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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烟

_2 王维 (当代)
现在,路佩佩约到高达,笑意吟吟地对高达道:“我有求于你。”高达打着哈哈道:“你有求于我?别开玩笑了,你可是无冕之王,而且还是市长的千金,我一个当兵的,能帮你什么?”路佩佩正色道:“高达,我不希望自己在你眼里是市长千金这个角色。”高达含糊道:“这可是事实啊。”路佩佩道:“希望你忘掉这个‘事实’。现在我和你说正事,这次军地联合演练,对省市领导触动都很大,领导要求我们频道专门开设一档军事栏目,配合全民国防意识教育宣传。我一听真是一个脑袋两个大,这不,好在有你这位军事家,所以……”高达道:“军事家我可不敢当,我可以帮你出出主意。再见。”路佩佩急道:“哎,我送你回去。你的车呀,我让他们开走了。”高达很是疑惑:“他们把我的车开走了?没有我的允许谁敢?”路佩佩道:“还能是谁?梁航大队长呗。”高达道:“梁航?这家伙!看来我揍他还不够。”路佩佩得意地道:“走不走?你要是不走,我可得走了。”高达笑道:“行,就委任你当一次我的御用司机吧。”路佩佩故意浅浅鞠躬:“遵命!”二人朝路佩佩的车子走去。
高达的车子就停在前面的角落,曲颖望着高达和路佩佩离开,表情阴沉下来……她回头责备着:“你把高达的车开走,他怎么回师里?”梁航道:“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曲颖口气不快:“我明白了!”梁航道:“你明白什么?”看一眼曲颖:“嗬,醋坛打翻了。”曲颖没好气地道:“胡说!”梁航笑道:“都写在脸上了。你在吃那个漂亮女记者的醋。”曲颖气道:“梁大,你怎么就不能正经点?我会吃她的醋?”梁航道:“路佩佩背景深得很哩。”曲颖不屑:“不就是个刚出校门的美女记者嘛,有什么了不起。”梁航道:“她是朱北阳的女儿。”曲颖惊道:“朱市长的女儿?她不姓朱?”梁航道:“我也是昨天才知道,听高达讲,她随了母亲的姓。”
曲颖表情复杂起来。
梁航道:“曲颖,听我句忠告,不管你想不想听。”曲颖道:“说吧。”梁航道:“林晓燕上学去了,我为你接替她担任信息大队的大队长感到高兴。但是有些方面你千万不要重复林晓燕走过的老路。”曲颖红了脸问:“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梁航道:“高达是一名无情的杀手。无情却又无辜。”曲颖嗔道:“什么无情无辜的?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梁航道:“我见证了他和林晓燕之间那种痛苦的心路历程,最终林晓燕还不是倒在他的屠刀下?”曲颖道:“屠刀?梁大,你言重了吧?”梁航道:“感情就是一场战争,兵不血刃,却两败俱伤。”
曲颖垂首不语。
梁航坏笑道:“让那个什么路记者好好见识见识吧。”曲颖望着窗外,惊叫:“你开错了!回DA师走那条道!”梁航打车掉头,车子滑向另外一条道。曲颖怒道:“堂堂的梁大队长,只会认识空中航线,一到地面,怎么就像个路盲?”梁航掩饰着尴尬,笑道:“曲颖,我这不是给你上课吗?”曲颖道:“什么乱七八糟的!”梁航道:“哎,我在说明一个道理啊!你看啊,这车开错了可以掉头,人要是走错了路,掉头就难了。”
曲颖一脸茫然……
路佩佩边驾车,边对高达说着话。发现高达不停看着手机上的短信。
路佩佩脸一沉,车滑到路边,一个急刹车,看短信的高达身子重重地晃了一下。
路佩佩下车绕到高达跟前,拉开车门,怒道:“你给我下车!”高达茫然道:“怎么了?好好的。”路佩佩气道:“看够了吧?我可不愿意身边坐个聋子!下来!”路佩佩一把将高达拽下车,重重关上车门,立即钻进车内,独自将车快速开走。高达急切道:“哎……”高达只好一个人回到家,发现门口放着一只大花篮,路佩佩站在花篮边等候着。
路佩佩口气冷冷的:“你像躲空袭一样躲着我?可惜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高达道:“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他边开门,边和路佩佩进屋。路佩佩打量一眼屋内道:“一年前的今天,同样也是给你过生日,是我开车送你回家的。”高达一拍脑袋,恍然道:“哦,有这回事。”高达发现门边的花篮:“瞧,我过生日,你又是送蛋糕,又是点歌,还送花篮!”路佩佩道:“这花篮不是我送的。”
高达连忙上前,从花篮里取出一张卡片。
路佩佩凑近上去,看后念道:“爸爸生日快乐!仙仙。是你女儿?”高达惊喜地道:“对,是仙仙!这丫头越来越懂事了,还给我订了这么大一只花篮,嗬嗬,还是女儿好啊!怎么说来着,女儿是爸爸的小棉袄。我这个女儿啊,可是不得了啊,两岁的时候,我就教会她唱军营歌曲,‘咱当兵的人,有啥不一样……’”高达此时的表情无比幸福:“看到女儿从那么远的地方捎来的祝福,能不激动吗?这丫头刚才给我发了那么多短信,也没提到送花篮给我呢。”路佩佩略惊道:“刚才你是看女儿的短信?”高达道:“你以为呢?”路佩佩歉意地说:“我还以为是哪个追求者呢。高达,对不起,刚才不该把你扔在半路上。”高达笑道:“我这不是也回来了吗?”路佩佩道:“我们军事频道主要关注世界战争风云,你将是我们请的第一位嘉宾。具体情况改日再来请教。告辞!”
路佩佩回到家时,朱北阳正在客厅里踱步,不时看看墙上的时钟。
路佩佩从包中取出一沓材料放在茶几上:“呶,这里全都是城市防空作战的信息反馈,有现场采集的,也有热线问询的,市长同志慢慢看吧。”朱北阳道:“不用看了。”路佩佩拉长着脸:“哎,这可是我们栏目组同志的心血,你连看都不看一眼?你这不是藐视我们老百姓嘛!”朱北阳无奈地道:“好好好,我看。”他又关切地问:“你们军事栏目准备得怎么样了?”路佩佩道:“刚才我就是为这事才去找高达的。”朱北阳说:“我告诉你,你离他远点。”路佩佩问:“为什么?”朱北阳说:“别问了,他离过婚。”路佩佩说:“没想到,你还这么封建,离婚怎么啦?”朱北阳说:“离婚说明他一定在某些方面有问题,比如性格,或者作风。”路佩佩:“老爸,都啥年代了,还拿人作风做文章。”朱北阳:“你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路佩佩掩饰道:“欣赏,我很欣赏他。”朱北阳道:“欣赏可以。只能欣赏!”路佩佩不解地问:“爸爸,你这是怎么了?这么冲动?”朱北阳掩饰道:“没什么。总之,我说的话你一定要记住。”路佩佩问道:“你不主张我爱上高达?”朱北阳肃容道:“佩佩,生活中还有一种最美丽的方式,那就是学会欣赏。”路佩佩道:“就像爸爸你欣赏韩叶那样?”朱北阳道:“胡说什么?”路佩佩道:“爸爸,你敢说你不喜欢韩叶吗?”
朱北阳沉默不语,他突然想起刑侦大队说的那个杀手的事情,想起来就不寒而栗。
路佩佩气道:“还说把我当做无话不说的朋友!你就这样对待朋友?你太不真实了!”朱北阳苦笑道:“佩佩,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霸道?”路佩佩俏皮地道:“别扯远了,正面回答我的提问!”朱北阳感叹道:“朱韩两家可谓世交,我视韩叶如同,如同……妹妹。”路佩佩不依不饶:“那是因为在韩叶回国前,你已经有了我妈妈。其实,这种遗憾韩叶同样刻骨铭心。我敢说,她是为了你才回到国内,滞留宁海。”朱北阳表情沉重:“佩佩,这个中的话题太沉重了,你不会理解的。”路佩佩不明就里地问:“爱的沉重?”朱北阳失声地说:“什么爱的沉重?不要动不动就是爱这爱那的。人与人之间难道只有爱吗?就没有一点别的追求?”路佩佩吃惊地道:“爸爸,我只是表达自己的想法,你没必要动怒。我也劝你,不要干涉我的行为,特别是我对高达的行为!”路佩佩一脸不高兴地跌坐在沙发上,脸色极其难看。朱北阳关切地道:“怎么了?”路佩佩气道:“别问了,让人甩了!”朱北阳警觉地道:“什么?”“高达把我甩了。”路佩佩装出拭泪的样子。
高达与梁航并肩走着。
高达感叹道:“一个才大学毕业的记者,就像一个刚穿上军装的新兵一样,时刻梦想着自己能够不平凡。路佩佩身上还保留着中文系女生特有的天真。她不靠当市长的爸爸,自己考进电视台,不失一个有骨气的好女孩。”梁航笑道:“她应该去当娱记,那个阵营里有书写不尽的八卦新闻。”高达道:“路佩佩天生就是一个军事发烧友,当年我去给他们中文系学生讲军事课时,她提的一些问题就与众不同。”梁航道:“所以她给你留下了深刻印象?”
当年路佩佩问中国为什么没有航母?为什么没有太空士兵、机器人士兵?弄得他头都大了。她的毕业论文是《论未来中国军队的信息化战争》。口气不小内容空洞,非让高达给她出些思想。结果这篇论文和她本人一样,在老师眼里成了异类。梁航点点头,问:“直接回师部吗?”高达道:“不,去信息大队,找景晓书。”
4
景晓书是DA师信息大队第一号人物,号称军队技术界的“十面红旗”之一。他还有一个神秘的身份,就是中国红客的代表人物———红色战士。他的个性签名———刺刀上带着思想,已经被疯狂的黑客们广为传颂。这个半路从军的书呆子刚到DA师时,连晚上睡觉都舍不得脱下军装。即使在与赵楚楚亲热时,也闭着眼睛在想像自己身着军装的英武。其实他天生一副书生相,文质彬彬,关小羽一个小指头就可以把他捅出三界外,即使穿着军装也没有半点“杀气”。那时他每见一人就将腰板挺得笔直,一张苍白的小脸上挂满了严霜,近视眼镜后面充满着热切:“我穿军装英武否?”大多数人都违背自己的良心称赞他“英气四溢”,有一次高达说他颇具军人气象,景晓书差点亲了他一口,一连三天都像在云雾里飘,可以说他是为了身上的军装入伍的。
可是现在景晓书已经很少穿军装了,他非常厌恶现在的身份。这里既没有刚来时的那种热血沸腾的气象,也没有“金戈铁马气吞万里”的战争平台。没有任何挑战性了,像他这样的技术与战争天才感觉很迷惘,DA师里日复一日地写几个低能程序已经对他没有任何吸引力。“怀才不遇啊!怀才不遇!”这句话他一天到晚挂在嘴边。
事业上的不如意与赵楚楚的关系也大踏步地倒退。二人已经很少有夫妻间的正常行为了,偶尔碰了一下妻子的肩膀景晓书还要重重地哼一声“对不起”,赵楚楚每听到这句话内心就滴血。
赵楚楚的“开心坞”近来由于经营不善,背负了上百万的债务,赵楚楚不敢与景晓书说,担心他背负更重的心理阴影。昨晚景晓书又没有回家,赵楚楚一天都心绪不宁。她抽空打了个电话问景晓书:“你昨晚怎么没回来?”景晓书很不耐烦地道:“一定要知道原因吗?”赵楚楚道:“你当然可以不说,但我不能不问。”景晓书对着手机和赵楚楚通话:“心情不好。”赵楚楚道:“心情不好可以是不回家的理由吗?”景晓书道:“楚楚,你想要什么理由?”赵楚楚表情忧伤道:“我需要最真实的理由。我希望你还会像过去一样,完成一次任务就会告诉我你在完成任务中的成就。”景晓书苦笑:“成就?你以为一个军人能够在一次次演习中收获到成就吗?”赵楚楚道:“你以前说过,演习也是打仗,甚至比打仗更能发挥你的价值。”景晓书道:“那是过去。楚楚,我现在不想和你谈这些。再见。”
赵楚楚望一眼已经挂断的电话,一脸茫然。蔡晓月端来一杯咖啡放在赵楚楚面前。赵楚楚苦恼地双手捧着下巴,撑在桌面上,沉重地叹息一声……陈韵走近赵楚楚,关切地道:“赵总,你和景工他……”赵楚楚苦笑着摇了摇头。
挂掉电话的景晓书一头扎进信息室。
指挥台前,曲颖正操作着电脑软件程序。
曲颖很不满:“景工,我说过多少次了,进门要先敲门,你就是不听!”景晓书冷漠地说:“是你的神经过于脆弱了。”曲颖不再理会景晓书,顾自忙碌着,景晓书有些木讷地站在那里。景晓书亮出两张软盘:“高代师长要的两份作战预案。”曲颖道:“我正在复制。”景晓书道:“我在原来的基础上作了些改动。”曲颖问:“什么改动?”景晓书道:“就登陆作战由简单到复杂、由低级到高级的发展进程,强调一种简捷、有效、超越传统困难的登陆作战方式。”曲颖没好气地一把夺过:“你怎么不早说!害得我复制。”景晓书道:“你并没有问我呀。”曲颖哭笑不得地说:“OK,怪我。你不是放弃这项研究了吗?而且处处表现得怀才不遇,连脱军装的念头都有了。”景晓书道:“你没说错。我是随着DA师的组建穿上这身军装的,当年组建DA师真的让我热血奔涌,我幻想着有一天真的能够金戈铁马,报效祖国,可是,这样的幻想正一天天从我的生命中消亡。我忍受不了碌碌无为的混日子!”曲颖斥道:“你受龙凯峰的影响太深,你整个人都是龙凯峰的复制!你们是同一类型的战争幻想家!”
景晓书突然咧嘴笑了。
曲颖瞪了一眼:“你还笑!”景晓书道:“我为你的这份理解感到高兴。我托你的事你办了吗?”曲颖问道:“什么事?”景晓书道:“我还以为你一直放在心里呢,原来你早忘记了。今晚要是回家,请你帮我问问你老爸,他们的造船厂可不可以收留我?”曲颖瞪大双眼望着景晓书:“这件事我记得呢,我以为你开玩笑。”景晓书不以为然:“感到奇怪吗?我早就了解到,你老爸的造船厂,在TRIBON设计方面需要一名软件工程师。如果待遇不错,我会考虑。”曲颖道:“还不知道人家要不要你呢。”
景晓书道:“只要你如实地将本人的才华告诉你老爸,我相信他一定慧眼识珠。”曲颖道:“你在这次宁海军民演练中的表现,让首长极不满意,你知道吗?”景晓书不以为然:“你是为这事激动啊。”曲颖道:“你设计的军民演练战争程序中,有一个导弹打导弹的程序,是故意的吗?”景晓书道:“导弹被誉为现代武库中一颗明珠,射程远、飞行速度快,突防能力强、命中精确度高、毁伤威力大,对敌目标能进行中、远距离攻击和全方位摧毁。”曲颖道:“可你有没有想过导弹离不开传感、通信和电子计算机等的协同配合,你明明知道在这次演练中,这些都无法达到,为何还要故意为之?”景晓书得意地道:“想给高层上上课。”曲颖道:“可你这课也上得太离谱了!还有,你别指望我会向我爸推荐你!你觉得我会挖自己的墙角吗?”景晓书道:“我压根就没指望过你。好了,等高代师长来后,通知我一声。我有事找他。”
高达快步走了进来:“我来了。景工,找我有什么事吗?”景晓书道:“两件事。第一,关于这次和宁海市联合演练,我个人认为,没有必要记入DA师历史。第二,钟司令员要的DA师未来两次演习预案,我作了一些新的改动。”高达道:“很好。第一点,你不必关心。至于第二点,我完全接受。”景晓书道:“汇报完毕,再见!”景晓书说完,抽身而去。高达叫住了:“景工程师。”景晓书止步:“还有事吗?”高达打量着景晓书:“你是DA师一名高级工程师,高级工程师啊,应该有修养。”
梁航进来报告:“一号台的电话打到值班室,钟司令让高师长明早到他的办公室。”曲颖惊道:“首长要提拔你了!”高达朝曲颖伸过手去:“给我。”曲颖将两张软盘递到高达手中。高达扬了扬手中的软盘:“首长是要这个!”高达抽身快步而去……梁航也作势欲走。曲颖道:“梁大,请等一下。”梁航止步:“曲大队长有何指示?”曲颖走近,犹豫着问:“高代师长被首长叫走了,什么原因?”梁航立即道:“哎,这件事你完全可以从你们信息大队的情报分析系统中得到结论。”曲颖气道:“不说拉倒,卖什么关子!”景晓书不冷不热:“打听首长叫高代师长前去的原因,实在有些难为梁大。我倒是有个预感。”曲颖下意识地问:“什么预感?”梁航附和道:“对,请景工分析分析。”景晓书道:“记得我说过的话吗?”曲颖表情急切:“什么话?”景晓书道:“关于这次军地联合演练,我个人认为,没有必要记入DA师历史。”曲颖失望地气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在你眼里,这次我们师和宁海市联合演练,无所作为,所以首长要拿他是问?”曲颖说完,气愤地踅回信息中心。
两个小时后高达回到信息室。曲颖与景晓书还在。
高达道:“首长对‘狼烟’行动战略预案的具体要求,是让我们结合未来三十年内,世界军事变革新的战争形态。景工,你可以多设计几道预案,供首长定夺。”景晓书问:“什么时候要?”高达道:“当然越快越好。你最快什么时候能拿出来?”景晓书道:“不知道。”高达皱了皱眉。曲颖问:“一周时间够吗?”景晓书没好气道:“你以为是设计游戏程序!”曲颖气道:“我是征求你意见嘛,你发什么火?”高达道:“得了,景工,咱俩到外面聊聊。”曲颖起身离去。
天空繁星点点。高达点燃一支烟,刚抽一口,就被景晓书夺去径直抽了起来。
高达注视着景晓书。
景晓书呼出一口粗气吐着烟雾:“我知道你要找我谈什么。”高达道:“如果你连这点智商都没有,我还有必要找你谈吗?说吧,为什么有那么大的情绪?真的像他们说的,你的价值取向发生了变化?眼红那些日进斗金的软件高手?”景晓书淡淡地道:“有点。”高达拉长着脸:“所以你想离开部队,成为一个拜金主义者?这不是你景晓书!”景晓书扔掉烟蒂,腾地起身:“这就是我景晓书!”高达跟着腾地站起,注视着景晓书,这书生意气还挺强的。
景晓书道:“我憋闷!憋闷死了!自从进入DA师,这些年我设计的作战预案不计其数,可是有哪一套是在真正的战争状态下显示出它的价值?一个没有!”高达质问道:“所以你总是对朋友们说,你在部队是负责设计游戏程序?”景晓书道:“因为我花费心血设计的作战预案,都用于一次又一次的游戏般演习。高达同志,你也发过牢骚,你也说过无休止的平平淡淡、完全知道结果的演习让人神经麻木,天长日久,你就会慢慢变得平庸,变得面目全非!”
高达伸出一只手搭在景晓书肩上,动情地摇了摇。景晓书平静着自己,望着高达。
每个军人都渴望能在战火中建立功勋。但是,人类最伟大的时代,是人们远离战争,这才是一个军人最美好的愿望。
高达道:“今天晚上是我四十岁生日,在我的梦想里,这个年龄的军人应该将星闪烁。可是,我时常觉得自己离那一步越来越远。刚才首长找我去,问我代理DA师师长多久了。首长问得蹊跷啊,如果在战时,首长不会这么问,而我的头上也不会顶着个代字。”
景晓书道:“你以为首长是关心你头上的代字吗?”高达道:“到现在为止,我就是这么认为的。怎么,你有什么不同看法?”景晓书道:“作战部的一位哥们告诉我,首长对这次军地联合演练异常重视。首长重视的似乎不是演练本身,而是演练后的作为。我以为这才是首长请你去的真正原因所在。”高达笑道:“首长演练后的作为和我有什么关系?”景晓书道:“如果连这点嗅觉都没有,用老师长龙凯峰的话说,你还差点意思。”
高达语塞。景晓书消失在夜色中。高达挥动一只拳头,无味地砸在空气中。
曲颖从一边闪了过来。
高达惊道:“是你?”曲颖盯着高达:“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给别人上课,结果反让别人说教了一通。”高达道:“本来我还想和他谈谈这次演练中他故意设计的导弹打导弹的程序,可他浑身是刺,碰不得。晓书真的是变了,变得太过物质了。”
景晓书回到家时,赵楚楚正等得焦头烂额。
景晓书一言不发地走进书房打开电脑,电脑屏幕上是一架大型攻击战机。景晓书的一只手点击着鼠标,将攻击机一一肢解着。当鼠标点击其中心位置,屏幕上出现了两个红色警告文字:成功。景晓书长长地叹了口气。
电脑音箱发出警告声:这里是景氏军事王国,欢迎光临!景晓书表情生硬、冷漠。赵楚楚端着一杯咖啡轻轻走了进来,随手将咖啡放在景晓书的手边。景晓书头也不抬:“谢谢。”赵楚楚转身而去,走出几步,站定。
赵楚楚目光无意中落在书柜上还未完全褪色的红“”字上。这对新婚不久的夫妻之间似乎正在微妙地发生着什么。
景晓书端起咖啡,呷了一大口,眉头紧锁。咖啡滞留在嘴里,没有吞咽。随即吐回杯中。并顺手将杯子重重放回桌面。杯中的咖啡溢了出来,整洁的桌面一片污渍,在白色的桌布上,咖啡如同一片血迹……
赵楚楚身子微微一震,慢慢转过身来,注视着景晓书。
景晓书的舌头在口中嚅动着:“糖加得太多了,我喜欢甜咖啡,而不是甜得发腻的糖水。”赵楚楚盯着景晓书,挖苦道:“以前有比今天更甜的咖啡,你不是还说甜点好吗?可见,再美味的食物关键还取决于你的心情。”景晓书抱怨地说:“我的心情怎么了?”赵楚楚道:“焦躁!”景晓书气道:“你永远不会懂得我!”赵楚楚苦笑道:“你的心中充满了怨气。因为你在DA师的作用不再像从前那样光芒四射,所以你把怨气带回家了,我成了你泄愤的目标。晓书,这种情绪不该属于我们这对新婚不久的夫妻。”景晓书轻声道:“你希望我们的感情延续我当初追求你的那份热烈?”赵楚楚道:“那一切像梦想一样美好。”景晓书冷笑道:“梦想?我再也没有梦想了。我憋闷死了!”赵楚楚道:“我知道,婚后你的心里面出现巨大的落差。”景晓书道:“因为你创造的财富比我多?”赵楚楚道:“是的。你也说过,堂堂的博士、DA师的高级工程师,月收入不及我手下一名白领。”景晓书冷笑道:“因此,连你也看不起我了?”赵楚楚道:“是你自己妄自菲薄。”赵楚楚说完抽身欲走。景晓书没好气道:“妄自菲薄,我有吗!?”赵楚楚沉吟道:“明天是什么日子,你还记得吗?”赵楚楚说完,冲出书房。
景晓书动作很重地关掉了电源。
电脑提醒器发出嘲弄的声音:非法关机,数据可能丢失。傻瓜!哈哈哈……
赵楚楚不停地调换着电视频道,加大音量。
景晓书从书房里冲了出来,责备着:“看电视放那么响干什么?”赵楚楚无动于衷。景晓书连忙上前,生气地直接关掉了电源。赵楚楚木然地看一眼景晓书。景晓书狠狠地瞪着赵楚楚。赵楚楚扔下手中的遥控器,快步走了出去。
景晓书茫然地望一眼屋内,难过地闭上双眼:这样的日子实在是过不下去了,不知道曲颖帮他打听的事打听得如何了?
