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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风沙

_16 司马中原(当代)
“妈的,拉吉特里这块硬骨头,还真不好啃!”
加隆气恼的抓着头发,气势汹汹的在营帐里走来走去。
梅安眯着眼趴在桌子上研究着战术报告,与手边苦药般的浓茶对称的是脸上两只黑黑的眼圈,一向自诩风流的军容已经没有半点形象可言。听到加隆的咬牙声,慢悠悠梦游般支起脑袋,有气无力的打个唉声:“老大,已经四天三宿没合眼了耶,你怎么还这么有精神!拜托声音小一点,我的大脑要罢工了……”
加隆两步冲到桌前:“拉吉特里那家伙在前面耀武扬威,你还有心思想着睡觉?打起精神来,等一下吃早饭前和我出去看看。”
“啊——”梅安惨叫一声,重重的栽在纸堆里,“我将是圣都军的历史上第一个因为睡眠不足壮烈牺牲的军官!加隆大人,我承认我没有你那样的恐怖体力,你就放我一马吧!”
“你罗嗦什么!”加隆不客气的拉他起来,“走啦走啦,等砸碎了拉吉特里这个大核桃,我放你三天补眠假。”
“哎……”
撒格斯行省的约特斯卡市,正在经历着建立以来所遭受的第一次战火洗礼。北疆叛军强悍的攻击使得这座以布货贸易闻名的繁华城市狼狈不堪。即使是三十年前的北奥丁族大叛乱,处于王国腹地的撒格斯行省也未曾如此近距离的感受到血腥的脉搏。长期以来沉淀下的盛世太平与灯红酒绿让“战争”这个字眼在约特斯卡市的字典上变得遥远而不真实,在某种程度上,对严苛现实的承受力甚至远远落在规模小其数倍的芜沙之后。
重心城市,防守薄弱,己方又有足够的兵力做保证,身为北疆名将的拉吉特里自然不会放过这块几乎是唾手可得的美食。一旦约特斯卡市被攻陷,得益的不只是军中的物资储备,沿市督府为了借用通阳公路这一运输大动脉而修筑的宽敞大道完全可以一马平川直抵劳格安,其战略效益百倍于城市本身的价值。
拉吉特里在聚集了由坦伦尔赶至的北疆军第十八准团后,以整个师团的兵力对约特斯卡市发动了猛攻。
约特斯卡市的守备兵力完全被这场飞来横祸砸得懵懂一团,单薄的抵抗几乎在第二天就陷入了粉碎的边缘。所幸的是,被梅安粗鲁的从华林城中的醉榻扯上马背的加隆带领麾下的圣都军第七准团在最后一刻以狠狠的一击砸中了拉吉特里的后脚踝。甚至连卸下行军辎重的空隙都没有,日夜兼程的战斗部队将所有不得喘息的不满完全倾泻在第十八准团头上。汹汹的来势让拉吉特里不得不中止即将到手的胜利转以投入新的战斗。唯一可惜的是,劫后余生的约特斯卡守备军似乎在骤转的形式前丧失了应有的判断能力,与出城反攻和第七准团将拉吉特里击破的最佳机会擦肩而过。而渐渐稳住阵脚的拉吉特里似乎也发现自己高估了对手兵力的强盛程度,重新将局面拉回了持平的阶段。
突击不成,加隆只得将军队驻扎在拉吉特里的军营之外,与约特斯卡市隔军相望。拉吉特里也认出了圣都军第七准团这位一再破坏自己好事的“老朋友”,继续以第十八准团冲击约特斯卡市战栗的城墙的同时,将第十六、十七两个准团投入了与其相持的战斗。在地位对等的野战中,加隆终于领教到了北疆三名将之首的鹰隼之师的真正实力。由叛军第十六、十七准团构筑成的封锁网使他发起的每一次攻击都无功而返,彪悍的作战风格与优势的兵力牢牢的咬住了加隆每一个可能的动向。而最令加隆气结的,是仅需要面对一个准团敌人的约特斯卡市频频发出的一级求救。拉吉特里将军队置于两面的夹击中,本来军事部署上的大忌却因为约特斯卡市薄弱到可怜的战斗力变成了牵制双方的最佳位置。每天将懦弱的友方与拉吉特里同时诅咒上几百遍的加隆不得不绞尽脑汁加快冲破封锁的步伐,以免一夜之间约特斯卡市就为它自己划上一个凄美的句号。
“梅安,我诅咒约特斯卡的指挥官!你说如果我放弃这里的战场,到通向劳格安的大道上设防怎么样?一定把拉吉特里敲得扁扁塞回老家。”
梅安昏昏欲睡的被加隆拖着走,闻言努力的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以你现在的身份来说,不可行。除非你想与军法队打一场结果重要还是原则重要的交道!”
“榆木脑袋!都是榆木脑袋!整个希亚王国的军队思维都僵化了!”加隆气哼哼的甩开手,没了依凭的梅安“砰”的一声撞到树上,额头好大一个肿包。
“哇咧!”抱着额头吸气的梅安清醒了些,揉着肿包苦笑:“还是先顾眼前吧,约特斯卡市已经第五次求救了,也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加隆抬眼眺望远处只蒙蒙一片的约特斯卡市:“我看他们精神好得很,还有力气求救不是!真是混帐,连一个准团的攻击都抵挡不住,它那么厚的城墙修来干什么的!一群废物!”
“也不能怪他们,约特斯卡市本来就是商业城市,总不能苛求它有二线区或要塞的军事实力。”
“哼!”加隆气结,恶狠狠的踢了一旁的树干一脚,“混蛋拉吉特里,我就不信我啃不下你这块老骨头,夹生的我也要吃下去!梅安,召集第三十二、三十三兵团的统领,我要组织下一次进攻。”
“知道了。”梅安软绵绵的答应,心中忽然很羡慕起那些普通的士兵,虽然需要冲锋陷阵毕竟还有轮换休息的机会。剥夺人的睡眠,果然是最不人道的行为。
“有点精神!”加隆很不满他的有气无力,一巴掌重重拍在梅安背上。
“是!”梅安一个机灵,跳起来绷直脊背,响亮的回答。
“我真的不行了!”
又是一波波的杀喊声隐隐钻进耳朵,双眼布满血丝、其形可怖的梅安气息奄奄的挤出这句话,再也不管加隆的态度如何,“嘭”的一头栽到桌上,立刻蒙睡神的眷宠应召而去。
即便是精力过人如加隆,四天三夜的不眠不休带给神经的也同样是巨大的负担。用脚尖踢踢昏睡得人事不省的梅安,再拍拍自己脸上疲劳的肌肉,加隆甩着手站起身,叫来门外的卫兵:“两个小时后叫醒他,叫不醒就用水泼的。我出去一下。”
“是。”
听到答复,加隆迈开大步向外走,卫兵嗫嚅着开口:“大人,您要去那?”
