  展云奕,我来了。喜欢么?开心么?满足么?有成就感么?我瞧着云天的大门冷笑。抬头挺胸走了进去。
  还是那个微笑知礼的前台小姐,与上周不同的是,主动迎了上来,带我到电梯门口,柔声请我上十八楼。我还没开口呢,该不是前台备有本人玉照一张,每天对足进进出出的女士打量,翘首盼望?
  电梯上十八楼。上次来云天商讨策划案时也是十八楼。要见的人先是郁儿?
  郁儿已接到前台电话,笑容可掬地站在电梯口等我。一见面就好热情的一个拥抱:“唉呀,子琦,你怎么都不留电话,害我周末在这里等。”
  我呵呵笑着:“我没买手机呢,太贵了。”
  郁儿那会相信,拥着我说:“走,吃饭。”
  “嘎?早说嘛,我还坐什么电梯上来,你直接下楼不就完了?”我埋怨,兴高彩烈又坐电梯下楼。嘴里不停地说:“我想吃大餐,我还没吃早饭呢,空着肚子坐了一个多小时才到,你请客哈,我现在穷。”
  郁儿连声答应。下到地下室开出一辆思域。我感叹:“大公司就是好,薪水可以买二十几万的车子。”
  “贷款买的,一次性付款我可不行。”郁儿笑道。我瞧着她熟练的开车非常羡慕:“郁儿啊,我拿了几年驾照都不敢上路呢,看你开车的样子真帅。”
  她呵呵笑了:“说你吧,这开车有什么难的,熟成生巧。有空我带你跑跑?”
  我直摇头:“开车也是要看开赋的,我不是不会,就是不敢上路。一上路车就不是我在开了,自已都会跑。算了。”
  郁儿戏谑地说:“你以为开车好啊,那是劳累命,开久了,手都会粗。”
  我们就一直这样调笑,坐进餐厅里说的也是大学里的往事,在北京的同学的情况。都避免提及展云弈。我不提是我不着急。郁儿不提自有她的想法。但是她真的不提,我倒以为今天就只是单纯的同学聚会了。
  吃过饭,喝过饮料,聊得天昏地暗,一天的时间就坐过去了。郁儿坚持送我回去,说太晚挤车不方便。也是,懒得有车代步,她是侦察地形也好,没有半点打算也好,反正我都露面了不是?如果没有从前的种种,我不会有疑心,现在就算是我怀疑错了,我宁可相信我的猜测与怀疑.
  下车时,郁儿半娇半怨地说:“子琦,都忘问你在那儿上班了,你还是买只手机,方便联系。不然,下次周末来留张条,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来。”
  我笑着说:“好,买了卡就和你联系”。
  我明天就会去买卡,然后静待展云弈大驾光临。
  交锋
  无论从前我去过没去过的地方,总唤起我对他的思念。总让我回忆起那些甜蜜悲伤的日子。每当坐着公交车穿行在这座城市,恍惚觉得还在这里读书,兜里还放着弈的来信,我一遍遍温习记熟他的话,慢慢地回味,这样路就不会开长,公交车挤着也不会累。
  我宁神定气等待展云弈的出现。不是不期待的,自从无锡一别,我已经有大半年没有见着他了。如果不是发现他对宁家下手,我几乎都以为他会退出我的生活。我很气自已,气自已一面恨着他,一面却又思念着他。
  几乎每个周末郁儿都会打电话来,约着一块儿逛街,吃饭聊天。然后是在北京的同学。感慨生活,感慨工作,感慨家庭。我非常奇怪展云弈的迟迟不现身。郁儿也不提。我面上不说,心里却有些急。最初是我镇定,现在几个月时间过去了,我担心宁家会不会有事。
  宁清告诉我他手里有百分之五十的股权,展云弈要想控股是非常难的一件事,可是,我还是担心,我很怕会来不及,暗自后悔该来了就去找他。如果他一直沉稳,识破了我的想法,我再和他谈,手里的筹码就少得可怜。
  郁儿也是,她不过是云天的一个职员,干嘛对展云弈死心塌地。四年同窗真的赶不上真金白银吗?
  每次她约我出去,我都答应。每次的结果却是单单纯纯的同学约会。是郁儿顾及我们的友情展云弈不知情吗?我马上否定了这样的想法。因为,我从郁儿的眼中看到了一种东西,一种刻意。
  在北京呆过的人都知道。再好的同学,朋友,也不会有这么好的精力每个周末都聚。隔三差五就算是感情很好了。在这座城市里,每个人都有自已的空间,自已想歇息的时候,混职场的尤其珍惜周末。如果说我刚出现在郁儿面前时,她惊喜,约着聚聚没假。这一个多月来每个周末都聚,我看我不累,她都累。
  展云弈,你倒底在想什么呢?