曲颖正在打量着对面的父亲,她心中暗暗寻思:老爸今天为何显得特别安静?
曲志光永远精力旺盛,他那洪钟一般的声音与男高音“国王”帕瓦罗蒂不分轾轩,宁海造船厂有个传说:一次曲厂长有急事想找技术中心的邓晓彬主任,办事员找半天找不到人,曲志光一急之下在22层的办公楼一声怒吼,正在地下室放映的邓晓彬主任听到厂长“天外来音”,屁颠屁颠地赶到22楼。可能是因为经常光顾造船一线,在轰隆隆的锻压机与尖锐的焊接声时练就这“佛门狮子吼”,这与说话细声细气的女儿曲颖有着天壤之别。
这个颇具响马气息的“山东汉子”心中有一个伟大的梦想:就是在有生之年里建造中国第一艘航母,并形成建造规模。那样,宁海造船厂不仅能造出“将思想埋于最深处”的潜艇,同时也能造出“蹿出水面亦光芒万丈”的巨型航母。
只是航母的建造由于涉及方方面面的原因,高层总不能捅破最后一层纸,这让雄心壮志的曲志光颇受打击。
看到父亲若有所思的样子,曲颖端来曲志光的茶杯,轻轻放在曲志光的面前。
曲志光目光爱抚地看一眼曲颖。
曲颖挨着曲志光坐下:“爸,你们造船厂要人吗?”曲志光道:“要!只要是人才,我都要。”曲颖道:“当然是人才。”曲志光颇有兴致地问:“谁?哪方面的人才?”曲颖道:“我们信息大队的软件工程师,景晓书。”曲志光恍然道:“是他?当初好不容易穿上了军装,怎么,他又想脱军装?”曲颖道:“人家整天抱怨自己怀才不遇,嚷嚷着要换个地方施展理想抱负。”曲志光腾地起身:“这种人我们不要。”曲颖很是疑惑:“为什么?”曲志光道:“我们需要的是那些脚踏实地,甘于寂寞和奉献的人才。你们这个景晓书啊,我看他是思想出了问题。”曲颖异常困惑:“我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走?过去吧可以理解为待遇低,现在部队干部工资大幅度增加了,像我这样的正团一个月可以拿到四千多。景晓书的爱人赵楚楚还是个女强人,他们家应该不缺钱,那他到底是为了什么呢?”曲志光道:“我说了,他呀还是思想在作怪。你告诉他,我们造船厂要人,但绝对不会要他这样的人!”曲颖嘀咕道:“爸,你别动气嘛,不要就不要,没人缠着你必须收留他。”
曲志光平静着自己,认真地看着曲颖。
曲颖别过脸去。
曲志光道:“颖儿啊,你关心自己的同事,这是应该的,可是你自己的事也该放在心上啊。爸爸不想再重复,你老大不小的人了,要不要让爸爸在造船厂帮你物色一个?”曲颖生硬地道:“不要!”曲志光耐着性子:“我们那儿优秀男士不少……”曲颖打断道:“我说过了,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曲颖气呼呼地冲进自己的房间。想了半天给赵楚楚拨了个电话。赵楚楚一接到电话就急匆匆地道:“曲颖,你们这次演习发生什么事了?”曲颖道:“这次演习,他故意设计了导弹打导弹的程序,让首长很不高兴。”赵楚楚焦急地说:“他怎么能这样?”曲颖道:“我也不知道。连高达都说他变了,变得太过物质了。”
赵楚楚担心且赞同地点点头。曲颖关切地道:“楚楚,你把我叫来不会只是问这些吧?你们之间发生什么没有?我最近一直都很纳闷,景工他……”,她寻思了一下,“可再怎么变,也不能变心啊!”赵楚楚紧张地道:“变心?他怎么变心了?”曲颖道:“他心中不再热爱部队和事业了,他……他竟然连走的心都有了,还让我回家问我爸爸单位要不要人。”赵楚楚忧伤地道:“他曾经答应过我,一定要留在部队。”曲颖安慰道:“楚楚,我知道你们当初的约定,你嫁给景工时,惟一的要求就是希望他穿一辈子军装。也许他只是赌气,是说气话。”赵楚楚摇了摇头:“他这个人一向说到做到。”顿了顿,赵楚楚急切地说:“曲颖,你一定要帮我阻止他,你既是他的战友,又是他的领导,你的话他一定会听的,千万不要答应他离开部队!”曲颖点头道:“你放心,就算他想走,只要我不点头,他是不会离开部队的。”赵楚楚感激道:“这我就放心了。”曲颖笑道:“他还想我爸爸把他收归麾下呢。不过我没有尽力,否则我爸爸不收也不行。”
曲志光在外面听到女儿的话不禁皱眉苦笑。他在门外感叹道:“我曲志光在任何人面前,可以说从不低三下四,可是我拿你这个宝贝女儿实在没有办法。”曲颖哪里知道父亲的难处,宁海造船厂虽然看起来风光无限,但内部同样也有许多令人烦心的事。其实作为国有企业的技术员工资并没高到哪里去,技术中心那个叫高雄飞的高级工程师就正想离开呢,他扬言如果造航母的事再不批下来他就要到外面去赚钱。已经有几个部门的骨干跳槽到川奇去了,听说他们一过去就是年薪20万,年终分红还不说。这个日本企业到底想干什么,曲志光一直为这个事头痛不已,挖人竟然挖到军工企业来了。
高雄飞是技术中心拔尖的人才,曲志光还记得在“CADDS6与TRIBON世界船舶研究会”上,高雄飞所展示自行开发的三维实体转换为二维平面出图的程序技惊四座,在这个领域内绝对是专家中的“战斗机”,宁海造船厂现在应用于军品生产的CADDS6软件基本上是以他为核心开发的。曲晓光闭上眼睛,脑海里浮出那个长着一个正方形脑袋,下巴上从来就没有长过胡须干瘦干瘦的家伙。
高雄飞那天倒在高达的车面前,还恍惚以为自己倒在90坦克之下,心情无比激动与兴奋,黄沙百战穿金甲,我今天总算是沙革裹尸还了。
后来他稀里糊涂地歪在齐素贞的温香软玉般的怀里,一边唧唧着“英特纳雄耐尔”,伴着酒性就问齐素贞我背上是否刻着“精忠报国”,一连问了13遍。
他一路将齐素贞淡黄色的裙子吐得斑斑点点,一路高歌踉跄杀到齐素贞的“黄龙府”。
最后将鞋子一踢,倒在床上咿咿啊啊地唱起“木兰从军”来。
当他快要睡去的时候,突然看到一个温柔的影子穿着睡衣坐在他身边,生得风情万种,袅娜蹁跹,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老婆,你今晚怎么这么漂亮。”他看到“老婆”似乎微微笑了一下,好多天都没看到她的笑容了,简直是桃花盛开。他拼尽全力地一把抱住,胡乱地吻了一口。
“我今天总算了却心愿———了,总算死在沙场上———了,我的马———我的马也死———了,它和我在沙场上有———有多少了———”
坐在旁边的影子微笑着没有说话,她轻轻地摸了一下他的额头。
“像……像我这样的大将军,难不成就死在床上不成———那不成,那不成———我要起来———”他挣扎了一下,却半天也没挪动半步。“可我不能死———”高雄飞突然泪流满面,“我要建造———中国的第一艘航母———要横渡太平洋,横扫大西洋———要———”。“不要再说了,你很累了。”那漂亮的影子对他嫣然一笑,笑得灯光都变亮了。“你今天真漂亮,原来你老说我好色,今天我就再一次色给你看看。”好久都没有这样兴奋了,雄心壮志的他蠢蠢欲动。而开场白都没有展开,高雄飞突然感觉一阵恶心。他哇的一声吐了!全吐在床下的报纸上。细心的齐素贞已在地板上铺了一张报纸,报纸上写着醒目的黑体大标题:
———近史馆改建铭耻馆顺应历史!
———牢记市耻,珍惜今天!
———勿忘历史,振兴中华!
———反思耻辱,居安思危!
“建铭耻馆有个———屁用,要建立———航空母舰,那才能保家卫国———报———仇———雪———恨。”喊完口号后他突然歪在那里,一动不动,两眼翻白,竟然睡着了,睡着了的时候他正方形脑袋竟然变成了菱形。
浑身躁热的齐素贞长叹了一口气,轻轻将高雄飞盖上被子,眼里闪过一丝怜爱,她缓缓地走到窗口,拉开潋滟的窗帘,遥视黑暗里的东方,瞳孔里隐藏着深深的迷惘。
第五章 DR师点将
1
近史馆改建铭耻馆进行得比较顺利,尽管主管经济的陈新海对此并不热心。
电视台通过短信和热线调查,其结果和报纸一样,90%以上的市民赞同改建铭耻馆!
捐款时宁海市近代史馆门前人山人海,男女老幼排着长长的队伍,手里无一例外地拿着数额不等的钞票,依次投进捐款箱内。捐款的人流走了一批又来一批,捐款箱已经换好几个了。许多退休老人把自己的养老金都捐了出来,还有下岗工人捐出了自己的低保生活费,一些孩子也捐出了零花钱。很多人还在南墙上欣然留言。
宁海市近代史馆南墙前,长长的南墙上,贴满了各种色彩的留言条。
上面落款有“市民”、“学生”、“民工”、“解放军”、“外国人士”……“希望国强民安,不再蒙耻!”“忘记昨天的人,不会拥有美好的明天!”“宁海几次沦陷,几次耻辱,唯强军富民作坚如磐石之坚垒!”“中华民族莫忘国耻,牢记民族仇恨!”“Never again.No war again”(不再重演,不再开战)。
并非是这个国家,这个民族麻木,其实只是无人引导而已。中华民族能够传承几千年,如果真的没有血性,真的不团结,她能够发展到今天吗?
李馆长站在人群的队伍前,神情激动地望着捐款的人群。
朱北阳恍然出现在人群中,手里举着几张百元钞票,走近捐款箱,将手中的钱投入箱内。电视台的摄像、报刊文字和摄影记者无声地拍摄或记录着。李馆长发现了人群中的朱北阳,立即走上前来。朱北阳同时发现李馆长,“嘘”住李馆长,然后拉着李馆长走到僻静处。朱北阳道:“李馆长,把这些留言收藏好,将来铭耻馆开馆,要把这些留言和宁海市沦陷图片向人们一起展出!”李馆长应声道:“好的。朱市长,我们还收到宁海造船厂送来的一样东西。”朱北阳问:“什么东西?”李馆长回答道:“一艘仿制当年日本人侵略宁海乘坐的战船。”
李馆长办公桌上放着一个一米左右长的模型战船。朱北阳快步上前,双手捧起模型。在船帮上看到三个血红的大字“市耻号”。
李馆长道:“造船厂一位年轻的小伙子代表曲总送来的,对方还说宁海造船厂等待市长一声令下,马上造出中国第一艘航母来。”朱北阳感叹道:“又是曲志光!好个曲志光。”他心中暗暗思量,一定要到造船厂去看看,并拜访一下这个为宁海做出重大贡献,充满传奇色彩的人物。会计冲了进来:“李馆长,有位美丽的女士捐来了一千万元的现金支票!”李馆长惊讶地道:“这么多?她是谁?”会计道:“她不愿留下姓名,怎么说她都不愿意。”朱北阳急问:“人呢?”会计道:“放下支票就走了。可能还没走远。”
朱北阳大步冲了出去。朱北阳步履匆匆,拿起电话打给韩叶:“韩叶,是我,我有事要见你,最好马上……”
在咖啡厅内朱北阳和韩叶相对而坐。
朱北阳拿起那张支票放在韩叶面前:“这一千万是你捐的吧?”韩叶犹豫了一下后,点点头。
朱北阳道:“还给你。”韩叶很是疑惑:“为什么?”朱北阳道:“那得问你自己。”韩叶难过地道:“大人小孩都在为铭耻馆捐款,为什么我不能?”朱北阳道:“韩叶,你一定要问,那我只好说了。你捐这么大一笔钱,是不是因为你要替你祖父赎罪?”韩叶想了想,伤感地道:“北阳哥,一千万能赎回祖父的罪过吗?我建议你修建铭耻馆,并不是为了让你重塑我们家族不光彩的历史,这笔钱就像那些捐款的人一样,是我自愿捐出的,我希望你们一定要收下。”
朱北阳犹豫着。
韩叶急切地道:“北阳哥,如果我祖父真的是个叛国贼,我会通过别的方式赎罪,因为我有责任,一切都和这笔捐款无关。”朱北阳有点矛盾:“韩叶……”韩叶将支票推到朱北阳面前。朱北阳道:“好,这笔捐款我们收下。”韩叶脸上露出难得一见的笑容,朱北阳不禁心中一疼。“上次我提醒有人对你不利可要小心点!”朱北阳不敢对韩叶说有国际杀手来对付她,只是叫刑侦大队加强对宏达集团高层的监护。韩叶点了点头:“北阳哥,你放心,公司加强了对我的保护。再者我也闯了这么多年,知道保护自己的。”说完,她回眸一笑离去。看着韩叶远去的倩影,朱北阳浮起陈新海那张黑脸,心里想要是陈新海知道了肯定非常不乐意的,每次说到建铭耻馆他都显得很不高兴,何况收受了一个民族败类后代的捐款。
美艳如花的总办主任艾莉莎驾车,看一眼坐在身边闷闷不乐的韩叶。韩叶意识到艾莉莎的关注:“又想提醒我什么?”艾莉莎道:“韩总,我只想知道刚才你和朱北阳品尝的咖啡滋味如何?”韩叶不满地瞪了一眼艾莉莎。艾莉莎道:“这么多年了,你总是默默地喜欢他,为什么不向他表白呢?”“艾莉莎,有很多东西你是不会明白的。”艾莉莎道:“你还当我是小女生吗?”韩叶道:“没有,一直当你是姐妹,无话不谈的好姐妹。”
艾莉莎正要说什么,突然透过倒车镜注意到一辆黑色的奥迪车跟在后面。艾莉莎气愤地说:“又是它!”韩叶问:“什么?”艾莉莎道:“还能是什么?尾巴!总也甩不掉的尾巴。”
韩叶注意到倒车镜里那辆奥迪,然后回身透过车后玻璃,发现果然有一辆奥迪紧紧跟在后面。
艾莉莎道:“看见了吧?”韩叶道:“看见了。会是什么人呢?”艾莉莎道:“韩总,以前我一直不敢告诉你,自从我们一到宁海,只要一出门,总会有人跟踪我们。你可能没有注意到,你的身边也常常有形迹可疑的人注视着你。”韩叶道:“我怎么会不知道呢。其实我早就感觉到了,只是不想告诉你,怕你担心。朱北阳担心有杀手来刺杀我,其实我早已习以为常了。没什么好担心的。”艾莉莎道:“也许是商业上的对手吧。我甩掉它!”
艾莉莎说着,猛然打了个方向,车子拐进一条便道。后面的奥迪车果然被甩掉了。
艾莉莎看一眼韩叶道:“为了修建铭耻馆,出手就是一千万,季总知道吗?”韩叶道:“不需要季总知道,这笔钱是我个人拿出来的。”艾莉莎笑了笑问:“那准备无偿送给部队的那二十套新房呢?总不能也是你个人的吧?”韩叶道:“这件事董事会老早就决议通过了。”艾莉莎凝视着韩叶洁白如玉的脸,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你们家族已经付出太多了,韩姐,这不能成为你心灵的枷锁。”韩叶笑了笑。“这迟早会毁了你的!”艾莉莎说这句话时,心里有着深深的刺痛。
2
宁海造船厂果然好大气象,这中舶重工总公司所辖大型造船综合性企业,具有近百年历史。现有职工30000余人,工程技术人员4700余人,作业面积80余万平方米,是中国有外贸自主权的主要船舶建造和出口基地。整个海岸线只看到各种吊车来回穿梭,一条又一条崭新的巨轮接连下水。A国人曾经感叹:中国海岸若是一把弓,那蜿蜒的大河就是一把箭,那箭镞就是位于大河出口的宁海造船厂啊!
宁海造船厂能按照中、英、挪、法、美、日等世界主要国家船级社的规范和各种国际公约造船、修船,并先后为香港、德国、美国、挪威、英国、意大利、巴基斯坦等几十个国家和地区建造了高级豪华游艇、成品油轮、集装箱船、滚装化学品船等民用船舶,为中国在船舶界战胜日韩立下汗马之功。同时也是国家军方的造船基地,建造了多种型号的海军舰船,也是水下潜艇的生产商。可以说宁造船厂涉及水上水下,造船修船。是中国船舶界的骄傲。
宁海造船厂接待室位于公司大楼的12层,朱北阳背身站在那里看蓝天大海,见风浪涌动。在这里能感觉到一股放眼四海的气势,真是大气磅礴啊!接待室墙上贴着曲志光的几个字“造大船,过大海,劈风斩浪”。接待室上用玻璃压着一首诗:“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总裁办公室主任周子扬快步走了进来。朱北阳问道:“你们的曲总呢?”周子扬歉意地道:“朱市长,实在不巧,曲总乘早上的航班去北京了。”朱北阳很是疑惑:“是吗?”周子扬点点头:“是的。朱市长是为‘市耻号’来的吧?‘市耻号’是曲总命我送去的。”朱北阳问:“你们知道市里要改建铭耻馆?”周子扬道:“我们也是才听说。”朱北阳不解:“那你们这么快就造出了‘市耻号’?速度惊人啊。”
曲志光上任的第一天就向大家亮出了“市耻号”。他在全体员工大会上说,我们是新中国新时期的造船人,在中国历史上,我们屡屡被洋人的坚船利炮侵犯,外侵者的舰船肆意在我们的江河上横行霸道,身为造船人心中牢记这些还不够,还要凭我们的智慧造出更坚利的舰船,抵御一切强敌!
周子扬回答道:“曲总最大的愿望是要造出中国人自己的航空母舰!”朱北阳问道:“宁海造船厂具备这样的能力吗?”周子扬果断地回答:“能!”朱北阳道:“你能不能带我去看看你们的船港?”周子扬点点头:“请市长跟我来。”
朱北阳随着周子扬来到造船厂的办公楼内至高点,透过高大的落地玻璃,眺望着船港。眼前的船港,停靠着几艘在建的船舶———
周子扬一一介绍着:“市长请看,最远的那艘是导弹驱逐舰。您再看右边那艘导弹护卫舰,最近的就是大型登陆舰,那隐藏在红色浮坞下黑漆漆的家伙,就是新造的潜艇。”随着周子扬的介绍,各种舰船在朱北阳眼前一一掠过。
周子扬道:“上次有个外商想在我们这订购一艘导弹护卫舰,可他竟然担心我们的技术能力。曲总告诉他,除了航母,我们什么样的舰船都可以造,因为我们早就把国际最先进的CAD技术引入造船领域,我们是国家‘863高科技CIMS示范应用企业’,仅造船TEIBON设计软件主要模块就有100多套。那家伙一听来了劲,立即表示订购一艘航母,可是遭到了曲总拒绝。”朱北阳问:“曲总为什么拒绝?”周子扬回答说:“曲总告诉他,我们的航母技术只属于自己的民族,自己的国家!”朱北阳由衷地赞叹:“回答得好!等你们曲总回来,我一定要当面请教。请你转告曲总,你们送去的‘市耻号’,一定会摆在铭耻馆最醒目的位置,时时提醒市民记住那一天,如果他真的想造航母,我会支持他。告辞!”
朱北阳在车内拿出手机拨号,对着手机道:“安慧,我是朱北阳。”安慧笑呵呵地道:“朱市长有何吩咐?”朱北阳道:“查一下今天早上宁海飞北京的所有航班,看看乘客里面有没有造船厂的曲志光。”安慧道:“好的。”过了半晌朱北阳的手机响了起来。安慧在电话中道:“朱市长,我查了今天早上到现在所有飞往北京的航班,乘客中没有曲志光。”朱北阳关掉手机,嘀咕道:“好一个曲志光,竟然避而不见!”
此时曲志光正立在一艘“郑和号”前。他的办公室,一切陈设和造船有关,办公室外四处几乎都摆放着各种船舶模型。过去的现代的,甚至久远历史上的几近郑和时代的应有尽有。
曲志光问周子扬:“朱市长走了?”周子扬回答道:“走了一会。曲总,您这样避而不见恐怕不太好吧?人家是市长。”曲志光道:“除非他支持我们建造航母。”他看了一会关掉监视器:“朱市长已经知道我避而不见。”周子扬不解地问:“他怎么会知道?我告诉他,你去了北京。”曲志光笑道:“信息时代,一个电话就能戳穿一切谎言。朱北阳不是等闲之辈!备车,我要亲自向他表示抱歉,让他找回来可不好。”周子扬道:“这不像您的行事风格。”曲志光道:“那要看对什么样的人了。朱市长能够改建铭耻馆,并表示要把‘市耻号’放在最为醒目的位置,这些都表明他是一个知耻而后勇的市长。我要当面试探他对我们建造航母的决心究竟有多大。”周子扬道:“朱市长说了,他支持我们造航母。”曲志光道:“那得看他怎么支持了?是嘴上支持,还是行动上支持?区别可大了。”“区别到底有多大?”门外传来朱北阳的声音。
曲志光一怔,周子杨忐忑不安地打开门,朱北阳竟然杀了一回马枪。
“非得要我亮出市长的牌子,宁海造船厂果然不愧是中央直属企业啊,连门卫派头都大得很哪。”朱北阳气呼呼道。“市长说笑了,我也这是没有办法,只是想试探一下你这位市长的肚量嘛!”曲志光示意周子杨出去。朱北阳问道:“这么说来,你送‘市耻号’和故意不见我,都是在试探我这个市长的肚量?怎么样,试出结果来了没有?”曲志光回答道:“初步满意。”朱北阳口气不快:“曲志光,我来造船厂你竟敢监视我?你看到我来了就说去了北京。”曲志光道:“这是我们行业的规矩。任何进入我们指挥中心的人员,无论他是谁都应该被监视。”朱北阳道:“我想知道你们建造航母有多大把握?”曲志光回答道:“技术上敢说90%以上,但需要市政府支持。”朱北阳问:“怎么支持?”曲志光道:“减少我们的经济指标,让我们有足够的人力和物力投入到航母的建造上来。”朱北阳道:“具体点。”曲志光道:“免交三年的税费和集团两年的收益。”朱北阳惊讶地道:“三年的税费和两年的收益?”曲志光点点头。朱北阳道:“这个问题我个人回答不了你,必须开会研究。”曲志光笑道:“我已经猜到市长会如此回答,我们等着研究结果。另外我们造船厂在军工产品生产方面也是军方重点基地。这点请市长不用担心。”朱北阳笑道:“正因为是军方重点基地,担心的事情多着呢,上次演习时发现了一个军事间谍来自宁海船厂,到现在为止还没查出来。”曲志光点了点头:“你放心,会查出来的。我现在问的造航母的问题,不要偏题。”
朱北阳脑中浮现出他出发前陈新海说过的话。造船集团想造出国内第一艘航母。想法很简单,曲志光的用意并不是能不能造出航母,而是想达到三年免税和两年的收益,这是一笔巨资,保守估计应该在百亿之上。
朱北阳思量了一下尴尬地对曲志光笑了笑:“这件事等开会研究后再做决定吧。我先回去了。”看着朱北阳仓皇离去的影子。曲志光鼻子冷哼了一声:“税收就是你的命!”
