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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库全书

_45 永瑢(清)
  △《广韵藻》·六卷(内府藏本)
  明方夏撰。夏字南明,自号养春子,长洲人。是编取杨慎《韵藻》,删其繁复,而广其未备,然挂漏仍多。惟慎书假借均字为韵字,夏独改从今文,立心笃实,不涉炫俗钓名之习,为寸有所长耳。
  △《丽句集》·六卷(内府藏本)
  明许之吉撰。之吉爵里未详。其书采前人俪偶之语,或一联或数十联,分门编次,亦杨慎《谢华启秀》之类。
  △《文苑汇隽》·二十四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明孙丕显撰。丕显字启周,自称闽人。未详其邑里。其书分二十九门,抄撮类书,体例殊为猥杂。
  △《事类通考》·十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明刘叶撰。叶字芝华,饶州人。是书於古今事实分类纂辑,凡七十七门。隶事而间以评论,或似劄记,或似语录,或似对句,体例莫能名状。观其以年少初登第,皇都得意回十字,分标十卷之号,则其书可知也。
  △《策统纲目》·三十九卷(福建巡抚采进本)
  明卓有见撰。有见,莆田人。其书以邱濬《大学衍义补》、湛若水《圣学格物通》二书为本,分立四门,曰经传格言,曰史鉴证义,曰诸儒论议,曰国朝事实,颇略於古义而详於时务。盖亦林駉《源流至论》之类,专为射策而作者。
  △《古今事物原始》·三十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明徐炬撰。炬有《酒谱》,已著录。是书仿《事物纪原》之体,稍附益之,而芜杂太甚。盖制度器数,皆可考其渊源,至日月星辰,山川草木,鸟兽虫鱼,与天地而俱生,岂能确究其始?转辗援引,弥见纠纷。至於鸟兽、花草诸门,每类之首,或括以偶语一联,或括以律诗二句,乃从而释之,尤弇陋之甚矣。
  △《古史汇编》·四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明韩孔赞撰。孔赞字羲一,里贯未详。是书摭诸史典故,分四十七门,起於唐虞,终於明代,大致仿《文献通考》而叙述简略,仅足供举业对策之用。
  △《子史汇纂》·二十四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明冯廷章撰。廷章字子建,常熟人。是书分二十四类,每类之中又别为子目,虽以子史为名,而亦兼采词赋。自序谓一尺之箠,方寸之木,无或遗弃。又谓上极天道,下该人事,六合之内,略在其间,其自誉甚力。卷首列徵引书目千馀种,唐、宋诸志不著录者十之六七,明以来诸家书目不著录者十之九,廷章何自得之乎?
  △《类雅》·二十卷(浙江汪启淑家藏本)
  不著撰人名氏。中风雨类引《蠡海集》,乃明王逵撰。又鸟类引《埤雅》广要,乃明牛衷撰,则明人作也。其书皆由抄撮而成,亦往往不详出典。如开卷蔚蓝天一条,乃陆游《老学菴笔记》之语,而失注书名,又日御一条云天子有日官,诸侯有日御,陈子昂诗还丹奔日御,却老饵云芽,注曰律历志,何史律历志中有此语乎?其疏舛可知矣。
  △《万年统纪》·十二卷(江苏巡抚采进本)
  不著撰人名氏。所引明代诸书,皆仍其皇明之称,则明人矣。首纪历代帝王,不以时代为次,而以年数为先后,由初生至四万五千六百岁止为第一卷。次纪孔子诞生至七十二岁止为第二卷。以下载历代臣民,自初生至一千百有馀岁,釐为七卷,末载佛氏、神仙二家,各为一卷,列女为一卷。采摭颇富。然所徵引,多出小说,不足为据也。
  △《对类》·二十卷(两江总督采进本)
  不著撰人名氏,亦不详时代。凡二十门,盖村塾课蒙之本。验其格式,犹明中叶所刊也。
  △《大政管窥》·四卷(两淮盐政采进本)
  不著撰人名氏,皆科举之策略也。分叙吏、叙户、叙礼、叙经,六曹举其三,而四部举其一。体例无所取义,必非完书,盖经生家偶存之残稿耳。
  △《汲古编》·四卷(江西巡抚采进本)
  不著撰人名氏。其书杂抄古事,分七十三门,名目冗琐,时代颠舛。如孔融在北海,为贼所攻,流矢雨集,矛戟内接,融凭几安坐云云。此谓之镇静则可,而列之智略门中,是未见本传下文城破融遁之事也。伊尹耕有莘之野,乐尧舜之道,三聘就汤,阿衡作相,此自名臣类中事,而列之忠烈门中,与程婴、公孙杵臼相连,殆不可理解矣。每门之末,必留空纸数页,盖随意杂抄,草创未定之本,故疏谬如是也。
  △《天华山房秘藏玉杵臼》·三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原本无序录。卷首一行,题曰西湖龖赫主人吴培鼎九牧父捣。培鼎亦不知何许人。案六书精蕴,龖音沓,震怖也。二龙并飞,威灵震赫,见者气夺。
  自号必取龖字,已极诞妄,其捣字之义,又因玉杵臼而附会之,更属不经。
  观卷中所载,即取《唐类函》抄撮十之二三,去其总类。又於诸细目中前后乱其部分,盖明季书贾作伪以欺人者也。
  
  卷一百三十九 子部四十九
  ○类书类存目三
  △《类姓登科考》·六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不著撰人名氏,亦无序跋。其书取明一代登进士者以姓类从,而各注乡贯科分甲第於名下。其仕宦显达者,并注其官阶爵谥,或一家世膺是选者则注曰某为某子,某为某孙,某为某之兄弟。纪载颇为详赅。所注下逮崇祯之末,则国朝人编也。考《唐书·艺文志》有崔氏《显庆登科记》五卷,姚康《科第录》十六卷,李奕《登科录》二卷。晁公武《读书志》载《乐史》采唐武德迄天祐进士及诸科登名者为《登科记》三十卷。陈振孙《书录解题》又载洪适《唐登科记》十五卷。
  是书详列科名,盖犹古例。又唐林罕《元和姓纂》以四声分编,宋谢维新《合璧事类》所列诸姓故实,则以乡塾所诵之百家姓赵、钱、孙、李诸字为纲,此本盖用维新之例。其百家姓所不载者,则附录第六卷末焉。
  △《典制纪略》·(无卷数,浙江巡抚采进本)
  国朝孙承泽撰。承泽有《尚书集解》,已著录。承泽熟於典故,是编广徵博引,颇资考核。但中虽分官制、河道、漕运、盐茶、钱钞、礼乐诸门,而河道前后复见,礼教之后又杂入学田、刻书数条,贡举之中又杂入赵捴谦精於六书一段,田赋之后复载钱法二则,三司使一条又不附於官职之内,颠倒庞杂,毫无次第。
  盖偶得一二事,则随笔书之,故中多空行。且间有添补之处,亦有删汰之处,盖未定之书,后人录其残稿耳。
  △《经世篇》·十二卷(编修汪如藻家藏本)
  旧本题昆山顾炎武撰。其书门类,悉依场屋策目,每目一篇,附以诸家杂说,颇为弇陋。盖应科举者抄撮类书为之,而坊贾托名於炎武也。
  △《考古类编》·十二卷(通行本)
  国朝柴绍炳撰。绍炳有《古韵通》,已著录。是书分三十三门,凡有关於典章制度者,皆摘其指要,贯串成篇。自序谓取便童蒙,比於《小学绀珠》之类,盖为举业后场设也。原名《通考纂要》,雍正甲辰,华亭姚培谦为之评注,改题今名。
  △《希姓补》·五卷(内府藏本)
  国朝单隆周撰。隆周字昌其,萧山人。初,明杨慎撰《希姓》二卷,隆周以其尚有阙误,撰此补之,亦仍以四声编次,每韵先列原编,次列补人补姓以及订误。自唐以后,谱学失传,讹异日增,纪载难遍。隆周是书,亦但就所见录之,未能无所舛漏也。
  △《广群辅录》·六卷(浙江鲍士恭家藏本)
  国朝徐汾撰。汾字武令,钱塘人。是书补陶潜《圣贤群辅录》之阙,自西晋以前,陶氏所遗者补之,自东晋以迄明代则续之。案《群辅录》托名陶潜,实为伪本,原书既不足据,续编亦病繁芜,至所载明代七才子、十才子之类,皆末流标榜之目,尤为冗滥。王晫《今世说》载汾喜著书,苦无由得钱易楮翰,常於破几上起草,束麻濡煤作字。其编摩可谓苦心,书则未为善本也。
  △《氏族笺释》·八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国朝熊峻运撰。峻运字在湄,新建人。其书取百家姓氏,以文义别为纂次。
  凡四百六十八姓,每姓各缀以四六俪语,略注事状,以备应酬寻检之用。於氏族源流,未尝有所考证也。
  △《历朝人物氏族会编》·十卷(江西巡抚采进本)
  旧本题曰禾川南里松山逸叟颖侯氏撰。不著名姓。检卷首名字二印,一曰尹敏,一曰颖侯,知此书即尹敏作。书中多载明末殉节诸臣,知为国初人,其始末则未之详也。其书以《重编百家姓》孔师东鲁、孟席齐梁诸句为纲,而杂引历代人物列其下,然舛谬百出。如孔氏条云,出宋郯子之后,师氏条云师旷晋乐师,孟氏条云孟蔑字献子,如斯之类,触目皆是,殊不足据为典要也。
  △《二酉汇删》·二十四卷(山东巡抚采进本)