“吹风。”
加隆走到营帐门口,又转回脸来吩咐:“你们谁也不用跟来,我去去就回。”
策马从侧面离开营地,加隆将岗哨迷茫的目光远远抛在身后,一路狂奔。战马飞速奔跑带起的气流强劲的扑打在脸上,夹杂着些微的尘土颗粒,刺痛的刮过皮肤。
加隆微微压低身体减少阻力,已经有些僵直的神经又渐渐恢复了弹性。马在一处小山坡放缓了速度,遍地嫩草似乎比迎风飞奔对马儿有着更大的诱惑力。加隆懒洋洋的在马头上敲了一记:“谗鬼!”索性跳下马,仰面在草地上躺了下来。
七、八月的雨季,即使没有纷扬的雨幕天空也总是灰蒙蒙一片,白点似的太阳有气无力的在云层间时隐时现。加隆有些郁闷的仰望着混沌的天幕,还残留在草叶上的露水不请自来的钻进衣领,凉丝丝的在背部留下水纹。
“拉吉特里,你这个混蛋!”加隆双手笼在嘴边,放开喉咙大吼:“混蛋混蛋混蛋!”
低低的风擦着地面吹过,草叶招摇的舞动,似乎也在附和:“混蛋混蛋混蛋……”
“我一定要让你败得心服口服!”
“心服口服……”
“心服口服……”
“你擦亮眼睛等着看好了!”
一声嘶鸣,旁边悠闲进餐的战马忽然支起耳朵,打着鼻响向山坡另一边小碎步跑了过去。
“喂,你这小子干什么!回来!”
加隆撑着地跳起身,三步并两步的跟在后面:“回来!”
战马绕过山坡后乖乖的站住了步子,偏回头很神气的看向加隆。加隆抓住缰绳也探过头,将要出口的训斥生生咽了回去。
原因很简单,却让加隆想以头撞墙来宣泄自己对老天的不满。山坡的另一面,一匹同样威武雄壮的战马示威般的对他打着鼻响。它的主人,一名四十出头的中年军人冷峻的打量着这突兀出现在面前的一人一马。
风安静的吹着,两人都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对方,连两匹马也不甘示弱的打着鼻响为各自的主人助威。盯着对方银阶旗准的笔挺军服,加隆很有一种想要捧腹大笑的冲动。
只是十几里外的战场上,各为其主的士卒还在热火朝天的撕杀,谁又想得到,双方的主帅竟然单枪匹马在中间地带不期而遇。毫无疑问自己刚才那几声用来宣泄的大吼已经拜访过了他的鼓膜。加隆恶劣的咧开嘴:“拉吉特里?遗臭万年的北疆叛军统领?”
对方的银月肩章在惨白的阳光下毫不掩饰的反射着晶亮的光芒,正了正胸前的银色绶带:“圣都军……副旗准?”
“就是一直让你不得安生的克星!”加隆张狂的撸着袖口,“拳脚?军刀?看在尊老爱幼的美德上,什么方式随你挑。”
拉吉特里没有给出一个选择,却反问回去:“你多大了?”
“什么?”加隆一愣,随即撇嘴,“问这个干什么!要打快打,收拾了你我好回去吃饭。”
拉吉特里的目光看起来似乎面对的不是一名敌人而是一位后辈,炯炯有神到加隆不爽的地步。加隆对这样的眼神存在着一种根深蒂固的罪恶感,当初在希亚军校,对列辉川主授的实战战术模拟教程创下一堂未缺的奇迹就是拜此所赐。
听到这种粗鲁的回答方式,加隆诧异的发现拉吉特里眼中一闪而过的竟然不是恼火而是笑意:“当年我象你这么大的时候,问过军统长大人同样的问题。”
“……”
“童虎大人回答我,‘我要的是军官而不是侍卫’。”
“……”
“所以,年轻人,我等着看你堂堂正正在战场上与我一较高下。”
说完这几句话,拉吉特里旁若无人的翻身上马,留给加隆一个潇洒的剪影。
“混蛋,你当你是什么人,敢对我说教!”加隆一把拽出军刀,刀尖笔直向前对准了拉吉特里的背影。
拉吉特里的马速不快,加隆完全有把握追上去砍中他背后大开的空门,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瓦解叛军第六师团的攻势的诱惑让他持刀的手背都微微颤抖起来,雪亮的刀锋寒光夺目。
十米……
十五米……
二十米……
“呸!”加隆一口口水吐在草地上,手腕一转,锐利的刀锋没入地面,人也“咚”的坐倒,一手叉腰中气十足的大喊:“等着瞧,我会把你那条封锁网撕成碎片给你看!”
“嘶——”
继续着刚才中断的进餐的战马也凑趣的扬起前蹄,不失时机的助长声势。
加隆抬腿不轻不重踢了它一脚,双手拄着刀柄低下头,双肩微微抖动起来,笑声越来越大,终于惊起了草丛中一只蛰伏捕食的螳螂。
加隆一跃而起拔出军刀,倒提着甩出几个刀花:“有意思!好,回营,到战场上去!”
铁骑绝尘,在郁郁葱葱的草地上踏出一条蜿蜒的浅浅痕迹。山坡的回弯处,拉吉特里正对着整装的卫队下令:“回营。”
暗红色的火光一点点从约特斯卡市城头的最高点燃起,滚滚黑烟直上云霄。蒸腾的烟火烙上灰白的天幕,是一种触目惊心的灰败。
探嘹兵几乎是用撞的冲进营帐:“大人,约特斯卡市的城头出现火烟。”
“啪!”
可怜的桌角被加隆硬生生拗下:“终极求救?”
“是。”
“拉吉特里!”加隆捏紧了那块桌角,“去发讯号给约特斯卡,让他们无论如何再坚持半个小时。半小时后,援军一定到达。”
“是。”
探嘹兵接了命令,立刻转身冲出。
“大人,”梅安忧心忡忡的站起身,“以现在的局势,半个小时想要冲破拉吉特里的封锁是不可能的……”
“不可能也要可能!跟我来。”加隆抓过佩刀推门而出,梅安紧随上去,一路打马赶向前方阵地。
“第三十一兵团,准备重甲骑兵,冲击西北阵地;第三十二、三十三兵团,结集方阵,向敌军左翼与中军间的封锁线冲击;第三十四兵团,多备弓箭,攻击右翼,牵制中军;第三十五兵团,向西北机动迂回;摩西斯准骑,将辎重部队的战斗力抽调出来守护营地。”
“是。”
“大人,没有预备兵力了。”
加隆怒冲冲瞪眼:“冲不过封锁网,约特斯卡就丢了,还要预备兵力有什么用!”
滚滚铁骑以摧山倒海之势扑向叛军第十六、十七准团的战线,回应他们的是同样迅速的迎击。对于任何一方,眼前的阵地都是成败的关键,金狮旗、银月旗、与鹰隼旗紧密的咬合成一团,分开,再咬合……两支同样顽强的军队象两个撕咬在一起的巨人,一举手一投足都使大地轰鸣的战栗着。
“不许后退,无论如何要冲过去。”
在第一线撩阵的加隆大力得几乎捏碎刀柄。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风起云涌的战场上是一片片深蓝色的洪流。加隆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战线的变幻,两名传令兵分立左右,飞速的记录下他的每一道命令,再以最快的渠道传达下去。
梅安头也不抬的坐在旁边一块石头上,战地图摊在膝头,上面仔细的标记出战事的动向。红蓝两色的线条蚯蚓般渐渐爬满纸面,叛军的可见布局也尽在其中。
擦了擦因为绷紧神经而不知不觉爬满了额头的汗滴,梅安又抽出一张空白地图。战场上的一切变化都将军队可能的强机动性发挥到了极致,甚至每分钟都有新的完全不同的变化产生。旗语兵已经替换了两班,梅安没有心思去计算加隆究竟发布了多少命令,十几条,几十条,还是更多……现在的战场上,是两名主帅间真正的实力较量。如同高手对弈,满盘乾坤,尽罗胸中,每一招每一步,都在防御的同时进行着无隙不入的反击。
“精彩!精彩……”
梅安反复的喃喃着这两个字,又在地图上重重的加上一笔。笔尖抬起,梅安懵然片刻,忽然扔掉笔大叫着跳起身:“成功了!成功了!加隆大人,叛军东南阵角出现死角,我们可以一举攻破……大人?”