朱北阳哪里知道曲志光也有诸多难处啊!高雄飞的辞呈已经放在他的办公桌上。他可是宁海造船厂的技术尖刀,现在的三维建造系统就是他一手打造的。他的辞呈上只有一句话:除非造航母,我才能在船厂呆下去。间谍,谁不知道宁海造船厂边上多少间谍,我问的是航母!曲志光愤愤地想。
齐素贞极力反对高雄飞离开宁海造船厂,作为中国造船行业的精英,军方企业的技术负责人,如果这样撒手一走的话,对中国民族特别是军方的船舶行业影响巨大。宁海很多人都可以跳槽,唯独曲志光与高雄飞不行。
而技术中心的主任邓晓彬对此不以为然,他想反正这套三维造船系统已经建立起来了,高雄飞离开宁海造船厂也无所谓。
中集川奇集团那边只要高雄飞一句话,马上签十年合同,年薪30万,不包括年终奖励,高雄飞的同学戚辉与中集川奇老板关系好,年终分红都以六位数计算。
自上次高雄飞醉倒在齐素贞的房间后,两人的关系就愈加玄妙。老婆周诺怡已经在娘家住了半个月,对他这个名牌大学出身的技术呆子多次表示失望,最后连他岳母娘也找上门来,对他的无能予以抨击,说什么文凭不代表水平,水平不代表人品,好像他高雄飞不仅没水平,因为钱挣得少连人品也没有了。没有钱是可耻的,这成了什么世道。
对于岳母娘的话高雄飞没有异议,孤独的人竟然可以是可耻的,那么没钱的人是可耻的也一定可以找到理论依据,反正这个社会流行《穷爸爸富爸爸》这样的书,更有一些所谓的“专家”“教授”们喜欢作惊人之语。社会已经没有梦想,也没有终极追求,钱似乎成了一切。为了它可以牺牲健康,抛却理想,丢掉爱好,卸却尊严,背离伦理,忤逆道德。妻子周诺怡已经给他下了绝杀令:今年将所有的贷款还清,否则就离婚,这样的日子她实在过不下去了。高雄飞辞呈上只有一句话:“除非造航母,我才能在船厂呆下去。”邓晓彬不敢造次,将辞呈直接送到曲志光的办公室。
3
自报纸报道后,宁海市民对改建铭耻馆的反应更加强烈,市委市府的机关干部也表示赞同,建铭耻馆看来的确是民心所向。
一名小学生在参观铭耻馆时,还皱着眉头写下“忘记昨天的人,不会拥有明天”!然后还不忘提醒爸爸妈妈要多捐些MONEY。
朱北阳对丁伯铨道:“我准备让市政府和市委联合发布一项通告,今后每一年的市耻日,机关干部、大中小学校师生,特别是新招聘的市级机关所有干部,在上岗前都必须前往铭耻馆,参观宁海沦陷图展。”丁伯铨赞同道:“好!”朱北阳道:“小丁啊,我还是坚持把昨天的宁海失败放进铭耻馆。我知道有人会说那到底只是一场非战时的演练,但在我朱北阳心里,那就是一场耻辱,因为在这场军民演练中,宁海失守,再次沦陷!”丁伯铨默不作声。
朱北阳道:“你还记得当时我们被困地下指挥部时,所有的安全通道被堵,我们束手无策吗?”
丁伯铨点点头:“幸亏高师长营救了我们。”
朱北阳痛心地道:“那些安全通道竟然全都堵死,无法通行!我还听说,宁海市许许多多人防工事出租成了经营场所后,里面的战备通道大面积破坏。一会我们去看看那些人防工事。”
两个小时后,朱北阳与丁伯铨出现在城东地下防空工事入口处。偌大的防空工事已被各种摊点占领。
“防空工事成了大卖场。”朱北阳叹息道。一名保安走近过来。朱北阳叫住保安:“保安,你过来一下。”保安走近朱北阳:“什么事?”朱北阳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保安不屑:“你这不废话嘛。这什么地方你看不出来?”丁伯铨气道:“喂,你怎么说话呢!”保安一脸无辜:“你没听这哥们的话问得弱智吗?”丁伯铨上前一步:“放肆!你知道他是谁吗?”朱北阳连忙制止了丁伯铨,对保安道:“保安啊,我可以问你个问题吗?”保安道:“问呗。不过别问些没水平的问题。”朱北阳道:“你知道这里本来是什么地方?”保安道:“地下室。”朱北阳再问:“地下室的功能是什么?”保安道:“地下室的功能就是地下室的功能呗。”朱北阳耐心地说:“你再想想,为什么要留这么大的地下室?”保安看看朱北阳,想了想:“哦,你问这个啊,好像兼做人防工事吧。”朱北阳点点头:“你说得对。这里是人防工事,是战时躲敌人空袭的地方,打起仗来……”保安打断道:“你又来了。我说了让你不要说些没水平的问题,你还说!打仗?打谁?谁打?敌人在哪呢?笑话!”朱北阳无奈道:“好了,你去忙吧。”保安边走边嘀咕道:“和弱智交道打多了,也会变成弱智的。”丁伯铨气得苦笑道:“你看那小子!哼!”朱北阳笑道:“你别气了,人家说得对。走,再到城西去看看。”
这时突然几个店主围了上来。
外地口音的店主甲:“你就是上次指挥演习的领导吧?太太平平的,搞啥战争?”店主乙:“是啊,他们全像逃难似的钻进来!乱哄哄的!”店主丙:“得赔我们损失!”众人齐嚷:“赔!”、“必须赔!”
朱北阳冷冷地望一眼那些叫冤的店主们,然后抽身走向一边,店主们还跟着朱北阳叫骂。
丁伯铨怒吼道:“都给我站住!给我住口!你们是跟谁说话呢!”店主们被丁伯铨的怒吼声震住了。店主乙嗫嚅着:“谁?”丁伯铨怒道:“这是咱们的朱市长!”店主丙道:“朱市长也不能破坏我们做生意呀?”丁伯铨气道:“你们做的什么生意?占地经营,毁坏人防工程!你们当这儿是在自家院里种自留地吗?你们好好想想这里的真正用途!好好想想想!”说着赶到朱北阳身边,气愤地嘀咕道:“真不像话!”朱北阳温和地道:“问题不在他们。我们上其他人防工事看看。”在城西地下防空工事,朱北阳感叹道:“和城东完全相同。”丁伯铨道:“朱市长,城南和城北两处还要不要看?”朱北阳摇了摇头:“看不看都一样。我真想把那些破坏战备通道的商贩全都赶走,还那里本来面目!”丁伯铨小心翼翼地说:“恐怕不容易赶他们。”朱北阳问:“为什么?”丁伯铨道:“这个中涉及到很多部门的相关利益。”朱北阳叹气道:“一涉及到利益,就不好下手了?国防建设是最大的利益!”
丁伯铨会心地笑了笑。
朱北阳问:“你笑什么?”丁伯铨道:“市长,我说出来您可别批评我。”朱北阳道:“说吧,言者无罪。”丁伯铨道:“市政府机关一些同志私下议论您,说你不仅是一个出色的市长,同时还是一位典型的军事指挥员。”朱北阳道:“我也听说了这些议论,但和你说的不同。我听人说,我朱北阳根本就不像个市长,倒像个当兵的。丁秘书,你私自将别人对我的言论拔高了。”丁伯铨道:“确实也有溢美之辞嘛。”朱北阳沉吟道:“哎,你觉得高达怎么样?”丁伯铨寻思道:“高师长吗?那还用说,纯粹的当代军人。演练的时候看他乘着直升机来营救,真的让我大开眼界,如果放在战争年代,他绝对是一名威风八面的将才!”朱北阳感叹道:“是啊,和平时期的军人肩负的东西比战争年代要沉重得多。”丁伯铨问:“为什么?”朱北阳果断道:“期待!他们在期待战争,期待在战争中实现一个军人叱咤疆场的梦想。高达就是这样的军人。”他又看了一眼这些大排档,心中寻思:“要是钟元年知道人防工事里面的战备通道被毁不知会多心疼。”人们的国防意识实在太淡薄了。
4
DR师的点帅并不是件容易的事,龙凯锋,林晓燕,包括宁海军团另外几个的精英钟元年都考虑到了。作为一个主帅,点将是最令人痛苦,也最关键,钟元年看着战区作战室墙上一幅巨大的“战略态势图”。眼里想到的是当年刘邦点将时,有一首诗说他“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纯粹就是扯淡,刘邦并非我们想像的这么“先知”,知道韩信能搞个“十面埋伏”一举歼楚。
对于钟元年来说。这次演习倒也没有什么,只是较为特别,打了建国以来第一次较大规模的城市保卫战,而这场战争以“虚伪的胜利”告终,但怎么说也只是一场演习。倒是朱北阳后来的总结让人眼界大开,经战区组研究,一个更宏大的目标已经形成,原来约定的5011战备行动将成为近30年来最为神秘也是具关键的一场演习。它将彻底改变现在的军事理念与战争趋势。钟元年看高达挺着身子一副待命的样子,知道一下子也无法与他讲明白。
高达释然地:“首长担心战区下一步的5011战备行动吗?我们DA师的战备重点将着眼于未来十年内世界信息战争的发展趋势和战争形态,抢占信息战争的至高点。呶,这是我们DA师在5011战备行动中的作战预案。”高达说着拿出两张软盘亮给钟元年。钟元年没有接。
高达很是疑惑:“首长……”钟元年道:“5011战略行动将重新构建,将着眼于未来三十年内的全能战场。经研究并报上级批准,5011将重新命名为‘狼烟’行动。”高达寻思道:“狼烟?这个代号好!比以往的军事行动更具有战争气息,还有警醒之意。”钟元年道:“‘狼烟’行动,将重新界定信息化条件下人民战争新形态,应该是一种全能战场,让任何来犯之敌葬身全能战场的汪洋大海之中。”高达不假思索地说:“这好办,战区多组建几个DA师。”钟元年摇头道:“全能战场仅靠一支乃至数支DA师都无济于事,数字化在全能战场中只能是一部分。”高达道:“我立即回师里,组织曲颖和景晓书投入攻关,按照首长提出的全能战场的要求,对‘狼烟’行动重新设计几套战略预案!请首长放心,一定比这次军地联合演练更具针对性!”钟元年突然沉默了,良久……这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嘴角抿起时拉起的弧线又显得无比坚毅,他似乎在下一个很重大的决定,国家元首在按核按钮之前可能就是这个样子。钟元年向来以“坚毅果敢,鹰隼强悍,无所畏惧”著称,高达从未见首长有过这种神情。
钟元年抬起头长吁了一口气:“你不会明白,此次‘狼烟’行动的真实背景,这是观念的彻底改变,是军事行为的全新尝试……”高达兴奋起来:“首长,是不是借此次演习之时攻打……”钟元年摆摆手:“不用想得太多了。高达,你代理DA师师长多久了?”高达道:“龙师长调到总参谋部,我就开始代理师长,到今天是六个月零四天。首长如此关心我代理师长的时间,让我……”钟元年道:“让你感到意外?”高达如实道:“是的。”钟元年道:“高达,你刚过完40岁的生日,别破坏你的好心情。四十而不惑,不惑之年应该学会荣辱不惊。”钟元年说着,意味深长地注视着高达:“你先回去,明天王参谋长会找你的。”
高达心里七上八下,破坏我的好心情,看来没什么好事……
待高达走后,王强快步走了进来:“高达,他的态度呢?”钟元年笑道:“关键时候我心一软,就没说出来。他刚过生日,尽量让他有份好心情。”王强道:“让他离开DA师,正常情况这个弯很难拐过来。响当当的DA师代师长,也就是说不出意外就是DA师师长,调去完成Demotic Reservist部队的组建,能接受得了吗?”钟元年道:“接受不了也得接受!王副参谋长,不过这个命令还是由你由你上门宣布吧。我一看他那眼神,心就难免有些忧虑。”
第二天高达得到命令组建一支全新的Demotic Reservis。即日起从DA师调任DR师师长。高达接到王强的命令后愣在那里,眼睛茫然地四下环顾着,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狠狠地擂着地面,然后手指深深抠进泥土,全身颤栗着。
远处,王强摇下车窗,目光关切地注视了一会痛苦不堪的高达,然后慢慢摇上车窗,轿车快速离去。
高达昂首向天,声嘶力竭地大叫着:“不可能!不可能!!”曲颖一脸紧张地出现在高达身后,高达下意识地慢慢转过身来,目光失神地望着曲颖。高达突然怪异地冲曲颖狂笑起来,曲颖奔上前来,伸手欲扶起高达,被高达粗暴地推开。曲颖被推了个趔趄。
曲颖大叫:“你疯了!”
高达痛苦地大叫:“对,我疯了!我他妈真的疯了!”
高达说着双手捂脸,然后双手狠力地扯着军装,上衣的纽扣被扯脱下来。曲颖上前一一捡起,双手捧着纽扣走近高达。高达稍稍冷静一点,喘着粗气。
曲颖难过地道:“刚才王副参谋长宣布的命令,我都听见了。我也没想到,实在没想到……”高达冲动地道:“不,你应该想到,你肯定想到了!现在是不是很同情我?可我不会接受,不会!”曲颖气道:“高达!你胡说什么?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丧魂落魄,衣衫不整,还值得我同情吗?”高达苦笑道:“我走!”曲颖大声道:“你给我站住!”高达背身站定。曲颖严厉地道:“把军装给我脱下来!”
高达无动于衷,曲颖上前从后面扒下高达的军装。高达冷漠地走进自己的办公室。景晓书就从一边快步走来:“高代师长。”高达一把推开景晓书,一头扎进办公室。景晓书手里扬着一个U盘叫着:“‘狼烟’行动预案……”高达随手将门“砰”地关上。景晓书气道:“莫名其妙!”
他嚷嚷着走进信息中心,冲坐在那里为高达的军装缝纽扣的曲颖喊:“老高是怎么了?吃了枪药似的!”曲颖抬头道:“他疯了!”景晓书注意到曲颖手中高达的军装,若有所思起来。曲颖抖抖缝好纽扣的军装,走了出去。
高达从书架上,从桌面上,从抽屉里一一拿出自己的书籍,扔到地上,扔一下嘴里唠叨一声:“见鬼!见鬼……”门被轻轻推开,曲颖拿着高达的军装走了进来。地上一片狼藉。一本书朝曲颖飞去,曲颖头一偏,书差点砸到头上,她将军装挂到衣架上,动手拾起地上的书。
高达苦笑道:“这下我真的成了高师长,预备役师的高师长!代字真的拿掉啦!你喊啊,为什么不喊我高师长?”曲颖难过地道:“你……你别这样,也许不是你想的那么糟。”
电话铃响起来。高达下意识地接起来:“我是高达。你是谁?路佩佩?不认识!”高达粗暴地挂了电话。曲颖道:“路佩佩?你认识她的。”高达气道:“现在我六亲不认!”他从衣架上取下军装穿上。曲颖惊道:“你想干什么?”高达道:“我要去找首长,我必须弄清楚首长为何要这样发落我高达!”曲颖阻止着:“你不能去!”
高达已经冲了出去。
在战区机关办公大楼过道内,高达紧绷着脸,快步走着。迎面走过来一位戴着眼镜、捧着一堆文件的少校军官,高达和他撞了个满怀,文件散落一地,少校的眼镜也被撞坏了。
少校气道:“哎,谁这么鲁莽!眼镜!我的眼镜!”高达路过一个办公室,里面恰好出来一名中校,高达伸手一推,中校被重重推到墙上。中校大叫:“老高!高达!”高达已经消失了。被撞掉眼镜的少校扶着残缺一条腿的眼镜走过来问:“刚才是高达?他平时很斯文嘛,今天是怎么了?”高达气呼呼地走到战区机关首长办公楼,直视前方的“首长办公室”。
王强突然出现在高达面前,挡住了高达。高达抬头望一眼王强。王强问:“来找首长讨说法?”高达道:“对!”王强气道:“你这个样子,首长会见你?”高达冲动地道:“顾不了这么多!”王强严厉地道:“回去!给我回去!”高达固执地说:“我必须要见到首长!”高达说着,一头朝前冲去。王强一把揪住高达,朝前一推,厉声地:“高达!”高达本能地站定。王强严厉地道:“听我的口令:向后转!”高达纹丝不动,突然不顾一切地朝前冲去。王强大喊:“哨兵!”随着王强的叫声,冲出两名哨兵。王强下令:“把高达给我架出去!”两名哨兵猛虎般扑向高达,一左一右架着高达朝楼下推去。高达大叫着:“我要见首长!我要见首长……”王强脸色铁青,气愤地大骂一声:“软蛋!”
战区机关大院树林内,高达神情绝望地靠在一棵大树上,两名哨兵站在不远处监视着,高达注视一眼不远处的首长办公大楼,突然横冲过去,两名哨兵在第一时间作出反应,迅速将高达控制住。
高达挣扎着:“放开我!快放开我!”两名哨兵无动于衷。王强从一边走来:“放开他!”两名哨兵听令放开高达,退回原地。王强冷冷地道:“去找首长吧!首长正和其他常委在小会议室开会,一会儿还要下部队,你正好可以让所有首长见识见识你的能耐!”高达目光怯怯地望着王强。王强激将道:“现在没人拦你!你怎么不去?!不敢了?原来你高达也只是一个纸老虎!”高达颤声地说:“王副参谋长,”他手拍着胸口:“我想不明白!如果是我在DA师干得不好,不应该继续留在DA师,组织上可以直接指出来,我也可以走得心服口服!”王强道:“我可以告诉你,你高达在DA师干得很好。”高达道:“那问题就是出在这次演练上了,我不该自作主张营救朱北阳?”王强道:“不是。”高达道:“既然什么都不是,为什么要把我调离DA师?”王强道:“高达,你也是一个老兵了,一个中高级指挥员,你的问题问得是不是太过天真了?组织上调动一个人,难道还必须在命令中解释为什么吗?”高达说:“可我觉得太不正常了!”王强道:“正常,太正常了!你,一个副师长升为师长,有什么不正常呢?”高达面带痛苦:“我不要去什么DR师,我宁可就留在DA师,哪怕再让我回去干大队长!”王强说:“你觉得在干部调配上,可以讨价还价吗?”高达道:“我愿意自降身价!只要不离开DA师,我愿意去当一名连长!”王强冷冷道:“身价?还自降身价?我问你,你的身价从哪来的?就你现在的样子,连一名连长都不配当!”高达任性地道:“那我就当一名士兵!”王强怒道:“高达!你竖起耳朵给我听好了,你要想见首长,可以。但是你现在这副德性要是让首长见到了,你恐怕连一名士兵都当不了。”“好,我现在不找首长。”王强道:“老老实实回去,准备准备工作交接。”高达含糊地点头,很不甘心地坐在战区大院内林阴道旁。
林阴道不时有机关干部骑着自行车路过,或驶过一辆辆车辆,高达躲在一棵树旁,注视着。很快钟元年的轿车从远处驶近过来。钟元年车内,王强坐在前排,钟元年坐在后排“首长”位置上。
高达瞅准机会,装作没事人样地走到道中间,弯下腰系着鞋带。轿车鸣号,高达装作没听见,轿车在高达跟前戛然刹住。司机开门出来问道:“同志,请让一让。”高达起身,装作马上离开,突然脚下一趔趄,咧着嘴道:“抱歉,我脚崴了,不能动了。”高达干脆一屁股坐了下去。司机急了道:“哎,我说你怎么坐下了?”高达奔近车前,车内的王强注意到是高达,脸色大变。钟元年也注意到站在车前的高达:“是高达。”钟元年开门下车:“怎么回事?”王强连忙道:“没事,没事。”钟元年道:“没事高达会堵我的车吗?高达,是找我来了吧?”高达点点头:“是的。”钟元年道:“你这一招当年戴笠用来对付过蒋介石。可惜你不是戴笠,我也不是蒋介石。小李,开车。”高达求助地叫着:“首长……”
钟元年、王强和司机一一上车。高达依然拦在车前。
王强再次下车,斥责着:“高达,你还不赶快让开!首长有急事!”高达固执地道:“我只想问首长一句话!”王强上前推着高达:“你太过分了!连首长的车也敢拦!”高达道:“我不想拦首长的车,是你不让我去见首长!我只想问首长一句话!”突然钟元年车调了个头,停住,钟元年隔着车窗道:“王副参谋长,既然高达要找我谈,你就带他上我办公室,我们的计划调整一下。”钟元年的车子快速驶回。王强大叫:“高达!你这回祸闯大了!”
钟元年坐在办公桌前,王强领着高达走了进来。
钟元年注意到高达额上的伤,冷笑道:“打架了?”高达道:“刚才不小心自己撞的。”钟元年道:“高达,你对新的任命可能有两种思考,一种是立即意识到这支部队的价值所在,欣然受命。另一种就是觉得自己被打入冷宫,要讨说法。很遗憾,高达,你此行目的是后者。”高达目光很是疑惑地注视着钟元年。钟元年道:“既然来了,就说个明白吧。”高达抱怨道:“首长,我还没到安身休养的年龄。”钟元年厉声问:“什么意思?”高达道:“让我到预备师,是一种温柔的生命终结。”钟元年气道:“温柔的生命终结?高达,你也学会玩文字游戏了!”高达道:“难道不是吗?”钟元年急道:“恰恰相反!如果你对自己的国家有整体安全观,如果你真的是一名有抱负的军人,让你去组建这样一支部队,不但不是生命终结,而且还是崭新的开始!我们是一个大国,我们必须有自己的大国安全观。这就是建立这样一支部队的意义所在。”高达有点迷茫:“一支预备役师而已,意义有那么深远吗?”钟元年很是失望:“你给我认真听好了,这不是一支通常意义的预备役部队,我们重新组建这样一支部队,将肩负起新的历史使命,是想通过这样一支部队,把国防和军队现代化建设深深融入经济社会发展体系之中,最终达到军民结合,寓军于民,这也是未来全能战场的核心所在。”高达沉不住气:“首长,如果组织上希望我让出现在的位置,我无怨无悔!首长您也没必要把预备役师说的如此动听!”钟元年怒道:“胡说!你以为我钟元年在糊弄你?高达,你让我感到失望,我对你说了这么多,是对牛弹琴!”
高达紧张起来。钟元年道:“我知道,正常情况,让你这个DA师代师长去预备役师,一时不会想通。DA师成立以来,一直是战区乃至全军的铁拳部队,DA师几乎成了很多人追逐的军事殿堂。可是高达,DA师真的有外界传的那么神吗?DA师真的是一支王牌?一架天平吗?你在DA师这么多年,应该比谁心里都明白啊!”高达坦率地表示:“DA师的确被外界涂上了神话的色彩。但是DA师还受制于我军的大体制,在战斗力的生成和自主上还存在着制约。”钟元年点头:“所以才决定让你去组建Demotic Reservist!Demotic Reservist组建好了,就能更好地校正DA师未来的战略发展方向!可惜这个弯,你转不过来。”高达道:“首长,这不能完全怪我。我和千千万万同代军人一样,都是在中国军队这个大环境里成长起来的,恕我直言,如何组建Demotic Reservist,我根本就是摸不着头脑。”钟元年感叹道:“这支部队和以往组建不同。怎么组建?如何组建?都需要摸索,高达,就算是我钟元年送给你40岁的生日礼物吧。本来昨天我就想把这份礼物送给你,我猜到你一时难以接受,所以就留到今天了。”
高达苦涩地笑笑。钟元年道:“这支部队以现在南浦预备役师为依托,重新组建。南浦在中国历史上金戈铁马,造就了不少军中风流啊!”高达痛苦地道:“首长,我只能选择服从吗?”钟元年面无表情:“服从是一个军人的天职!”