  这个周末郁儿再约我,我以公司有事推了。我明显感觉她松了一口气。真不容易!我也不容易啊,终于可以舒舒服服在家睡懒觉了。
  我有些雀跃,马上跑到超市买上一堆吃食,打算在家窝上两天。
  如果没有记挂着宁家。我真爱上这个小窝,真想这样窝一辈子。如果我自私一点呢?打了个寒战,我做不到。我欠宁清的,欠这个看上去温文尔雅的人一份情。我只能选择去偿还换得心安。佛家说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及求不得,其实我对宁清一苦也无。我记得的是从小妈妈对我说的做人之道。妈妈说,欠债还钱,杀人偿命。我欠了人家的情,我就要去还。
  晚上,郁儿来电话了。上午才说不了,晚上又来约?没这么简单吧。我接起电话:“郁儿,什么事儿啊?”
  “子琦,你出来,我在你家楼下呢”郁儿说得又急又快,语气里有说不出的焦急。
  本想再拒绝,她在楼下,我叹口气换好衣服下楼。
  拉开车门坐进去,郁儿看着我,好一会儿才开口:“子琦,对不起,你知道的,你找到我,展云弈就知道了。”
  我不说话。我当然知道。郁儿接着说:“我来,是想告诉你,你要想好,如果你现在改主意,我现在可以送你去火车站,那趟车走,你就上那趟火车,不管目的是那里,走了再说。”
  我吃惊,感动。喃喃说:“郁儿,我以为,你不会再帮我,你不管我了。”
  郁儿声音几乎带着哭音:“我怎么会不帮你,我一直内疚,子琦。以前我常想你和展云弈有那么多年的感情,这些误会是可以消除,我不过顺手做做好事。可是,我看到你那么难受,又想我是不是做了笨事。我每次看你的眼神,里面带着生疏,带着防备,我真的难过。”
  我拍拍郁儿的肩,我原谅她,现在真的原谅她:“郁儿,为什么展云弈这些日子没出现?”
  郁儿说:“他在英国”,郁儿停顿了下继续说:“他回来了。子琦,他要你自已去见他。”
  我点点头:“什么时候?在那里?”
  “明天,明天上午十点我来接你。”郁儿低声说到。
  我笑着安慰她:“其实我早想见他。”
  是,我早就想见奕,我想相逢一笑抿恩仇。不管他提什么样的条件,只要不伤害到他们,我都答应。自尊重要么?重要!自由重要么?重要!
  我的勇气在于,妈妈给我说,咱们苗家人,从来都是清清白白做人。
  我求心安。成语说心安理得,心不安,就无道理可讲。我鄙视北京。再好的礼貌,再好的外在也不过是座冷漠的城。
  我自认从无亏欠弈的地方。唯一不让他满意的是我拥有的骄傲。与财富无关,与身份无关。
  我心安理得地入睡,明天一觉醒来,我会神精气爽。
  上午十点,郁儿准时来接我。我为她悲哀。展云弈能给她什么呢?钱?权?让她不得不,不能不去做她不愿做的事。我只能说我可以理解。
  车开进了我熟悉的地方。香山脚下的别墅。我一路无语。郁儿停车,我推开车门的瞬间,我听到郁儿说:“子琦,我从来没见过你这般固执的人。有多少男人能象展云弈这样专一?”
  我笑笑:“你放心,我会好好和他谈。”
  我径直走进别墅。
  一进去,我就看到了他。他坐在沙发上看我走近。他说的第一句话是:“子琦,你终于来了。”
  我微笑着回答应:“嗯”。
  奕真的很好看。刀刻似的五官,浓眉入鬓,一身黑衣。我静静站在门口看他。
  弈抬头看着我露出笑容:“过来,我抱。”
  我走过去,站在他面前,把他的头揽入怀里,隔了这么久,这么久的时间,我却对弈陌生不起来:“弈,我回来了,累了,你放过宁氏好不好?我不想欠宁家,不想欠宁清,不想和岭南再有什么瓜葛。”
  奕抬起头,嘴角含笑:“你是为了宁清而来?”
  我诚实地回答:“奕,我不喜欢欠别人情,你不要伤害他们,过去的,就让他过去”
  奕看着我说:“子琦,我真的伤心,你失踪时我呆在英国没法回来,我以为你真的消失了,我再也见不到你了。你知道什么叫寝食难安吗?我甚至恨自已没能守着你。我知道你在北京城里呆着,我不过没时间去找你。你失踪几个月,为的不就是吊着我的胃口让我着急?这样,你才可以报上筹码与我讨价还价。”弈闭了闭眼,手劲突然加重,低声咆哮:“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宁清!”