  国朝王训撰。训字敷彝,安邱人。顺治丁亥进士。是书分十六门,一百七十子目,大为科举答策而设。有采自本书者,亦有转相稗贩,迷其出典者,如敬廪篇中关龙逢冕危石履春冰语,本出自《苻子》,乃漏去关字,但称龙逢曰,似一人姓龙名逢,而所注书名乃作《谏桀》二字,又似龙逢所著之书名曰《谏桀》也。知其抄撮类书,非根柢之学矣。
  △《古今疏》·十五卷(内府藏本)
  国朝朱虚撰。虚字邵斋,号可菴,又号介庵,曹州人。顺治丁亥进士。官至绍兴府知府。其书仿《广雅》、《释名》之例,自天地日月至虫鱼草木,各自为篇,加以解释。但徵引浩繁,不详所出。使旧文新义,无自而分,纵有依托,末由考证。是则抄撮著书之通病也。
  △《三才藻异》·三十三卷(江苏巡抚采进本)
  国朝屠粹忠撰。粹忠号芝岩,定海人。顺治戊戌进士,官至兵部尚书。是编取故实可备题咏者,分类标题,其目盈万,各括以四言二韵,盖类书之支流,而《蒙求》之变体也。然襞绩成文,繁芜无当。自序谓历二十四载而成,亦劳而无补矣。
  △《三才汇编》·四卷(江苏巡抚采进本)
  国朝龚在升撰。在升字闻,嘉善人。顺治己亥进士,官苏州府推官。是书分类编纂,为科举对策之用。间附议论,如郊社主合祀,乐律用李文利之说,皆非确论也。
  △《千家姓文》·一卷(两江总督采进本)
  国朝崔冕撰。冕字贡收,巢县人。是编以村塾所传《百家姓》语无文义,因就史传详加繙阅,得复姓三十四,单姓九百七十二,计千馀六姓,联属其文。
  较原书为雅驯然,不及王应麟《姓氏急就篇》典核有据也。前有康熙癸卯冕自序。
  又有如皋冒国柱序。其注即国柱所作,皆但云某代有某人,而不著所出,亦无徵不信矣。
  △《教养全书》·四十一卷(浙江汪启淑家藏本)
  国朝应捴谦撰。捴谦有《周易集解》,已著录。是书分选举、学校、治官、田赋、水利、国计、漕运、治河、师役、盐法十考,节引史文,而取前人评论各参其下,体例略仿《文献通考》,於明代事实,所载尤详。捴谦间附断语,议论亦多醇正。然以视马端临之精博,则犹未能遽相方驾矣。其中不载律算者,以徐光启已有成书;不载舆地者,以顾炎武、顾祖禹二人方事纂辑故也。
  △《姓氏谱》·六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国朝李绳远撰。绳远字斯年,嘉兴人。其书杂抄《万姓统谱》而成,舛漏颇甚。疑其录以备用,本非欲著书也。
  △《李氏类纂》·五十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国朝李绳远撰。是编盖偶抄诸家类书,以备自用。故职官首宗人府,用今制也,而云国朝置大宗正院。改宗人府宗人令一人,乃前朝故事,而以为国朝。此沿袭抄录,而事同未去葛龚者矣。
  △《韵粹》·一百七卷(两淮盐政采进本)
  旧本题国朝朱彝尊撰。彝尊有《经义考》,已著录。是书采古人新颖之语,分韵编次,韵为一卷,所摭不为不富。然惟摭词赋,而不及经史。其词赋引据他书者,亦即以词赋为出典,其病与苏颂《文选双字类要》略同。彝尊学有本原,著述最富,不应为此饾飣之学,其生平文字内未尝言及此书,书中时有阙行阙字,亦似未完之本。疑为摭拾私记以备词赋之用,后人重其淹博,转相传写,遂渐至於流布耳。
  △《宫闺小名录》·四卷,《后录》·一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国朝尤侗撰。侗有《明史·艺文志》,已著录。是编补陆龟蒙、洪适、王铚、温豫、张邦几诸录之遗,上起於汉,下迄於明,凡女子以名传者,皆分类编载。一曰后妃,附以公主、外戚。二曰列女,附以妓妾之有节行者。三曰妾婢,附以杂类。四曰妓女,五曰外传,附以寇盗。六曰仙鬼,附以剑侠。每类又有补遗。其补录未尽者,闽县余怀又续为后录一卷,侗并跋而刻之。其旧录所已有者,亦列其名而不著事迹,注曰已见。其蒐采颇勤,然侗本摛华掞藻,以词赋为工,怀亦选伎徵歌,以风流自命,考证之学,皆非所长。如明代宫人琼莲媚兰之类皆收,而王满堂、杨金英之类名在国史乃遗之,据杜甫诗收其婢阿稽,而刘整之婢绿草载於《文选》乃遗之,据魏文帝诗收刘勋妻王宋,据元稹诗收其女小迎,而焦仲卿妻兰芝,葛沙门妻郭小玉,左思女纨素、蕙芳并见《玉台新咏》乃遗之。
  至李波小妹歌之雍容、东飞伯劳歌之莫愁、乔知之诗之窈娘、李白诗之女平阳伎金陵子、李商隐诗之柳枝、杜牧诗之定子、白居易诗之都子、元稹诗之念奴、秦观诗之边朝华、晏殊诗之刘苏哥、欧阳修诗之娇儿以及裴度之黄娥、司空图之鸾台,失之眉睫之前者尤不可胜举。他如唐李冶乃女道士,元薛兰英、蕙英乃富民之女,有《联芳集》,而列之妓女之中;石崇妾绿珠见於本传,窦滔妾赵阳台见於《璇玑图序》,而乃不入之婢妾。则门目颠倒,紫云一人,既入仙鬼,又入补遗。隔六页而两见;赵娟一人,既附王韫秀,又别为一条,越一卷而重出;则排纂多疏。以锦瑟为令狐楚之青衣,犹据《刘攽诗话》;至於段文昌家之膳祖,犹夜来之称针神;鲍生之四弦,犹苏轼之胡琴婢;皆以艺称,非其名字。一概列入,乖谬殊深。甚至同时妇女,连篇累牍,益无体例矣。
  △《同姓名录》·八卷(浙江鲍士恭家藏本)
  国朝王廷灿撰。廷灿,钱塘人。康熙辛酉举人。官崇明县知县。是书盖因梁元帝及明太常寺卿余寅两《同姓名录》而广之。寅书止於金、元,廷灿则兼及明代。然如宁都魏禧,至康熙己未尚荐举博学鸿词,而取与崇祯末年之魏冲相配,题曰两魏叔子,则取州县户籍而阅之,同姓名者万人可得,何止此八卷乎?又卷三全抄梁元帝书,卷五亦全抄余寅书,又何贵乎屋下屋也。
  △《古事苑》·十二卷(内府藏本)
  国朝邓志谟撰。志谟字景南,饶安人。是书成於康熙丙寅。捃摭古事,裁为俪偶,凡六十篇,其注释则各附篇末。大致欲仿吴淑《事类赋》,而不能谐以声韵,贯以脉络,遂各为无首无尾,不相联贯之四六云。
  △《行年录》·(无卷数,礼部尚书曹秀先家藏本)
  国朝魏方泰撰。方泰字日乾,号鲁峰,江西广昌人。康熙癸未进士,官至礼部右侍郎,翰林院学士。是书取古人事迹有年可纪者,各以其年编之,每一岁为一篇。其但有几十岁字而不得其畸零之数者则各立几十馀一篇,其并无几十字可考者,则分立初生、童幼、少壮、老年四篇,而冠以各朝历及制令,附以生辰同生,学生、遗腹、前后身四篇。原本不分卷数,亦无目录,次第颇为颠倒。如凡例称冠以各朝历,而此本以前后身为冠,知非方泰之旧矣。所列儒异兼陈,不免稍失於杂。又随所见闻即据其书载人,不复究其本源,亦稍失之疏略。
  △《石楼臆编》·五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国朝周纶撰。纶字膺垂,松江华亭人。康熙中官国子监学正。是书分吏、户、礼、兵、刑、工六门,中立五十九目。自汉、唐迄於本朝凡关六曹政事者,俱类纪之,於国初以来章疏案牍,亦颇有所徵引。大旨以为场屋对策之用,然书生局於里闬,凡官府故事,未能明习。挂漏殊多,不足尽资考校也。
  △《五经类编》·二十八卷(通行本)
  国朝周世樟编。世樟字章成,太仓人。是编摘取五经之语,分为十门,每门又分子目,皆以备时文之用。末附诸经略说、经义辨讹、辨疑各数条,亦皆无关考证。
  △《同人传》·四卷(两淮盐政采进本)
  国朝陈祥裔撰。祥裔有《蜀都碎事》,已著录。是书自秦、汉以迄元、明,凡同姓名者,采集成册,末附父子同名字者数人,采摭颇详,去取亦颇矜慎。如《太平广记》中再生之王翰,与唐诗人王翰相同,《通幽记》神婚之李伯禽,与李白子伯禽相类,事既不经,人无可考,今概不录,知非漫无别择,爱奇嗜琐者也。惟皆不著所出,是其一短耳。
  △《古事比》·五十三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国朝方中德撰。中德字用伯,桐城人。其书以古事之相类者,排比成编。然徵引虽博,挂漏实多。如父子一门中,分世业、世经术为二。以世业属之随会士匄、王羲之、献之,以经术属之韦贤、刘向父子,古今岂仅此一二家耶?盖四部之书,浩如烟海,轶闻琐记,仆数难穷,欲以数十卷书,一一比类而合之,不免自为其难,宜其顾此失彼耳。
  △《政典汇编》·八卷(江苏巡抚采进本)
  国朝王芝藻撰。芝藻有《大易疏义》,已著录。是书以天下之事统於六曹,自周官始,后世或因或革,总不出其范围。因分曹排纂古事,删繁提要,随事附以论断。其所取材,大抵《通典》、《通考》二书为多,而元、明之事则多采自王圻《续通考》及邱濬《大学衍义补》云。
  △《典引辑要》·十八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国朝丁昌遂撰。昌遂字秀崖,怀宁人。是书成於康熙庚寅,杂采旧文,各隐括大略而分类编之。其凡例谓制艺一道,固发自性灵,间亦取证於古典。是编所辑,足供举业家之考证。其宗旨如是,书可知矣。
  △《广事类赋》·四十卷(内府藏本)