高达无奈地敬礼,离去。钟元年注视着高达从自己视线内慢慢消失。高达快步步出战区机关办公楼,王强从一边走来。高达止步朝王强敬礼。
王强打量着高达:“自讨没趣!”高达望着王强:“也许找到了正确答案。”王强笑道:“如果找到了正确答案,我真的为你高兴。可惜完全相反,因为你根本没有领会到首长和组织对你的苦心。”高达心灰意冷:“多谢首长提醒。”高达说完,快步而去。
钟元年出现在王强身边。
王强道:“高达和龙凯峰一个脾气!”钟元年感叹道:“是啊,龙凯峰在DA师影响了一大批人。”王强请示道:“首长,决定由梁航接手DA师工作吗?”钟元年道:“是的。由梁航接替高达代理DA师师长。”王强点点头:“现在去部队吗?”钟元年道:“我自己去,你立即将组建DR师的情况通报朱北阳。”
第六章 将星梦碎
1
高达被调离的消息传到DA师后造成轰动。
在DA师信息中心,包尔达夫搓着双手,来回不停地走着,不住地叨唠着:“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曲颖站在一边,眼神忧郁。
包尔达夫止步道:“让高达出任一个预备役师的师长。有没有搞错?DA师的代师长,不出意外就是DA师的师长高达,会去预备役师?”曲颖道:“真是莫名其妙。”包尔达夫道:“这也太意外了。不,一点都不意外。可见眼前的DA师在首长心目中的地位。曲颖,现在你该明白我为什么在工作中有那么大的情绪了吧?”曲颖气道:“这哪跟哪?老高去找首长了,不知道结果会是什么?”包尔达夫道:“还能有什么结果?首长会因为高达改变组织决定?”
梁航与关小羽也走了进来。同时听到外面高达的车响了。
关小羽迎上前去,表情里充满了同情:“我们都听说了。”高达道:“情况没那么严重。不就是挪个窝嘛。”关小羽看一眼一边的曲颖:“这个窝也挪得太蹊跷了,就像练金钟罩要换命门一样。”高达故作不屑:“这有什么?军人嘛,本来就是一块砖,东西南北任党搬。”曲颖走近过来:“口是心非。”高达的目光盯了一眼梁航,梁航表情矛盾:“老高,我真不知该说什么。”高达笑道:“梁航,你最好保持沉默。我相信你已经听到了风声。”关小羽不明就里地问:“什么风声?”高达道:“这得问梁航了。”关小羽起哄道:“哎,老梁,莫不是由你来接替老高吧?”梁航急道:“关公,别乱说!”曲颖盯着梁航冷冷地道:“梁大,恭喜你了。”高达问曲颖:“鲜花准备好了吗?今天可是老师长的忌日。”曲颖点头道:“早准备好了。你要求必须是清一色的白菊花,真不好找呢。不过,既然师长下了死命令,我能找不到吗?”高达感激道:“曲颖,我替九泉之下的赵副师长谢谢你了。”曲颖眼里也带着悲恸:“你有些伤感,少有的伤感。”高达苦笑道:“何止是伤感啊!我们走吧,去看老领导,我真想和老领导唠叨唠叨呢。”
四人乘上越野车上直奔八宝山。曲颖怀抱一大束洁白的菊花坐在前排。大家无一例外地保持着沉默。高达的目光注视着窗外,用沉默掩饰着自己不平静的内心……
赵梓明墓地上“赵梓明烈士之墓”的字样已落上岁月的沧桑。
老远就看到赵楚楚和景晓书双双站在墓前,垂首默哀。
几个人各捧着一大束洁白的鲜花,默默地走了过来。走近墓前,深深地鞠躬,然后默默地将手中鲜花放在墓前。
远处,一辆地方轿车停下,西装革履的桂平原慢慢探出身子,司机开门后拿出两束鲜花交给桂平原。
墓地前的人们应声望着走近过来的桂平原。
关小羽嘀咕道:“是桂平原,派头越来越大了。”桂平原大摇大摆地走过来,同样也是三鞠躬,然后将手中的两束鲜花放在墓前。关小羽道:“两束鲜花?你还代表谁?”桂平原一一朝大家点点头:“代表吴义文。你们应该知道,老吴行动不便。”赵楚楚感激道:“桂总,谢谢你,也谢谢吴叔叔。谢谢大家在爸爸的忌日,来看爸爸。”桂平原矜持且不失傲慢地朝大家示意:“先走一步。”桂平原在走近景晓书身边时,伸出手在景晓书肩上轻拍两下:“有时间请到我那里坐坐。我等你。”赵楚楚脸上掠过一丝不快。桂平原走近高达时:“高达,希望你早日扶正!”高达不卑不亢地说:“我已经扶正了!”桂平原酸酸道:“那乌鸡真的变成金凤凰了!”说完,甩开双手大步离去。关小羽低声骂道:“这家伙,摆什么谱,一句话也不愿意和我们多说!不是看在这洁白的花面子上,我给他一金钟罩。”
梁航道:“他和我们能有共同语言吗?你看他穿西装多帅!范思哲啊!”关小羽道:“那也不能如此不可一世啊,牛气什么?”景晓书道:“在宁海市,现在的桂平原的确够牛的,不再是过去DA师的桂科长了,更不是一个转业到地方的小科员。他能将一个濒临倒闭的国有企业包装上市,起死回生,一时间成为宁海市商界英雄,应该有几把刷子。”赵楚楚道:“你是不是特羡慕人家?”景晓书暗暗瞪了一眼赵楚楚。
高达道:“我也就此向大家告别,去一个新的岗位。大家珍重!本来我满脑子想不通,面对长眠的老领导,我想通了。”曲颖难过地道:“你说的根本就不是心里话。”高达苦笑:“你这叫什么话?我明明说的就是心里话啊。在来这里的路上,我对让自己要去预备役任职一事,心里还真抹不平。可是当我面对长眠九泉之下的赵市长,我还有什么想不通呢?大千世界,什么样的人生才是人生?什么样的人生不是人生呢?”赵楚楚口气沉重:“高师长,你说得对,如果爸爸当初不离开部队,不离开DA师,我们一家人会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可是爸爸最终还是选择了离开,永远地离开。”关小羽道:“大家都别再说难过的往事了。往事就让它过去吧。”赵楚楚难过地道:“大家都请回吧。”曲颖看着像雨中梨花一般的楚楚:“楚楚……”赵楚楚道:“你们先走一步,我想一个人在爸爸这里待一会……”
高达示意大家离开。
景晓书跟着高达他们走出几步,回过头来注视一眼赵楚楚。
赵楚楚面对赵梓明的墓碑,慢慢地坐了下去,目光忧伤地注视着……
曲颖把景晓书扯到一边:“景工,你应该多陪陪楚楚。大家都发现楚楚变了,不再是过去那个快乐的赵楚楚。”景晓书抱怨道:“结婚以来,我就没看到过她的笑脸。”曲颖不解:“怎么会这样?”景晓书道:“我不知道该如何去关心她,也许我真的很难做个好丈夫。”曲颖道:“今天是她爸爸的忌日,好好地陪陪她。”景晓书犹豫着,然后点点头。
赵楚楚一次点燃三支香烟一一插在父亲赵梓明墓碑前。
赵楚楚喃喃地道:“爸,我和晓书最近不知是怎么了,老是磕磕碰碰的。是不是我对他的要求太高了?可我只是希望他永远是一名军人,一名好军人,像您当年那样,这也是您的愿望。可是晓书似乎不想继续留在部队了,他说留在部队难以实现自己的抱负。”她抬头环顾了一眼四周,重重且长长地叹了口气,收回目光注视着赵梓明的墓碑道:“爸,还是和您谈谈开心坞吧,当年您不顺心的时候总会来到开心坞,现在我不顺心的时候,就会想到您坐在开心坞某一个地方,暗暗地给我力量。您曾经希望我把开心坞一直经营下去,爸,您放心,您的女儿不会让您失望……”赵楚楚说着,面对亡父赵梓明深深叩首……
2
王强告知朱北阳说DR师师长人选是高达时,他来回踱着步笑道:“原来还担心像过去配备预备役师领导那样,从二线部队提拔一个人来当师长?”王强道:“朱市长,你这话要是让钟司令员听到了,非骂娘不可。二线部队的同志怎么了?他们就不配当预备役师的师长吗?还有,以后别再当Demotic Reservist是预备役部队了,还要记住你是这个师的第一政委。”朱北阳问:“对DR师的组建,您和首长有什么高见?”王强道:“坦白地说,这正是我们要开动脑筋认真思考的问题。所以,我前来听取你的意见,然后报告给首长。”朱北阳感叹道:“DR师将是信息化条件下新的人民战争形态,一支强大的武装力量,组建的着眼点必须吸收社会各方一切战备资源,为DR师所用,为战时所用!当然,这只是一种理想,一种概念,真要干起来,我也摸不着头脑。”王强道:“这就是你提出的一支部队,一个系统?现在再送一个你想要的人,三个一加在一起,这下你该满意了吧?”朱北阳激动道:“十分感激首长。所以这支部队的建设不能只重表面,而要重内在质量。不能沿袭通常一支部队的组建手段,而要将宁海市、宁海省乃至全国的顶尖人才纳入我们即将启动的战争资源系统,甚至将一切社会破坏力量转化过来,成为我们的战斗力。”王强重复道:“把社会的破坏力量转化为战斗力?”朱北阳点头。王强道:“你的这些想法可以直接和高达交流,你们是DR师的当家人。”朱北阳道:“这个家不好当啊。”王强道:“好不好当,如何当,你和高达两位主官要从长计议,战区将全力支持你们当好这个家。”朱北阳点头感激:“谢谢战区首长,我会尽快去找高达。”王强道:“眼下高达对自己的位置转换,还没拐过弯来,需要给他点时间。你也要多了解一下高达。”
看王强离去后朱北阳沉思片刻,拿起手机给路佩佩打电话。路佩佩正风风火火地冲进办公室。她接过电话道:“爸,等一下,我忙呢。”搭档男主持人东海兴冲冲地迎上前来道:“你总算回来了。”路佩佩穿过栏目组办公室,一头扎进自己的办公室。路佩佩走到自己办公桌前,东海紧紧相跟着。路佩佩发现自己桌上的花瓶里插了一朵鲜艳的玫瑰,拿近过来闻了闻。东海问道:“香吗?”路佩佩将花插回后道:“不香。谁送来的?”东海支吾着:“谁送的?我怎么知道。”路佩佩道:“你不知道就好。有事吗?”东海道:“你来之前,大家开了个短会,一致支持我们开辟军事栏目。怎么样,高达愿意做我们的栏目嘉宾吗?”路佩佩叹了口气:“就这事,你寸步不离地跟着我?”东海道:“当然还有最关键的问题,得由你找台领导。”路佩佩道:“什么关键问题?”东海作了个手势:“经费啊。制作节目离得开钱吗?”路佩佩道:“不是让他们去找赞助吗?”东海道:“几个制片人分头行动,全都一无所获。这类节目,又是新开辟的军事栏目,不比那些时尚娱乐节目,企业都不愿意冠名或赞助。广告商也表示要看收视率。”路佩佩气道:“这些奸商。谁稀罕!”东海立即道:“所以必须由台里下拨经费。”路佩佩道:“那你去找台领导啊,跟我嚷嚷什么?”东海道:“哎,佩佩,你可是栏目制片人,要找台领导也得由你去找啊。”扬了扬手中的几页纸:“这是预算。”路佩佩道:“放这吧。”路佩佩再次拨通电话:“高师长在哪?”接线员道:“高师长已经调离DA师。”路佩佩大吃一惊道:“什么?这是为什么?”接线员道:“这是上级的决定,我们可说不上来!”
路佩佩大愣一下后,一头冲出门外。路佩佩绷着脸驾车,表情急切,车内电台里播出的是娱乐搞笑类节目,前面的车被堵了,路佩佩没看见他们是在等红灯,不耐烦地狂按喇叭,一名交通警察走上前来,朝路佩佩敬礼后示意她将车靠边,路佩佩正欲解释什么,交通警察表情严肃做了个立即下车的手势,路佩佩无奈驾车靠边,翻出行车、驾驶证照下车递给交通警察处理。交通警察漫不经心抄着处罚单。
好不容易将交警打发走了的路佩佩急匆匆赶到DA师,迎面碰见曲颖和景晓书。路佩佩急道:“哎!”曲颖和景晓书止步。路佩佩问道:“高达真的要调走?”景晓书有意无意地看一眼路佩佩,什么也没说抽身就走了。曲颖盯着路佩佩道:“你是不是很关心他调不调走?”路佩佩道:“我当然应该关心他,因为他喜欢这里,也离不开这里。”曲颖道:“可调走已成定局。”路佩佩问道:“为什么?”曲颖口气不快:“你还是去问他自己吧!”说完快步离去。路佩佩一扬头:“问就问!”自语着朝前面走去。
这时高达正好出现了。路佩佩快步上前,急问:“高达,你真的要离开这里?”高达恼怒地看一眼路佩佩,抽身离开。路佩佩急道:“哎,人家是关心你,你怎么不说话呀!”高达回头还说了一句:“你全家都在关心我。”路佩佩一头雾水:“我老爸也在关心你!”她摸了摸脑袋,“我老爸关心宁海的每一位市民。”
她的手机又响了起来,还是朱北阳。
“爸,有事吗?……问一下高达的事,好,我马上过来。”路佩佩赶到朱北阳办公室时,朱北阳坐在桌前看着文件。“爸爸,问高达的事?”朱北阳轻声道:“我们得好好聊聊高达。”路佩佩非常意外:“爸爸,你不是劝我不要走近高达嘛,现在又找我了解高达,这……”朱北阳笑道:“别紧张,爸爸是因为工作需要,要了解高达。”路佩佩嘀咕道:“想了解他,去他的部队好了,找我干什么?再说了,我对他也不怎么了解。”朱北阳道:“这么不给爸爸面子?”路佩佩重重坐下后道:“问吧,想了解高达什么?不过我先申明啊,我对他了解不多。了解他干什么?他就要离开现在的部队了。”朱北阳道:“你知道了?”路佩佩道:“爸,听说上面要调高达到什么预备部队,那不是要他的命嘛,人家一心想在DA师干出个将军来,现在倒好,一纸调令让这个未来的将军永远当大校了。”朱北阳气道:“你这叫什么话?预备役部队就没有前途了?再说了,就算是预备役真的遇到战争,作用不比正规军小,甚至更重要!”路佩佩紧皱眉头:“爸,这么说你早就知道高达要调走?”朱北阳道:“是的,是我向首长建议高达到现在的部队。”
路佩佩惊讶地站了起来。朱北阳把前因后果都给路佩佩讲了。
路佩佩惊道:“爸,原来是你点了高达的将啊。”“是的,以后我要与他同事了。当然得好好了解他。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啊!”“爸爸,你真阴险。”路佩佩故意撅起嘴,“他那人很霸道,你得小心点,我对高达的了解就这些。”陈新海走了进来:“朱市长。”路佩佩起身问候:“陈伯伯好。”陈新海夸张地道:“哟,大记者在此。”朱北阳道:“什么大记者呀,她才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陈市长,有事吗?”陈新海看一眼路佩佩……路佩佩连忙道:“你们忙,我先走了。”说着抽身离去。
朱北阳道:“刚才我去了一些地下人防工事,那里面已经看不到一点人防工事的影子了。”陈新海一脸不解地:“怎么会?”朱北阳道:“里面的战备通道可以说全线破坏!”陈新海想了想,点点头。朱北阳严肃道:“是什么人在经营?为何要破坏战备通道?”陈新海道:“都是市属企业。”“市属企业?”陈新海点头道:“是的。为了提高宁海市GDP,我们不得不给市属企业压担子,让他们完成较高的经济指标,这样一压,他们不得不想法开源,开发新的经济增长点。这些大卖场每年的税收是巨大的。”朱北阳道:“如果让先让他们退出,还原人防工事的战备通道呢?”陈新海有点忧心:“如果这样一来,非乱套不可。”朱北阳道:“怎么会?按照《国防法》相关条款自然收回,有什么问题?”陈新海道:“《国防法》立足于战时,现在是和平时期,人防工事空着也是空着……”朱北阳打断道:“陈市长,你这叫什么话?按照你的这种逻辑,和平时期,国家还要养那么多军队干什么?”陈新海道:“朱市长,我已经远离军事方面的工作很多年了,我是分管经济工作的副市长,一心只想干好分内工作,其他方面还请朱市长多费心。不过,让那些大卖场退出,没那么简单。那些大卖场虽然归属市属企业,但是多半由市属企业出租给社会方方面面。这个中有多种复杂的租赁关系。还有一点十分重要。”朱北阳急问:“还有什么?”陈新海道:“大卖场的经营户有很多下岗人员,这里是他们再就业和谋生的出路所在。如果收回,就会堵住他们的生路,结果很可能会造成社会恐慌。”朱北阳苦恼地叹息。陈新海趁机道:“你也不必担心,中央早就提出对人防工事要分战时和平时双向利用,也就是说人防工事的使用可以有两面性,要开发而不应该闲置。统计局有数据……”朱北阳道:“这些数据我知道。也就是‘九五’期间全国人防工事平战结合,安置了100多万人就业,累计创产值600亿,上交国家利税30亿。”陈海新道:“没想到朱市长对这些烂熟于心。”
朱北阳道:“人防工事可以开发,可以以洞养洞,但是,开发不是破坏,不能胡乱装修。我在几个人防工事都看到,战时通道不见了,排水、供电、通风这三防系统全都遭到严重破坏!城南、城北等四个重点人防工事,在战时将分流几十万人躲避战火,有的还将是战时指挥机关。要搞经营,但也不能搞破坏,不能把战时生命的保险空间变为财源广进的福地洞天啊!抗战时期,重庆由于防空设施少,仅遭敌空袭伤亡人数就达三万多人!”陈新海尴尬地道:“这些,我倒没想到。”朱北阳激动地道:“可是一些有忧患意识的普通市民想到了。陈市长,你没有到近代史馆现场去看,如果你去了,你会为市民那种强烈的爱国行为感动!”陈新海道:“听说了。”朱北阳道:“光听可不行。要看,要用自己的双眼去看!就市近代史馆改建铭耻馆时,我们的市长办公会,大家是有保留意见的。可是市民们的反应如何?报刊电台调查的结果,有90%以上的市民支持!各方自发捐款高达五千多万元!”陈新海默默点头道:“如果朱市长决定下令收回人防工事,我这就着手做这方面的工作?但是结果有可能造成很多人失业。”朱北阳道:“所有人防工事,在十天内恢复排水、供电、通风三防系统。十天内没有恢复的,国动委将采取行动,甚至驱逐。”“十天之内?”这时,丁伯铨冲了进来:“朱市长,不好了,刚才李馆长打电话来说,临时挂上的铭耻馆牌子,多次被人取下砸烂踩碎!”朱北阳惊讶:“有这种事?我马上过去看看。”陈新海嘴角处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
宁海铭耻馆大门前,本来大门两侧一左一右挂着“宁海市近代史馆”和“宁海市铭耻馆”的两块大小相同的牌子,左侧的铭耻馆牌子被人取下砸碎。李馆长弯着腰在拼凑着被砸碎的铭耻馆牌子。朱北阳走近过来问道:“被砸几次了?”李馆长道:“这已是第三块了。”朱北阳道:“再去做一块新的、更大的挂上!”李馆长领命:“是!”朱北阳对身边的丁伯铨道:“立即回市政府,召开办公会!”朱北阳回到市政府小会议室时,市长们已围坐在办公桌前。朱北阳表情严肃道:“必须把砸牌者揪出来!”陈新海道:“是什么人一而再,再而三地砸毁铭耻馆的牌子呢?”朱北阳态度坚决:“不管什么人,都将严厉查处!”A市长道:“严查砸牌者很有必要,但是,我们也应该从另一方面思考一下,为什么有人反对改建铭耻馆?”B市长接话道:“随着铭耻馆的改建,刚开始一致赞同的声音也出现了褒贬不一。很多人和开始的意见完全相反,认为改建铭耻馆大可不必。”朱北阳冷冷地道:“我怎么没听到这方面的反应?”B市长有点尴尬:“我只是客观反映一下情况。”朱北阳道:“客观情况是绝大多数人支持改建。”陈新海针锋相对:“可反对改建的人也不少。”朱北阳道:“我怎么没听到?”陈新海道:“你听不到他们的声音很正常,因为你是市长,改建铭耻馆的决议是你提出和拍板的,就算人们心里再怎么反对,也不会当着你的面说出来。市政府一直倡导要多建民心工程,现在我们想想,改建铭耻馆是不是真的是市政府倡导的民心工程?我建议朱北阳同志认真思考一下。”朱北阳想了想:“我接受陈新海同志的建议,好好思考一下。今天的会先开到这里。”
朱北阳一进办公室,陈新海还是前后脚地跟了进来。
陈新海道:“北阳,不是我故意反对你改建铭耻馆。”朱北阳冷冷地道:“就算你故意反对,也很正常。”丁伯铨匆匆进来报告:“朱市长,李馆长又来电话了,说刚挂上的新牌子又让人砸了!”朱北阳气得重重擂了一下桌面:“是什么人如此嚣张?”陈新海道:“我已让市公安局排查,等查到以后,好好问问清楚。北阳,我之所以反对你改建铭耻馆,是有人交待我这么做的。”他伸出手指朝上指了指,“上面。省里的一位老领导。”朱北阳问:“哪位老领导?”陈新海道:“是哪位老领导并不重要,反正这位老领导也是好心。”
朱北阳苦笑着摇了摇头。
陈新海道:“哎,你不会认为我拉虎皮当大旗吧?”朱北阳面无表情:“你真的要这么做,我也不会有想法。”陈新海有些愠怒地离去……
走出政府大楼的陈新海也感觉不对,晚上自个儿开着车赶到特色排档那里。绷着脸一个劲儿要找桂平原,黄洋站在一边,胆怯地望着陈新海。陈新海不满道:“你告诉桂平原,限你们一周内恢复里面的排水、供电和通风!另外违章搭建尽快拆除!”黄洋点头哈腰:“是,是。桂总马上就到。”桂平原在接黄洋的电话:“老首长真是这么说的吗?”黄洋小心翼翼地道:“他就在我这,亲口说的。”桂平原怒道:“拆除违章搭建,不是十天半月就能做到的!起码得停业几个月,这不是要人命吗!