  我没有生气,没有吼,我淡淡说:“你说准了,我的确是为了宁氏,不止是宁清。我这样来见你,就是为了和你谈谈条件,你不再找宁氏麻烦。不再有什么收购,我也再不欠宁家。你的价码我不知道,你说。”
  我的话让弈的态度突然改变,他的不快瞬间消失了,呵呵笑着说:“我的条件嘛,我只要你而已。”这个回答在我意料之中,我不吃惊。奕紧接着说:“我拿宁氏没用,还给他也不打紧,但是你在意不是么,子琦?我要你和宁清离婚,然后嫁给我。”
  我低叹,我不需要和宁清离。这个不算是条件。可是,嫁给弈么?容我考虑。我终于说:“弈,你觉得我现在嫁会心甘情愿?有意思么这样?”
  “的确没多大意思,你说要怎办?”弈开始调笑。
  曾经在书上看过逻辑中有道二难选择。只给了你苹果和香蕉,问你吃那样。人的思维定式会不自由主和苹果和香蕉中选择一样。但是却忽略了有第三种选择,不吃苹果,也不要香蕉。我印象很深,于是我对奕说:“等我心甘情愿再说。”
  奕放声大笑,脸上露出赞赏的神情:“好,我会让你‘心甘情愿’”。
  谈判
  和奕的见面没有我想象中的雨骤风狂。他很合作地答应不惹宁家。我不敢相信会有这么好的事情。他要我也不是件难事,他完全可以阻止我和宁清那场婚礼。我不止一次想过,如果弈出现在婚礼上,我不一定能坚定地把婚礼举行完。如果他提一句苏河,提一句往日的情深相依,我就举手投降。他没有这样做。而是有预谋地设计收购宁氏,利用合作把天地娱乐逗得团团转,无视我已经嫁了的事实,照样出现在我身边,隐藏着他的恨意与怒气,收敛行为恢复我对他的信任。他说,他不对宁氏下手。他说,让我心甘情愿地嫁他。我能信?
  我想我面色不动,眼睛却没瞒住对他的不信任。我没有他这么好的耐性,也没有他的定性,索性就用这样的眼神瞧着他。
  “喝茶吗?”奕站起身去拿茶具。没有正面回答我的疑问。听他接着说:“上次我从无锡买了两套茶具,一直没用过,听介绍如何选紫砂壶,今天给你上上课。”
  我很佩服他。成功转移的我注意力,我好奇地跟着他往厨房走。
  奕拿出两个盒子打开。一盒装着套豆青色竹节壶,一盒是瓜型紫砂壶。他慢慢把水槽注满水。拿起竹节壶说:“选壶先看型,每个壶都不一样,都是手工捏出来的。所以看表面要光滑,整体有美感。然后拿起来看壶嘴,壶柄,壶纽是否处在同一条线上。最后看密封情况,把壶放在水上,壶身不沉,再把壶装满水,用指姆堵住壶嘴,把壶身倒放,壶盖不会掉下来为最好。这两套壶花了我五千块钱呢。”边说边试,我认真地看他有板有眼地试壶。连连点头,感叹自已去无锡除了生病落水就没得到好东西。
  正想着,弈把壶装满了水,手指堵住壶嘴,把壶倒放,只听啪的一声脆响,壶盖掉了下来,壶纽上的竹节摔成了两截。我愣住,再看他,眉间一片尴尬,他疑惑地说:“当时买的时候,商家也是这样做的啊,怎么没掉下来?”
  我忍不住好笑:“十一个二百五没了。”
  奕更疑惑:“两千五一套怎么会是十一个二百五,你会不会算账啊?”
  我一本正经地说:“是啊,还有一个二百五正想不明白呢。”说完迅速往后一退,哈哈大笑起来。
  奕喃喃地自语:“是啊,还有一个二百五。”突然朝我扑过来:“敢笑我傻,看我怎么收拾你。”我早有准备,一下子闪到餐桌后,两人笑着围着餐桌捉迷藏。跑了一会儿,我就累了,喘着气投降。
  弈抱着我坐着休息。突然说:“子琦,你还记得在苏河的时候,我们上山你躲我的事吗?”
  “记得啊,我们上山砍竹子。我经常趁你不备躲起来,等你来找我。你真笨啊。”我呵呵笑起来。
  “我那是笨?我是故意找不着你的,你躲得那么明显,我怎么会找不着?你没耐心,藏好一会儿看我没出声,就伸头往外看,草叶一动我就知道啦。”奕笑道。
  我嘟了嘟嘴:“这样啊,真没趣。”
  奕意味深长地说:“是啊,有时候提前知道了答案,就会没趣。”
  我沉默了会,问他:“你知道我不信你会对宁氏放手,但又不想解释是么?”