  国朝华希闵撰。希闵字豫原,无锡人,康熙庚子举人。希闵因校刻吴淑《事类赋》,病其未备,乃广为此编,附刻其后,凡二十七门,一百九十一子目,亦如淑例自注,然终不逮淑书也。
  △《根黄集》·十卷(福建巡抚采进本)
  国朝杨文源撰。文源,长泰人。是书以三礼之文,割裂排纂,分律吕、封建、井田、学校、祭祀为五门,每门之中又各为子目。其曰根黄者,取黄锺为万事根本意也。卷前则敬录圣祖御制黄锺为万事根本说一篇,与朱子请修三礼劄子一首,以志编辑所自。其训释辨论,一以钦定义疏为折衷,间亦附以己见。其凡例云,仿朱子《仪礼经传通解》,然书中所录,多与四子书典故相发明,仍不过举业津梁而已。故今列之类书类焉。
  △《三体摭韵》·十二卷(浙江朱彝尊家曝书亭藏本)
  国朝朱昆田撰。昆田字西畯,秀水人,彝尊子也。承其家学,亦以博涉为功。
  是编仿阴氏《韵府》之例,采前人新艳字句,排纂成编,所录至元而止,惟取骚赋诗三体,故以为名。捃拾颇为繁富,然词人琢语,莩甲新意者十之一,镕铸旧文者十之九,未可一字一句据为根底。即以一东韵而论,阿童为王濬小字,见《三国志》注,乃云出苏轼诗。鹤氃氋而不舞乃羊祜事,见《世说新语》,乃云本陆龟蒙诗。此犹云惟引词赋,不及子史也。至於椒风殿名见《两都赋》,乃引崔国辅诗。唐弓字见庾信《三月三日华林园马射赋序》,乃引贺知章诗。比红儿自有罗虬本诗,乃引陆游诗,是即词赋之中已舍前取后。他如已引古诗之鱼戏莲叶东,又引岑德诗之莲东自可戏,别出莲东一条,已引卫象诗之鹊血琱弓湿未乾,又引梅尧臣诗之休调鹊血弓,别出鹊血弓一条,更繁复少绪。至梁简文帝诗之剑饰丹阳铜,字本从金,乃讹收於桐字下。则校雠亦未精矣。盖草创未定之本。后人以其名父之子,遂录传之,不知反为昆田累也。
  △《文献通考节贯》·十卷(江苏周厚堉家藏本)
  国朝周宗濂撰。宗濂有《耻亭遗书》,已著录。是书取马端临《文献通考》、王圻《续通考》首尾编次,仍如二十四门之旧。惟帝系象纬、物异、四裔、节义、方外六门,以难於节录置之,其因文附见者,如户口考之奴婢占役,学校考之祠祭褒赠诸条,亦多刊削。盖意主便於记诵,为场屋对策之用。固不能以著书体例绳之耳。
  △《考古略》·八卷(湖南巡抚采进本)
  国朝王文清撰。文清有《周礼会要》,已著录。文清初著有《考古源流》四百七十五卷,乃汇采《三通》、《玉海》、《册府元龟》、《通鉴纲目》、《大事纪》、《学海津逮》、《性理》诸书而成,未及刊布。此本乃先摘其浅近切要者,辑以成编,故名曰略。
  △《考古原始》·六卷(湖南巡抚采进本)
  国朝王文清编。初,明嘉靖中,桐城赵釴撰《古今原始》十四卷,以历代帝王编年纪载,各著其事所自始。文清以赵书原本自天皇氏至阴康氏荒渺无稽,为之刊削,依圣经断自伏羲,并补正讹阙,讫明神宗而止。考世本多载事始,其书久佚,冯贽事始亦无传本。文清此书,饾飣牵合,亦与赵氏书相等。又不著出典,益不足徵。至卷末补遗各条,尤如兔园册子。文清尝纂《考古略》一书,其凡例中自叙生平所著述,不及是书,殆坊贾所托名也。
  △《春秋经传类联》·(无卷数,浙江巡抚采进本)
  国朝王绳曾撰。绳曾字武沂,无锡人。雍正庚戌进士,官扬州府教授。是书取春秋经传之词,稍加点窜镕铸,集为对偶,凡三十四类。自序有曰,宋徐晋卿《春秋类对赋》,拘於声韵,选词难工,事弗类从,犹如野战,乃犹列入经解,得与诸家炳如列星,并垂不朽。兹编分类汇集,联为骈体,以便记诵。宁律不谐,不使句弱;宁句不工,毋使语俗。开府之长,庶几有取乎?其自命甚高。所称开府之长,殆以倪璠注《庾信集》称其善用《左传》欤。然晋卿何足道,而殚竭心力争此不足重轻之短长,是亦可已不已矣。
  △《杜韩集韵》·三卷(编修汪如藻家藏本)
  国朝汪文柏撰。文柏字秀青,号柯庭,嘉兴人。官兵马司指挥。其书取杜、韩二家诗句,案今韵摘出,编於字下,以为吟咏者取资。每卷各分上、中、下。
  凡杜、韩所未押者,则存其韵於部尾。所摘之句,不著原题。盖宋人《十二先生诗宗》之类也。
  △《古今记林》·二十九卷(安徽巡抚采进本)
  国朝汪士汉撰。士汉有《秘书》二十一种,已著录。是书分二十七类,自正史以迄百家,随笔摘录。自谓义例有二,一纪淑慝以示劝戒,一蒐瑰琦以资见闻。
  然大约从类书中抄撮而成。
  △《古学捷录》·十卷(安徽巡抚采进本)
  国朝陈应麐撰。应麐原名应明,字缙英,莆田人。其书为科举答策而作,凡十篇,每篇各有子目。所采皆明人类书,殊多舛误。
  △《读古纪源》·九卷(山东巡抚采进本)
  国朝何懋永撰。懋永字念修,山阴人。其书分为二编,一曰三才纬略,一曰六官综制。共分为九考。皆抄撮类书,非根柢之学。
  △《经济宏词》·十二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是书前有凡例,题汪学信四如父编次,卷首又题新安太易父汪以时选辑。无序无跋,未审果出谁手。凡分十二门,皆明人之文,可以为场屋答策之用者,其凡例亦自称取便制举业云。
  △《唐句分韵初集》·四卷、《二集》·四卷、《续集》·二卷、《四集》·五卷(两淮盐政采进本)
  国朝马瀚撰。瀚字炎洲,顺天人。其书以唐人诗句分一百七韵,编次以为集句之用。《初集》、《二集》兼取五言、七言,《续集》、《四集》则惟取七言。
  △《政谱》·十二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国朝朱栗夷撰。栗夷字心菴,山阴人。是编摘录杜佑《通典》、马端临《文献通考》及邱濬《大学衍义补》诸书,以类排纂,分十二门,虽以《政谱》为名,实则策略而已。篇首总名,题曰《象山岩新书》,盖其杂著中之一种也。
  △《是菴日记》·十四卷(两江总督采进本)
  国朝杨拥编。拥字蔚芝,号是菴,爵里无考。卷首所列引用书目,有李渔《闲情偶寄》,则近时人耳。卷中采辑诸书,分类排纂,凡为十四门。各注所引之书名,亦间附以己意。其凡例自云,会心即录,叙次不伦,挂漏孔多,体殊握要。盖亦随意撮抄之书也。
  △《类书纂要》·三十三卷(内府藏本)
  国朝周鲁撰。鲁字南林,无锡人。是编於类书之内稗贩而成,讹舛相仍,皆不著其出典,流俗沿用,颇误后来。
  △《骈语类鉴》·四卷(编修周厚辕家藏本)
  国朝周池撰。池有《唐鉴偶评》,已著录。是书兼仿李瀚《蒙求》、吴淑《事类赋》之体,以故事可资法戒者,编为俪偶,不立门目,惟以韵部分篇。末一卷为闺鉴十二篇,幼鉴十篇,则妇人及童子事也。中有一篇仅一二韵者,意亦编纂未竟之稿欤。
  ──右“类书类”二百一十七部,二万七千五百零,四卷内七部无卷数,皆附《存目》。
  
  卷一百四十 子部五十
  ○小说家类一
  张衡《西京赋》曰:小说九百,本自虞初。《汉书·艺文志》载虞初《周说》,九百四十三篇,注称武帝时方士,则小说兴於武帝时矣。故伊尹说以下九家,班固多注依托也。(《汉书·艺文志注》,凡不著姓名者,皆班固自注。)然屈原《天问》,杂陈神怪,多莫知所出,意即小说家言。而《汉志》所载《青史子》五十七篇,贾谊《新书·保傅篇》中先引之,则其来已久,特盛於虞初耳。迹其流别,凡有三派,其一叙述杂事,其一记录异闻,其一缀辑琐语也。唐、宋而后,作者弥繁。中间诬谩失真,妖妄荧听者固为不少,然寓劝戒,广见闻,资考证者亦错出其中。班固称小说家流盖出於稗官,如淳注谓王者欲知闾巷风俗,故立稗官,使称说之。然则博采旁蒐,是亦古制,固不必以冗杂废矣。今甄录其近雅驯者,以广见闻,惟猥鄙荒诞,徒乱耳目者则黜不载焉。
  △《西京杂记》·六卷(内府藏本)
  旧本题晋葛洪撰,洪有《肘后备急方》,已著录。黄伯思《东观馀论》称此书中事皆刘歆所说,葛稚川采之。其称余者,皆歆本文云云。今检书后有洪跋,称其家有刘歆《汉书》一百卷。考校班固所作,殆是全取刘氏。有小异同固所不取,不过二万许言。今钞出为二卷,名曰《西京杂记》,以补《汉书》之阙云云。
  伯思所说,盖据其文。案《隋书·经籍志》载此书二卷,不著撰人名氏。《汉书·匡衡传》颜师古注称今有《西京杂记》者,出於里巷,亦不言作者为何人。至段成式《酉阳杂俎·广动植篇》始载葛稚川就上林令鱼泉问草木名,今在此书第一卷中。张彦远《历代名画记》载毛延寿画王昭君事,亦引为葛洪《西京杂记》。