他匆匆赶到大排档对满脸怒火的陈新海鞠了一躬:“老首长。我来晚了。”陈新海瞪了眼桂平原。桂平原朝黄洋使了个眼色,黄洋会意地走开。陈新海气道:“你很忙啊,我在这里等了你半个多小时。”桂平原连忙道:“有个很重要的会,没能及时走开,请老首长多多批评。”陈新海的表情缓和下来,随口问道:“什么重要的会?”桂平原道:“开发将军山。市场策划部门已经拿出投资战略方向,将在那里建造宁海市顶级别墅区,消费群仅为东南亚富豪和国内大牌明星。别墅的价格将冲向每平方米五万元,在宁海这可是空前的。”陈新海道:“桂平原,你口气不小了啊,可是你有那么大的底气吗?”桂平原道:“请老首长放心,我至少可以调动百亿资金参与竞争。”“你有这么大能耐?”桂平原露出一丝得意:“事在人为,我下面人才济济。”“人才济济。”陈新海有点不以为然。“当然,连景晓书……”他蓦然感觉自己说漏了嘴。
景晓书与桂平原的关系这阵子比较密切。
赵楚楚痛斥着:“你连投奔桂平原的心都有了?他给你开了什么价?”景晓书道:“随便我开。”赵楚楚气道:“你这么相信桂平原?你知道在宁海市商界,人们如何评论他吗?他过去在DA师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不清楚?”景晓书道:“英雄不问出处。他过去是什么样的人,我不必关心。我只关注他现在的成功。”赵楚楚道:“他是你心目中的英雄?”景晓书道:“是不是英雄由事实回答。不能否认的是桂平原成功了。”赵楚楚难过地道:“景晓书,你在背叛自己当初的信仰!”景晓书大声道:“是信仰抛弃了我!”赵楚楚怒道:“住口!”景晓书气得手指点着赵楚楚:“在你爸爸的墓地,高达都说了,什么样的人生才是人生?什么样的人生不是人生?一个龙凯峰,一个高达过去都是你崇拜的人。你能说他们也在背叛自己当初的信仰吗?”赵楚楚道:“高达有没有背叛我不好说,但是有一个人,我坚信他永远不会背叛一个军人的信仰!”景晓书冷笑道:“你是说龙凯峰吧?”赵楚楚冷冷道:“是又怎么样?”景晓书道:“可是龙凯峰的目光也是唯上的,上调命令一下,不照样奔他的前程去了吗?如果他忠贞于自己当初在DA师建立起来的信仰,他会离开吗?如果让他去高达即将要去的预备役,龙凯峰会跑得那么快?”赵楚楚道:“你这是强词夺理,是为自己的背叛寻找借口!”景晓书大声回击:“我不是!”赵楚楚忧伤地道:“不管你承不承认,现在的景晓书在我赵楚楚眼里变了,里里外外全都变了。你去吧,去成为像桂平原那样的商人,那样靠投机发家的商人!”
景晓书烦躁地走进卧室,就着床头台灯翻看着一本军事书籍。赵楚楚走了进来,径直抱起一床被子走了出去。景晓书的目光紧紧注视着赵楚楚离开的方向。赵楚楚裹着被子睡在沙发上。景晓书从床上爬起来走到赵楚楚身边:“我想求证一件事。”赵楚楚问:“什么事?说吧。”景晓书道:“我们之间是不是也开始了通常夫妻间的那种冷战?因为我听人说过,家庭冷战往往都是由一方裹着被子,睡沙发开始的。”赵楚楚道:“也许吧。不是有一句现成的话吗?幸福的家庭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晚安,景晓书!”
赵楚楚说着,伸手关掉沙发旁的落地台灯。黑暗中,景晓书沉重地叹息一声,然后摸索着回到卧室……半夜,景晓书一直听着沙发上的动静,很遗憾,赵楚楚在那里像只懒猫一样动也不动。景晓书轻声从卧室里走出来,目光落在睡在沙发上的赵楚楚身上。景晓书走近过去,为赵楚楚掖了掖被子,然后在一侧单人沙发上坐下。景晓书点燃了一支烟,突然意识到什么的掐灭了。赵楚楚慢慢坐了起来。
景晓书惊讶地道:“你没睡啊?”赵楚楚道:“睡不着。”赵楚楚伸手从茶几上重新拿出一支烟,自己点上后递给景晓书。景晓书犹豫着。赵楚楚道:“抽吧。”景晓书接过烟:“我以为只有我才会睡不着。”赵楚楚道:“我听到你的鼾声了。”景晓书苦笑道:“装呗。”赵楚楚道:“何必这样?”景晓书道:“楚楚,我们之间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赵楚楚望着景晓书,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她看一眼景晓书:“我决定不再干预你的选择。”景晓书道:“是不是希望我也这样向你表态?”赵楚楚道:“我不知道自己还需要什么样的希望。因为过去我希望的太多,可是全都一一破灭了。”景晓书难过地道:“包括我曾经带给你的希望也破灭了?”赵楚楚苦恼地摇了摇头:“晓书,很抱歉,我不知道你曾经带给我什么样的希望。”景晓书脸色突变,腾地站了起来。赵楚楚道:“你别冲动,我说的是实话。”景晓书沮丧地落座。赵楚楚道:“去睡吧。明天你还有重要的事去做。”赵楚楚说着,疲惫地蜷缩着身子,复又睡下。
3
虽说DA师没有机会与敌国进行真刀真枪的较量,但是每一次演习,高达总能体会到那种“决战疆场”的快感。虽然是虚拟的,但夜不能寐,侧耳远听时,也可以感觉到“塞外草衰,胡笳互动。牧马悲鸣,边声四起”。
“不知庄生之梦为蝴蝶欤?蝴蝶之梦为庄欤”的情怀在心中跳跃,有时候,梦境与真实又如何分得清呢?所以高达在心底深处一直觉得自己是“身经百战”的老将,这身绿色的军装就是蘸满鲜血的黄金甲了。要他离开DA师,这就是削去李广的兵权啊。看着高达一言不发的样子。最难受的是曲颖,冷眼旁观的是景晓书,打着小九九的是梁航,表现得最为失落的是关小羽。也不知是真的伤心高达这位老战友的离去,还是“代师长”职位花落旁家引发的恸痛,关小羽这位铁汉子“感伤”得一塌糊涂。
高达道:“和你说了这么多,是希望你沉得住气。”关小羽道:“我可没有沉不住气。只是你一走,再牛逼的肖邦,也弹不出老子的悲伤!”这是他从网上看来的一些经典名句,“让梁航接替你代理DA师师长,我举双手赞成。梁航是陆航大队的大队长,上级决定用他,说明未来战场将由空中力量主宰,这和世界军事变革的大方向是一致的。”曲颖不解地问景晓书:“他们两人还真生离死别一样?没想到关小羽感情这样丰富。”景晓书道:“就是因为高达离开DA师。”顿了顿,感叹道:“欲望啊!”曲颖警觉地道:“什么意思?”景晓书道:“本来生活出奇地平淡,高达一走,腾出的这个空缺,自然有人想收获希望,同样有人只能收获失望。”曲颖道:“老关有什么想法?梁航不已经是代师长了吗?”景晓书道:“化学反应。收获希望的人强忍着喉咙里的笑声,收获失望的人正泪流满面。”曲颖责备道:“你扯哪去了?”景晓书道:“官场也是一场竞技,一场决斗。看不见的刀光剑影,结果和一场足球生死战一样,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没有欲望是不可能的。”曲颖吃惊地道:“景工,你的分析太恐怖了!”她有些胆怯,慢慢地坐了下来。景晓书故意道:“你不是要去找高达吗?怎么坐下了?”
曲颖也觉得周围的空气全变了。关公变得有些失落,而梁航像藏着掖着什么快乐,走起路来脚底生风,举手投足也比平常自信多了?看来不是风动不是幡动也不是心动,而是人在动。景晓书神秘道:“梁航完成了一次漂亮的软着陆!”
外面,高达拍了拍梁航的肩膀:“我要走了,你好好干,说不定哪天就当了个将军。”梁航讪讪地笑,两只手搓得通红,“你要走了,才意识到在你领导下工作,心情是那么愉快。”高达笑道:“老梁,你这话是多么的虚伪。”他又正色道:“梁航,DA师的担子就要落到你的肩上了,可不能把龙师长打下来的江山给丢了。我希望你早日成为DA师第二任师长,而在我高达的履历表中,最多只能记上一笔曾经代理过DA师师长。正式和代理虽然只有一步之遥,但却有着天壤之别!”梁航感叹道:“我也还只是代理师长,这个代字能不能拿掉还难说。”
高达心里有点酸酸的,叹息了一声,没有掏上师长的职位干干的确有点不爽,DA师从组建时起,师长人选可就成了战区的焦点,当初赵副师长一心志在必得,结果却败在龙凯峰手下。还有吴义文不也一直做着DA师师长的梦。为什么DA师就一直没有个正师长呢?钟元年他到底是卖的什么关子。梁航踌躇满志地看着高达离开,景晓书看着曲颖眼里有泪花在闪动。
回到家后高达发现路佩佩守在他家门口。
高达问:“有事吗?”路佩佩气道:“你还认识我吗?”高达苦笑道:“当然。”路佩佩道:“可我给你打电话,你竟然说不认识我?还甩了我的电话。”高达故意轻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好像是有这么回事。”路佩佩道:“你不会就让我站在这里说吧?”高达道:“那就进来吧。”路佩佩道:“你可是从来不让美女进门的,如果真想知道你离开DA师的真相,我们就找个地方,我还饿着肚子呢。”
路佩佩把高达带到特色排档。高达环视四周:“这是地下人防工事啊,开起大排档来了?可见国民的国防意识多么淡薄。这要是打起仗来,怎么得了!”路佩佩不屑道:“大惊小怪!人防工事变成经营场所,在宁海多了去。那天城市防空演练,有些人来躲空袭,都被老板轰了出来,还骂他们是疯子。”高达道:“你们的军事栏目首档节目就从这里开始。栏目的名字就叫《狼烟》。”
帝王路,几时同,狼烟起,乱世中,逆水深寒叹枭雄,战国烽火伴游龙。狼烟即烽火,古代烽火台上烧狼烟以示报警。高达和路佩佩走进特色排档,发现里面巨大无比,比一个足球场还大。排档内摆满了桌子,人声鼎沸,前来消夜的食客进进出出,煞是热闹。
高达嘀咕道:“生意这么火?”路佩佩道:“还没到最火的时候,等到下半夜,连张空位都找不着。”另一边,老板黄洋目光暧昧地注视着美丽的路佩佩,然后悄然离开……
高达看一眼里面被毁坏的战备通道,叹息道:“全破坏了。”路佩佩推了一下发愣的高达道:“不就是挪个窝吗?我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呢。”高达苦笑:“这事还不够大吗?这下你还会请我给你的栏目当嘉宾吗?”路佩佩反问:“为什么不?”高达道:“我现在是一个预备役师的师长,严格地说,已经淡出真正的军人舞台。”路佩佩道:“这样更好。”高达气道:“你是不是幸灾乐祸了?”路佩佩认真地道:“我们请的是高达,不是DA师师长高达。一个出色的军人,可以缔造自己新的舞台。”高达欣喜地注视着路佩佩:“你说的很对。如果你觉得我还能成为你们栏目的嘉宾,我乐意效劳。请你告诉我栏目的思路,我好做些准备。”路佩佩道:“昨天爸爸突然告诉我你有可能成为他的搭档,今天又把我叫去对你进行了一番了解。我告诉你,你去DR师任师长,是我爸爸点的将!”高达瞪着双眼,摔下手中的筷子:“你爸爸真是混账!”路佩佩气道:“高达,你怎么骂起我爸爸来了!”高达怒道:“我不但要骂他,我还要找他算账!”路佩佩大声道:“我爸爸点你去当师长是看得起你!你怎么不知好歹!”路佩佩气得拂袖而去。
高达愣了愣,将几张百元钞票拍在桌面上,冲了出去。高达追上路佩佩,一把拉住她:“走,带我上你们家!”路佩佩甩开高达的手道:“我家也有规矩,从不带陌生男人进家门。”高达气道:“我陌生吗?”路佩佩道:“现在的你是陌生的。”高达道:“我只是想找你爸爸问个究竟!”路佩佩道:“那你去找他好了!冲我嚷嚷什么?”高达道:“你是他女儿!你必须带我回家!”
路佩佩骂道:“莫名其妙!”然后快速冲向路旁,挥手招了一辆出租车,登车而去。高达站在那里发呆。
桂平原从一边走了过来:“哟,这不是高师长嘛。”高达不满地看一眼桂平原。桂平原笑道:“黑灯瞎火的,你站在这儿做什么?”高达气道:“不关你的事。”桂平原道:“可我看到你和一个姑娘站在这里吵吵嚷嚷的,你就不怕影响人家的店容?有空常来坐坐,咱们叙叙旧,哈哈哈……”
高达不理桂平原,开着车找到朱北阳的家。抱膝席地而坐,耐心地守候着。
朱北阳家的门被拉开一条缝,从门缝里扔出一瓶矿泉水恰到好处地落进高达怀里。高达刚一抬头观察,门快速关上。
高达拧开矿泉水刚喝一口,门缝里连珠炮般地扔出火腿肠、牛肉干、饼干、香烟、打火机等食用物品,地上零乱极了。高达连忙将这些食用物品收拾整齐。心想,这些东西足够我在这里等上两天两夜了。
高达坐在那里睡着了,路佩佩开门出来,一只手拎着一瓶红酒,一只手夹着两只漂亮的红酒杯,看到高达睡得正香,她气不打一处来,狠狠地踢了高达一脚。高达被踢醒,眨巴着睡眼。
路佩佩气道:“你倒好,竟然还能睡着!”高达道:“你也可以睡呀。”路佩佩道:“一个大男人蹲在门口,保安不是保安,好人也不是好人的,我能睡得着吗?所以,我睡不着,你也休想睡觉!来,喝酒!”高达苦笑道:“你觉得我想喝酒吗?”路佩佩不管不顾,将酒杯放好,倒入红酒,两手端杯,强行递一杯给高达。高达无奈接过,放到一边。路佩佩举杯道:“来,干一杯!”高达道:“你干吧,我不喝。”高达说着,又渐渐睡去。
路佩佩气得将红酒泼到高达脸上,高达这下彻底清醒了,腾地站起来,双手胡乱地在脸上抹着酒渍。路佩佩开心地大笑着,掏出纸巾替高达擦拭着脸上的红酒。擦拭中,路佩佩止住笑,目光迷离地注视着高达。这是一张多么英武的脸,并不完美,却棱角分明。高达从路佩佩眼神中感觉到什么,连忙推开路佩佩的手,不想,路佩佩两手紧紧抓住了高达的手,目光大胆地注视着高达。高达有些窘迫地扭过头去,然后用力地推开路佩佩,走到一边。路佩佩有点痴痴地望着高达。高达抬腕看了看表:“看来你爸爸今晚是不会回来了,我明天去他办公室找他。”路佩佩无奈地看着高达离去,任性地将两杯酒一饮而尽后,口中喃喃地:“高达……你为什么要将自己封闭。”
高达浑身疲惫走进屋内,目光茫然地环视着既熟悉又陌生的家,他的目光落在电话上,眼睛顿然一亮,快步走到电话机前,伸手按下了录音键。
高仙仙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爸爸,我看到你发来的邮件了,爸爸说过要穿一辈子军装,仙仙也希望爸爸永远都是一名军人。所以爸爸要去的一定是愿意去的地方,我好开心,爸爸当师长了,师长比这里的州长还大吗?有多少人归爸爸指挥?”
高达百感交集:“仙仙……”
高达打开电脑,给高仙仙回邮件:仙仙,爸爸要去的是一个预备役师。预备役是什么呢?它不是排头兵,不是第一线,不是……等爸爸弄清楚了再告诉你……
4
自收到高雄飞的辞呈后,曲志光一直没有签名批准。这违背他平时的做事风格,在他心中从来没有觉得哪个人是必须的,一个几万人的国有军工企业,缺谁都应该正常运转下去。他曲志光不会去挽留一个热爱“金钱”的工程师,纵使他三头六臂。
可是高雄飞例外,他是受了太多的委屈,而不仅仅是对金钱的梦想,这是曲志光的直觉。而且他在辞呈中写得很明白,建造航母是他的梦想,这与他曲志光的梦想完全一致,他理解他手下的爱将。
他找到高雄飞道:“看了今天的新闻吗?”高雄飞点了点头。曲志光道:“我不想挽留任何人,因为心是留不住的。就像要远飞的雄鹫,他将跨越整个北半球而找到自己最终的归宿,谁也不能阻挡他,包括同样作为王者的雕鹭。”高雄飞没有说话,他的辞职不是飞越帕米尔高原,只是去追寻一条有着黄金的阴沉峡谷。“只是你的梦想没有实现,那是人生最大的遗憾。”曲志光似乎看到那折翅的苍鹰,“其实我也是。”高雄飞的眼泪都快流下来了:“老总,我知道你的雄心壮志。只要宁海决定造航母,我肯定不会离开。”曲志光微笑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丝无言的苦涩:“我向国防科工委与市政府提交报告了。我也希望给你一个圆满的答复。”“那朱市长怎么说?”高雄飞有点急。“他没怎么说,他现在关心的只是铭耻馆的建设。”在曲志光的眼中,建设铭耻馆只是对过去的缅怀,却不是面向未来的决策。
砸馆的事件总算有了一点进展。砸毁铭耻馆牌子是一些受人指使的城市盲流,砸一次将得到三百元钱。
李馆长道:“指使他们的人来无影去无踪,他们说不清楚,公安局的同志也无从下手。”朱北阳思索着点头。李馆长道:“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这两天馆里不停地接到一些电话,千篇一律都是反对改建铭耻馆,很多打来的电话都称自己是省市领导,我们查了,有些纯粹是冒充的,可是有几个电话……”朱北阳催促道:“说下去。”李馆长道:“有几个电话还真的是一些老领导打来的。”朱北阳道:“电话记录呢?”李馆长道:“被陈市长取走了。”朱北阳疑惑:“他取走干什么?”李馆长为难地道:“这个……”朱北阳连忙道:“我明白了。你回去吧,记住,没有我的通知,铭耻馆改建工作一刻也不能停止!”李馆长点头应允。
陈新海很快就到了朱北阳的办公室。(4020电子书 W)
朱北阳伸手道:“那些老同志的电话记录呢?”陈新海道:“给省里一位领导送去了。”朱北阳气道:“你怎么能给省里领导送去呢?”陈新海道:“这位领导打来电话来要,我能不送吗?”朱北阳道:“你可以送,但送之前至少让我看看都是些什么内容吧。”陈新海道:“内容我可以告诉你。两个字:反对!”朱北阳道:“反对的理由呢?”陈新海道:“反对的理由有很多,主要还是最早我提的那些建议。北阳,我的话你可以不听,但老领导、老同志的话你不能不当回事啊,他们最看重的就是自己的话有没有人听,不听他们的话,他们就会视为对他们极不尊重,老同志是得罪不起的,不尊重他们的后果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朱北阳苦恼地摇了摇头。陈新海道:“所以,改建铭耻馆的工作还是先放一放吧。”朱北阳脱口道:“不能放!”陈新海阻止他:“北阳!”
高达突然出现在朱北阳办公室门外:“朱市长,我有事找你。”朱北阳看一眼高达:“高师长,我现在没空。”高达一步跨进:“我必须找你谈谈!”朱北阳道:“你没看见我和陈市长在谈工作吗?”陈新海道:“那你们先谈着,我一会再过来。”陈新海说着快步而去。
朱北阳道:“听佩佩说你昨晚在我家门外守了一夜,怎么,兴师问罪来了?”高达道:“不敢。”朱北阳道:“那好,等我有空了再和你谈。”高达道:“我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选我担任DR师的师长?”朱北阳道:“因为你是最佳人选。”高达冲动地道:“我不是!战区有那么多的人才,你为什么偏偏盯上我高达?”朱北阳严肃道:“高师长,你言重了,我朱北阳没那么大能耐,让你到DR师,说明战区首长高瞻远瞩,对打造DR师充满了期望。当然,对你的到任,我本人十分赞成。”高达道:“朱市长对这支部队的建设如此感兴趣?我想知道原因。”朱北阳起身道:“请跟我进里面的会客室,有样东西给你看。”
高达跟随朱北阳进入里间的会客室。会客室左侧的墙面上挂着“宁海核电站示意图”。图上有彩印的核电站各处照片,一至四号机组及三个反应堆等。朱北阳站在示意图前,高达立于朱北阳对面。高达感叹道:“朱市长对DR师建设如此热心,源于核电站。”朱北阳摇头道:“核电站仅仅是一个方面,还有更深层的原因。”高达连忙道:“国防不是军防?”朱北阳道:“就核电站而言的深层原因。高师长,在你身后的墙上还有一幅示意图,你拉开布帘自己看吧。”
高达转身,伸手拉开墙上遮挡的布帘,眼前突然出现切尔诺贝利核电站的示意图。朱北阳问:“认识吗?”高达道:“当然。切尔诺贝利核电站。”朱北阳纠正道:“不,那是人类的一场灾难图。是死城!是坟场!”高达失声叫道:“这和你让我担任DR师师长有关吗?”朱北阳响亮地说:“Yes!”高达气急地说:“可我不明白!”朱北阳怔怔地望着高达。
在另一个办公室里,陈新海对着电话说着:“老领导啊,反对改建铭耻馆的不但有上上下下领导,还有不少群众,现在的群众民主觉悟都很高,可有的同志听不进群众的意见,我这个当副职的也很无奈。不过请老领导放心,我尽力说服北阳同志……”电话那头在说着什么,陈新海不住地点头“哼哼”着……
朱北阳冷静地说:“高师长,你的火发完了吗?”高达埋着头生着闷气。朱北阳走近切尔诺贝利核电站的示意图前。高达慢慢抬起头,注视着朱北阳。朱北阳的手指慢慢掠过切尔诺贝利核电站每一处,然后再慢慢收回。朱北阳沉重地叹息。高达道:“我能感受到你内心的痛苦。你挂着切尔诺贝利核电站示意图,是时刻提醒自己宁海市的安全高于一切。”朱北阳苦笑道:“谢谢。身为这个城市的市长,牢记他人的教训,是为了自己的城市避免别人饱尝过的灾难。”高达十分苦恼:“可这一切和你点名让我担任DR师的师长有什么关系?”朱北阳正色道:“当然有关。高师长,切尔诺贝利那场灾难虽然过去了二十年,至今仍然让人类悲恸伤怀。切尔诺贝利核电站事故带来的损失是惨重的,爆炸时泄漏的核燃料浓度高达60%,且直至事故发生10昼夜后反应堆被封存,放射性元素一直超量释放。事故发生3天后,附近的居民才被匆匆撤走,但这3天的时间已使很多人饱受了放射性物质的污染。在这场事故中当场死亡2人,一年内就有7000多人死于这次事故。这次事故造成的放射性污染遍及前苏联15万平方公里的地区,那里居住着694.5万人。时至今日,参加救援工作的83.4万人中,已有5.5万人丧生,7万人成为残疾,30多万人受放射伤害死去。”朱北阳脸色坚定地说:“我们宁海核电站就要建成了,建成后的宁海核电站平时安全工作不必担忧,因为我们会出台一整套安全措施。但是,一旦陷入战时呢?必须有一支强大的部队保护宁海核电站的战时安全!”高达道:“从人类战争史来看,单凭一支军队是保护不了一个城市的安全。美国是世界军事强国,它的陆、海、空、天、电至少在眼前还无人能敌,为什么还会有‘9·11’惨剧发生?”朱北阳道:“这正是我们组建DR师过程中要认真考虑的因素。”高达道:“一支DR师可能完成核电站战时安全防护,但抵挡不了类似‘9·11’那样的人类灾难,因为人类社会的破坏力量无处不在。就拿宁海市来说吧,同样隐藏着N个、N种破坏力量,我在DA师时,这些个破坏力量就不断地侵袭过我们的信息系统。这些破坏力量中,不乏顶尖高手,我可以说他们就生活宁海市,甚至在你我的身边。”朱北阳道:“我和王强副参谋长谈起过,DR师作为一支人民的武装力量,就是要将社会一切破坏力量转化为我们的战争资源,转化为我们的有生战斗力!”