  奕笑了,轻吻下我的脸说:“子琦,你真聪明。”
  我忍不住说:“为什么?为什么明知道我不信,就是不解释?你知道我开出的条件是不惹宁家的。”
  奕浑身蓦地散发出强大的自信:“你还不明白?我展云弈想要的东西没条件可讲。”
  听他说完这句话,我象突然一屁股坐到了一丛刺上,痛跳起来,指着他恨恨地说:“你根本不和我谈条件,你根本就是在逗着我玩,你怎么这么可恶?”
  奕扬扬眉:“我喜欢。”
  我气得舌头打结,瞪着他不知道该骂什么才好。
  而他正强力忍住爆笑出声。我咒他笑得岔气,笑得断肠,笑得抽筋。突然心念一动:“展云奕!我不和你谈了,我欠宁清的账还不了啦,我只有陪着他,要死要活,破产讨饭我都认了。”
  奕慢慢收敛了笑容:“你敢!”
  我哼了声说:“反正我嫁的是他不是你。你要弄明白,我还没离婚呢。”眼角瞟着他,看他脸色渐渐不好,忙又补了一句:“本来想你放过宁氏,我对宁清没有负担,我就轻轻松松回到你身边,再也不走。原来你不过喜欢逗我玩,外面有大把的女人候着你,也不差我一个,好歹宁清对我还一心一意。”
  展云弈,你的弱点是太自信,太骄傲。你连条件都不谈,只要看到我低眉顺眼乖乖听话回到你身边。若不是你这样强烈的欲望,我还真找不着对付你的招。宁家是我的软肋,而我何尝不是你的软肋呢?
  我也学会闲闲地瞧着他。
  弈一听宁清就气不打一处来:“你以为你来了还有机会跑?我死了也不会把你让给别人!”
  我点头同意:“我知道,我根本就没打算跑。死了都要爱是吧?我不要命了,反正这世上我也没有亲人没有家。我死行不?你大可以弄个大号冰柜把尸体冻起来,天天盯着看,没人跟你抢!”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就赌你展云弈舍不得!说着眼睛却又红了起来。哈,我看我不比梅子的演技差。我就不信你还能笑着说逗我好玩!
  说这样的狠话不是不心虚的。展云弈要是说,你去死。我会哭着闹着抱着他喊,千万不要拦着我!
  我怕死。且极其怕死。换种说法就是我极其热爱生活。
  奕沉默了良久说:“子琦,我不会和你讲条件,我说过的话向来作数,我要你心甘情愿地嫁给我。”
  我重重地叹了口气说:“弈,你看,我们四年没在一起了。我变了好多,你也是。我俩在一起总是不欢而散。”
  奕恢复了平静:“我来重新追求你。”
  我试探着对他说:“我明天还上班呢。今天好累。想回去了。”
  奕果然说:“明天上班?你在那个破公司当个小文员,又不是你喜欢的设计,辞了。”
  我苦笑:“你看,你还是这样,其实你也不可能二十四小时陪着我,你也有事要忙,你怎么就没想过我会闷?会无聊?四年前我不喜欢这样过,四年后更不可能。”说完凄凉一笑:“弈,我们真的不合适。我要回去了。”
  奕把我揽入怀中:“子琦,四年时间我们都变了许多。可是,你心里真的不再有我?我答应你让你去上班。也答应你现在就停止收购宁氏,我手里已经有近百分之三十的股份,什么时候,你心甘情愿地想嫁给我了,我就把这些股权转让到你名下,你送给宁清也好,卖给他也好,都可随你心意。”
  我恨自已这张闯祸的嘴。本来看似稳占上风的谈判反倒给他利用。但是只要展云弈没动作,就暂时影响不了宁氏。我只能拖。
  就这样嫁给他,我心里没底。
  接下来的空气又开始紧张。我说我要回去了。弈没有反对,开车送我回租住的小屋。我刚一下车,他就跑得比兔子还快。
  我们终是不能好好在一起吗?我叹气。
  上风
  展云弈看上我什么呢?这个问题还是第一次想起。我为什么要喜欢他,他为什么会喜欢我,似乎从他来了苏河之后,就顺理成章的相恋了。仔仔想想,我和展云弈在一起的时间真的不多。他来苏河住了一年,分开六年,回北京在一起大半年,又分开四年。除了苏河的一年里我们朝夕相对,在北京的大半年里也是隔三差五见面。四年里没有联系,四年后我们真的了解对方吗?