交战几日来第一次出现的转机,却没有听到加隆任何表示欣喜的声音,梅安诧异的扭头。
加隆死死的站在山坡上,双拳似乎可以听到骨节“咔咔”作响的声音,双眼中跳动的不知是痛苦、不甘、还是愤怒的光芒,咬紧了牙:“再给我一个兵团……不,一个士团……”
梅安愣住,拣起掉在地上的战地图。第七准团下属的五个兵团,全部出动,心机费尽,在对方两个准团的封杀下创造出了可以一击冲破的战机,却再也,无兵可派。
拉吉特里负着双手望向渐渐沉向西天的夕阳,血红色的余晖洒满大地:“第十八准团,开始破城。”
“咚——咚——咚——”
“呜——”
震耳的鼓角声划破层层撕杀的呐喊,象一颗沉重的钝钉敲击在每个人的心上。
加隆与拉吉特里几乎是同时甩头,惊诧的望向南方隆起的山丘。
“佑我神圣之军!”
“佑我神圣之军——”
“佑我神圣之军……”
闪亮的刀矛随着战马的嘶叫跃出地平线,单列五纵队的骑兵排成密集梭形,冲向叛军第十六、十七准团战线的东南角,紧随其后的步兵以巨大的扇形展开,奔流而下。
拉吉特里被对方突如其来的战力惊住,用力按了按额头确定眼前出现的并非幻象。半晌,放下手臂,偏过头:“传令,全军后撤五里,不,十里观望,第十八准团断后。”
南坡耀眼的红底金狮旗下,端坐马背的人勾出一个清如冷月的微笑:“第十二、十三兵团,继续扰敌追击。其它军队,准备入城。”
“是,大人。”
“再去打探一下战场上圣都军的番号。”
“是。”
传令兵离开后,那人拨转马头驰向约特斯卡市硝烟未尽的南门,华丽的流金长发随风扬起,发出太阳般的璀璨光华。
七月二十五日,一直驻扎都灵要塞对战局持观望态度的圣都军第一师团终于决定出兵,第一准团开赴由凯利安达金阶旗准与其属第四师团负责的优莲行省战线,而第一旗统领克莱多金阶旗准则亲率第二、第三准团挺进撒格斯行省。
第三准团的第十一、十二、十三兵团做为先头部队,在统领沙加副旗准的率领下快速向前挺进,于七月二十八日的黄昏到来之前抵达约特斯卡市南,并以一鼓作气之势将即将破城的叛军第六师团逐离城下。
是夜,克莱多率援军主力到达,着手安排进城的同时,向加隆的驻地派出通讯人员。自坦伦尔会战后就一直孤军奋战的圣都军第七准团终于正式与友军取得了联系。由于天色已晚,一派狼籍的野外战场也有待打扫,第七准团开入约特斯卡市的时间安排在了次日上午。但不管怎么说,近半个月来奔波转战几乎连喘息时间也没有的第七准团终于得到了休整的机会。对于一支接连恶战与行军的疲惫之师,这种难能可贵的休息要比与友军会师存在着更大的吸引力。唯一对现况不满的,大概就只有被接二连三的挫败感狠狠打击的加隆了。
“竟然是第三准团!竟然是第三准团!”加隆抓狂般的在营帐中乱转,看得梅安头晕眼花。
坐在自己收拾好的行囊边,梅安不解加隆的激动由何而来:“第三准团怎么了?”
加隆“嚯”的转身,抓住梅安的肩膀死命摇晃:“是第三准团!那个拽得要死的、嘴巴毒上天的小子的军队!我就知道,每次碰上他都不会有什么好事,我辛辛苦苦布局出的死角,竟然被他拣了便宜!那个家伙,天生就是来找我麻烦的!”
“你是说沙加副旗准?”
“除了他还有谁!当初在军务部的时候就是他找我的麻烦,不然我也不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沦落?”梅安努力的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很无辜。在任何一个正常人的概念中,都不会把从备役勋骑升迁到圣都军副旗准这一过程与“沦落”这个词划上等号。不过梅安很明智的决定不与眼前已经有些气昏头的上司探讨这个词的含义问题,缩缩身子逃出魔掌:“那……大人,您慢慢思考对策,我去,呃,去帮你把行李收一收,明天就要拔营了……”
加隆倒也不在乎这个唯一的听众临阵脱逃的行为,继续向着空气发泄。梅安溜到营帐的一角,很尽职尽责的开始打包加隆那几件少得可怜的行装。一件替换的衬衫压在席子下,梅安抽出一角用力一抖,“啪”的一声,一块半只手掌大的精致印花牌子滚出口袋,还好床架不高,没有受到什么破损。
梅安拾起牌子,看着上面细致繁琐的花纹好生眼熟。翻了个面,赫然四个烫花金字:大神官府。旁边卡着小小的,如假包换的大神官私用铃印。
“阿布罗迪阁下的……”
宣泄得差不多的加隆声音渐渐低下去,梅安的喃喃声钻进耳朵。加隆凑过头来瞟了一眼,撸撸头发:“小鱼给的,你认得?”
“小鱼?”梅安一脸茫然。
“哈哈就是阿布罗迪啦,小鱼是我给他取的诨名!”加隆抽过牌子塞进口袋,“这个是他弄坏了我要送人的礼物赔我的,说是可以随便在什么地方支取商品,然后记在他的帐上,可惜只能用一次!”
“大人,你和大神官阁下很熟?”梅安抿抿唇,眼前恍恍惚惚象有什么在晃动,看清了,是贝尔达年轻的微笑的脸,再眨眨眼,却又消失了。
“还算熟啦!”加隆的笑十分恶质,“闲的时候去逗逗他,他这个人很好玩的!谁让我是他的救命恩人呢哈哈!”
“救命恩人?”
“亚历士叛乱的时候,我顺手把他从大神官府拽出来的,不然他现在大概已经是条鱼干了!”加隆回想起哪个惊悸混乱的夜晚,血液中的冒险分子又蠢蠢欲动。
梅安忡怔着站起身,手中的衣服落在床铺上:“原来那天……是你……竟然是你……”
“喂,你怎么了,什么是我是你的!”加隆纳闷梅安的失常,用肩膀撞撞他。
梅安眨眨有些发涩的眼睛:“我最好的朋友,就是在那天的大神官府殉职的。没想到替他完成保护大神官阁下遗愿的人,竟然是……世界还真是小啊!”