高达含糊地点头。朱北阳沉吟道:“高师长,能跟我去一个地方吗?”高达脱口道:“古城堡?”朱北阳摇了摇头。高达说:“朱市长,很抱歉,我从佩佩那里多多少少了解到一些你的家史,我才知道你的祖父就是抗日英雄朱强,我也因此明白了,为什么你把一场常规的军民联合演练看得如此之重。”朱北阳感激地注视着高达。高达话锋一转,气道:“可我还是无法将这一切和我当DR师的师长等同起来!”朱北阳冷笑一声:“高达,我朱北阳高看你了。”高达道:“坦白地说,首长提出让我出任DR师的师长,我的脑袋就轰然一声。因为组织上把我从DA师导弹大队大队长提拔为DA师的代师长,我一心就想着早点除掉头上这个‘代’字……”朱北阳抢话道:“你成了DA师的师长,然后顺理成章地成为一名将军?”高达想了想,点头道:“没错。将星闪耀是每个军人的梦想。和平时期,这样的机会应该说千载难逢。朱市长,因为你自己的国防梦想,你就可以击碎别人的将军梦想?”朱北阳失望道:“高达,我虽然没正经当过一天兵,但是我同样懂得,军人要敢于置之死地而后生。你轻率地认定到了DR师,自己的梦想就彻底破灭,你不觉得荒唐吗?”高达苦笑道:“朱市长,你是站着说话不嫌腰疼。很抱歉,我们的谈话无法继续。”朱北阳注视着高达,久久地说:“既然这样,我就什么也不说了。走,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看看。你放心,不是古城堡。”高达问:“不是古城堡?是哪?”朱北阳不理高达,径直走出办公室。高达稍稍犹豫了一下,然后随朱北阳一起出去。
两人走到在距离宁海核电站很远的地方,高达和朱北阳止步眺望。
朱北阳伸手一指:“高师长,前方几百米处就是正在加紧建设中的宁海核电站。”高达顺势望一眼:“我知道,它早就进入DA师的防御范围。”朱北阳道:“标在战略示意图上的范围吗?”高达道:“不,标在DA师每个官兵心中的战略范围。”朱北阳道:“核电站将会创造我们高质量的生活,可是普通市民在享受高质量生活的同时,他们不会去想核电站也可能是灾难的制造者,高师长,我必须通过DR师,让宁海市、宁海省几千万人吃上定心丸!”高达道:“朱市长,如果你带我来只是为了把你这句话的意思说得更动听,那我高达什么也不说了,我现在立即去DR师!”朱北阳拉过高达的手:“我知道你的内心并没有被我说服。但你知道昨晚关于我国军舰与他国航母相撞的消息吗?为什么政府要冷处理此事,是因为我们理亏吗?不一定,而是我们的国家承受不了战争的冲击,想像一下宁海演习吧,作为中国最为发达的城市,一场战争下来就会倒退三十年。”高达坦诚地说:“没错。作为一个军人,我知道这件事所隐藏的意义。但上阵杀敌我没得说,可是让我去组建一支预备役部队,我的所有想法依然保留。但是,你、朱北阳市长这份激情和忧患,让我现在别无选择。”高达说着抽回自己的手,敬礼道:“再见,朱政委!希望你这位DR师的第一政委,随时到DR师视察,不过,千万别抱太大的希望,不要指望一支预备役师一夜之间就能在我高达手上所向披靡。”
第七章 告别DA师
1
战争就像下一盘棋,失去哪个棋子无所谓,重要的是这盘棋要赢,也许钟元年是棋子,高达是棋子,DA师也是棋子,真正的棋手是棋局背后的战略家。他们统揽全局,不在乎一时之得失,却要守住民心向背这基本原则。
朱北阳虽然不是军事家,但从某方面来说却可以说是战略家。路佩佩一直为自己的聪明骄傲,但却十分害怕战略家朱北阳和军事家高达见面后,二人要是打起架来,她真不知道该帮哪一个。
朱北阳笑道:“佩佩,你胡说什么呢?高达会来找我吵架?”路佩佩道:“昨晚他就说要找你问个究竟,因为他很不愿意去预备役师。”朱北阳道:“你也太小看高达了吧?他连这点觉悟都没有?”路佩佩观察着朱北阳:“这么说,你们见面了,没吵架?”朱北阳道:“我们不但没吵架,还将成为一对好搭档。佩佩,我要赶去开市委办公会。”路佩佩道:“爸爸,我还有件事要问你。”朱北阳道:“什么事?”路佩佩道:“城南那家特色排档的幕后老板是谁?”朱北阳寻思道:“特色排档的老板?佩佩,这不是你关心的事吧?”路佩佩正色道:“这不是小事,那里可是城南六号防空工事。连高达都说,能把特色排档开到那里的人,非同寻常。”朱北阳道:“情况也许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得多。”路佩佩道:“你是市长,应该好好管一管。”朱北阳道:“佩佩,给我下命令吗?”路佩佩俏皮地道:“我不能给你下命令,那师长可不可以给你这位政委下命令呢?”朱北阳恍然道:“你是说高达吧?我再次提醒你,对高达,你只能欣赏!”路佩佩道:“爸爸,我也提醒你,不要随意假设我的感情取向!”
路佩佩说完,扭头冲了出去……路佩佩走近自己的轿车时,发现韩叶正从一辆刚停好的车内步出。路佩佩快步迎上前去:“嗨!”韩叶扭过头来,看见路佩佩,很友好地微笑,那大方而优雅的笑容让气势汹汹的路佩佩无所适从。她盯着韩叶道:“听我父亲说起过,一位大企业家!韩……我该叫你什么呢?从年龄上看,我最多只能喊你一声姐。”韩叶嗔道:“佩佩,你应该从辈分上叫我阿姨或者姑姑。”路佩佩摇摇头道:“不要。这样会把你叫老的。一定是来找我爸爸吧?”韩叶支吾起来:“不是……”路佩佩道:“是就是,不敢承认?不过他去参加市委办公会了,上午怕是没空接待你。”韩叶扬了扬手中的材料道:“我真的不是来找你爸爸。你看,我是找国土资源部门的领导,就我们宏达集团那片空地开发的事,来拿批文。”路佩佩道:“国土局不在这儿。”韩叶笑道:“我知道国土局不在这。难道我来这里就是找你爸爸吗?告诉你吧,我的一位留美的同学回国后应聘到了市政府工作。”路佩佩连忙问道:“男同学还是女同学?”韩叶道:“是我的一个好姐妹。佩佩,听说你正喜欢一位军人?”
路佩佩心想,连我的隐私也知道?这个朱北阳也太不像话了,怎么能出卖别人的隐私呢?等着吧,我会找你算算这笔账!她眼珠一转,讨好道:“韩叶姐,我也早就看出来了[奇`书`网`整.理提.供],爸爸喜欢你,你呢也很喜欢爸爸……”韩叶嗔道:“我和你爸爸是很好的朋友,相互之间有很深的……友情。”路佩佩不依不饶:“友情?你们既不是同窗,又不是同事,相互之间毫无友情可言,这个‘好朋友’应该如何界定呢?”韩叶脸色微红欲辩解,路佩佩抢话道:“我知道你会说朱韩两家的世交,韩叶姐,那是上一代人之间的事。恕我直言,你和我爸爸一样,活得都不真实。为什么相互喜欢偏要埋在心底?其实你不是当代的林黛玉,爸爸更不是当代的宝哥哥,你们为什么要活在《红楼梦》的悲惨世界里呢?”路佩佩转过身来,继续说着:“再说了……”路佩佩一抬头,才发现韩叶不见了踪影,她是真的有点害羞了。路佩佩自嘲:“对牛弹琴!”
高达此时一步三回头从DA师的大门口走出来。
曲颖从后面追上来:“不要搞得什么似的,又不是西出阳关”。高达咬着嘴道:“我又没唱《阳关三叠》。”曲颖道:“西出阳关有故人的,不向大家告别一声就走吗?”高达苦笑着摇头:“有空时到我们DR师来看看,我们可以说说别的,我想在DR师,别的没有,但有的是时间陪你们。”曲颖难过地道:“是你的心里话吗?”高达被问住了。曲颖道:“你就没有好好琢磨琢磨,上级为什么把你放到DR师去?”高达想了想,叹息道:“我不想那么多了,只有一件事需要你帮我个忙。”曲颖真诚地道:“只要我能做到。”高达道:“我想去见见你的父亲。”曲颖有些为难起来。高达问:“怎么?有困难?”曲颖道:“我老爸那个人什么都好,可就是不喜欢听我说同事间的事,带同事回家。”高达默默道:“是有点怪。一个在国内乃至世界船舶行业都不失影响的人物,当然不可能是谁想见都能见的。算了,这件事就不麻烦你了。”
高达说着欲上车。曲颖表情急切:“你还没说为什么要见我爸爸呢?”高达耸耸肩:“你还猜不出来吗?”说着指指自己的胸前:“心灰意冷。这身军装让我穿得心灰意冷。”曲颖警觉地猜测着:“你不会也是要……”高达抢着道:“我不得不做好转业的准备。”曲颖道:“我劝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景晓书也有和你一样的想法……”高达急问:“景晓书想转业到你爸那去吗?你爸答应了?”曲颖点点头:“我刚刚说出来,就被我老爸一顿嘲弄。他说,心浮气躁的人他那里一个也不要!”高达道:“你转告你老爸,真正有骨气的军人,绝对不会祈求他收容!”曲颖被呛红了脸,一时语塞地:“高达,你……”
高达快速钻进驾驶室,驾车离去。
曲颖目送着高达的车子渐渐驶向远方,心里像被淘空了,整个人都有种酥软的感觉……
曲颖一回家就径直倒在床上,曲志光看有点不对,关切地走了进来。
曲颖含泪道:“爸爸,高达走了。”
曲志光感叹道:“走了也好,免得你一天到晚心神不定,这样正好可以离他远点……”
曲颖急道:“可是,让他离开DA师,就和杀了他没两样!这几天我看他进进出出,就像掉了魂一样,我真想为他做点什么,哪怕一点点小事,就算能给他一点安慰,我也愿意!”
曲志光没有说话,女儿的心早已被他俘获了。但是作为男人要不经历点磨难,就很难成长,高达如果连这点事都扛不过去,他就不值得曲颖去同情。
高达的新办公楼是幢三层高的陈旧的办公楼,楼前的广场倒很宽敞。高达的车子径直开到办公楼前的广场,停稳,下车。他边走边观察着寂静的四周,走近楼梯口时,高达后退几步,抬头望着冷静的楼道。
高达掏出哨子,“瞿瞿瞿……”一阵急促的紧急集合哨声响起,可是四周毫无反应。高达疯狂地大叫着:“紧急集合!紧急集合!”喊叫声徒劳地砸在空气中。高达表情沮丧,大叫着:“这里还是部队吗?怎么连个人影都没有!”高达在来回不安地走着,像丧魂落魄的人一样寻找着什么,可是他的目光所及还是无声无息。高达难过地道:“农民听到出工的号子还会扛着锄头到谷场呢!可是我吹了半天哨子,连一个人影都没有!这哪里是部队啊!这……”
不远处,DR师政委李义成带着几名机关干部快步跑了过来。李义成注视着高达:“高师长,我是政委李义成!这些都是机关的同志。”高达无语地点头。李义成道:“刚才是你吹的紧急集合?”高达抬起手腕看看表上的时间:“三分钟五十秒。一个人也没有。”李义成道:“我们几个都在生产地搞生产。家里留有冷参谋长值班。”高达问:“值班的人呢?”李义成向楼上张望着:“不在值班室吗?老冷!冷参谋长!”无人应答。李义成抱怨道:“肯定又去整理操场了。蒋科长,去,把老冷叫回来!”蒋喜明点点头,转身欲走。高达道:“不用了。李政委,这里已经被上级命名为DR师,Demotic Reservist!”李义成为难地道:“我……我们都不懂英语,大家都习惯把这里叫南浦预备役师。”高达道:“既然上级有了命令,我们应该立即把所有的牌子换成DR师,也就是说从现在起,这里不再是预备役师,而是DR师!”李义成点点头,对身边的科长蒋喜明道:“将科长,立即按高师长的指示办。”蒋喜明应声:“知道了。”高达口气不快:“军人在受领任务时,应该回答‘是!’”蒋喜明这才重复一声:“是!”李义成道:“高师长,我带你转转,熟悉熟悉情况。办公楼后面就是操场,先去那里转转吧。”
操场上,远远的一个人挥锹铲土,填平着操场,此人是DR师的参谋长冷若冰。冷若冰理着板寸头,脸上的胡须似乎很久没刮了,他敞开着军装,挥锹的两臂肌肉发达,动作娴熟有力,不时用脚猛力踩着新填的土块。
李义成指着远处的冷若冰道:“这家伙,果然在那。冷参谋长,高师长到了!你过来见见吧!”远处的冷若冰似乎没有听到,顾自埋头挥锹铲土。李义成生硬地笑笑:“这个老冷,闹情绪呢。”高达道:“如果我不来,他应该是师长惟一人选。”
五十二岁的冷若冰是冲着这个师长的位置来的,他在军分区当参谋长一干就是五年,本来可以顺理成章地接任分区司令,可分区司令还有两年才能到站,等不及,来这里是他磨正的最后希望。[4020电子书·电子书下载乐园—]
李义成苦笑道:“按照常理,从军分区参谋长平调到预备役师任参谋长的可能性不大,一般都会提上一级,以示安慰,在年龄上他整整大你一轮。”高达道:“我过去招呼他。”高达来到冷若冰跟前,冷若冰旁若无人地继续干着,他的额头已经沁出汗水。高达关切地看一眼冷若冰,叫了声:“冷参谋长。”冷若冰重重地将铁铲扎到土里,慢慢抬起头看一眼高达,腾出一只手来。高达立即朝冷若冰伸出一只手,准备相握,可是冷若冰朝手掌里吐了口吐沫,两个手掌合在一起搓了搓,又挥锹干了起来。高达有些尴尬地收回手,愣在那里。
李义成快步走了过来:“老冷,高师长过来看你呢。”冷若冰埋头铲起一锹土掀到高达脚上:“一个大活人站在面前,我能看不见吗?”李义成上前一把夺过冷若冰手里的铁锹,气道:“你就不能和高师长打声招呼吗?”冷若冰这才理了理敞开的军装,盯着高达道:“我们早就认识了。”高达疑惑:“我们认识吗?”冷若冰冷笑道:“年纪轻轻的,记性这么不好!”高达谦逊地道:“我还真想不起来了。”冷若冰道:“想不起来就别想了。刚才是你吹的哨子吧?大白天的瞎折腾啥?”高达道:“紧急集合没有白天黑夜之分。”冷若冰道:“你当这里是你过去的DA师呢。”高达恍然道:“我想起来了!七年前的海上演习时,你是联合指挥部副总指挥,我那时才是个副营长,曾经找你商量过部队海上换乘的事。”冷若冰不接高达的话,扛起铁锹扬长而去。
李义成阻止地叫了声:“老冷!一会到会议室开会!”高达无趣道:“操场整得很平坦。”李义成介绍道:“是老冷干的。老冷看到操场长满杂草,凹凸不平,发动大家一起整理,可是师里没几个人啊。后来他请来几十名民工,民工不会白干,干一天活要拿一天钱,老冷自己一个月工资全搭进去也不够,他就把民工打发走了,一个人没日没夜地干了起来。”高达惊问:“一个师机关找不到整理操场的人?”李义成道:“预备役师虽然也叫师,机关部门一个不少,但是在编的兵员人数很少。除了小车班、公勤班,再没有几个兵了。和正规部队,特别是和你过去的DA师无法相提并论。”高达听后有些灰心地点点头。李义成道:“老高,不要计较老冷,你来了以后,他的位置会很尴尬。听说上面要派个师长来,他告诉我再熬上三年就退休。”
冷若冰开着水龙头,将脑袋伸到水流下,让流水冲洗着头发。然后双手掬捧着自来水,狠狠地洗着脸。
李义成走了过来,关切地道:“冷水洗头会受凉的。”冷若冰道:“老骨头了,扛得住。”李义成正要张口说什么,被冷若冰的手势打断了。冷若冰道:“政委,你什么也别说了,我呀这会儿什么想法都没有了。”冷若冰用毛巾擦拭着湿淋淋的头发,又道:“不是说要到会议室开会吗?我一会就到。”李义成提醒道:“人家高师长刚来,你说话可要注意分寸。”
高达早早地坐在会议室,一个人看着简陋的会议室陈设,感到有些失落。
李义成走了进来:“他们几个一会就到。”高达道:“政委,你先介绍一下师里的情况吧。部门建设情况如何?”李义成道:“司、政、后、装,四大部一个不落都已挂牌建立,各部门领导也都先后到位,今天你到了,班子人员也就算齐了。”高达笑道:“这么说我还是最后一个报到的班子人员?”李义成道:“你来当师长大家都不敢相信。你是DA师的代理师长啊,代理距离磨正只有一步之遥,DA师那可是战区响当当的铁拳部队啊,你怎么会……”李义成把话说到一半咽了回去。高达道:“你就直接问我为什么会到这里吧。”李义成掩饰道:“随便说说。因为我们不是来自军分区,就是来自二线部队,基本上都是职务上不去的老大难干部,就像老冷,都把这里当做军旅人生的最后一站。你高师长不同啊,年轻,又是高学历。”高达心里很不是滋味。李义成顾自说着:“不是有句顺口溜吗?到了预备役,就是找后路。”
冷若冰身后跟着其他几名常委走了进来,大家自觉地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李义成道:“人都到齐了,下面我向大家正式介绍一下新来的师长……高达。”大家有心无心地鼓掌。冷若冰如同他的名字一样,一脸的寒冷。李义成道:“高师长,你先给大家说说?”高达道:“我对师里的情况还不熟,没什么可说的。”大家面面相觑。冷若冰的目光狠狠地盯了一眼高达。李义成圆场道:“那先就等高师长把情况摸清了,我们再开会。”
高达满腹心事地站在操场前。
李义成走近过来:“刚来这里,恐怕一时难以适应。”高达道:“我恐怕永远都无法适应!”李义成道:“不适应也得适应啊。我刚来时心里也不是个滋味,这里的一切和我过去所在的部队相比,根本就不是一回事。虽然也穿着军装,却不得不怀疑自己还是不是一个军人。部队人多,每天起床出操,热热闹闹的。这里人少,你要说没人吧,可在编的人数远远超过正规师。”高达不解地问:“超在哪里?”李义成道:“我们的兵员分布在宁海市各个岗位,他们都是在编的预备役战士或预任军官。宁海市所属八县六区各有我们一个下属团,分别由一名常委副县长或副书记担任预任团领导,全师总共有十六个团单位,是正规师的三倍。”高达苦笑道:“政委,我对预备役的概念还不清楚。”李义成道:“我去招呼一下大家。”说着悄然离去。高达暗暗地闭了闭双眼,难过地叹息一声。
冷若冰走近李义成劈头盖脸道:“高师长摆什么谱?会没开完就绷着个脸离开,他还把大家放在眼里吗?”李义成叹息:“人家才来,心里还没有适应。”冷若冰不以为然:“人家才不稀罕跑到这儿来当师长呢。这人和人啊打从娘胎里出来就不一样,有的人想得到的,可偏偏得不到,不想得到的吧,想赶也赶不走!”李义成严肃地道:“老冷,高师长人都来了,你可别还有什么想法!”冷若冰苦笑道:“都到这个份上了,我还能有什么想法?”李义成道:“你进去让大家稍等一会,我再去看看高师长。”他在操场看到高达呆若木鸡,关切地道:“老高,你是不是不舒服?宿舍收拾好了,要不你先去休息一会?”高达面无表情:“我要回一趟宁海。”李义成不解地问:“现在?”高达坚定地道:“对,现在!”
一辆车身印着“《狼烟》栏目组”字样的SUV型轿车径直开过来。李义成笑道:“是路记者,我们师的预备役战士来了。”路佩佩推开车门,跳下车。李义成介绍道:“宁海电视台的记者路佩佩,也是我们师第一政委朱北阳市长的千金。”路佩佩穿着预备役中尉服装快步走来,远远地就敬礼。李义成热情洋溢:“路记者,我给你介绍一下我们新来的师长。”路佩佩再次敬礼:“高师长好!”李义成很是疑惑:“你们……认识?”路佩佩得意地笑而不答。远处,冷若冰冷冷地注视着高达他们。高达直视着路佩佩:“军装不是随便乱穿的。”路佩佩俏皮地道:“我没有乱穿啊。我是预备役干部,这里也是我的部队,我今天是来采访你这位新上任的师长!”李义成连忙道:“对,路记者从事军事报道工作,工作需要,我们给她配发了军装。”高达拉着路佩佩走到一边,问:“你来这里采访什么?”路佩佩道:“你还当真我是来采访的呀?是爸爸不放心你,让我来看看。”高达口气不快:“看我的笑话?”路佩佩气道:“高达,你怎么说话呢!”高达道:“那你就回去告诉你爸爸,我高达不想窝在这里,让他重新点将,另请高明!”高达说着,抽身朝自己的车子冲去,拉开车门,跳上车,疾奔而去。路佩佩随之跳上车,驾车追赶高达而去。
2
南浦公路上高达驾着车,表情严峻。他想着朱北阳的话:“一支部队远远不够,还应该有一个系统。这个系统我和钟司令员谈过,它应该是宁海市应对一切现代战争的平台和保护伞,是能够将宁海市一切资源集中转换为战争资源的中枢神经。”高达心想,朱市长,你是在忽悠我高达!高达通过倒车镜看到路佩佩的车子紧随身后,立即加大了油门,车子跃过一个路坎,重重地颠了一下,车子熄火了。
路佩佩车子赶了上来,挨着高达的车停住。路佩佩幸灾乐祸:“抛锚了吧?这就叫欲速则不达。”高达跳下车,冲到路佩佩车前,一把拉下路佩佩。路佩佩急道:“你干什么?”高达跳进路佩佩车内:“借你车用一下。”路佩佩道:“那我呢?”高达道:“我的车没大毛病,多发动几次就好了。”路佩佩问:“你要去哪?”高达道:“这不是你应该关心的。”高达说着,发动路佩佩的车子。路佩佩机警地拦在车前:“你不告诉我去哪,就休想走!”高达气道:“佩佩!我没时间和你解释,你快让开!”路佩佩任性地道:“你不说清楚,我就不让!”高达妥协道:“好,我告诉你,我马上回家写申请!”路佩佩道:“写什么申请?”高达道:“转业申请!”高达说着,将方向盘向一边打过,一加油门冲了出去。路佩佩望着绝尘而去的车子,大叫:“高达,你开慢点!”
高达将车一个劲儿开到家,突然发现曲颖等候在门口。高达惊讶地道:“曲颖?你怎么来了?”曲颖轻声道:“知道你要回来。”高达重重地叹了口气,开门进屋。曲颖稍稍犹豫了一下后,立即跟了进去。曲颖环视着屋内一切,表情复杂。高达道:“曲颖,你知道我现在的感受吗?”曲颖点头道:“我知道。那里的一切让你有些失望……”高达痛苦地打断道:“何止有些失望,简直是绝望!”说着,挥着双手,内心不平。曲颖走近一步,轻唤着:“高达……”高达忧伤地道:“我吹了半天紧急集合哨子,竟然连个人影都没看到!”注视着曲颖,喃喃地:“曲颖,你说,我高达还能有什么选择?”曲颖惊道:“选择?你要做出什么样的选择?”高达苦笑着,然后一字一顿地说:“走、人!”曲颖大惊:“走人?”高达沉重地点点头。曲颖难过地道:“高达,我相信这不是你的心里话。”高达手指点着自己的胸口道:“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这不是我的心里话?”曲颖道:“你说过,这辈子只和枪炮打交道,这辈子一身军装穿到老。难道你自己说的话,你全都忘了吗?”高达失态大声道:“我没忘!”曲颖道:“很好。既然你没忘,为什么要走人?”高达道:“你想让我就待在那样一支部队里终老一生吗?”曲颖失声叫道:“那支部队怎么了?”高达冷笑道:“怎么了?如果你想知道,不妨要求调到那里去感受一下,我保证你待不了三天!”曲颖道:“如果上级调我去,我愿意。”高达惊讶地道:“你愿意?”苦笑一下后,又道:“算了曲颖,你说的才不是心里话呢。”曲颖正色大声道:“我真的愿意!”