  我问自已这个问题。我有些怀疑我和他是不是都骗了自已。苏河是美丽,自然的地方,看不到外面世界里的尔虞我诈,走在镇子里,随时有人乐呵呵地打招呼,感觉的是镇上山民的淳朴,待人厚道。风是清新的,水是清澈的,山是苍绿的。想起苏河,心里就腾起一股暧意。
  对,是种暧暧的,想起就会情不自禁露出笑容的温情。展云奕来到我家,除了我和妈妈对他象自家人,镇上的人对他也是热情的。有时候经过邻居家,邻居蒸了清香的苞谷粑粑,看到我们总是笑嘻嘻地递过两块,奕脸红,邻居就笑他说城里人讲客气。好半天弈才红着脸说谢谢。那时候,我特别喜欢看羞红脸的样子。就常常这样去捉弄他,直到他慢慢也和镇上人开心自然的说话。
  展云弈喜欢的是那种单纯,那份亲情。苏河对他来说是世外桃源,长在那里的人都分外可爱。他喜欢的是苏河的我吧。所以他一直想我纯纯的,不染沾任何社会气息。可是在社会上呆了这么些年,离开苏河那么多年。我不是什么都不懂得。我怎么可能还停留在十六岁?他的偏执与欲望怕是他自已的一个梦。
  想到这里,我的心一阵阵酸楚。原来他喜欢,他爱的是那个时候没有长大的唐子琦,没有成熟的唐子琦。不是我,不是现在的我呢。
  而我,除了喜欢那个时候的弈,还喜欢给我写信的弈,喜欢现在的弈。不论他是否霸道不讲理,不论他是否对我生气发火,我还是喜欢他。只有他的怀抱让我沉溺其中,贪恋他的温暧,贪恋他眼中的光彩。
  知道他和我是两个世界的人,知道因为他我得背负宁家的债。我还是没法不想他,不爱他。看电影《东邪西毒》,里面有句台词说,想要忘记根本没法忘记的事情,就是不再去忘记。
  再见着奕的时候,我会好好给他说明。
  早早起床,上班。小文员,打打文件,整理资料,写写会议报告,不劳心的工作真的不错。我对着镜子绽开笑脸。要是工资再高点,我就不换工作了,心里盘算着。这样呆在北京也不错。
  一下楼,听到喇叭声,转头看。奕笑嘻嘻盯着我。无奈地走过去:“这么早,干嘛?我急着上班呢。”
  奕说:“上车,我送你去。”
  有便车当然要坐。我抬脚上车。弈递过一份早点:“吃了”。
  “吃不下呢。早上干的东西都吃不下。”我看着手里的三明治为难。
  “吃不下也得吃,什么时候吃完,什么时候去上班,先把牛奶喝了再吃”。弈不变的强盗语气。我叹气,他都不知道我从来不喝牛奶,喝鲜奶我会吐。一直早上只喝咖啡,有时候会喝点粥。他是不会知道。我转念又想,那就让他见识一下吧。我喝药似的把牛奶喝下。不到两分钟,开始呕出来。奕一个急刹,吓得手忙脚乱。
  我吐完抹抹嘴说:“我喝牛奶会吐。”
  奕气坏了大声说:“那你还喝?”
  我扮无辜:“你说的要吃完才上班,我不敢不喝啊”。
  奕盯着我说:“唐子琦,你真有把人气疯的本事。”又担心起来,“还不舒服是吗?”
  我嘻嘻一笑:“吐完就没事了,以后别勉强我喝我不习惯的东西。开车!”
  “知道了,明天我会带咖啡和点心”奕说。
  啥?他明天还要来?他想干嘛?我糊涂,想不明白。“弈,我自已上班就好,你跑来干嘛?”
  奕认真的说:“你上班地方太远,不方便。”
  “可是,你事多,每天这样不累啊?我都习惯坐公交车上班了,还有,我想告诉你”,我还是把想法说出来了,“奕,你想过没有,你喜欢的不过是苏河镇上的唐子琦,我早没读书时的单纯了。”
  奕嘴角往上翘:“你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东西?子琦,我知道我自已的感情。不了解的恐怕是你。”
  到了公司楼下,时间还早。有车就是方便。奕停好车说:“去喝咖啡,再吃点东西。”拉着我进了旁边一间店。
  “子琦,你喜欢宁清待你温柔是么?”他瞧着我说。
  我边喝咖啡边吃蛋糕。口齿不清地答道:“是啊,宁清比你好多了,他不冲我发火的。”
  “那你为了他跑来找我,宁清知道吗?”弈问我。
  “不知道,我谁也没说就跑了。”我老实地回答。
  奕露出一丝狡黠的笑:“那么我不让你上班,找个地方关着你,谁也找不着你,岂不轻松许多?”
  我手一抖,叉子叮当一声掉在桌上。眼睛不可思议地瞪住他。
  奕笑出声来:“你受惊的样子怎么这么卡通?我逗你玩呢。”
  我怒,胸闷:“展云弈,你能不能正经点?我经不起你三番五次的折腾!”