静夜无声,无论军营还是约特斯卡市,都在夜幕下平稳的休憩。星光闪闪,月光朦朦胧胧,一支只有十几骑的小小队伍,来到了这座还隐隐残留着白日余烬的城市。
二十九日一早,第七准团接到临时修改的通知:军队暂时驻留原地,由正副统领先行进入约特斯卡市进行汇报。
小小的牢骚声在营地上空骚动,不过又渐渐平复下去。同样带着疑问与不满的加隆和梅安跟随前来传令的小队返回约特斯卡市。
虽然是繁荣的商业重地,经过战火的洗礼后也已憔悴不堪。两人怀着满眼混乱狼籍的街道的印象进入市督府。在等待接见的空档,梅安被一名不苟言笑的军官叫出了休息室,只留下加隆一人百无聊赖的研究着墙壁上装饰画的真谛。
十几分钟后,出现在加隆面前的不是梅安不是传令兵而是全副武装的军法队执行人员,以平板的声调向他宣告:“圣都军第七准团统领加隆副旗准,涉嫌临阵脱逃,贻误军机,违反军令擅自行动及破坏军事布署等四项罪名,现决定解除其军权交由军法队收押待审,第七准团指挥权由副统领梅安勋骑代理。加隆副旗准,请您交出兵器,和我们走吧。”
狂风沙
第三十章 当局者
“你们想被马里亚德雷大人直接领导还是接受我的代理指挥?”
“您的。”
“那你们是希望加隆大人统领第七准团还是我?”
“加隆大人的。”
“妈的,真不给面子!”梅安叉着腰看着面前异口同声的五名兵团统领,咧咧嘴,“其实……我也是……”
坦伦尔会战的惨败,在某种意义上构成了第三师团全军覆没的文字概念。但不论任何国家任何时代,“全没”与没有一人生还还是有着本质上的区别。所以某些生命力和运气可以让那些阵亡将士愤愤不平到爬出坟墓的人也总是不失时机的强调着他们的存在,并为了将自己的“好运”延续下去而竭尽手段。
见到由第五准团的小队骑兵护送至约特斯卡市的马里亚德雷一行后,梅安最想做的事情不再是睡觉而是掐住杨歧的脖子。虽然救援友军的行为在任何情况下都无可厚非,但当“那个该死的老家伙”——梅安语——将所有过失推卸栽赃后还要落井下石的补上一脚时,恐怕就没什么人可以再以平常心冷静对待了。
仅一个上午的时间,翻天覆地的情势变化让梅安只来得及对被收押待审的加隆丢下一句“宁可睡觉也不许动粗”就被扣上代理统领的帽子遣送回了营地,甚至连见上克莱多金阶旗准一面的要求都被以军务繁忙为托词拒绝。“摆明了是要栽赃陷害!”梅安愤愤的声音只有自己听得到,而休整一天后就要开赴芜沙参战的命令更是关闭了每一扇可能的申述之门。
无精打采回到营地的梅安坐在帐中反复比较了白白送死与睡眠不足牺牲哪一种更可爱后,终于下定决心召集了五名兵团统领,就人心所向问题进行了一次勘察,实际上,经历了几次战斗的洗礼,他不认为还有多少头脑正常的士兵希望回到华丽仪容的大旗下,与其说这是要获得下属们的支持,安抚军心的意味反倒要多上一些。为加隆平反固然重要,抑制军中不满情绪的爆发可能更是当务之急,正如他自己所说,中禁军的出身让他更理解的是“小不忍则乱大谋”的重要性。
参战以来,烽火连天的战场是加隆的军事天分尽情发挥的舞台,梅安的绝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琐碎军务的处理上,擅长的心计游戏反被束之高阁,已经有了发霉的趋势。五名兵团统领离开后,梅安似乎听得到许久不用的脑筋“咔咔”转动的声音,花名册摊在眼前,走马观花的掠过一个个名字,他扬手叫来卫兵:“叫亚鲁哥路列骑过来一下。”
临时伤兵医院的大厅里,横七竖八搭满了简易床铺与急救台,空气中弥漫着医疗点特有的刺鼻味道。几十名随军医生与从民间征召的护理人员忙碌的穿梭来去,还有一些军官在有条不紊的为伤员登记,并从中选出他们认为已经彻底丧失战斗力的重伤号发放遣送回圣都进行治疗的许可卡片。
进行最后核对的军官站在一个通风的位置检查着最新一批的送返名单,看到一条记录时皱起了眉:“这个,怎么回事,只是手臂上的轻伤也要送返么?”
“是那个人,一个娇生惯养的贵族。”一名下属立刻凑过来指给他看,“留在这里什么用都没有,只会找茬,再说,他父亲……”
一名穿着雪白的丝质衬衫的青年坐在靠墙的床位上,正颐指气使的对着看护人员抱怨:“什么叫轻伤,这个伤口可能会在我的手臂上留下丑陋的疤痕,你明白这对我这样身份高贵的人意味着什么吗?在我回圣都接受治疗前,必须先进行最妥当的处理。还有,这里难闻的味道让我休息不好,嘈杂的声音刺激得我几乎发疯,我已经忍受不了这种非人的待遇了,我要向你们的负责人提出抗议……”
“这种家伙!”登记官厌恶的撇嘴,表示赞同下属的意见,“把战争看做一场刺激的野营游戏,一碰到真正的考验就开始哭天喊地,废物!”
“送返了大家都乐得清闲。”
登记官点点头,目光滑向个人资料一栏:“第三师团的?”
“第三师团直属参谋官。”
“不是第七准团的么?你可看好了,上头有口信,第七准团的送返暂时是不许批的。”
“查过军官登记册了,他确实是马里亚德雷勋爵直属的军官。”
“那就好。”登记官拿起印章,在“亚鲁哥路列骑”的名字上盖上一个鲜红的“返”字。
“我要见加隆副旗准。”
即使是隔离禁闭室,不准探视的规定在“御政官大人的公子”前也变做了毫无效用的一纸空文。沙加在几名卫兵恭敬的目光护送下踏进探视间,回头淡淡的吩咐:“你们在外面等着,我很快就出来。”
“是。”
走近隔开探视间与禁闭室的铁门,透过焊有铁栅的窗口,沙加很容易就看到了那个倒在床上蒙头大睡的家伙,军服外套胡乱的卷成一团塞在头下,倒是合适他一贯不羁的行事风格。
轻咳一声,不出所料的,前一秒还在梦游天外的人立刻机警的睁眼。说是由于身陷囹圄的谨慎之心不知是高估了市督府在加隆眼中的份量还是他的自觉性,反而是沙加这个已经被一厢情愿划为“夙敌”的声音更能刺激到他的神经。
“腾”的翻身坐起,加隆不屑的撇嘴:“这种程度的鞍马劳顿就吃不消了么?还是回圣都乖乖缩在家里保护你娇贵的身体去吧,战场可不是没用的少爷出风头的地方!”
“没用的恐怕是贻误军机临阵脱逃的人吧!以前好歹还可以做做冲锋这类不需要大脑的事,现在就真的只有浪费粮食,不,牢饭的作用了。”对于加隆的挑衅,沙加不甘示弱的回击一般有着更准更狠的杀伤力。
“混蛋,那是马里亚德雷的栽赃!”加隆冲到门前狠狠挥动着拳头,“你这个什么也不知道的小子给我闭嘴!”
“是么?”沙加玩味的看着他抓狂,“被军法队带走的时候不是一点反抗都没有么,我还以为你已经认罪了呢!”
“想找借口再扣我顶拒捕伤人的帽子么?”加隆瞪他一眼,“想得美!”