高达怔怔地望着曲颖:“曲颖,我现在没有一点心情讨论这个问题。抱歉,我要写个东西。”高达说着走进书房内的电脑前。曲颖跟了进来,问道:“你要干什么?”高达不理曲颖,径直打开电脑。曲颖怒道:“高达,没想到你如此软弱!如此不堪一击!”说完,掉头而去。高达急呼一声:“曲颖……”
曲颖快步走到街头,一脸茫然。曲颖拿起手机打给关小羽,电话通了。听曲颖说高达想转业,关小羽不以为然:“不可能吧?”曲颖急道:“这回他是铁了心,我怎么劝他都不听。关大,你和高达关系不错,你去劝劝他吧。”关小羽摇头道:“如果他连你的话都不听,我去劝他只能自讨没趣。我不去。”曲颖气道:“关小羽,想不到你是个缩头乌龟!”关小羽道:“曲颖,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高达是个有主见的人,他要是决定要做的事,谁也别想拦住他。其实,我们都应该理解他。”曲颖道:“理解他什么?”关小羽道:“一个能呼风唤雨的DA师代师长,突然被调到那样一支部队,搁谁心里都不好受。”曲颖怒道:“你怎么和高达一个腔调!那样一支部队怎么了?”关小羽笑了起来:“曲大,看把你急的。你放心,高达这身军装脱不下来。”曲颖不解地问:“为什么?”关小羽诡秘地笑:“我告诉你吧,高达最多也只是闹点情绪。如果他听之任之,一点情绪都没有,那就不是他高达了。他当然要闹一闹,甚至不惜去找首长当面质问。这就是高达的高明之处。”曲颖嗔道:“质问首长,还高明之处!”关小羽笑道:“曲颖,我不管你是真的不懂还是故作不懂,我只想问问你,在战区部队,有几个人敢在调任新岗位时,当面质问首长?有吗?”曲颖想了想:“还真没听说过。”关小羽道:“所以这就是高达的高明之处。他找首长,无非是表明自己的态度,这是很有个性的表现。高达深知钟司令员喜欢有个性的人,所以……”曲颖气得打断道:“好了,别再说了!”关小羽道:“好,不说了。曲颖,问你一个问题。”曲颖道:“问吧。”关小羽道:“如果高达真的脱军装转业,你还喜欢他吗?”曲颖道:“这个问题我没想过。”关小羽道:“我替你想好了。你不会喜欢他。”曲颖问:“为什么?”关小羽道:“这几年据我所知,你曲颖拒绝的追求者不下一个班。他们当中不乏英雄才俊,可你独对高达一往情深。为什么?原因很简单,因为高达的魅力就在于这身军装。”曲颖苦笑道:“穿军装的又不只高达一个。”关小羽道:“我知道你的追求者中也有几个穿军装的。但他们和高达比,明显后劲不足。我敢说如果高达现在就是将军,你曲颖不可能还像现在这样默默守候。”曲颖不理:“我只是想说服高达。”关小羽道:“能够说服高达的只有朱北阳市长,因为是他点了高达的将。”曲颖想了想,然后默默地点头:“有道理。可是朱市长还不知道呢。”关小羽笑道:“你放心,会有人告诉他的。”
3
在市政府办公楼过道,朱北阳从一边出现,正朝韩叶她们这边走来。
韩叶轻声道:“凤雯,我们快走!”严凤雯道:“我不想见他,偏偏就碰上了他。”严凤雯说着,大大方方地快走几步,热情地招呼着:“朱市长。”朱北阳止步回头,发现了跟在严凤雯身后的韩叶。韩叶冲朱北阳颔首问候。朱北阳关切地道:“韩叶,你怎么来了?”严凤雯立即回答:“她是来看我这位老同学。”严凤雯说着悄然冲韩叶眨眨眼,大声道:“老同学,我办公室还有客人在等,不送你了。朱市长,再见。”朱北阳点点头,严凤雯快步而去。
朱北阳走近韩叶:“过门而不入,不会对我还有意见吧?”韩叶笑而不语。朱北阳道:“正好是午饭时间,我让丁秘书送两份盒饭来。”韩叶犹豫着。朱北阳催促道:“走吧。”韩叶一进朱北阳的办公室,一眼就看到墙上挂着的那把刺刀。韩叶慢慢走近过去,注视着。
朱北阳上前取下刺刀,递给韩叶。韩叶接过刺刀,脱去刀套:“这就是你常说的那把刺刀吗?”朱北阳道:“是的。当年日本人就是用这把刺刀挑死了我的祖父,然后将刺刀留在我祖父身边。后来父亲收藏了这把刺刀,再传到我的手里。”韩叶点点头,顿觉手中刺刀沉重无比。朱北阳道:“这把刺刀从来就没有离开过我,无论我到哪里,都随身带着。每次拿在手里掂量,心里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韩叶道:“因为这上面浸染过你祖父的鲜血。”朱北阳正色道:“还有宁海这座城市的耻辱史!”
丁伯铨拎着两份盒饭小心地走了进来:“朱市长,盒饭来了。”朱北阳示意道:“放这吧。”丁伯铨将两份盒饭一一放在茶几上,然后退了出去。朱北阳道:“韩叶,吃饭吧。”韩叶点点头,和朱北阳一起坐在茶几前。朱北阳道:“第一次请你吃饭,就拿盒饭对付你,不成敬意啊。吃得来吗?”韩叶谦逊地道:“你都能吃,我为什么不能?”朱北阳道:“你平时不会也像我这样对付吧?”韩叶道:“公司有食堂,食堂的师傅会为我单独炒几个小菜。”朱北阳打趣道:“到底是老总,少不了搞点特权。”韩叶也跟着笑道:“你呢,一个大市长,不会常常吃这盒饭吧?”朱北阳道:“盒饭有什么不好?吃得饱又能节省时间。来,快尝尝。”朱北阳说着替韩叶和自己打开盒饭。韩叶一看,叫道:“这和街头普通的盒饭没什么两样嘛?也是五块钱一份?”朱北阳笑道:“长期订货,打折销售。吃吧。”韩叶捧起盒饭:“那我就不客气了。”
朱北阳风卷残云地吃完了盒饭,又拿着饭盒凑到饮水机前接了水,在饭盒里晃荡着涮了涮,然后当做菜汤喝下。韩叶一直注视着朱北阳做完这一切。朱北阳放下饭盒道:“任务完成!”看一眼韩叶只吃了几口的饭盒:“你不是吃盒饭的命,不对味吧?”韩叶道:“哪有,我饭量不大。”韩叶说着合上饭盒。朱北阳替韩叶倒好水,放在韩叶跟前。韩叶道:“刚才我碰到佩佩了。到底是记者,说话带刺,嘴不饶人。”朱北阳问:“她对你说什么了?”韩叶掩饰道:“没……没说什么。不过,我问她是不是喜欢上一名军人……”朱北阳道:“她怎么说?”韩叶道:“没有正面回答,这丫头鬼着呢。”朱北阳道:“她喜欢的人叫高达。原来是驻军DA师的代理师长,在我的建议下,现在担任了DR师的师长。”韩叶问:“DR师?就是你说起过的那支部队?”朱北阳点点头。
路佩佩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朱北阳惊道:“佩佩!你怎么来了?”路佩佩道:“高达跑了!”朱北阳急道:“跑了?跑哪去了?”路佩佩道:“跑回家写什么转业申请了!”朱北阳道:“他要转业?”路佩佩道:“他说无法在DR师干下去,还让我转告你重新点将,另请高明!”朱北阳气道:“这个高达!我现在就去找他!”他回头对路佩佩道:“照顾好客人”,又充满愧疚地看了一眼韩叶。
朱北阳走后,韩叶关切地道:“佩佩,还没吃饭吧?”路佩佩道:“回台里吃,也是盒饭。”韩叶道:“要不,我请你吃饭?”路佩佩道:“韩叶……”韩叶一激灵。路佩佩道:“我叫你韩叶行吗?”韩叶道:“你叫什么都行。”路佩佩道:“那好,我暂时就叫你韩叶,只要你没有和我爸改变关系,我就这么叫你。”韩叶窘迫地道:“你这丫头,说什么呢?”路佩佩笑道:“我说什么,你心里清楚。我得回去了。”韩叶道:“我也得走了。需要我送你吗?”路佩佩道:“不用。”
二人一前一后步出朱北阳办公室。韩叶匆匆走出,路佩佩快步追上。路佩佩叫了声:“韩叶!”韩叶止步道:“佩佩,还有事吗?”路佩佩冷冷一笑道:“你老往这跑,是不是想拉着我爸爸一起帮你改变你祖上的历史?我告诉你韩叶,在这件事情上,我比谁都更了解我爸爸,你办不到!”韩叶急道:“我没有这个意思!”路佩佩阴冷地道:“你就是这个意思!”韩叶气得不行,然后平静道:“佩佩,我不想和你争这些,对不起,我先走了!”韩叶说完匆匆而去。路佩佩得意地笑了笑……
艾莉莎驾车泊到韩叶跟前,冷冷地看了路佩佩一眼。韩叶冲站在一边的路佩佩挥手告别,然后开门上车。艾莉莎观察一眼路佩佩道:“她就是朱北阳的女儿路佩佩吧?真漂亮。”韩叶点点头:“也很鬼精。我们走吧。”车子启动,慢慢向院外驶出。艾莉莎道:“有什么样的父亲就有什么样的女儿,她和朱北阳很像?”韩叶道:“有像的地方,也有不像的地方。怎么,你不会对她感兴趣吧?”艾莉莎道:“拜托,只是你让我感到奇怪。”韩叶道:“怎么奇怪了?”艾莉莎道:“你喜欢朱北阳,所以你看到他女儿,整个人都变了,变得年轻的脸上写满了慈祥。”韩叶嗔怪地瞪了一眼艾莉莎……
艾莉莎小心驾车,目光注视一眼倒车镜。韩叶关切地道:“又有人跟踪?”艾莉莎道:“没错。一出市政府大院就跟上了。”韩叶果断地道:“不管他,我们走我们的。”艾莉莎道:“韩姐,你回到国内没和什么人结怨吧?”韩叶道:“你一直随我到国内,还不了解我吗?我怎么会和人结怨?”在她们身后,一个戴着墨镜的人鬼鬼祟祟地跟着。
高级豪华套间,韩叶和艾莉莎开门进屋,将手中采购的东西放下,二人都有些筋疲力尽,慵懒地瘫坐在沙发上。
艾莉莎突然一激灵坐正道:“韩总,我们不能生活在别人的跟踪之中,得报警!”韩叶道:“不能报警!因为他们并没有威胁到我们的人身安全。”艾莉莎道:“要是有一天我们生命受到威胁,再报警可就来不及了。”韩叶道:“你想得太远了,自从我们回到国内,一直就有人跟踪我们。奇怪的是他们并不真的靠近我们。”艾莉莎道:“并不靠近,却如影随形。”韩叶打趣道:“艾莉莎,你如此美丽,会不会是你的追求者。”艾莉莎道:“拜托!要真是我的追随者倒不怕了。总裁可是三天两头对我交待,一定要照顾好你,特别是你的人身安全。”韩叶笑道:“艾莉莎,如果我的人身安全有问题,我也活不到今天。”艾莉莎道:“可这事也太蹊跷了!”一拍大腿站了起来:“韩总,我觉得不妙!”韩叶惊道:“什么不妙?”艾莉莎道:“就在最近一段时间,一些有意和我们进行商业合作的客户,突然疏远我们。”韩叶道:“这没什么,也许他们找到了更好的合作伙伴。我们应该理解。”艾莉莎道:“如果说这些可以理解的话,那么一些已经和我们签订了合作意向的客户,为什么一个接着一个要求和我们解除意向呢?”韩叶思忖着点头。艾莉莎道:“我们准备了大量的资金与他们合作,可他们突然解除,导致我们的资金一时闲置,损失不小啊。”韩叶道:“这些也让我感到奇怪。在我们身后好像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时时在搅乱我们。”艾莉莎道:“所以我们要倍加小心。”
韩叶沉重地点头……
高达坐在电脑前,嘴里含着面包,双手敲打着键盘。电脑页面上打出大大的“转业申请”几个字。高达接着打道:“尊敬的领导,由于我高达能力有限,思想僵化,不适应新军事变革,所以无法能胜任新的岗位,特此要求……”高达双手止住了,“转业”两个字字字千斤,面包含在嘴里,忘记了咀嚼,他端起旁边的茶杯,隔着面包喝着,茶水全都淋到胸前,高达全然不觉,目光失神地注视着页面。高达腾出手拿下嘴中的面包。面包在手里揉搓成碎屑,散落在地上……他一脸苦恼地来回走着,一边的电脑页面上是没有写完的转业申请。
朱北阳快步走了进来。高达不动声色地看一眼朱北阳。朱北阳道:“知道我会来找你?”高达无语。朱北阳问:“转业申请写好了?”高达摇了摇头。
朱北阳注意到电脑页面的转业申请,上前看了起来,念道:“‘尊敬的领导,由于我高达能力有限,思想僵化,不适应新军事变革,所以无法能胜任新的岗位,特此申请……’怎么不接着写?”高达道:“写不下去了。”朱北阳道:“那我帮你写完。”朱北阳说着,在键盘上一阵敲击后:“写好了,你要是同意,我替你交给钟司令员。”高达凑前一看,只见朱北阳写的申请上成了“逃兵高达的转业申请”,顿时脸色大变。朱北阳道:“满意吗?”高达气道:“逃兵?我高达是逃兵吗?”朱北阳道:“任命下达了,人也到位了,突然打道回府,不想干了,这不是逃兵是什么?”高达有点悲恸:“逃兵,在你眼里我高达成了逃兵?你为什么不问问我为何不想干了?”朱北阳道:“还用问吗?去了DR师,找不到过去的感觉,又不敢面对新的挑战。这是典型的逃兵行为!如果你高达够胆量,现在就跟我一起去见钟司令员,你敢去吗?”高达冲动地道:“去就去!”
朱北阳道:“那好,你把转业申请打印出来,我陪你当面交给首长!我还可以告诉你,只要首长批准你高达转业,我可以在宁海市为你安排一份长脸的工作。但是高达,你从此会在我朱北阳心里大打折扣,你会背负着逃兵这个耻辱,一辈子的耻辱!”高达目光失神,求助般地叫着:“不是,我不是逃兵!是你故弄玄虚欺骗了我!什么宁海作为全国GDP的排头兵,有着广泛的战争资源。什么军民结合,寓军于民,为新形势下国防和军队建设开辟新境界。这些东西在哪里?在哪里?”朱北阳道:“如果这些都是现成的,还要你高达干什么?”高达被问住了。朱北阳气道:“我和你谈了那么多,没想到你高达竟然还是扛着一颗木瓜脑袋!今天的事,你高达必须给我说清楚,到底是走还是留?”高达难过地望着朱北阳:“朱市长,你想过我心里是什么感受吗?我一到DR师,吹了半天紧急集合哨,连一个人影都没有,我怀疑自己还是不是一个指挥员,一个军人?我一个人站在那里,像站在三九天的穿堂风里,我是从头凉到脚啊!”苦笑着又道:“我和你说这些干什么?你堂堂的宁海市市长,可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和你说这些就像穷人找富人诉苦。”朱北阳道:“高达,你说得好。要是我真的能够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那该多好啊。可是事实并非你想像的那样,我一个市长,像改建铭耻馆那样的事都受到上上下下的反对,甚至责难。我可以太太平平地做官,顺顺当当地做事,可以有作为,也可以无作为。但是我的心里始终放不下的是责任两个字。一官半职不难得到,但最容易丧失的就是责任!有很多事情,我也想一拖了之,一推了之,可是我能拖能推吗?不能,绝对不能!”
高达渐渐被朱北阳的话打动了,目光动情地注视着朱北阳。朱北阳继续道:“就说前不久的演练吧,用一些人的话说,不过是一场常规演练,不必太当真。可我不能这么想啊,如果那真的是一场战争,宁海还能太平吗?有人会说,战争远着呢,经济建设是中心,就算爆发了战争,那也是军队的事,是军人的事。如果每个人都这么想,都视国防是军人的事,一旦真的打起仗来,整个国家就会不堪一击,经济建设再好,城市建设再漂亮都会毁于一旦!”高达默默地坐回电脑前,删除了转业申请。起身道:“我现在就去找首长。”朱北阳脸一沉道:“走吧!”高达一愣。朱北阳笑道:“走啊!”高达很是疑惑迟迟不走。朱北阳道:“想好了我来送你!”
这个晚上高达彻夜未眠,第二天兴冲冲地出现在王强办公室门口:“王副参谋长,我有事想通过你请示首长!”
王强问道:“什么事?不会是来交辞职报告的吧!”“本来是想来辞职的,但被一个人骂醒了。”“朱北阳!”高达道:“是!想问两个问题!DR师究竟是预备役还是一支超常的Demotic Reservist?第二,作为DR师师长,我有没有特权在全区范围内挑选骨干力量?”王强想了想道:“高达,我告诉你,你提出的两点,我一点都不会答应你!”高达愣愣地望着王强。王强道:“失望了?”高达轻声道:“我知道结果一定会是这样。”王强严厉地道:“你知道什么结果?你是跑来要特权?高达,我不会答应你,首长更不会。”高达无奈地摊开双手:“那我该怎么做?”王强道:“高达,你身为一师之长,应该清楚怎么去组建这样一支部队!”高达面带痛苦:“可是我实在摸不着头脑。”
桌上的红色电话响了起来。王强伸手接起:“首长,是我……高达就在我办公室,一个劲地诉苦呢……好的,明白。我这就带他过去。”高达神情紧张:“是钟司令员?”王强道:“钟司令请你过去。”高达连忙起身,神情紧张:“首长知道我来了?”王强道:“走吧!”
钟元年站在办公室里等候着,王强领着高达到来,高达有些心虚地躲在王强身后。
王强让开道:“进去吧!”高达无奈显身,立正敬礼:“首长好!”钟元年匆匆看一眼高达,没有表态。高达小心地走进了钟元年办公室。钟元年逼视着高达:“高达,知道我为什么让你来吗?”高达大气不敢出:“不知道。”钟元年道:“刚才朱北阳给我来了电话……”高达慌乱地道:“他都说些什么?首长,朱市长他……”钟元年打断道:“不要怕他说了你什么。问题是你到底怎么了?听说你的转业申请都写好了,带来了吗?”高达道:“删除了。”
钟元年道:“心里的疙瘩也删除了吗?”
高达慌乱地点头,又慌乱摇头。钟元年笑道:“瞧,一个失去主张的人,就像一只无头苍蝇四处乱撞。从宣布对你的任命,你就要找我讨说法,还故意拦我的车,接着又质问朱北阳,现在连走人的心都有了!你说,你像不像一只无头苍蝇?”
高达羞愧地道:“首长,我的确找不到方向。”钟元年道:“能够承认自己迷失了方向,说明你高达还有希望。我也没指望你立即转过弯来,但我也没有那么好的耐心。朱北阳是不是让你看了切尔诺贝利核电站的灾难?”高达点头道:“看了。”钟元年问:“你有什么感想?”高达回答道:“感想很深。因为感想很深,所以我急于想找到组建DR师的最好方法。”钟元年道:“找到了吗?”高达摇了摇头:“想听听首长对DR师建设的指示。”
钟元年想了想:“你可以多去听听朱北阳的意见,我要告诉你的是这支部队将坚持人民战争思想,探索依靠社会建设国防的发展道路,最终实现军民结合,寓军于民。我要说的就这么多了,剩下的就靠你自己去悟。你悟出来了,你的军旅人生会有辉煌一笔,如果悟不出来,你的下一步就是和朱北阳这个政委搞搞关系,兴许可以到宁海市谋取一个混日子的位置。”钟元年说完,绷着脸径直走了出去。高达有些尴尬。王强手里拿着一本书进来:“这是首长送给你的书,拿回去好好琢磨吧。”高达接过,边看边道:“《现代战争与谋略》。”王强道:“这是首长结合信息化条件下的战争特点,亲自写的。”高达朝王强敬礼:“我现在就去找朱北阳政委,探讨如何组建好DR师!”
第八章 天才卸征衣
1
景晓书这阵子也忙得很,B国黑客入侵了大量中国网站,中国黑客已经展开了一系列的攻击活动,双方黑客在互联网上正在进行一场网络大战,几千几万的黑客组织都冒了出来,那些隐于江湖的黑客大佬都出来了,整个网络江湖令人兴奋不已,作为网络中的成名大侠“红色战士”的景晓书自然也是这次对抗中的领袖之一。
他编制的测试病毒成功地绕过了号称能侦测未知病毒的卡马斯基软件,他采用一些简单的SYN攻击手段,采用源IP全部来源于合法的IP库的变种攻击法连克数家网站。其实这仅是他的牛刀小试而已。许多B国网站上留下一面红旗,红旗上飘扬着一把雪亮的刺刀,刺刀上刻着“刺刀上带着思想”。景晓书对这些攻击有着无穷兴趣,这才是他的江湖啊,他要的就是这样的战争体验。只可惜,现实生活永难达到,他已经写好了复员申请了。曲颖虽然对这场黑客攻防战也有相当兴趣,但更关注的是高达,得知高达重返“沙场”后眼眉都笑成一条缝。
关小羽看不惯她那个高兴劲儿:“高达留下了,可是有个人你恐怕留不下来。”曲颖稍稍神情紧张:“谁?”关小羽道:“这是你们信息大队内部的事,我不好评价。也许你一回去就知道了。”曲颖嗔道:“讨厌的关公!”然后扭着腰肢走进DA师信息室内。梁航走了进来,一脸严肃道:“曲大队长,狼烟行动的作战预案,希望你尽快拿出来。”曲颖点点头。
景晓书气喘吁吁地闯了进来。曲颖警觉地道:“景工,你有事吗?”景晓书道:“当然有事。正好两级首长都在……”景晓书说着就从口袋里往外掏着什么。
曲颖立即意识到什么,冲到景晓书跟前,阻止着景晓书那只向外掏东西的手,同时将景晓书拉向外面。曲颖一把推开景晓书,气道:“我知道你想干什么!”景晓书道:“我不想让你为难,所以看到梁代师长来了,就直接来找你们了。东西我都写好了。”曲颖气得伸过手:“让我看看!”景晓书从口袋里掏出一页纸,展开:“复员申请。”曲颖一把夺过,正欲撕毁,口中责备着:“我让你复员!让你复员!”
梁航突然出现。曲颖怔住了。梁航冷冷地问:“景晓书,你要求复员?”景晓书点点头。梁航从曲颖手里夺过申请,一目十行地看着。景晓书注视着梁航。曲颖表情复杂。
梁航看完申请,点点头道:“我个人完全同意你的要求。”曲颖瞪大双眼:“梁代师长,你……”梁航道:“曲大,强扭的瓜不甜!我们继续商量工作吧。”梁航说完,抽身回到曲颖的办公室。曲颖气愤地冲景晓书嚷着:“你现在就给我回去!”景晓书悻悻离去。
曲颖正色道:“梁代师长,我希望你收回你刚才的话。”梁航不解地问:“什么话?”曲颖没好气道:“你凭什么不征求我这个大队长的意见,就同意景晓书复员?你至少应该了解了解他要求复员的原因……”
梁航愤愤地拍了一下放在桌上的申请:“曲大,这上面都写着呢,我还需要了解什么?难道要我这个代师长向景晓书求情,请求他留下来?”