  奕大笑:“想不想知道我怎么计划对付宁清的?你和他举行婚礼时我就想,我会让他后悔娶你。”
  我想,非常想。我好奇地想知道他的种种计划与盘算。
  “想知道就乖乖等着下班我来接你。”奕好笑地看着我说。
  我现在不想上班,只想知道答案。谁知道奕站起身就要走。我没好气地说:“付完账再走,我没银子。上次在无锡吃鱼,我差点走不了人。”
  我盼着下班。从没这么热切过。数着时间等弈来接我。中午有便当送来。超豪华。看得办公室同事流口水,一个劲儿问我什么日子需要点大餐。我把菜分给大家一起吃。求神保佑展云弈消停点。下午有人送花来。一大束艳红玫瑰,办公室里又阵阵惊呼。我知道,这样的艳红玫瑰不是送给我的,是送给公司同事看的。等到下班,我提前冲出办公室,生怕当着同事的面展云奕又出花样。我会被好奇的唾沫淹没。
  在办公大楼前东看西看,却没见着他人。怎办?他事事出我意料,还斗什么斗啊?我沮丧地站着等他。同事陆陆续续下班,每经过我都问:“子琦,等男朋友啊?”
  我脸都笑木了。直到身边再没了熟人。展云弈都没出现。他从来不会食言,但我不想再等他了。正往公交站走。听到他喊我。我气愤地找他。展云弈靠着墙边站着,阳光照在他身上,他抄着手,笑逐颜开。
  他一直站着看好戏吧?我咬咬唇想我肯定生气了。我没理他。继续往站台走。展云弈大步走过来:“生气了?不理我了?你不想知道宁清的事了?”
  我停下脚对他说:“我不想知道了。我心软,一直觉得欠了宁清。但是看来我是没法还他的情了。你要对付他请便,我欠着就欠着吧。还有,别再拿他说事儿了,我也不想和你有什么瓜葛。”说完再不理他,往前继续走。
  我不要做这样的呆子,任他戏弄。
  然而,展云弈不和我是一条线,他拉住我的手扯着往停车处走。脸色很不好看。我大呼救命。展云弈猛的放开手:“你最好乖乖跟我走,大街上闹起来不好看!”
  我冲他冷笑:“我就是不!你说对了,我就是喜欢宁清的温柔。你觉得在这里闹太失面子,就别硬拉着我走,否则我报警。”
  他笑了,笑得不带半点杀伤力:“子琦,你真变了不少呢。我喜欢现在的你。要不要搭我的便车?我保证送你回家就走,不节外生枝。”
  要是从前,我肯定不敢坐他的车。现在嘛,当然还是便车好。因为,我已经明白,他真的想我心甘情愿的跟着他。勉强来的,他展云弈不稀罕。不利用这点,怎么说得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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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柔
  展云弈转性了?天上下红雨?我想出门买彩票。
  我就像跟他掉了个儿,他温顺体贴,我任性刁蛮。
  从那天来公司接我之后,每天早晚他必来接送。每天必会准备好早点。晚上带我吃饭,偶尔逛逛街看看电影,然后送我回家。周末会提前约我,如果我想睡懒觉,他则中午前来报到。我觉得他像司机兼职保姆。
  公司再没出现过豪华便当和艳丽玫瑰。也没有要我搬去与他同住。
  这天他来接我下班,然后去超市买菜。弈说他要做大餐给我吃。我看着他在厨房又洗又切恍惚觉得象在居家过日子。我站在门口问他:“你会做吗?做出来能吃吗?”
  奕回头一笑:“在国外读书都是自已下厨。简单的能弄。”
  在苏河,男人是不下厨的,我从来不知道他会做饭。和他在一起往往也是吃馆子。这些天过得是什么好日子?
  等到饭菜上桌,我傻眼。桌上倒是很有几个菜,拍黄瓜,糖拌西红柿,生菜沾酱,老虎菜,切卤牛肉,几个馒头,唯一的热菜是豆腐汤。“这些,是今晚的大餐?”
  奕很得意:“如何?今晚的菜肯定爽口。”
  我哭笑不得:“原来你就只会做凉拌菜。”
  奕指指豆腐汤说:“还会煮汤。”说完有点紧张:“子琦,你不喜欢?”
  我很不想给他面子。看在他这么勤劳的份上,不贬他了。我说:“下次我做给你吃吧,让你知道什么叫大餐。”
  奕很开心,殷勤地递过一个馒头:“你应当满足,我还是头一回下厨给女人做饭。”
  我点头,是,他没说错,我不仅是满足,而且惶恐,受宠若惊。感动于他的温柔,又害怕他起什么坏心,动歪点子。我心有余悸。
  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况且,他不是我印象中的展云弈。
  我边吃边问他:“你每天早晚报到,周末约会我,你真的不忙?”