“看来你得了个好副官啊!”
“什么?”
“你那个忠心副官不是留了‘宁可睡觉不许动粗’的口信么?还真是了解你!”
“好长的耳朵,倒真适合做那个给皇亲贵戚看门的!”
沙加冷笑一声:“果然是吐不出象牙的嘴,看来我对阁下的修养又高估了。”
“连自己的斤两都不清楚的人没资格评价别人,”加隆投过去一个最轻蔑的眼神,“娘娘腔的小鬼!”
“可惜战场是个不看年龄只看实力的地方!”沙加在铁栅上敲了敲,“已经沦落到这里了,低调一些又何妨,还是说,你真的打算为人顶罪,去亲热下军法队的刀口?”
“那是我的事,用不着你管。”
沙加侧了侧身子,让自己的位置即可以观察到探视间的入口又不至于错过加隆的表情:“亚历士那一场大乱,空下了许多高级军官的职位。安德大人接手了圣都军,但副军长的人选一直悬空。克莱多金阶旗准和凯利安达金阶旗准都瞄准了那个位子。这次平叛,即是自己建功,也是排挤对方的机会。第三师团隶属凯利安达统领,坦伦尔大败正好给了克莱多金阶旗准抓住把柄。第二旗战力损失严重,要在战事结束前恢复元气是不可能的。而在削弱凯利安达统领的势力上,拉拢马里亚德雷勋爵当然要比一个新晋者更有用处。何况,你现在的风头太健了些,万一好运的撞上什么大功勋,克莱多大人岂不白白劳心劳力了一场!”
加隆的脸上一连闪过几个颜色:“你告诉我这些干什么?”
“只是不忍心某人死得稀里糊涂的好意罢了!或者,看在撒加和艾俄洛斯旗准的面子上,要救你出来倒也不难。”
“谁稀罕你多管闲事,这种程度的小把戏我才没看在眼里!”
沙加点点头:“倒也听说你的下属在想办法了,不过他们明天就要开往芜沙,而所有遣返圣都的许可证也被人授意控制在第七准团之外。这样看来,成功的可能似乎不是很大啊!”
“芜沙?”加隆一个机灵跳起来,“第二师团前线?”
“是艾俄洛斯旗准的军队。”沙加点头:“据说在以两个准团抗衡叛军一个旗的兵力未露败迹。果然是圣都军目前最精锐的王牌之师。”
“混蛋!”加隆咒骂一句,抓住窗上的铁栅,“喂,沙加,帮我一个忙。”
“救你出去么?”沙加完全不认为加隆会忽然示弱,不过仍是问了一句。
加隆用鼻子哼一声:“谁稀罕!喂,帮我传个口信给梅安,到了芜沙,他们就是艾俄洛斯的兵。哪个不服气起刺,艾俄洛斯砍了他们的脑袋算白死的!还有,告诉梅安,如果他敢死在那里,别怪我接手虹虹酒店他那些干姐姐干妹妹!”
沙加挑起眉梢:“我有给你当传声筒的义务么?”转身向探视间外走去。
“喂,沙加你这个没义气的!”加隆的大吼在身后爆发。
沙加不理不睬加快了脚步,没有停顿的离开了市督府。等在大门外的亲兵队长立刻牵过战马:“大人,回营地么?”
沙加修长的手指在马背上轻敲了敲,微微一笑:“不,出城,我要去检查一下战场的打扫情况。”
“梅安大人,您找我?”
亲卫队长海古拉走进行军帐时,正看到梅安拄着双臂在自言自语:“花花公子,竟然想染指我那些可爱的干姐姐干妹妹!一肚子色心的祸害遗千年,看来一时半刻还是死不了的……啊,你来啦,过来过来。”
“大人,有什么事?”
梅安从桌上拿起一封信和一块刻着花纹的牌子:“海古拉,我问你,想救加隆大人么?”
“当然想!”这位以憨直著称的卫队长立刻义愤填膺的举起拳头,“奶奶的,那群王八羔子,竟然……”
“停!”
梅安举手打断他的慷慨陈词:“想就好。找个最可靠的人,无论想什么办法,把这两样东西送到大神官阁下的手上,越快越好,知道么?”
“亚鲁哥路大人不是已经……”
梅安瞪瞪眼:“多一条路子总比少一条好,你罗嗦什么!”
“是。”
海古卡接过书信和牌子,翻来覆去看了看,咧开嘴:“大人,您还和我们王国的第一美人有交情啊!”
“那是加隆大人的朋友。”梅安眨了眨眼睛,“啊,对了,如果见不到的话,就绕到大神官府后院的墙外喊‘小鱼’。”
“‘小鱼’?为什么?”
“我怎么知道,你照着办就是了,哪来那么多为什么!快去快去,已经出发两天了,也不知道赶得上赶不上!”
“大人您放心,跑断马腿也要保出加隆大人!”海古拉揣起书信牌子,利落的出帐。
梅安看着他离开的帐门苦笑:“我怎么连说话的口气都被潜移默化了!唉,死马当做活马医吧。小鱼?也不知道这条鱼能不能助那条被困在浅滩上的‘龙’的一臂之力……哎,怎么又回来了?”
海古拉苦着脸抓头:“大人,咱们没有遣返令牌是过不了各路关卡的,会被当成逃兵抓起来。”
“说你笨还真笨!”梅安指指大道的方向,“看到没,那是什么?从芜沙飞投军报的人少说一天也有一骑,请来咱们的营里坐坐,借张军官证有那么难么?三星加急文书,哪个活得不耐烦了的拦你!”
“大人,这样违法……”
“在我的地盘上我就是老大!”梅安撸起袖子,“随便找个文件袋,我看咱们用的草纸就不错,记得多塞两张进去再封口。”
“那,印章……”
“去厨房翻翻,我记得还有土豆,不然豆腐干也凑合。”
“是——”
摆摆手示意海古拉快去办事,梅安揉了揉鼻子:“老大,反正你背的不白之罪也不少了,也不在乎再多这么一个两个的!债多不愁,虱多不痒,相信您一定明白下官的苦心……”
“阿嚏!”
禁闭室中的加隆狠狠的打了个大喷嚏:“哪个在背后咒我?沙加?一定是你这个家伙!”
“亚鲁哥路列骑,去休息一下吧,一连赶了四天的路,不好好睡上一觉怎么能恢复体力呢,加隆的事我会想办法的,放心。”
“撒加大人……”亚鲁哥路有些犹豫的看着撒加微笑的眼睛,似乎想要从那潭温柔的海蓝中找出一些更有力的保证。他的表情太过云淡风清,让自己有种轻飘飘不着实地的感觉。
撒加了然的笑了:“加隆是我的亲弟弟,我当然会动用一切可能的力量救他出来。莫非你还信不过我么?”
“不……”亚鲁哥路微微红了脸,“我的同僚中也有不少是希亚军校出身,常听他们谈起您,都是十分推崇,我当然相信您……”
“那就快去睡吧。”撒加按上他的肩膀转向卧室的方向,“睡上一觉,也许明天醒来的时候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撒加学长!”
推开“紫晶”的门,第一声听到的不是拉薇妮亚温柔亲切的“欢迎光临”,而是“久违”了两周的米罗高八度的声音。
“你怎么在这?今天军校放假?”