景晓书表情失落地站在梁航办公室外,倾听着。曲颖道:“必要的时候,请求他留下也是一种办法。”梁航怒道:“我做不到!慈不长兵,景晓书就是让人给宠坏了!”景晓书无味地摇头苦笑着,然后抽身快步而去……
景晓书站在那里,看到梁航从曲颖办公室步出,立即隐藏起来,待梁航走远后,连忙冲进了曲颖的办公室。曲颖生着闷气坐在办公桌前,看到景晓书进来,狠狠地瞪了一眼景晓书。景晓书道:“曲大,你犯不着为我向梁航求情。”曲颖气得嚷嚷着:“我才没为你求情呢!我不会同意放你走的!”景晓书道:“你放不放是你的事,但我有权表明我的态度。”景晓书说完抽身而去。
曲颖苦恼地重叹一声。少顷拿起电话:“楚楚吗?”对面传来赵楚楚略带忧伤的声音。曲颖道:“景工死活要走,要离开部队,我想他留下来,可是我的话他一句都听不进去。你帮我劝劝他。”赵楚楚伤感地道:“曲颖,我和他分开……分开很久了,我的话他不会听的。”曲颖沉重地道:“楚楚,别难过,还是我再劝劝他吧。”赵楚楚感激地道:“谢谢你,曲颖。”
曲颖刚放下电话,半天都无心工作。下午一上班,梁航的电话就找来了。曲颖走进梁航的办公室问:“代师长,你有事找我?”梁航道:“刚才师党委开会时,我顺便把景晓书同志要求复员的事提请大家讨论决议。”曲颖心里一惊:这么快。接着气道:“据我了解,他不是真心想离开部队!”梁航气道:“你了解?你了解他多少!”曲颖怒道:“你也不能这么快就上会研究吧!”梁航道:“他这是以复员来要挟我!我梁航最不吃的就是这一套!”曲颖道:“梁代师长,你会后悔的!”梁航急道:“我不会后悔!”曲颖冷冷地道:“好,那你告诉我党委决议的结果是什么?”梁航冷笑一声道:“完全尊重景晓书本人的选择!”曲颖口气不快:“梁代师长,你太武断了!”梁航气问:“我怎么武断了?”曲颖道:“景晓书是我们大队的人,按照正常程序应该由我们大队向师党委报告后,才能形成决议!”梁航道:“曲大,景晓书当面申请复员时,你也在场。你没看出他当时去意已决吗?这样的人就算硬留下来,心思也不会放在工作上。如果你对师党委的决议有想法,可以保留你的意见。我请你来是正式通报,师里同意景晓书复员。”曲颖不敢相信地摇了摇头,话堵在喉咙里,然后抽身离去……在有些人的眼里,权威比一切都重要。
2
高达盯着朱北阳:“你竟然把我想转业的事告诉了首长。”朱北阳道:“怎么,你高达也怕了?不过,就算你把转业申请交给首长,首长也不会批准的。”高达很是疑惑:“为什么?”朱北阳道:“我对首长说了,如果放走了高达,我朱北阳也不再担任宁海国动委主任和DR师第一政委。”高达不解地问:“有这个必要吗?”朱北阳道:“你是我朱北阳点的将,如果你撂挑子了,我还有什么颜面继续兼任部队的职务,我的国防不是军防充其量也会让首长一笑了之。什么将宁海的社会资源转化为战争资源更是一句空洞的笑话。”高达道:“看来你是死活也要把我拴在一起了。我离开首长时,首长送给我一本《现代战争与谋略》的书,里面有五谋五计。”朱北阳道:“五谋五计?”钟元年还真有意思,像诸葛孔明一样留下什么锦囊妙计。
高达道:“对。谋信息求先胜优势;谋力量聚效能优势;谋空间占多维优势;谋技术创战法优势;谋心理夺士气优势,我想了想了这也许是DR师未来建设的精髓。你以前说过一个什么系统,现在我想听听你对那个系统的看法。”朱北阳道:“宁海市无论从经济实体还是人才建设方面,都具有全国最优良的战争资源。我希望通过军民结合,寓军于民,将这些资源统领到这个系统当中。”高达问:“是宁海综合军事信息系统吗?也就是集指挥、控制、通信、计算机、情报、监视和侦察,是信息化战场军队行动的大脑和中枢神经,通过这个系统将宁海市所有单件战争资源转化为战争武器系统,使之形成整体合力的关键?类似于DA师的E5W?”朱北阳道:“战斗功能方面和E5W近似,但战争资源和战斗力方面远远高于E5W。因为除了上述战争元素外,还将吸收军民结合,寓军于民的十个方面优势。”
高达道:“请朱市长详细说说。”朱北阳道:“你现在应该叫我朱政委。”高达道:“好,请朱政委说说。”朱北阳道:“这个十个方面嘛,就交通设施建设兼顾部队机动需要;城市基础建设落实战时防空要求;信息基础建设贯彻军事通信需求;重要产业发展注重军民兼容;装备技术发展搞好军民两用;传媒发展贯彻‘三战’需求;依靠人民群众建好国防后备力量。还有就是依靠社会资源为部队培养和输送人才;发挥民用科技优势为部队战斗力生成服务和借助社会力量搞好军队后勤社会保障化。”高达道:“这个系统的完成难度很大,首先是人才方面,必须有一名信息方面的专家领衔,将宁海所有战争资源整合进来。可是去哪里找这位专家呢?”朱北阳微笑道:“人,我早就为你物色好了。”高达问:“谁?”朱北阳回答说:“宁海信息研究所老所长万国强,此人是宁海第一批中科院院士。据说早年当兵在部队就自行组装过半导体,后来遇到过一些挫折,回到地方后,一直钻研通信雷达,创造过‘雷达信息论’、发明过‘盲目着陆雷达’,还担任过宁海大学校长。”高达道:“这个人我早就听说过,据说不太好接近。”朱北阳道:“有一个人可以帮助你接近他。”高达问:“谁?”朱北阳回答道:“宁海造船厂的曲志光,也就是你老部下曲颖的父亲。”高达惊讶地道:“曲颖的父亲?他怎么能帮助我接近万国强?”朱北阳道:“这你就不了解了吧?曲志光曾经是万国强的门生,得意门生。”高达欣喜地道:“如果果真这样,一切都好办了,我相信这个关我能攻下来!朱政委,我走了。”朱北阳道:“等等。”高达止步道:“朱政委还有什么指示?”朱北阳道:“不是什么指示。佩佩打了几个电话,一定要让我帮她说说,请你能抽空配合他们录制第一期的《狼烟》节目。”高达点头道:“知道了。”
路佩佩换着身上的预备役军装。东海兴冲冲地闯了进来。路佩佩赶紧将解开的军装用双手护上。东海歉意地转过身:“不好意思。你请继续。”路佩佩道:“说吧,什么事?”东海道:“大家还在待命,可是高达今天能来吗?”路佩佩道:“不知道。”东海转过身来,为难地道:“那……”路佩佩道:“你让剧组继续待命,我再联系高达。”
3
桂平原在家里接待了景晓书。这是幢新建的连体别墅,房子建得漂亮,别墅的院内种满了花草,车库里停放着桂平原的轿车。
桂平原的女儿桂香弯着身子在花池边玩着什么。一身便服的景晓书拎着包装精美的茶叶寻找着走来,走近别墅的院门。桂香腾地起身,警觉地问:“你是谁?”景晓书含笑招呼着:“桂香!”桂香很是疑惑打量着景晓书:“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景晓书笑道:“我当然知道,因为我是你爸爸的战友。”桂香友好地道:“那你进来吧。”景晓书点头:“桂香真懂事。”桂香道:“是妈妈说的,只要是爸爸的战友,就放心地让他们进来。”景晓书问:“你妈妈好吗?”桂香脸上立即涌出不快:“妈妈不见了。”
桂平原突然出现在别墅二楼的阳台上,喝道:“桂香,你胡说什么?”景晓书尴尬地道:“桂总。”桂平原点点头:“晓书,快上来坐吧。”
客厅里的地面是以中国出口量最大的木纹石和青石板块为主要装饰,四旁放有六棵经过真空处理的灌木,客厅中心的大弯角羚羊青铜雕塑及其上空的鹿角灯,再加上四周墙壁上的各种动物标本和非洲图腾,让客厅显得无比粗犷与狂野。
桂平原重重喝了一口茶,然后夸张地咂巴着味道:“爱情也好,婚姻也罢,想想就像品茶。喝惯了清香的绿茶,却又想着浓酽的铁观音。你可以理解为见异思迁。也难怪啊,在物欲横流的今天,有多少人耐得住寂寞,坚守内心的纯净。”景晓书望着感叹着的桂平原,一时不知所云……桂平原踱步道:“高达都被弄到预备役去了。你瞧,部队总是这样,说变就变呢。”景晓书附和道:“是啊,大家都有些想不明白。”桂平原道:“应该想明白嘛。现在是经济建设为中心的时代,嘴上天天喊打仗,打了吗?打不起来嘛。”景晓书道:“战争这东西,说来也就来了。”桂平原道:“理论上可以这么说,实际上呢?唉,真替高达难过。他这种人去了预备役,就是要了他的小命。想当初DA师组建那阵子,他和龙凯峰,还有林晓燕可是风云人物,怎么样,还不是散伙了?”景晓书道:“桂总,我今天来不是和你谈DA师的过去。”桂平原道:“我知道,你来找我谈你自己的未来?你想怎么发展?你这身军装真的愿意脱下吗?”景晓书道:“坦白地说,从感情上不愿意。”桂平原不屑地道:“感情上?感情上任何一个当过兵的人,都不愿意脱下军装。可是不脱行吗?该脱的时候还得脱啊。就拿我来说吧,当初在部队混得可不咋的,回到地方呢?你应该听说了?”景晓书点头道:“听说了你的传奇。你集团的财富,在宁海市没几家可比。”桂平原道:“财富是什么?说白了,什么都不是。”景晓书试探着问:“我要是来你这里,能干什么呢?”桂平原盯着景晓书:“你是高工啊,响当当的网络黑客,能干的事多了。”景晓书问:“具体让我干什么?”
桂平原道:“不瞒你说,具体让你干什么?我还没想好。不过,有一点我可以告诉你。我的集团公司准备成为一家跨国公司,进入东南亚资本市场。前几年的金融危机让东南亚的资本市场大伤元气,但也给我们入主创造了机会。景晓书,既然你来找我,我不妨直说了,我希望你能成为我的索罗斯。凭你的能力,你完全可以超过他!”景晓书吃惊地道:“你是想让我……”桂平原笑着打断道:“你害怕了?晓书啊,这年头做事,不怕不敢做,就怕不敢想。只要你敢于想到,就一定能够做到。”景晓书额上沁出汗来。桂平原对景晓书的渴望由来已久,对这个技术天才他是极其欣赏的。桂平原道:“怎么,你没有勇气迎接这种挑战?”景晓书道:“抱歉,你太高看我景晓书了。”桂平原道:“你可以想想,好好想想。索罗斯是个商人,他不动一兵一卒,就将什么四小龙、四小虎打翻在地。”景晓书问道:“你对索罗斯感兴趣?”桂平原道:“我好歹是个军人出身,多多少少知晓点兵法。现代社会,战争的核心说白了就是利益的争夺,经济利益成了战争的主导。”桂平原挥了一下手道:“这些个问题不是你我今天讨论的范围。晓书,你回去好好想想,想清楚自己要不要换一个新的战场?我桂平原念着自己在DA师的旧情,重视你这个宝贝人才,不要白白浪费了光阴。”景晓书含糊地点头道:“我明白桂总的好意。”桂平原警觉道:“晓书,今天的事我不希望你过于张扬,如果我落个挖部队墙角的罪名,我桂平原真的混到头了。”景晓书道:“我已经交了复员报告!”桂平原欣喜地道:“我那儿随时欢迎你。”景晓书摇了摇头。桂平原惊讶地说:“怎么,还有更好的地方吗?”景晓书道:“我想做个自由人。”桂平原瞳孔闪烁着光芒:“我们可以有各种合作方式。”景晓书摸了摸鼻子:“桂总,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还没想好和你的合作方式。”桂平原笑道:“但你已经迈出了可喜的一步。”景晓书苦笑道:“我能转过来,只是楚楚她……”桂平原打断道:“大丈夫做事,不要在意女人们的想法。”景晓书忧伤地道:“不一样,楚楚和别的女人不一样。当初她是因为我穿上军装才嫁给我,现在我要脱下军装……”景晓书说不下去了,一口喝下杯中咖啡,独自儿走了。
黄洋匆匆走了进来:“老板,那位客人怎么走了?”桂平原笑道:“走了。有点能耐的,都有性格,但是他毕竟是个书呆子,想逃出如来佛的掌心,没这么容易。”桂平原无所事事地拿起手边的电视遥控器,打开悬在包间的电视机,胡乱地调着频道。
频道调到路佩佩主持的军事节目上。桂平原注视着电视上的路佩佩,路佩佩身着军装主持着军事栏目,桂平原调大了音量。路佩佩的声音传来:“各位观众,下面是观众信箱。有位年迈的老爷爷日前给本栏目写来一封信,谈到上次的军民联合演练时,他周围人极其平静的反应。下面我给大家念一念其中的几句话……”桂平原道:“女孩子一穿上军装,就是与众不同。气质马上大变,她叫……什么来着?”黄洋连忙道:“哦,她叫路佩佩,是军事栏目的当家主持人。”桂平原感叹道:“她让我想起刚当兵那会遇到的一位女兵。”看一眼站着的黄洋:“你也坐吧。”
桂平原曾经因感冒住进了野战医院,认识了一个护士,白大褂里面露出领花,洁白的脖子啊,真是像……像嫩嫩的莲藕,整个人出水芙蓉般迷人,她给他打针,直恨针管太粗,注射得太快,让桂平原根本就不觉得疼痛。
黄洋眼珠转了转,试探道:“老板,刚才电视上的那路佩佩我见过。”桂平原边吃边骂道:“废话!主持人谁没见过。”黄洋道:“不是在电视上见过,是在……是在我们的特色排档,那天晚上她和一个男人来吃夜宵。”桂平原恍然道:“想起来了,是和高达。两个人还在站外面为什么事争吵呢,不过等我过去,她却走远了。可惜呀!”黄洋眼珠一转道:“老板想见她还不容易。”桂平原问道:“怎么个容易?”黄洋道:“我听朋友说她正主持的一个叫什么《狼烟》的栏目,正愁没人赞助呢。”桂平原停止吃饭:“有这事?”黄洋道:“有。栏目制片人还找到我们公司拉赞助,我一口回绝了。”桂平原道:“人家也不会白要你赞助吧?”黄洋道:“那是,回报条件就是做广告。”桂平原颇有意味地说:“适当地做做宣传也很有必要嘛。”黄洋咀嚼着桂平原的话,立即会意地说:“明白了,老板!”
4
高达拿着钟元年送给他那本《现代战争与谋略》的书,突然像是被书上的话震惊了。他高叫着:“现代战争的胜利,依赖科学技术。缺乏信息意识的军人,断然打不赢现代化战争!”他的神情激动万分。
曲颖惊讶地道:“高师长,你有事与我商量,你倒背起书来了……”高达注视一眼曲颖笑了:“商量什么?”曲颖道:“师里批准了景晓书复员。”高达大惊:“你说什么?”曲颖道:“景晓书将离开部队。刚才梁代师长亲自宣布了师党委的决定。”高达愤愤地道:“这个梁航!”顿了顿:“不过对一个决心要走的人,强留也不是办法。”曲颖道:“不说这些了。你不是说还有事吗?”高达道:“我想见见你父亲。”曲颖瞪大双眼:“什么?你要见我父亲?还是想转业?”高达摇头。曲颖很是疑惑地问:“那为什么?”高达道:“为DR师准备完成的E6W系统。”曲颖诧异地道:“E6W系统?”高达点点头:“E6W系统将完全超越你们的E5W系统,将做到形、神整合,合二为一。”曲颖问:“什么意思?”
高达道:“DA师的E5W系统只是在机械化军队的立体化作战上做到了形合,而我们的E6W系统将在此基础上,完成信息化军队作战的一体化,这就是一种神合。具体地说,E5W显示出的是机械化战争中军队行动在空间上多了一维而呈现立体化而已,而E6W将做到作战行动与效能上的真正一体化。也就是体制的统合,要素的综合,网络的融合,资源的整合,最终实现所有力量的聚合。”曲颖不解地问:“这一切和我父亲有关吗?”高达道:“想通过你父亲去找一个人。”曲颖脱口道:“万国强?”高达笑道:“到底是信息大队长。”曲颖道:“你一说E6W我就在想,凭我们现有的软件人才根本无法独立完成。万老是享誉国内外的信息方面专家,也许只有他才能完成。不过,万老的脾气可不太好。你想通过我爸爸见他,面对的有两道障碍。”高达道:“你这也算一道吗?”曲颖道:“我乐意效劳。”高达得意地道:“那就好办。”曲颖道:“别高兴得太早。我不可能替你找老爸求情,如果你自己想通过我老爸去见万老,这种可能性非常之小。”高达道:“你为什么就不能带我去见你爸爸?”曲颖道:“你最好不要问原因。”高达固执地道:“可我想知道。”曲颖道:“他对你的印象可不怎么好。就算我老爸答应你了,你想敲开万老的大门恐怕比登天还难。”高达笑道:“有这么玄乎吗?”曲颖道:“不信你就试试看。”高达道:“经你这么一说,我还倒真想去会会他们。”
曲颖送着高达,二人边走边说着。曲颖道:“我早就知道你走不了。”高达笑道:“原来你找老关对我的走留进行了分析。你们分析的没错。”曲颖失望道:“关大说得对,就算留得住你,却留不住景晓书。”高达道:“这个梁航,他怎么能……”曲颖打断道:“我不想说他。”高达道:“那好,我走了。万老的事希望你助我一臂之力。”
高达忐忑不安地朝自己的车子走去,梁航迎面走来。高达站定,注视着梁航。梁航敬礼招呼着:“高师长,你怎么……”高达直言道:“来找曲颖。”梁航不怀好意地笑了笑。高达认真地道:“怎么了,梁代师长?”梁航收住笑道:“没什么。”高达问道:“你不想知道我来找曲颖干什么吗?”梁航道:“我不太关心别人的私事。”高达道:“如果是公事呢?”梁航无语地望着高达。
高达道:“梁代师长,我不妨告诉你,在不久的将来,我所在的DR师将是你们DA师遇到的最强大的对手!”
梁航很是疑惑:“老高,什么意思?”高达道:“你放走了景晓书,就是给自己的未来留下失败的伏笔!”高达说完快步走向自己的汽车,拉车车门,钻了进去。曲颖追了出来。梁航急问:“老高到底来干什么?”曲颖气道:“他说得没错!一点也没错!”梁航意味深长地看一眼曲颖,然后掉头离去。
高达望着奔近自己的曲颖,问:“改变主意了?”曲颖气呼呼地直视着高达。高达将汽车熄火,推开车门,跳到曲颖跟前。曲颖道:“主意没变。不过可以为你出个主意,兴许我老爸会答应见你。”高达问:“什么好主意?”曲颖道:“我老爸的造船厂正琢磨着建造中国自己的航母……”高达认真地道:“说下去!”曲颖道:“还不够吗?”高达心领神会:“明白!”高达跨上车,有几分俏皮地冲曲颖敬礼,然后发动车辆,冲了出去……
高达在车上打电话给路佩佩:“我马上来拜访你!不欢迎吗?”路佩佩高兴得只知道说:“欢迎!欢迎!欢迎!欢迎!”她动手收拾起乱七八糟的办公室:“东海!”东海闻声而入:“什么事?”路佩佩手忙脚乱地说:“快,帮我一起收拾收拾,一会有人要过来。”东海不屑道:“人早到了。”路佩佩不解地问:“早到了?谁?”
高达兴冲冲地闪了进来:“我!”路佩佩喜出望外:“高达,你真坏,到了门口还打电话!你同意帮我们录节目了?”高达道:“同意,但有条件。”东海抢问:“条件?什么条件?”路佩佩瞪了一眼东海道,东海气得鼓起腮帮重重地吹了口气。高达扬了扬手中一页纸片:“通过你们的栏目,把这上面内容反复播上几遍。”路佩佩疑惑地道:“不会是寻人启事吧?”高达道:“就是寻人启事!”路佩佩接过纸片看后:“倡议书?”高达点头道:“向宁海乃至全国有志之士倡议,为国防建设,为DR师贡献力量!”路佩佩道:“DR师?是DA师吧?”高达道:“不,是DR师,Demotic Reservist!我现在的部队!”路佩佩惊讶地望着高达。高达微笑道:“怎么?不认识我了?”路佩佩道:“你……你像变了个人。”
在演播室,高达被灯光刺得睁不开眼。路佩佩问:“大校,可以开始了吗?”高达定了定神。
路佩佩面向镜头:“观众朋友,下午好,今天我们《狼烟》节目请来的嘉宾是DR师师长高达同志。高师长,你好。”高达已眼含泪水。路佩佩道:“高师长,你不想和我们观众朋友打个招呼吗?”高达清清嗓子:“观众朋友,下午好!我是高达,原DA师代理师长,现任DR师师长。所谓DR师,目前只不过是一支预备役部队,大伙肯定要问,我一个堂堂王牌师代理师长为什么会被调到预备役部队,对于这点我没法给予回答,因为我到目前还无法从根本上摆脱离开DA师的痛苦,我喜欢DA师,那儿的一切都会让我振奋,我甚至打算把我的一生都交给这支部队,但事与愿违,我还是接到了调离的命令,当我接到命令时,我简直快疯了,我找战区首长理论过,我拦过首长的车,但这一切都无济于事,作为军人必须服……”他停顿了。机器在转着,发出“沙沙声”。
高达道:“朱北阳市长告诉我,现在我要去的那支部队并不是一支普通的预备役部队,它将来是一支能面对未来战争的信息化部队,它将借助宁海市的战争资源,融入寓军于民的战略思想,面对这些新的理论,我到现在依然有些茫然,但是通过这些日子的调整,我已经渐渐悟出了一些门道,将来的DR师一定是一支了不起的部队,我在这儿借助《狼烟》这个节目,呼吁全市有识之士,一起来为建设这支部队贡献你的应有力量。”路佩佩道:“高师长,你真的了不起,具体内容是什么?”高达道:“军民合力,依靠信息化,重塑未来战争理论!营造一种全新的国防生态。”
桂平原看着电视冷哼道:“什么乱七八糟的,还国防生态。”他关了电视,拨通电话:“黄洋吗?”黄洋道:“老板有什么吩咐?”桂平原道:“我想见一见《狼烟》的主持人路佩佩,你安排一下。”
朱北阳将车子停下来,看车载电视在播出《狼烟》。
朱北阳自语:“高达终于醒了!”关小羽进来:“梁代师长,高达在《狼烟》节目中担任嘉宾。”梁航问:“在说些什么?”关小羽道:“高达想把DR师建成一支前所未有的部队,并说要借助宁海市的战争资源,融入寓军于民的战略思想。”梁航笑道:“到底当过导弹大队的大队长,高达找到了新的发射架。”
曲颖坐在桌边看着电视屏幕上高达动情地说着自己到DR师的感受。曲颖端着一杯咖啡凑近嘴边,全神注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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