  他抱怨:“忙啊,怎会不忙。每次送完你我都是飞车而回,去公司或在家处理公务。”
  我连忙说:“那你不用来了,这样多不好。”
  奕笑嘻嘻地问我:“子琦,你会心疼吗?要是你心疼,再忙也值。”
  “展云弈,你皮厚是改不了啦。”我板着脸说。
  不能否认,这些日子我心里总是甜蜜。真希望能这样一直过下去。突然想开他的玩笑,我把笑容一敛,正经地说:“你在勾引别人的媳妇儿。”
  弈气结,眉一扬说:“我现在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勾引。”说话间已走到我身边。
  我笑着讨饶:“你说过要我心甘情愿的,这么快就说话不算话?”
  奕说:“谁叫你成天把宁清挂嘴边儿的?在太湖还当我面亲热!”弈说着脸就沉了下去。
  我赶紧撒娇:“我吃醋嘛,谁叫你和那青春可人的小演员成天腻在一起的。我俩扯平。” 弈一呆,不讲理的说:“我可没当你面吻她,哼!”说着做出一副要吻回来的架式。我推开他,笑意盈盈:“弈,我们可不可以一直这样?不生气不吵架?”
  奕轻笑:“子琦,许久没有见你这样开心。”
  我伸手环住他的颈,主动吻他。弈叹息:“原来你这么容易满足”
  他抱着我,他的怀抱很暧。听他轻声对我说往事:“子琦,我母亲是外室,我来苏河时她过世了,展家并不认我,你妈妈的表姐是我的保姆,我是逃难一样来到你家。你成天腻着我,跟小尾巴似的甩都甩不掉。你妈妈待我好,镇上的人也是,我从来没有这样感觉过温暖。第一眼看到你时,你眼睛黑乌乌的打量我,灵活得很。我很好奇世界上真的有这么纯净的眼神。我真是舍不得让你哭。子琦,你原谅我,我要为母亲争回她应得的名份。我给自已压力,也忍不住给你压力了。那些日子我忙着把事做好,取得家族的信任。可是每每见到你自由散慢,对别的男人没有半点戒心就着急。你离开我,对我说再见,我特别恨你,你抢走了我最珍贵的东西。你怎么老是长不大,老是这么任性?”
  我抬头看他:“弈,是你先凶我的。你要求太多,我适应不了。”
  奕叹气:“是啊,那时候我进云天,太忙,顾不上你,又怕你总在外面疯,会看上那家小子不要我了。”
  我展颜一笑:“怎么会?”
  弈自顾自地说:“你走后,我想了许久,我答应过母亲要在展家有一席之地,我忙了四年,让你玩了四年。结果,子琦,你真让我伤心,你怕我,四年过去了,你还是怕我。我伤害你这么深么?”
  夜色里听弈温柔地对我说话,我的心为之牵动,柔情四溢。我抬手摸他的脸,摸他的额头,想抚平隐约间的那丝忧伤。弈握住我的手放在下巴上磨蹭,他的胡须刺得我痒,我咯咯笑起来。
  “子琦,我再见着你,就不舍得再放了。你总是不听话,总是和我对着干。你成熟许多,真的不肯顺着我。我就走了一天,你就可以隔天举行婚礼。我不是不能带走你,我只是怕你会走的会比以前更干脆。”奕的声音慢慢低落:“宁清居然会在这当口想出这样一个法子,他也是个狠角儿,瞧准了你怕我,怕再过从前的日子要你嫁他,而你,居然同意。子琦,你宁可嫁一个你不爱的人,也不愿意和我在一起。那一刻我的怒气终于给你挑起来,我一定要你自已回来。你,来找我了,我却不知道自已应该高兴还是伤心。你不是为了我而回来。可是,我还是高兴。我尽可能快的处理好事情赶回来。你说总得心甘情愿地嫁我。我有一刻轻松,我并不想你勉强,不想你不高兴。子琦,我们从头来过可好?”
  弈的声音真的好听。我从没听到过这么好听的声音。就象在苏河时,山上玩累了,他背我下山,一路给我说故事的声音,我放松身体,慢慢在他怀里睡去。
  我请了两天假,合着周末有四天时间。奕说他正好有空,我们去泰山玩。
  我很兴奋。我没有再提宁家的事情。难得和弈这么融洽,我舍不得提宁清打破这份恬美。我想放开心情与弈好好地呆在一起。
  这么多年没有和弈在一起,我比他还不舍这趟旅行。从山脚开始,每一处石碑石刻我都站过去拍照。我对奕说:“这些照片是活动的,连起来就能想起我们的行程。”奕笑着配合。
  奕本来提议坐缆车,我不肯,要亲自去走十八盘。一会儿就累得不行。弈苦笑着说:“你何苦呢?”