  则指为葛洪者实起於唐,故《旧唐书·经籍志》载此书,遂注曰晋葛洪撰。然《酉阳杂俎·语资篇》别载庾信作诗用《西京杂记》事,旋自追改,曰此吴均语,恐不足用。晁公武《读书志》亦称江左人或以为吴均依托,盖即据成式所载庾信语也。今考《晋书·葛洪传》,载洪所著有《抱朴子》、神仙、良吏、集异等传、《金匮要方》、《肘后备急方》并诸杂文,共五百馀卷。并无《西京杂记》之名,则作洪撰者自属舛误。特是向、歆父子作《汉书》,史无明文。以此书所纪与班书参校,又往往错互不合。如《汉书》载文帝以代王即位,而此书乃云文帝为太子。《汉书》又载广陵王胥、淮南王安并谋逆自杀,而此书乃云胥格猛兽陷脰死,安与方士俱去。《汉书·杨王孙传》即以王孙为名,而此书乃云名贵。似是故谬其事,以就洪跋中小有异同之文。又歆始终臣莽,而此书载吴章被诛事,乃云章后为王莽所杀,尤不类歆语。又《汉书·匡衡传》匡鼎来句,服虔训鼎为当,应劭训鼎为方,此书亦载是语,而以鼎为匡衡小名。使歆先有此说,服虔应劭皆后汉人,不容不见,至葛洪乃传,是以陈振孙等皆深以为疑。然庾信指为吴均,别无他证。段成式所述信语,亦未见於他书,流传既久,未可遽更。今姑从原跋,兼题刘歆、葛洪姓名,以存其旧。其书诸志皆作二卷,今作六卷。据《书录解题》,盖宋人所分,今亦仍之。其中所述虽多为小说家言,而摭采繁富取材不竭。李善注《文选》,徐坚作《初学记》,已引其文。杜甫诗用事谨严,亦多采其语,词人沿用数百年,久成故实,固有不可遽废者焉。
  △《世说新语》·三卷(内府藏本)
  宋临川王刘义庆撰,梁刘孝标注。义庆事迹具《宋书》。孝标名峻,以字行,事迹具《梁书》。黄伯思《东观馀论》谓《世说》之名肇於刘向,其书已亡,故义庆所集名《世说新书》。段成式《酉阳杂俎》引王敦澡豆事,尚作《世说新书》可证,不知何人改为《新语》,盖近世所传。然相沿已久,不能复正矣。所记分三十八门,上起后汉,下迄东晋,皆轶事琐语,足为谈助。《唐·艺文志》称刘义庆《世说》八卷,刘孝标《续》十卷,《崇文总目》惟载十卷。晁公武谓当是孝标《续》义庆元本八卷,通成十卷。又谓家有详略二本,迥不相同。今其本皆不传。惟陈振孙《书录解题》作三卷,与今本合。其每卷析为上下,则世传陆游所刊本已然,盖即旧本。至振孙载汪藻所云《叙录》二卷,首为考异,继列人物世谱,姓字异同,末记所引书目者,则佚之久矣。自明以来,世俗所行凡二本,一为王世贞所刊,注文多所删节,殊乖其旧;一为袁褧所刊,盖即从陆本翻雕者,虽板已刓敝,然犹属完书。义庆所述,刘知几《史通》深以为讥,然义庆本小说家言,而知几绳之以史法,拟不於伦,未为通论。孝标所注特为典赡,高似孙《纬略》亟推之,其纠正义庆之纰缪,尤为精核。所引诸书,今已佚其十之九,惟赖是注以传,故与裴松之《三国志注》、郦道元《水经注》、李善《文选注》同为考证家所引据焉。
  △《朝野佥载》·六卷(内府藏本)
  旧本题唐张鷟撰。鷟有《龙筋凤髓判》,已著录。此书《新唐书·艺文志》作三十卷。《宋史·艺文志》作《佥载》二十卷,又《佥载补遗》三卷。《文献通考》则但有《佥载补遗》三卷。此本六卷,参考诸书皆不合。晁公武《读书志》又谓其分三十五门,而今本乃逐条联缀,不分门目,亦与晁氏所记不同。考莫休符《桂林风土记》,载鷟在开元中,姚崇诬其奉使江南,受遗赐死,其子上表请代,减死流岭南。数年起为长史而卒。计其时尚在天宝之前,而书中有宝历元年资阳石走事,宝历乃敬宗年号。又有孟宏微对宣宗事,时代皆不相及。案尤袤《遂初堂书目》亦分《朝野佥载》及《佥载补遗》为二书,疑《佥载》乃鷟所作,《补遗》则为后人附益。凡阑入中唐后事者,皆应为《补遗》之文。而陈振孙所谓书本三十卷,此其节略者,当即此本。盖尝经宋人摘录,合《佥载》、《补遗》为一。删并门类,已非原书,又不知何时析三卷为六卷也。其书皆纪唐代故事,而於谐噱荒怪,纤悉胪载,未免失於纤碎,故洪迈《容斋随笔》讥其记事琐屑擿裂,且多媟语。然耳目所接,可据者多,故司马光作《通鉴》亦引用之。兼收博采,固未尝无裨於见闻也。
  △《唐国史补》·三卷(两江总督采进本)
  唐李肇撰。肇有《翰林志》,已著录。此书其官尚书左司郎中时所作也。书中皆载开元至长庆间事,乃续刘餗小说而作。上卷、中卷各一百三条,下卷一百二条,每条以五字标题。所载如谓王维取李嘉祐水田白鹭之联,今李集无之。
  又记霓裳羽衣曲一条,沈括亦辨其妄。又谓李德裕清直无党,谓陆贽诬于公异,皆为曲笔。然论张巡则取李翰之传,所记左震、李汧、李廙、颜真卿、阳城、归登、郑絪、孔戣、田布、邹待徵妻、元载女诸事,皆有裨於风教。又如李舟天堂地狱之说,杨氏、穆氏兄弟宾客之辨,皆有名理。末卷说诸典故及下马陵相府莲义,亦资考据。馀如摴蒱卢雉之训,可以解刘裕事,剑南烧春之名,可以解李商隐诗。可采者不一而足。自序谓言报应,叙鬼神,徵梦卜,近帷箔,则去之;纪事实,探物理,辨疑惑,示劝戒,采风俗,助谈笑,则书之。欧阳修作《归田录》,自称以是书为式,盖於其体例有取云。
  △《大唐新语》·十三卷(内府藏本)
  唐刘肃撰。《唐书·艺文志》载此书三卷,注曰元和中江都主簿,此本结衔乃题登仕郎守江州浔阳县主簿,未详孰是也。所记起武德之初,迄大历之末,凡分三十门,皆取轶文旧事有裨劝戒者。有自序,后有总论一篇,称昔荀爽纪汉事可为鉴戒者,以为汉语,今之所记,庶嗣前修云云。故《唐志》列之杂史类中。
  然其中谐谑一门,繁芜猥琐,未免自秽其书,有乖史家之体例。今退置小说家类,庶协其实。是书本名《新语》,《唐志》以下诸家著录并同。明冯梦祯、俞安期等因与李垕《续世说》伪本合刻,遂改题曰《唐世说》,殊为臆撰。商刻入《稗海》,并於肃自序中增入世说二字,益伪妄矣。《稗海》又佚其卷末总论一篇,及政能第八之标题,亦较冯氏姚氏之本更为疏舛。今合诸本参校,定为书三十篇。
  总论一篇,而复名为《大唐新语》,以复其旧焉。
  △《次柳氏旧闻》·一卷(江苏巡抚采进本)
  唐李德裕撰。德裕事迹具《唐书》本传。是书所记皆玄宗遗事,凡十七则。
  前有德裕自序,大略谓史官柳芳,上元间徙黔中。高力士时亦徙巫州,相与周旋。
  因得闻禁中事,记为一书,曰问高力士。太和中诏求其书,宰相王涯等向芳孙度支员外郎璟索之不获。而德裕父吉甫及与芳子吏部郎中冕游,尝闻其说,以告德裕,德裕因追忆录进。《旧唐书·文宗本纪》载太和八年九月己未,宰臣李德裕进《御臣要略》及《柳氏旧闻》三卷,盖即其事。惟卷数与今本不合,殆二书共为三卷欤?中如元献皇后服药张果饮堇汁、无畏三藏祈雨、吴后梦金甲神、兴庆池小龙、内道场素黄文事,皆涉神怪。其姚崇、魏知古相倾轧及乳媪以他儿易代宗事,亦似非实录。存以备异闻可也。柳珵常侍言旨(案:此书无别行之本,此据陶宗仪《说郛》所载。)首载李辅国逼胁玄宗迁西内事,云此事本在朱厓太尉所续《桯史》第十六条内,盖以避时事,所以不书也。考德裕所著,别无所谓《桯史》者,知此书初名《桯史》,后改题今名。又知此书本十八条,删此一条,今存十七。至其名《桯史》之义,与所以改名之故,则不可详矣。
  △《刘宾客嘉话录》·一卷(内府藏本)
  唐韦绚撰。绚字文明,京兆人。《唐书·艺文志》载韦绚《刘公嘉话录》一卷。注曰:绚,执谊子也。咸通义武军节度使刘公万禹也。《宋史·艺文志》则载绚《刘公嘉话》一卷,又《宾客嘉话》一卷。《刘公嘉话》当即此书,《宾客佳话》则诸家著录皆无之。当由诸书所引或称《刘公嘉话》,或称《刘宾客嘉话》,故分为二书,又误脱刘字耳。诸史艺文志未有荒谬於《宋史》者,此亦一徵矣。
  此本载曹溶《学海类编》中。前有大中十年绚自序,称为江陵少尹时,追述长庆元年在白帝城所闻於刘禹锡者。末有乾道癸巳卞圜跋,称《新唐书》多采用之,而人罕见全录,家有旧本,因鋟版於昌化。则此本当从宋刻录出。然赵明诚《金石录》引此书中所载武氏碑失其龟首,及灭去武字事,力辨其妄,而此本无此条。
  考《太平广记》一百四十三卷引此事,云出《戎幕闲谈》,或明诚以是书亦韦绚所作,偶然误记。(案:《续说郛》载《戎幕闲谈》亦有此条,知为明诚误记,非《太平广记》之误。)至所载昭明太子胫骨一条,人腊一条,卢元公病疸一条(案:此本删去卢字,直作元公),蜀王琴一条,李勉百衲琴一条,碧落碑一条,狸骨方一条,张憬藏书台字一条,张嘉祐改忻州一条,王廙《书画》一条,《戏场刺猬》一条,《汲冢书》一条,牡丹花一条,王僧虔书一条,陆畅《蜀道易》一条,魏受《禅碑》一条,张怀瓘《书断》一条,灊山九井一条,虎头致雨一条,五星浮图一条,宝章集一条,紫芝殿一条,王次仲化鸟一条,李约葬商胡一条,杨汝士说项斯一条,蔡邕《石经》一条,借船帖一条,飞白书一条,章仇兼琼镇蜀日女童为夜义所掠一条,寒具一条,昌黎生改金根车一条,辨迁莺字一条,谢太傅碑一条,《千字文》一条,郑虔《三绝》一条,郑承嘏遇鬼一条,尧女冢一条,白居易补银佛像一条,谢真人上升一条,皆全与李绰《尚书故实》相同,间改窜一二句,其文必拙陋不通。盖《学海类编》所收诸书,大抵窜改旧本,以示新异。遂致真伪糅杂,炫惑视听。幸所搀入者尚有踪迹可寻,今悉刊除,以存其旧。中昌黎生改金根车一条,王楙《野客丛书》引之,辨迁莺字一条,黄朝英《缃素杂记》引之,亦均作刘禹锡《嘉话》,或一事而两书互见。疑以传疑,姑并存之。虽残阙之馀,非复旧帙,然大概亦十得八九矣。
  △《明皇杂录》·二卷、《别录》一卷(兵部侍郎纪昀家藏本)
  唐郑处诲撰。处诲字延美,荥阳人。宰相馀庆之孙。太和八年登进士第。官至检校刑部尚书,宣武军节度使。事迹附见《旧唐书·郑馀庆传》。是书成於大中九年,有处诲自序。案史称处诲为校书郎时,撰次《明皇杂录》三篇,行於世。