“妙妙有课,我来替他拿点东西。”米罗放下满手的糕点,笑嘻嘻走过去,“学长,今天下班好早,才四点,参谋处已经没事可做了么?”
“你认为会是么?”撒加径直走向柜台,微笑着指指菜单,“一份樱桃脆,一杯蜂蜜红茶,谢谢。”
“好的,请稍等。”
找了个位子坐下,米罗立刻捧着一份葡萄奶羹凑了过去,自信满满的放下碟子:“撒加学长,你一定是遇上什么棘手的事了,我猜得绝不会错!要不要说出来听听?我帮你分担分担。”
撒加笑笑:“还是那么精明,你毕业后应该去督察厅的密报司才对,一定是个空前绝后的特务专家!”
米罗挥挥勺子:“才不去那种鬼地方。妙妙说他打算去正规军队,很可能在圣都军和金旗军中选,不然五年的军校岂不是浪费了!”
“所以你也是?”
“当然,我怎么放心妙妙一个人,他那种面冷心软的性子,不看着点会吃亏的!喏,撒加学长你不要转移话题,我们在说你的事呢!艾俄洛斯学长不在,要是想找人商量什么的话,你不认为我要比小艾合适么?”
“艾欧利亚怎么有你那些花花肠子!”撒加点点他,“其实事情是有,不过棘手倒谈不上,不过是有些麻烦罢了。好在这次是加隆摊上,虽然平时脱线了点,但他的贵人还真不少!”
“加隆怎么了?”
拉薇妮亚送来樱桃脆与蜂蜜红茶时,米罗正在义愤填膺的拍桌子:“竟然做这种事,那些个混蛋把军人的脸都丢尽了……啊,薇妮亚姐姐,再给我一份桃酥,谢谢谢谢!”
“我还以为你会气得吃不下东西!”撒加戏谑的看着米罗。
米罗吞下一口葡萄奶羹:“吃饱了才有力气收拾……那个,叫什么来着,亚里马……”
“马里亚德雷勋爵。”
“管他是什么,反正这种只会拆同僚后台补自己墙角的人渣,留着污染空气!不过……”
“什么?”
“克莱多金阶旗准和凯利安达金阶旗准,你上次说过的,只要能打压住对方,那个垫脚是谁都没关系吧!哼哼……”
撒加眨眨眼:“你奸笑什么?”
米罗向前一探,勾住撒加的肩膀:“马里亚德雷的份量应该比加隆大才对吧!还有你这个操心劳力的哥哥,肯替弟弟咽下这口气?看来平叛军中要有热闹看了,是不是啊,撒加学长!”
“没有这个必要吧!”撒加含笑看看他,“圣都军才受了重创,人手紧缺,何必再来这么一下呢。得饶人处且饶人,米罗。”
“这么好心?”米罗怀疑的上看下看。
撒加浅啜了一口红茶:“现在没有必要给加隆树敌。想做什么,他在圣都军中扎稳了根基后自然会自己去做。从小到大,他就不喜欢我过多干预他的事情,画蛇添足没有必要。”
“加隆的自尊心很高啊!”米罗也坐回座位,“那你要帮他做到哪一个度呢?别说你打算袖手旁观。”
“不翻案,先救人。”撒加悠然的放下杯子,“并且,尽量不通过我的渠道去做。”
“?”
“当然,我也会向史昂大人进言。不过,可能还有一股更强的力量会伸出援手。米罗,你不要不信。”
“难道是要号召军校学生联名保释么?”米罗摆了个喊口号的姿势,“我们坚信,加隆学长是无辜的,这件冤案背后深藏着某人不可告人的秘密。谨此,我等代表希亚军校全体学生,郑重提出……”
撒加按下他的拳头:“卡妙怎么受得了你的耍怪脾气!别闹了,坐下。”
“看来我猜得不对了!”米罗一手托腮,拿起自己已经变凉了的奶茶,却不喝。只是小幅度的将杯子晃来晃去。
撒加用手指轻轻叩着桌面:“用外人的眼光看,艾俄洛斯被划在谁的势力下?”
“当然是军统长大人。”
“那我呢?”
米罗挤挤眼:“当然是御政官大人,虽说现在是冷藏期!”
撒加不理他的调侃,伸出三根手指:“还有一个人,前途不可限量,我想你也不会想不到。”
“沙加?”
“是沙加。虽然他与史昂大人是父子关系,但更倾向于的,应该是亲王殿下。”
米罗点头:“早就听说过,他和殿下从小吃穿用住几乎都在一起,关系早不是普通的君臣或朋友那么简单,想来御政官大人也是乐于促成这种密友关系吧。”
撒加伸出另一只手,同样翘起三根手指:“军、政、检三家,将三人各占一个,倒也平均。不过,还有另外一股政治力量已经结束了蛰伏期,他们恐怕不会甘于手中无人吧!如果再了解加隆的底细,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
“……”米罗敲敲额头,“知道加隆的底细……啊,是他!”
撒加拗了一块樱桃脆放到米罗的碟子里:“孺子可教,奖你!”
“哥, 你找我?”
宽敞华丽的书房中铺着厚厚的羊毛地毯, 吸收掉了几乎全部的足音。
苏兰特推门进来时,朱利安正背对着他站在落地窗前思索着什么。天鹅绒窗帘没有拉拢,夜色下的花园景致一览无余。草地与花木间被侍女精心的布置了点点萤灯,绚丽缤纷。
朱利安似乎被吓了一跳,转身埋怨:“走路连声音都没有,你想吓死我么?”
苏兰特耸耸肩:“谁让你当初不肯学武来着!”
朱利安挑起眉,坐到宽大的软椅上:“那又如何!有多少人空有一身武艺,到头还不是别人的工具。绝大多数的时候,双拳未必有一颗大脑好用呢!”
“不和你争这个。”苏兰特在他对面坐了,“这么晚找我什么事?还不许让丹兰知道,神神秘秘的。”
“丹兰知道了的话,我怕她会冲到约特斯卡去。她的性子拗起来,我可吃不消!“
“啊,你是指加隆那件事吧!”苏兰特恍然。
“看来你也听说了。”朱利安靠在椅背上,“我叫人证实过了,这个消息是谁放出来的姑且不论,事实到是真的。不外乎两派排挤,只是没想到他也被卷了进去。”
苏兰特坐直身子:“哥,我本来想明天再和你说的。以加隆的个性绝做不出来临阵脱逃之类的事情,大家朋友一场,这件事怎么也不能袖手旁观,咱们不能就这样看着不管。以你手中的权力,摆平这个总没问题。”
朱利安点头:“这倒不难,王议会中得到百分之六十以上的同意,就可以否决军事法庭的立案。只是要王议会专门为一名中级军官召开集会,没有什么强有力的证据的话恐怕有些难度。”
“哥,难道你不肯帮忙?”苏兰特拧着眉头站了起来。
“我有那样说过么?”朱利安微笑着示意他坐下,“你不是说了,大家这么多年的朋友,袖手旁观岂不是太没意气?你先坐下,听我慢慢说。”
“下次不要把话只说半截!”苏兰特不满的又坐回去。
朱利安把双手叠放到腿上,向前欠了欠身:“苏兰特,你要记住,无论什么时候,什么事,我们都要为了索罗家的最高利益去做。我入仕,就是为了不使索罗一族从我们这代渐渐衰落下去。丹兰还小,索罗家里真正能依靠的,只有你我兄弟。亚历士政变确实提供了一个绝好的机会,但只是这样,还远远不够。”
苏兰特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哥,你要说什么?”