  我昂头挺胸:“不苦,实在累了,你背。”
  “我才不呢,你想得到美。”弈骄傲地拒绝。
  “那我现在就不走了。”我一屁股坐下,一半耍赖一半是真累了。
  奕认命地蹲下:“上来,这么大人了,我不怕丢脸,我怕别的游客笑你。”
  我呵呵笑着跳上他的背,搂紧他的脖子:“就一会儿,我想你背我。”
  他的背很宽,他负着我努力往上走,似乎正背着他最甜蜜的负荷。
  我们在南天门的山崖上看日落,雾气从身边升起,光线暗下来,他的眼睛却闪闪发光。象是黑夜里最明亮的星星。
  天色暗下来,夜幕掩盖天际。天上的星星真多啊。据说九月秋分的时候能看完南半球所有的星座。已过了秋分,星星还是满天闪耀。我只认得北斗七星,水勺模样的,瞧得清清楚楚。山风很大,真的能吹落,星如雨?从这里望山脚,一排排灯亮亮闪闪,在黑夜里也同星星一般,为夜晚登山者照明。弈梭角分明的脸给远处的光映着看上去分外好看。我痴痴地瞧着,傻笑起来。感慨着说:“奕,妈妈要是在会有多好。她一定会缝件真正嫁衣给我。”
  奕笑着说:“你怎么知道她没有。没准儿早给你备下了,只是没告诉你。”
  我摇头:“你又逗我。不过,有那件绣花衣裳我也很满足。奕,我很想念妈妈,想在苏河的时候我们三个人在一起的时候。”
  奕搂紧我:“有我,子琦,你还有我。”我靠近他,奕轻轻地吻我的头发,对我说:“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气宁清。钻着缝子来娶你不说,你以为我真不知道你在太湖是怎么落的水?我看着宁清强吻你,你推开他没站稳才失足掉下去。这样的男人有什么让你一直维护他?敢这样对你,我对付他是理所当然。”
  奕接着说:“我去医院就想带走你。你苍白着脸睡在病床上,宁清对我说,他是在吃醋,我理解,有那个做丈夫的会不吃醋?我知道你一直想过安安宁宁的日子,宁清对我说,展云弈,你害得子琦每晚作恶梦。我差点和他打起来。”
  奕说的是真的吗?我想起在那时隐约听见的争吵声。
  “从无锡回来我就着手收购宁氏。我想把股份给你做嫁妆。如果你真的选择他,和他在一起开开心心,我放手就是。如果他对你不好,宁氏就不得安宁。”奕说。
  可是,宁清说的不是这样,我脑子乱成一团。只听弈说:“子琦,他让你感动是么?对你好,你回来,是为了他回来。”
  我望着奕,终于告诉他:“我在法律上不是宁清的妻子。当时不过是订了个协议,我怕过以前的日子,宁清帮我弄了个婚礼。我欠他的。你却要报复他,我只能来求你放手。”
  奕身体颤动,突然吻住了我。我温柔地回应着他。我想,我终于可以和他在一起。
  我还记得,弈当时咬牙切齿的对我说:“你真是个磨人的妖精!”
  假期没有过完,奕接到公司电话要赶回去。突然的事情中断了行程。回到北京他马不停蹄去英国。我答应等他回来。可是,没等到他,却等来了宁清。
  误会
  刚到办公室,凳子还没坐热,办公室主任就叫我了:“子琦,你和小刘去把公司新影印的宣传册取回来,今天要用。”
  我答应一声,和司机小刘急急地出门。路上还开玩笑说不知道这次来了什么人,老板这般重视。
  抱着一大叠宣传资料,我推门走进会议室。大海和小王坐在里面正和老板谈事情。我一进去,目光都转了过来。大海跟上了发条似的跳了起来,对着我大喊一声:“子琦?!”
  老板微笑着问:“你们认识?”
  大海说:“当然认识,我们共事四年了。”
  老板很吃惊,我盯着大海,他也盯着我。我扯扯脸拉开一个笑容,把资料放在桌上说:“你们谈,下班我请你们吃饭。”
  正想出去,狡猾的老板把我叫住:“子琦,你别急着出去,你们以前是同事,正巧今天天地过来了解情况,你给他们介绍一下。”
  我介绍什么啊?我对公司业务基本上没上过心,每天弄弄文件,打打杂。屋里的人都看着我,我只好笑笑说:“看看公司资料吧,有什么问题再做解释。”
  我实在不知道等会儿面对大海要做什么样的解释。木木地坐着听老板对公司大肆宣扬,中午走出会议室时老板对我说:“今天请他们吃饭,一起去。”
  我召呼大海和小王吃菜。老总对我们重逢的感慨多于对公司业务的热情。我心里想,要是大海他们知道我跑来做个打杂的小文员不知会做何感想。当着老板的面,几个人显得特别客气,也都不知道说啥好,老板很聪明,一会儿就说有个急事要走,让我作陪。说着对我使了个眼色,我只好跟了出去。
  “子琦,你好好和你的同事聊聊,公司这次可全靠你了,好好做,有前途哈。”老板笑咪咪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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