  晁公武《读书志》则载《明皇杂录》二卷,然又曰《别录》一卷,题补阙所载十二事。则史并别录数之,晁氏析别录数之也。叶梦得《避暑录话》曰:郑处诲《明皇杂录记》张曲江与李林甫争牛仙客实封,时方秋,上命高力士以白羽扇赐之。九龄惶恐,作赋以献,意若言明皇以忤旨将废黜,故方秋赐扇以见意。新书取以载之本传。据《曲江集》赋序曰:开元二十四年盛夏,奉敕大将军高力士赐宰相白羽扇,九龄与焉。则非秋赐。且通言宰相则林甫亦在,不独为曲江而设也。
  乃知小说记事,苟非耳目亲接,安可轻书耶云云。则处诲是书亦不尽实录。然小说所记,真伪相参,自古已然,不独处诲。在博考而慎取之,固不能以一二事之失实,遂废此一书也。《避暑录话》又曰,卢怀慎好俭,家无珠玉锦绣之饰,此固善事。然史言妻子至寒饿,宋璟等过之,门不施箔,风雨至,引席自障,则恐无此理。此事盖出郑处诲《明皇杂录》,而史臣妄信之云云。今本无此一条,然则亦有所有佚脱,非完帙矣。
  △《因话录》·六卷(内府藏本)
  唐赵璘撰。璘字泽章。据《唐书·宰相世系表》,称南阳赵氏,后徙平原。
  璘即德宗时宰相宗儒之从孙,而昭应尉伉之子也。开成三年进士及第。大中七年为左补阙,后为衢州刺史。并见本书及《唐书·艺文志》。明商濬刻此书入《稗海》,题为《员外郎》,未详所据也。其书凡分五部:一卷宫部,为君,记帝王;二卷、三卷商部,为臣,记公卿百僚;四卷角部,为人,凡不仕者咸隶之;五卷徵部,为事,多记典故,而附以谐戏。六卷羽部,为物,凡一时见闻杂事无所附丽者,亦并载焉。璘家世显贵,又为西眷柳氏之外孙,能多识朝廷典故。《东观奏记》载唐宣宗索科名记,郑颢令璘采访诸家科目记,撰成十三卷上进,是亦娴於旧事之明徵。故其书虽体近小说,而往往足与史传相参。其间如记刘禹锡徙播州刺史一条,称柳宗元请以柳易播,上不许,宰相裴度为言之,始改连州。司马光《通鉴考异》以为宗元墓志乃将拜疏而未上,非已上而不许。又禹锡除播州时,裴度未尝入相,所记皆失事实。又记大中七年诏来年正月一日御含元殿,以太阳当亏,罢之。今考《通鉴》是年文宗实以风疾不视朝,日食在二月朔,不应预罢朝贺,所载亦不免於缘饰。然其他实多可资考证者,在唐人说部之中。犹为善本焉。
  △《大唐传载》·一卷(江苏巡抚采进本)
  不著撰人名氏。记唐初至元和中杂事。唐、宋艺文志俱不载。前有自序,称八年夏,南行岭峤,暇日泷舟传所闻而载之。考穆宗以后,惟太和、大中、咸通乃有八年,此书不著其纪元之号,所云八年者,亦不知其在何时也。所录唐公卿事迹言论颇详,多为史所采用。间及於诙谐谈谑及朝野琐事,亦往往与他说部相出入。惟称贞元中郑国、韩国二公主加谥为公主追谥之始,而不知高祖女平阳昭公主有谥已在前。又萧颖士逢一老人,谓其似鄱阳王,据《集异记》乃发冢巨盗,而此纪之以为异人。如此之类,与诸书多不合。盖当时流传互异,作者各承所闻而录之,故不免牴牾也。
  △《教坊记》·一卷(内府藏本)
  唐崔令钦撰。是书《唐书·艺文志》著录,又总集类中载令钦注庾信《哀江南赋》一卷,然均不言令钦何许人,盖修《唐书》时其始末已无考矣。所记多开元中猥杂之事,故陈振孙讥其鄙俗。然其后记一篇,谆谆於声色之亡国,虽礼为尊讳,无一语显斥玄宗,而历引汉成帝、高纬、陈叔宝、慕容熙,其言剀切而著明。乃知令钦此书,本以示戒,非以示劝。《唐志》列之於经部乐类,固为失当,然其风旨有足取者。虽谓曲终奏雅,亦无不可,不但所列曲调三百二十五名足为词家考证也。
  △《幽闲鼓吹》·一卷(内府藏本)
  唐张固撰。固始末未详。是书末有明顾元庆跋,称共二十五篇,与晁公武《读书志》所言合。今检此本乃二十六篇,盖误断元载及其子一条为二耳。元庆又称固在懿、僖间采摭宣宗遗事,则殊不然。书中元和、会昌间事不一而足,非仅记宣宗事也。又称姚文公《唐诗鼓吹》序谓宋高宗退居德寿宫,尝纂《唐宋遗事》为《幽闲鼓吹》。其言不知何据,元庆亦以为疑。今考《唐书·艺文志》,小说家有张固《幽闲鼓吹》一卷,则出自唐人,更无疑义。纵高宗别有《幽闲鼓吹》,亦书名偶同,不得以此本当之矣。固所记虽篇帙寥寥,而其事多关法戒,非造作虚辞,无裨考证者,比唐人小说之中,犹差为切实可据焉。
  △《松窗杂录》·一卷(浙江范懋柱家天一阁藏本)
  案此书书名,撰人诸本互异。《唐志》作《松窗录》一卷,不著撰人。《宋志》作《松窗小录》一卷,题李濬撰。《文献通考》作《松窗杂录》一卷,题韦濬撰。历代小史则书名与《通考》同,人名与《宋志》同。盖传刻舛讹,未详孰是。此本为范氏天一阁旧抄,书名、人名并与历代小史同,今姑从以著录,亦三占从二之义也。其文与历代小史所刻大概相同,惟多中宗召宰相一条及姚崇姨母卢氏一条,以司马光《通鉴考异》证之,其中宗一条实原书所有,知小史为佚脱矣。书中记唐明皇事颇详整可观,载李泌对德宗语论明皇得失亦了若指掌。《通鉴》所载泌事,多采取李蘩《邺侯家传》,纤悉必录,而独不及此语,是亦足以补史阙。惟谓中宗召宰相苏环、李峤子进见,二子皆童年,因令奏所通书。颋应曰:木从绳则正,后从谏则圣。峤子亦进曰:斮朝涉之胫,剖贤人之心。上曰:苏瑰有子,李峤无儿云云。案颋於则天长安二年已为御史,瑰为相时,颋为中书舍人,父子同掌枢密,并非童年。故司马光深斥其说,颇不免於诬妄云。
  △《云溪友议》·三卷(内府藏本)
  唐范摅撰。摅始末未详。《唐书·艺文志》注称为咸通时人。而书中李涉赠盗诗一条,称乾符己丑岁客於霅川,亲见李博士手迹。考乾符元年为甲午,六年为己亥,次年庚子改元广明,中间无己丑。己丑实为咸通十年,疑书中或误咸通为乾符,否则误己亥为己丑,然总之僖宗时人矣。摅自号五云溪人,故以名书。
  五云溪者,若耶溪之别名也。其书世有二本。一分上、中、下三卷,每条各以三字标题,前有摅自序。一为商濬《稗海》所刻,作十二卷,而自序及标题则并佚之。案陈振孙《书录解题》已称《唐志》三卷,今本十二卷,则南宋已有两本矣。
  《宋史·艺文志》作十一卷,则刊本误二为一也。此为泰兴季振宜家所藏三卷之本,较商氏所刻为完善,所录皆中唐以后杂事。其中如记安禄山生於邓州南阳,与姚汝能禄山事迹所记生於营州阿轧荦山者不同,殆传闻之误。记李白蜀道难为房琯、杜甫厄於严武而作,宋萧士赟李诗补注已驳之。他如陈子昂为射洪令段简所杀在武后时,章仇兼琼判梓州事在天宝以后,时代迥不相及。杀王昌龄者闾邱晓,杀闾邱晓者张镐,与高适亦不相关。乃云章仇大夫兼琼为陈拾遗雪狱,高适侍郎为王江宁申冤,殊不可解。陈拾遗句下注曰陈冕字子昂,亦与史不符。又周德华唱贺知章杨柳枝词一篇,今本据韦縠《才调集》,《才调集》又据此书。然古词但有月节折杨柳歌,其杨柳枝一调,实兴自中唐白居易诸人,郭茂倩《乐府诗集》班班可考,知章时安有是题?皆委巷流传,失於考证,至於颂于頔之宽仁,诋李绅之狂悖,毁誉不免失当。而李群玉黄陵庙诗一条,侮谑古圣,尤小人无忌之谈,皆不足取。然六十五条之中,诗话居十之七八,大抵为孟棨《本事诗》所未载。逸篇琐事,颇赖以传。又以唐人说唐诗,耳目所接,终较后人为近,故考唐诗者如计有功《纪事》诸书,往往据之以为证焉。
  △《玉泉子》·一卷(内府藏本)
  不著撰人名氏。所记皆唐代杂事,亦多采他小说为之。如开卷裴度一条,全同《因话录》,韩昶金根车事,先载《尚书故实》,不尽其所自作也。案《宋·艺文志》载《玉泉子见闻真录》五卷,与此本卷数不符,似别一书。《书录解题》作《玉泉笔端》三卷,称前有中和三年序,末有跋,称出於淮海相公之孙扶风李昭德家,此本皆无之。然中和乃僖宗年号,而书中有昭宗之文,时代不符,则亦决非此本。《书录解题》又云别一本号《玉泉子》,比此本少数条,而多五十二条,无序跋。录其所多者为一卷。此本共八十二条,或即陈振孙所录之一卷,而《书录解题》讹八字为五字耶。三者之中,此犹约略近之矣。
  △《云仙杂记》·十卷(两淮马裕家藏本)
  旧本题唐金城冯贽撰。贽履贯无可考。其书杂载古人逸事。如所称戴逵双柑斗酒往听黄鹂之类,诗家往往习用之,然实伪书也。无论所引书目皆历代史志所未载。即其自序称天复元年所作,而序中乃云天祐元年退归故里。书成於四年之秋,又数岁始得终篇,年号先后,皆复颠倒,其为后人依托,未及详考明矣。
  案陈振孙《书录解题》有冯贽《云仙散录》一卷,亦有天复元年序。振孙称其记事造语如出一手,疑贽为子虚乌有之人。洪迈《容斋随笔》、赵与旹《宾退录》所说亦皆相类,然不能指为何人作。张邦基《墨庄漫录》云,近时传一书,曰《龙城录》,乃王性之伪为之。又作《云仙散录》,尤为怪诞。又有李歜注杜甫诗,注东坡诗,皆性之一手,殊可骇笑。然则为王铚所作无疑矣。惟陈振孙称《云仙散录》一卷,此乃作《云仙杂记》十卷,颇为不同。然孔传《续六帖》所引散录,验之皆在此书中,其为一书无疑。卷数则陈氏误记,书名则后人追改也。此本为叶盛菉竹堂所刊,较《说郛》诸书所载多原序一篇。其书未经删削,较他本独为完备,今据以著录焉。
  △《唐摭言》·十五卷(副都御史黄登贤家藏本)