“索罗家族,需要盟军,并且是一个足够强大的盟军。否则,在军政检三分天下的阵营中,就没有我们的立足之地。”
“哥,”苏兰特垂下眼睛,“我真不明白,你这么执著的根源究竟是什么。不过站在现在的立场上,我也没有阻拦你的资格。我明白你的意思,今天走下一步棋,赌局可能要开在三年或五年之后。当然,这个缓冲时间内,你可以去做更多的伏笔。但加隆的角色是同盟也好,棋子也罢,现在我只当他是我们的朋友,我只希望你肯出力去帮他一把。至于你为什么去交结这个朋友,我不管。”
朱利安轻笑一声:“苏兰特,你对我不满。”他把尾音轻轻向下一顿,用了一个很肯定的语气。
苏兰特沉默片刻,站起身:“无论什么时候,你永远是我和丹兰的哥哥,索罗家的一族之长。”
朱利安微笑的看着他,苏兰特转身离开。临出门时,又回过头:“哥,帮帮加隆。”
“我知道。”
朱利安拿起旁边小脚桌上被冷落了的一只水晶杯向他一举,艳艳的玫瑰红漾起一个小小的酒旋。
随着门被带上的轻微的“咔”声,若大的书房又安静下来。朱利安若有所思的把酒杯凑到唇边,只略沾了一下,湿香的触感很适合这样需要一个人思考的夜晚。
“童虎大人。”
“卡内尔卿,有事?”
童虎从淹没了半张办公桌的文件堆中抬起头,借着放下笔的机会,揉了揉发疼的眉心,“军法处接到棘手的案子了么?”
“这个,也不知道算不算是棘手,不过似乎有些问题。”卡内尔递出手中的一份文件,“牵扯到一些事情,所以想请大人看一下。”
在亚历士政变后接手军法处的卢烈·卡内尔,是军政府高阶中少数几位并非军官学校或行伍出身而被授予银阶旗准衔的军官。这位毕业于国学法研专业,并在行省法务工作中游走近十年的高才生凭借自己在职业中磨练出的敏锐,几乎没有遇到太大的障碍就适应了职责突然变动带来的一系列变化,以令人惊诧的效率完成了与军法处的同调。干练的作风与机敏的个性颇得童虎好评。因此,这份能让他不经过军法会议直接上报的材料显然引起了童虎的兴趣,接过那份并非军事法庭函件的报告:“你的军法处也决断不了,似乎很少见嘛……这是参谋处的战役分析?”
卡内尔露出一丝苦笑:“前线的军法函报刚正式到达,但案子的反应似乎已经更早一步先到了。军法处接到暗箱操作的举报,并附有坦伦尔一役的第一线战报,上面的所有印鉴都不是伪造的。下官将战报送到参谋处进行战略评估,得到的结果与军法函报有些出入。”
“前线的军法人员误会了什么么?”童虎略翻了翻战役分析,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卡内尔欠身:“下官也正在调查中。因为这份材料并不是由正常渠道获得,真实性还有待近一步研究。并且其中牵连较杂,也要慎重对待。”
“牵连较杂啊……”童虎摩挲着纸边,“坦伦尔那边,是第三师团的辖区。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大人。”卡内尔顿了一下,又斟酌着开口,“大人,殿下也在关注这件事。”
童虎扬起眉:“殿下?”
“是的。殿下在上午曾经召见过下官,吩咐下官要权衡利弊,仔细考证,以前线战局为重。下官风闻,秘报司的伊玛休安大人似乎掌握了一些内部资料。”
“督察厅也插了手,难怪你的军法处也要举棋不定了。”童虎合起材料站起身,“这样,这个案子先不要动,你再把资料集齐一下,顺便让情报处查一下战报的来历,明天整理一份报告给我。”
“是。”
“童虎大人竟然也会放下工作来喝下午茶?让我看看,今天的太阳是从哪边升起来的……”
有些戏谑的声音,史昂端着一杯柠檬红茶从后面绕过来,在童虎对面坐下,“哎,木樨花茶怎么能配泡螺酥,换掉换掉,上一份玫瑰糖糕。”
“少来,我没你那么挑剔。”童虎不领情的拍开他的手。
“真是没有生活情调的人!”史昂撇撇嘴,“有你这样的家教,小雪儿将来怎么成为一名高尚淑女,要不要把她和春丽都交给我来养?”
“谢了,如果你有这个心思,就花在陛下身上好了,也履行一下你身为托孤重臣的责任。”
“陛下的言行教养可是一向由大神官负责的啊,越俎代庖可不是我的癖好。”史昂凑到杯前轻啜了一口红茶,酸酸甜甜的滋味在舌尖上绽放,舒服的眯起眼睛,“听说了么?最近似乎我们可爱的大神官阁下与一位青年军官走得比较近啊!”
“撒加?”
“……”史昂愣了愣,“你怎么会想到他?”
“还是艾俄洛斯?沙加?亚尔迪?林杰?杨歧?”童虎扳着手指,一脸无辜,“我想不起来还有哪位青年军官能进了御政官大人的法眼。”
“死老虎,口不对心,当我看不出来!”史昂按住桌面,“那好,你可不要说我挖你们军政府的墙角,我可要抢人了。”
“哎!”童虎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你已经把撒加撬去了参谋处。你以为培养一个擅长领兵上阵的军官那么容易么,过去的就算了,再手脚不老实,小心我和你翻脸!”
“翻脸?你撬去了我们家沙加我还没和你算帐。你培养军官花心思,我培养一个接班人就容易么!”
童虎得意的摊开手:“进圣都军是沙加自己的意思,我可没拐他。”
“同理,撒加也没说他不想去参谋处!你那还有艾俄洛斯,已经很划算了。”史昂瞪他一眼,提高声音,“安兹坦罗。”
“大人。”
在高级休息室外间的安兹坦罗无声无息出现在两人桌边,“有什么吩咐?”
“发一封函件到希亚军校,我要今年度综合实力前二十名的种子学生名单和资料,就说御政院要筛选新血。”
“是的,大人。”
童虎不甘示弱的拍桌子:“明奇,给我调同样的资料。军政府对军校学生有优先考核权,我没审查前,谁要人也不许给。”
“是。”
明奇哀哀的用眼角瞟了泰然处之的安兹坦罗一眼,后者回了他平静无波的一道视线,然后一同很有默契的从这个是非之地退了出去。
童虎与史昂继续互不相让的对视了两分钟,史昂忽然在嘴角勾起一个小小的笑涡:“你知道我指的人是谁了么?”
“什么?”
“我说你和我争了这么长时间,成为导火索的那名军官是谁你究竟想到了没有啊?”史昂得意洋洋的放松了靠回椅背,捡了一块泡螺酥丢进嘴里。
童虎恼怒的把点心碟子拉回来:“我不是来和你胡扯的,想八卦去找别人。”
史昂眨着眼把脸凑过去:“你看我象在八卦么?”
紫红色的眼波几乎漾到人的心底,带着朦胧绚丽的水晶质感。童虎不敢恭维的举起茶杯隔在两人中间:“几十岁的人了,还玩这种把戏,请不要刺激我的心脏好不好?”