  五代王定保撰。旧本不题其里贯。其序称王溥为从翁,则溥之族也。陈振孙《书录解题》谓定保为吴融之壻,光化三年进士,丧乱后入湖南。《五代史·南汉世家》称定保为邕管巡官,遭乱不得还,刘隐辟置幕府,至刘僣号之时尚在,其所终则不得而详矣。考定保登第之岁,距朱温篡唐仅六年。又序中称溥为丞相,则是书成於周世宗显德元年以后,故题唐国号不复作内词。然定保生於咸通庚寅,至是年八十五矣,是书盖其暮年所作也。同时南唐乡贡士何晦亦有《唐摭言》十五卷,与定保书同名。今晦书未见,而定保书刻於商氏《稗海》者删削大半,殊失其真。此本为松江宋宾王所录,末有跋语,称以汪士鋐本校正,较《稗海》所载特为完备。近日扬州新刻,即从此本录出。惟是晁公武《读书志》称是书分六十三门,而此本实一百有三门,数目差舛,不应至是,岂商濬之前已先有删本耶?是书述有唐一代贡举之制特详,多史志所未及。其一切杂事,亦足以觇名场之风气,验士习之淳浇,法戒兼陈,可为永鉴,不似他家杂录但记异闻已也。据定保自述,盖闻之陆扆、吴融、李渥、颜荛、王溥、王涣、卢延让、杨赞图、崔籍若等所谈云。
  △《中朝故事》·二卷(浙江鲍士恭家藏本)
  南唐尉迟偓撰。偓履贯未详。书首旧题朝议郎守给事中修国史骁骑赐紫金鱼袋臣尉迟偓奉旨纂进,盖李氏有国时偓为史官,承命所作。李昪自以为出太宗之后,承唐统绪,故称长安为中朝也。其书皆记唐宣、懿、昭、哀四朝旧闻。上卷多君臣事迹及朝廷制度,下卷则杂录神异怪幻之事。中间不可尽据者,如宣宗为武宗所忌,请为僧,游行江表一事,司马光《通鉴考异》已斥其鄙妄无稽,又路岩欲害刘瞻,赖幽州节度使张公素上疏申理一事,考是时镇幽州者乃张允伸,非张公素,所记殊误。又郑畋鬼胎一事,与唐人所作《齐推女传》首尾全同,而变其姓名,尤显出蹈袭。然其时去唐未远,故家文献所记,亦往往足徵。如崔彦昭、王凝相雠一事,司马光《考异》虽摘其以彦昭代凝领盐铁之误,而其事则全取之。
  与正史分别参观,去讹存是,固未尝不足以资参证也。
  △《金华子》·二卷(永乐大典本)
  南唐刘崇远撰。崇远家本河南,唐末避黄巢之乱,渡江南徙。仕李氏为文林郎,大理司直。尝慕皇初平之为人,自号金华子,因以为所著书名。崇远有自序一篇,颇具梗概。序末题名,具官称臣,不署年月。而书中所称烈祖高皇帝者,乃南唐先主李昪庙号,又有昇元受命之语,亦南唐中主李景纪年,晁公武《读书志》乃以为唐人,陈振孙《书录解题》则泛指为五代人,宋濂《诸子辨》则并谓其人不可考。诸说纷纭,皆未核其自序而误也。其书《宋·艺文志》作三卷,世无传本,惟散见《永乐大典》者蒐辑尚得六十馀条。核其所记,皆唐末朝野之故事,与晁氏所云录唐大中后事者相合。其中於将相之贤否,藩镇之强弱,以及文章吟咏,神奇鬼怪之事,靡所不载,多足与正史相参证。观《资治通鉴》所载宣宗对令狐綯,李景让禀母训、王师范拜县令、王式驭乱卒诸事,皆本是书,则司马光亦极取之。惟其纪刘鄩袭兖州一条以兖帅为张姓,而考之五代欧、薛二史,则当时兖帅实葛从周,不免传闻异词。然要其大致,可信者多,与《大唐传载》诸书摭拾委巷之谈者,相去固悬绝矣。胡应麟《九流绪论》乃以鄙浅讥之。考应麟仍以崇远为唐人,不纠晁氏之误,知未见其自序。又取与刘基《郁离子》、苏伯衡《空同子》相较,是并不知为记事之书,误侪诸立言之列。明人诡薄,好为大言以售欺,不足信也。谨裒缀编次,分为二卷,而以崇远原序冠之简端,以存其略焉。
  △《开元天宝遗事》·四卷(兵部侍郎纪昀家藏本)
  五代王仁裕撰。仁裕字德辇,天水人。唐末为秦州节度判官,后仕蜀为翰林学士。唐庄宗平蜀,复以为秦州节度判断。废帝时以都官郎中充翰林学士,晋高祖时为谏议大夫。汉高祖时复为翰林学士承旨,迁户部尚书,罢为兵部尚书,太子少保。周显德三年乃卒。事迹具《五代史·杂传》。晁公武《读书志》曰:蜀亡,仁裕至镐京,采摭民言,得《开元天宝遗事》一百五十九条,分为四卷。洪迈《容斋随笔》则以为托名仁裕,摘其中舛谬者四事:一为姚崇在武后时已为宰相,而云开元初作翰林学士;一为郭元振贬死后十年,张嘉贞乃为宰相,而云元振少时,宰相张嘉贞纳为壻;一为张九龄去位十年,杨国忠始得官,而云九龄不肯及其门;一为苏颋为宰相时,张九龄尚未达,而云九龄览其文卷,称为文陈雄师。所驳诘皆为确当。然苏轼集中有读《开元天宝遗事》四绝句,司马光作《通鉴》亦采其中张彖指杨国忠为冰山语,则其书实在二人以前,非《云仙散录》之流,晚出於南宋者可比。盖委巷相传,语多失实,仁裕采摭於遗民之口,不能证以国史,是即其失。必以为依托其名,则事无显证。刘义庆《世说新语》,刘孝标注往往摘其牴牾,要不以是谓不出义庆手也。故今仍从旧本,题为仁裕撰焉。
  △《鉴戒录》·十卷(江西巡抚采进本)
  蜀何光远撰。光远字辉夫,东海人。孟昶广政初,官普州军事判官。其书多记唐及五代间事,而蜀事为多,皆近俳谐之言。各以三字标题,凡六十六则。赵希弁《读书后志》以为辑唐以来君臣事迹可为世鉴者,似未睹其书,因其名而臆说也。旧本前有刘曦度序,亦见希弁志。《宋史·艺文志》遂以刘曦度《鉴戒录》三卷、何光远《鉴戒录》三卷分为二书,益舛误矣。书中间有夹注,如判木夹一条云,此答木夹书,元是胡曾与路岩相公镇蜀日修之,非为高骈相公也。何光远误述危乱黜一条云,据《禅月诗集》中此诗自哭涪州张侍郎,非张拾遗,何光远错举证也。四公会一条云,此篇元在《本事诗》中,叙说甚详。何光远重取论说,又加改易,非也。皆驳正光远之说,不知出自何人。此本析为十卷,有朱彝尊跋,称从项元汴家宋本影写,则犹宋人所分也。今观所记,如徐后事一条所载王承旨诗,《后山诗话》以为花蕊夫人作。蜀门讽一条所载向瓒嘲蒋炼师诗,《南唐近事》以为庐山道士,其语大同小异犹可曰传闻异词。鉴冤辱一条,全剽袭殷芸小说,东方朔辨怪哉虫事(案:小说已佚,此条见《太平广记》四百七十三),已为附会;鬼传书一条,不知《水经注》有梁孝直事,更属粗疏。至逸士谏一条,称昭宗何后荒於从禽,考《新唐书·后妃列传》,昭宗奔播岐、梁间,后侍膳,无须臾去。《旧唐书》亦云,后於蒙尘薄狩之中,尝侍膳御,不离左右,安得有畋游之事?且昭宗寄命强藩,不能自保,又安能纵后畋游,恒至六十里外?殊为诬诞。灌铁汁一条,称秦宗权本不欲叛,乃太山神追其魂,以酷刑逼之倡乱,是为盗贼藉口,尤不可以训。特以其为五代旧书,所载轶事遗文,往往可资采掇,故仍录之小说家焉。
  △《南唐近事》·一卷(江苏巡抚采进本)
  宋郑文宝撰。文宝有《江表志》,已著录。是书前有自序,题太平兴国二年丁丑,盖犹未仕宋时所作。《宋史·艺文志》作《南唐近事集》,名目小异,未详何据,然《宋史》多舛谬,集字盖误衍也。其体颇近小说,疑南唐亡后,文宝有志於国史,蒐采旧闻,排纂叙次,以朝廷大政入《江表志》,至大中祥符三年乃成。其馀丛谈琐事,别为缉缀,先成此编。一为史体,一为小说体也。中如控鹤致毙一诗,先见蜀何光远《鉴戒录》,乃女冠蒋炼师事,而此以为庐山九空使者庙道士,似不免於牵合附会。又如韩偓依王审知以终,未见南唐之平闽,乃记其金莲烛跋事,亦失断限。然文宝世仕江南,得诸闻见,虽浮词不免,而实录终存,故马令、陆游《南唐书》采用此书几十之五六,则宋人固不废其说矣。书中以庆王宏茂作王宏,严可求作严求,刘存中作刘存忠,所记姓名多与他书不合。
  又此书之杜业,《江表志》作杜光邺,尤自相违异。殆传抄者有所讹漏,不尽旧本欤。
  (案:偏霸事迹,例入载记。惟此书虽标南唐之名,而非其国记,故入之小说家。盖以书之体例为断,不以书名为断,犹《开元天宝遗事》,不可以入《史部》也。)
  △《北梦琐言》·二十卷(内府藏本)
  宋孙光宪撰。光宪字孟文,自号葆光子。《十国春秋》作贵平人,而自题仍称富春。考光宪自序,言生自岷峨,则当为蜀人。其曰富春,盖举郡望也。仕唐为陵州判官,旋依荆南高季兴为从事。后劝高继冲以三州归宋,太祖嘉之,授黄州刺史以终。《五代史·荆南世家》载之甚明。旧以为五代人者,误矣。所著有《荆台集》、《橘斋集》、《笔佣集》、《巩湖集》、《玩蚕书》、《续通历》等书,自宋代已散佚,惟是书独传於后。其曰《北梦琐言》者,以《左传》称田於江南之梦,而荆州在江北,故以命名,盖仕高氏时作也。所载皆唐及五代士大夫逸事,每条多载某人所说,以示有徵,盖用《杜阳杂编》之例。其记载颇猥杂,叙次亦颇冗沓,而遗文琐语,往往可资考证。故宋李昉等编《太平广记》,多采其文。晁公武《读书志》载光宪《续通历》十卷,辑唐及五代事以续马总之书,参以黄巢、李茂贞、刘守光、阿保机、吴、唐、闽、广、吴越、两蜀事迹。太祖以所记多不实,诏毁其书。而此书未尝议及,则语不甚诬可知矣。世所行者凡二本,一为明商濬《稗海》所刻,脱误殆不可读。近时扬州新刻,乃元华亭孙道明所藏,犹宋时陕西刊版,差完整有绪。故今以扬州本著录,不用商氏本云。
  △《贾氏谈录》·一卷(永乐大典本)