“我可以理解成你在嫉妒我驻颜有术么?”史昂把杯子按下去,几乎没有岁月驻足的痕迹的精致容貌让童虎忽然觉得自己的头有些痛,只好搬出杀手锏:
“是啊,您还和三十年前被北奥丁族瑟尔,哥特摩利亚军团长铁尔亲王追求时一样颠倒众生,色斯灵尼尔的芙丽雅!”
“砰”的一声,茶杯被狠狠顿在了桌子上,史昂铁青着脸开始活动手指关节:“童虎,你是不是想活动一下你那把老骨头?我随时奉陪!”
“好啊!”童虎举起一只手,“如果你想我出去公布一下北奥丁铁尔亲王当年在大街上向他的王妃求婚的故事的话。”
“什么是色斯灵尼尔的芙丽雅?”
外间的明奇念出这一串拗口的名词,“据我所知,‘瑟尔’是北奥丁一族授予第一勇士的称号,两者有什么关系么?”
安兹坦罗皱着眉头思考了片刻,可惜并没有从脑海中调出任何相关的信息,放弃的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一面打开手中的记事本,郑重其事的将这个名词记了上去,下面划上代表“敏感词汇”意义的红线。
“色斯灵尼尔的芙丽雅么?”
门外忽然传来穆优雅温和的声音,“那是源于北奥丁族的神话,爱与美之女神的名字啊。在他们的族人中,是‘一生所追求的爱人’的意思。”
“殿下?”
“你们聊你们聊,我只是路过而已。”穆摆摆手走过去。
明奇眼尖的看到走在穆另一侧的人浅青色的衣摆:“大神官阁下?竟然会到三辅来,真是少见!”
“童虎,以后不许再提那件事!”史昂气哼哼的努力从脑海中把自己视为人生耻辱的往事抹杀,“你竟然还站在一边看好戏,落井下石的家伙!”
“如果我动手,咱们就不能活着回到希德伦了吧!小不忍则乱大谋,这可是你说的。”童虎很满意扳回一城的胜利滋味,一口茶一块点心,“反正在军校时你的追求者就已经浩浩荡荡了,多一次也不算什么!”
“那怎么能一样!”史昂气恼的擦着嘴唇,“童虎,你有完没完,跑到这来就为了翻我旧帐?”
“是你先岔开话题的。”童虎清清嗓子收起玩笑,“说正事,今天卡内尔接手了一份有些麻烦的军法函报,有关前线……”
史昂的脸色还是不大好,哼了一声:“我知道,坦伦尔大败的责任问题。”
“你也看到了?”
“不然干吗在这里和你废话!”卖关子的兴致一扫无余,史昂直接挑开话题,“撒加的弟弟加隆。不知道谁抢先传回了消息,昨晚阿布罗迪连夜去了亲王府,今天秘报司已经开始有动作了。”
童虎摸了摸下巴:“加隆?你说过的那个很有潜力,从备役转正过来的副旗准吧。他的面子倒是很大,大神官都肯替他说话。”
“你忘了,政变的时候,阿布罗迪卿就是被他一人之力救出来的,他们有交情也不奇怪。而以阿布罗迪卿的性格身份去找殿下援手,殿下也不可能不卖这个面子。”
“这个后盾倒是很强!”童虎感叹的敲敲桌子,“殿下开了口,谁也不能不以为然吧。”
“今天上午,撒加卿拿了一份战役分析来见我,请求先解平叛的燃眉之急,坦伦尔责任一事压后再议。他表现得太坦然,反而让人找不到包庇的痕迹。并且那份分析你也该看过了,确实有值得推敲的地方。”
“你认可他的意见?”
史昂竖起三根手指:“第一,坦伦尔一战第七准团能够全身而退;第二,华林保卫战最终告捷;第三,以劣势兵力在约特斯卡与北缰的鹰隼之师对抗不败。如果那些战报属实,我宁可以一个准团去换这样一个人才。”
童虎了然的在腿上一拍:“你说的挖墙角原来是在打这个年轻人的主意。撬走了撒加不算,又来算计弟弟,你的胃口也太大了吧!”
“多多益善。”史昂用银匙轻轻点着杯沿,“新旧交替,青黄不接,我对捉襟见肘的窘境没兴趣。”
“我还在奇怪,你怎么可能想不到。”童虎低叹口气,“前奏将尽,高潮还在后面呢。”
史昂挑高眉稍:“克莱多和凯利安达那两个蠢材,竟在这种非常时期昏头,你该写封训令去骂骂他们清醒一下了。”
“这个我会处理。”童虎忽然狡黠的笑笑,“也许撒加你要还给我了。”
“休想!”史昂一口吞下一块泡螺酥,“到嘴的东西,我绝不吐出来。借用可以商量,想要回去免谈,除非你把沙加还给我。”
童虎瞪他一眼:“你不放手,也别想我放。沙加绝不给,那个加隆你也休想拐走。”
“太过分了,你把人都弄到军队里,我不说什么,难道也不给殿下留几个助力么?”
“殿下如果缺人手,你的宝贝儿子会第一个从我这边叛逃!你再抢人的话,就真要军中无将了。罗德卿费尽心思派出的情报人员一个个石沉大海,用膝盖想也猜得到北缰那边大概出了什么事。这个加隆的本事如果是货真价实的,正好留给我作后手。平叛的事被他们这样一搅,大概还得拖上一段时间,艾俄洛斯那班人手要留在那里压阵脚,你倒是凭良心算算我手里还有多少人可派。大清洗时你洗得痛快,千疮百孔的编制留给我。北奥丁的哥特摩利亚军团,神圣七军是纸糊的么,你叫我拿谁去和他们叫阵!”童虎痛心疾首的扳着手指数落,一脸愤恨的盯着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的史昂。
“北缰第二旗有德昂和凯德尔两员猛将,十天半个月总还是撑得住的。”史昂用手扇着风,“如果不是你挑的那两个统领互相拆台,也未必会落到现在这样的局面吧!”
“都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笨蛋!”童虎忿忿的敲桌子,“安逸了十几年,再拉到战场上手脚都钝了。年轻一辈中倒是有几个出类拔萃的,可惜火候不足还欠锤炼。”
史昂不以为然:“把他们放到战场上去,自然就是在锤炼了。什么火候资格,你以为是在炖老母鸡么?如果三十年前陛下也一定要什么资历的话,大概希亚王国已经被北奥丁砸成一颗烂核桃了!你我当年可以在连士团统领都没担任过的情况下一跃统率全国军队,叫那些食古不化的老家伙碎了一地眼镜,怎么现在你又绕回他们的老脑筋上去了!”
“史昂,你那种怪才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
史昂“叮”的将银匙丢到桌子上,眯起眼冷笑一声:“童虎,你老了!年轻时的热血都磨光了么!论人才,我们希亚王国从来没有缺过,是你一直犹豫着不肯把他们摆到足够力度的位置上去。就说这次平叛,我敢将两个旗的兵力全部放到撒加或艾俄洛斯手上,将那些老传统上的金阶银阶,督统军长统统踢开。一个月时间,北缰叛乱的那两个旗可以全部抹杀!”
“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童虎的声音也提了起来,“那样大刀阔斧的做法,除非象北奥丁大叛乱时国家已经朝夕不保,否则即使是三公,也承受不住反对的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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