  宋张洎撰。洎字思黯,改字偕仁,全椒人。初仕南唐为知制诰中书舍人,入宋为史馆修撰翰林学士,淳化中官至参知政事。事迹具《宋史》本传。是书乃洎为李煜使宋时录所闻於贾黄中者,故曰《贾氏谈录》。前有自序,题庚午岁,为宋太祖开宝三年。《宋史·贾黄中传》载黄中官左补阙在开宝初,与此序合,盖其时为洎馆伴也。又序末称贻诸好事,而晁公武《读书志》乃称南唐张洎奉使来朝,录贾黄中所谈,归献其主。殆偶未检此序欤?史称黄中多知台阁故事,谈论亹亹,听者忘倦,故此录所述皆唐代轶闻。晁氏称原书凡三十馀事,明陶宗仪《说郛》所载仅九事,宋曾慥《类说》所载亦仅十七事,惟《永乐大典》所载较曾、陶二本为详。今从各韵蒐辑,参以《类说》,其得二十六事。视洎原目,盖已及十之九矣。原叙一篇,《说郛》、《类说》及《永乐大典》皆佚之,惟《说郛》有其全文,今仍录冠卷首,以补其阙。是书虽篇帙无多,然如牛李之党,其初肇衅於口语,为史所未及,而《周秦行纪》一书,晁公武亦尝据此录以辨韦瓘之诬。他如兴庆宫、华清宫、含元殿之制,淡墨题榜之始,以及院体书、百衲琴、澄泥研之类,皆足以资考核,较他小说固犹为切实近正也。
  △《洛阳缙绅旧闻记》·五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宋张齐贤撰。齐贤字师亮,曹州人,徙居洛阳。太平兴国二年进士,累官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以司空致仕。卒谥文定。事迹具《宋史》本传。是书前题乙巳岁,乃真宗景德二年齐贤以兵部尚书知青州时所作。皆述梁、唐以还洛城旧事,凡二十一篇,分为五卷。《书录解题》目次与此本合,独晁氏《读书志》作十卷。
  今按自序,明言五卷,而检《永乐大典》所载此书之文,亦无出此本外者,则《读书志》字误明矣。书中多据传说之词,约载事实以为劝戒。自称凡与正史差异者,并存而录之,亦别传外传之比。然如衡阳周令妻报应、洛阳染工见冤鬼、焦生见亡妻诸条,俱不免涉於语怪。又如李少师贤妻一条,称契丹降王东丹,朝廷密害之,非命而死,契丹已知之,李肃奉命护丧柩送归,忧沮不知其计云云。
  案《通鉴》、《五代史》,东丹即辽太祖长子,太宗之兄,奔唐为昭信节度使,赐名赞华。因太宗助石晋起兵,潞王遣宦者秦继旻、皇城使李彦绅杀之於其第。
  是东丹之死,实缘潞王以兵败逞忿,旋即灭亡。晋高祖后为之备礼送归。时隔两朝。在晋人本无密害之事,又何所疑嫌而遽形忧沮?此事殆出传闻之讹,殊不可信。至如纪张全义治洛之功,极为详备,则旧史多采用之。其他佚事,亦颇有足资博览者,固可与《五代史阙文》诸书同备读史之考证也。
  △《南部新书》·十卷(浙江鲍士恭家藏本)
  宋钱易撰。旧本卷首题篯后人,盖以《姓谱》载钱氏出篯铿也。易字希白,吴越王倧之子。真宗朝官至翰林学士。是书乃其大中祥符间知开封县时所作。
  皆记唐时故事,间及五代,多录轶闻琐语,而朝章国典,因革损益,亦杂载其中。
  故虽小说家言,而不似他书之侈谈迂怪,於考证尚属有裨。晁公武《读书志》作五卷,焦竑《国史经籍志》作十卷。今考其标题,自甲至癸、以十干为记则作十卷为是。公武所记,殆别一合并之本也。世所行本,传写者以意去取,多寡不一。
  别有一本,从曾慥《类说》中摘录成,帙半经删削,阙漏尤甚。此本共八百馀条,首尾完具,以诸本兼校,皆不及其全备,当为足本矣。
  △《王文正笔录》·一卷(江苏巡抚采进本)
  宋王曾撰。曾字孝先,青州益都人。咸平五年乡贡、试礼部、廷对皆第一。
  官至右仆射,兼门下侍郎平章事,集贤殿大学士。封沂国公。谥文正。事迹具《宋史》本传。此乃所记朝廷旧闻,凡三十馀条,皆太祖、太宗、真宗时事,其下及仁宗初者,仅一二条而已。曾练习掌故,所言多确凿可据,故李焘作《通鉴长编》,往往全采其文。如记李沆为相,王旦参知政事,羽书边奏无虚日,旦以为忧,沆谓他日天下宁晏,未必端拱无事。及北鄙和好,登封行庆,旦疲於赞导,始服李之深识云云。司马光《涑水纪闻》亦载其事,则谓和好既成,而沆独忧之。
  李焘《考异》谓沆卒於景德元年七月,至十二月和议始成,光盖偶未及考,当以曾说为长。此类皆为能得其实。惟景德改元在其年正月,而曾於王继忠一条乃谓兵罢改元,亦未免有误。又继忠兵败降辽,不能死国,反为所任用,殊亏臣节,虽有启导和好之力,殊不足自赎。曾乃以尽忠两国许之,褒贬尤为失当矣。
  △《儒林公议》·二卷(内府藏本)
  宋田况撰。况字元均,其先京兆人,徙居信都。举进士,又举贤良方正。为太常丞,辟陕西经略判官,入为右正言。历帅秦、蜀,擢枢密使。以观文殿学士提举景灵宫,卒。事迹具《宋史》本传。所著有《奏议》三十卷,久佚不传。是编记建隆以迄庆历朝廷政事及士大夫行履得失甚详,五代十国时事亦间附以一二条。盖杂录而成,故前后多未诠次。其记入阁会议诸条,明悉掌故,皆足备读史之参稽,其持论亦皆平允。《东都事略》称况尝作好名、朋党二论,极以为戒。
  而是编内范仲淹、欧阳修诸条亦拳拳於党祸所自起,无标榜门户之私,公议之名,可云无忝矣。又况曾为夏竦幕僚,好水川之役,况上疏极论之,竦不出师,盖用况之策。书中虽於竦多恕词,而於富弼诸人竦所深嫉者,仍揄扬其美,绝无党同伐异之见,其心术醇正,亦不可及。盖北宋盛时,去古未远,儒者犹存直道,不以爱憎为是非也。此本末有嘉靖庚戌阳里子柄一跋,不知何许人,论此书颇详,今仍录存之。商濬刻《稗海》,以此跋为宋无名氏作,殊为疏舛。今据旧本改正焉。
  △《涑水记闻》·十六卷(兵部侍郎纪昀家藏本)
  宋司马光撰。光有《易说》,已著录。是编杂录宋代旧事,起於太祖,讫於神宗,每条皆注其述说之人,故曰记闻。或如张咏请斩丁谓之类,偶忘名姓者,则注曰不记所传,明其他皆有证验也。间有数条不注者,或总注於最后一条,以括上文,或后来传写不免有所佚脱也。其中所记国家大政为多,而亦间涉琐事。
  案《文献通考·温公日记》条下引李焘之言曰:文正公初与刘道原共议取实录、国史,旁采异闻,作《资治通鉴后纪》。今所传记闻及日记,朔记,皆后纪之具也。光集有与范梦得论修《通鉴长编》书,称妖异有所警戒,诙谐有所补益,并告存之。大抵《长编》宁失於繁,毋失於略云云。此书殆亦是志欤。至於记太祖时宋白知举一事,自注云疑作陶穀。记李迪、丁谓斗阋一事,前一条称上命翰林学士钱惟演草制,罢谓政事,惟演乃出迪而留谓;后一条称诏二人俱罢相,迪知郓州,明日谓复留为相。种世衡遣王嵩反间一事,前一条云间旺荣,后一条云间刚朗。凌招抚保州乱兵一事,前一条云田况,后一条云郭逵。闻见异词,即两存其说,亦仍《通鉴考异》之义也。王明清《玉照新志》曰:元祐初修《神宗实录》,秉笔者极天下之文人,如黄、秦、晁、张是也。绍圣初,邓圣求、蔡元长上章指为谤史,乞行重修。盖旧文多取司马文正公《涑水记闻》,如韩、富、欧阳诸公传及叙刘永年家世,载徐德占母事,王文公之诋,永年、常山,吕正献之评曾南丰,安简借书多不还,陈秀公母贱之类,取引甚多,於是《裕陵实录》皆以朱笔抹之,尽取王荆公《日录》以删修焉,号朱墨本。是光此书实当曰是非之所系,故绍述之党务欲排之。然明清所举诸条,今乃不见於书中,殆避而删除欤?陈振孙《书录解题》亦曰:此书行世久矣,其间记吕文靖数事,吕氏子孙颇以为讳。
  盖常辨之为非温公全书,而公之曾孙侍郎伋遂从而实之,上章乞毁版。识者以为讥,知当时公论所在不能以私憾抑矣。其书《宋史·艺文志》作三十卷,《书录解题》作十卷。今所传者凡三本。其文无大同异而分卷,则多寡不齐。一本十卷,与陈氏目录合。一本二卷,不知何人所并。一本十六卷,又补遗一卷,而自九卷至十三卷所载往往重出,失於刊削。盖本光未成之稿,传写者随意编录,故自宋以来,即无一定之卷数也。今参稽厘订,凡一事而详略不同,可以互证者,仍存备考。凡两条复见,徒滋冗赘者,则竟从删定。著为一十五卷。其补遗一卷,或疑即李焘所谓日记。案《书录解题》载《温公日记》一卷,司马光熙宁在朝所记。
  凡朝廷政事,臣僚迁除,及前后奏对,上所宣谕之语,以及闻见杂事皆记之,起熙宁元年正月至三年十月出知永兴而止。此书虽皆记熙宁之事,然无奏对宣谕之语,且所记至熙宁十年,与止於三年亦不符,其非日记明甚。今仍并入此书,共为一十六卷。以较旧本卷数虽殊,要於光之原书无所阙佚也。
  △《渑水燕谈录》·十卷(内府藏本)
  旧本题宋齐国王辟之撰。《宋·艺文志》作王关之,盖以辟关形近而误。
  《通考》引晁、陈二家书目并作王辟。案魏野《东观集》有赠王衢、王辟同登第诗,则北宋实有其人。然野当真宗之时,与此书年不相及,盖传写脱之字也。
  《山东通志》载辟之字圣涂,青州人。《书录解题》称其为治平四年进士。《读书志》称其从仕四方,与贤士大夫燕谈,有可取者,辄记,久而得三百六十馀事。
  今考此书皆记绍圣以前杂事,分十五类。帝德十七条,谠论十一条,名臣五十条,知人四条,奇节十二条,忠孝八条,才识十二条,高逸二十条,官制二十条,贡举二十一条,先兆十七条,歌咏十八条,书画八条,事志三十二条,杂录三十五条,共二百八十五条,与《读书志》所载之数不合。盖此本为商濬《稗海》所刻,明人庸妄,已有所删削矣。所记诸条,多与史传相出入。其间如谁传佳句到幽都一诗,乃苏辙使辽时寄其兄轼之作,而误以为张舜民;又如柳永以夤缘中官,献醉蓬莱词,为仁宗所斥,而以为仁宗大悦之类,亦间有舛讹。然野史传闻,不能尽确,非独此书为然。取其大致之近实可也。
  △《归田录》·二卷(兵部侍郎纪昀家藏本)
  宋欧阳修撰。多记朝廷轶事及士大夫谈谐之言。自序谓以唐李肇《国史补》为法,而小异於肇者不书人之过恶。陈氏《书录解题》曰:或言公为此录未成,而序先出,裕陵索之。其中本载时事及所经历见闻,不敢以进,旋为此本,而初本竟不复出。王明清《挥麈三录》则曰:欧阳公《归田录》初成未出,而序先传,神宗见之,遽命中使宣取。时公已致仕在颍州,因其间所记有未欲广布者,因尽删去之。又恶其太少,则杂记戏笑不急之事,以充满其卷帙,既缮写进入,而旧本亦不敢存。二说小异。周煇《清波杂志》所记,与明清之说同。惟云原本亦尝出,与明清说又不合。大抵初稿为一本,宣进者又一本,实有此事。其旋为之说与删除之说,则传闻异词耳。惟修归颍上在神宗时,而录中称仁宗立今上为皇子,则似英宗时语。或平时劄记,归田后乃排纂成之,偶忘追改欤?其中不试而知制诰一条,称宋惟杨亿、陈尧叟及修三人。费衮《梁谿漫志》举真宗至道三年四月以梁周翰夙负词名,令加奖擢,亦不试而知制诰,实在杨亿之前,纠修误记。是偶然疏舛,亦所不免。然大致可资考据,亦《国史补》之亚也。
  △《嘉祐杂志》·二卷(内府藏本)
  宋江休复撰。休复字邻几,开封陈留人。举进士。充集贤校理,谪监蔡州税。
  复官历刑部郎中,修起居注。事迹具《宋史·文苑传》。休复有《文集》二十卷,今佚不传。惟此书存。《文献通考》及《宋史·艺交志》皆作三卷,而《稗海》、《唐宋丛书》皆不分卷。明胡应麟《笔丛》云,《江邻几杂志》宋人极推之,今不传。略见《说郛》。然《说郛》所载止十页,而《稗海》、《唐宋丛书》与此抄本皆三倍於《说郛》,应麟殆偶未见也。欧阳修作休复墓志云,休复殁於嘉祐五年。而是书屡记己亥秋冬之事,即休复未殁之前一年,年月亦皆相应。惟书中记其奉使事,《宋史·本传》与墓志皆不载,又刻本皆题云临川江休复,而史与墓志皆云陈留人,颇为舛异。然诸家引用其说,无不称江邻几者,而晁公武《读书志》亦以为《嘉祐杂志》即《江邻几杂志》。盖休复奉使雄州未尝出境,不过馆伴之常事,故墓志本传皆不书。而刻本标题,又后人所妄加尔。其书皆记杂事,故《宋志》列之小说家。姚宽《西溪丛语》摘其象胆随四时一条,误以《酉阳杂俎》为《山海经》。朱翌《猗觉寮杂记》摘其压角一条,误以丞相为直阁,以坐於榻为立於褥。是诚偶误。然休复所与交游,率皆胜流,耳濡目染,具有端绪,究非委巷俗谈可比也。
  △《东斋记事》·六卷(永乐大典本)
  宋范镇撰。镇字景仁,华阳人。事迹具《宋史》本传。是书据其自序,乃元丰中作。《宋·艺文志》作十二卷,《文献通考》作十卷,旧本久佚,未能考其孰是。今采辑《永乐大典》所收,以类编次,厘为五卷。又江少虞《事实类苑》、曾慥《类说》亦多引之。今删除重复续为补遗一卷。虽未必镇之完书,然以《宋志》及《通志》所载卷数计之,几於得其强半矣。王得臣《麈史》载是书为镇退居时作,故所记蜀事较伙,晁公武《读书志》称崇观间以其多及先朝故事,禁之。今观其书多宋代祖宗美政,无所谓诽讪君父,得罪名教之语。特以所记诸事皆与熙宁新法隐然相反,殆有寓意於其间。故镇入党籍,而是书亦与苏、黄文字同时禁绝。迨南渡以后,党禁既解,其书复行。是直蔡京以王安石之故,恶其异议耳,非真得罪於朝廷也。今所存诸条句下,如张绘,注曰京版作张纶之类,凡有数处,是当时刊本且不一而足矣。镇与司马光相善,惟论乐不合,此书所记尚龂龂相争。而於阴瑗、阮逸,词气尤不能平,盖始终自执所见者。他如记蔡襄为蛇精之类,颇涉语怪;记室韦人三眼,突厥人牛蹄之类,亦极不经;皆不免稗官之习,故《通考》列之小说家。然核其大纲,终非《碧云騢》、《东轩笔录》诸书所能并论也。
  △《青箱杂记》·十卷(内府藏本)
  宋吴处厚撰。处厚字伯固,邵武人。皇祐五年进士,初为将作丞。以王珪荐,授馆职,出知汉阳军。后擢知卫州,卒。其书皆记当代杂事,亦多诗话。晁公武《读书志》谓所记多失实,又讥其记成都置交子务,误以寇瑊为张咏。案处厚以干进不遂,挟怨罗织蔡确车盖亭诗,骤得迁擢,为论者所薄,故公武恶其人,并恶其书。今观所记,如以冯道为大人之类,颇乖风教不但记录之讹。然处厚本工吟咏,《宣和画谱》载其题王正升隐景亭诗一首,《剡史》载其自诸暨抵剡诗二首,皆绰有唐人格意。故其论诗往往可取,亦不必尽以人废也。
  △《钱氏私志》·一卷(浙江范懋柱家天一阁藏本)
  旧本或题钱彦远撰。或题钱愐撰,或题钱世昭撰。钱曾《读书敏求记》定为钱愐。其说曰,愐为彭城王第三子,昭陵之甥,故记熙宁尚主玉仙求嗣事独详。其称大父宝谟阁知台州回者,乃冀国公讳暄,字载阳,以父荫累官驾部郎中,知抚州,移台州进少府监,权盐铁副使时也。彭城王讳景臻,字道邃,冀国公第九子,建炎二年追封,故称先王。俗子以为起居舍人彦远之笔,不知彦远乃忠逊之孙,翰林学士易之子,与彭城为再从叔侄。世次犁然,安得反有先王之称?
  所辨良是。然此书末有钱世昭序,谓叔父太尉昭陵之甥。凡耳目之所接,事出一时,语流千载者,皆广记而备言之。世昭敬请其说,得数万言,叙而集之,名曰《钱氏私志》。据此,则是书固非彦远所为,亦非尽愐所纂。盖愐尝记所闻见,而世昭序而集之尔。序称叔父太尉,则世昭愐之犹子也。《宋史·秦鲁国大长公主本传》,主为仁宗第十四女,以景祐五年封庆寿,即是书中所云钱某可尚庆寿公主。而《通考》前列秦鲁国大长公主适钱景臻,后列庆寿公主而不言所适,则以庆寿公主与秦鲁国大长公主分为二人,证以是书,与《宋史》相合,可知《通考》之误。惟其以《五代史·吴越世家》及《归田录》贬斥钱氏之嫌,诋欧阳修甚力,似非公论。然其末自称皆报东门之役,则亦不自讳其挟怨矣。
  △《龙川略志》·十卷、《别志》·八卷(内府藏本)
  宋苏辙撰。辙有《诗传》,已著录。案晁公武《读书志》载《龙川略志》六卷,《别志》四卷。称辙元符二年夏居循州,杜门闭目,追惟平昔,使其子远书之於纸。凡四十事,其秋复纪四十七事。此本《龙川略志》作十卷,《别志》作八卷,《略志》凡三十九事,较晁公武所记少一事。《别志》则四十八事,较晁公武所记又多一事。盖商维濬刻本,离析卷帙,已非其旧。又误窜《略志》中一事入《别志》中,并辙序所称十卷之文亦维濬所追改也。《略志》惟首尾两卷,纪杂事十四条,馀二十五条皆论朝政,盖是非彼我之见,至谪居时犹不忘也。然惟记众议之异同,而不似王安石、曾布诸日录动辄归怨於君父。此辙之所以为辙欤。《别志》所述,多耆旧之馀闻。朱子生平以程子之故,追修洛、蜀之旧怨,极不满於二苏,而所作《名臣言行录》,引辙此志几及其半。则其说信而有徵,亦可以见矣。
  △《后山谈丛》·四卷(内府藏本)
  宋陈师道撰。师道字无己,后山其别号也。彭城人。以荐为棣州教授。徽宗时官至秘书省正字。事迹具《宋史·文苑传》。陆游《老学庵笔记》颇疑此书之伪,又以为或其少时作。然师道《后山集》前有其门人魏衍附记,称《谈丛》、《诗话》别自为卷,则是书实出师道手。又第四卷中记苏轼卒时太学诸生为饭僧,考轼卒於徽宗建中靖国元年六月,师道亦以是年十一月二十九日从祀南郊,感寒疾卒。则末年所作,非少年所作审矣。洪迈《容斋随笔》议其载吕许公恶韩范富一条,丁文简陷苏子美以撼杜祁公一条,丁晋公赂中使沮张乖厓一条,张乖厓买田宅自污一条,皆爽其实。今考之良信。然迈称其笔力高简,必传於后世,不云他人所赝托。迈去师道不远,且其考证不草草,知陆游之言未免失之臆断也。
  △《孙公谈圃》·三卷(内府藏本)
  宋临江刘延世录所闻於孙升之语也。升字君孚,高邮人。元祐中官中书舍人。
  绍圣初谪汀州。延世父时知长汀,得从升游,因录为此书。升为元祐党籍,多述时事。观其记王安石见王雱冥中受报事,则不满於安石。记苏轼以司马光荐将登政府,升言轼为翰林学士,其任已极,不可以加。如用文章为执政,则赵普、王旦、韩琦未尝以文称。王安石在翰林为称职,及居相位,天下多事。若以轼为辅佐,愿以安石为戒。又记轼试馆职,策题,论汉文帝宣帝及仁宗、神宗。升率傅尧俞、王嵒叟言,以文帝有弊,则仁宗不为无弊,以宣帝有失,则神宗不为无失。
  则又不满於轼。记争吊司马光事,亦不满程子。殆於党籍之中,又自行一意者欤?
  王楙《野客丛书》曰:临汀刊《孙公谈圃》三卷,近时高沙用临汀本复刊於郡斋。
  余得山阳吴氏建炎初录本校之,多三段。其后二段,乃公之甥朱稕所记。并著於此,庶几异时好事者取而附之卷末云云。今考此本,亦无此三条。盖楙虽有是说,而刊版迄未补入。谨据楙所录增入卷末,成完书焉。(案:三段载《野客丛书》第五卷第十五条。)
  △《孔氏谈苑》·四卷(浙江鲍士恭家藏本)
  旧本题宋孔平仲撰。平仲有《珩璜新论》,已著录。是书多录当时琐事,而颇病丛杂。赵与旹《宾退录》尝驳其记吕夷节、张士逊事。谓以宰相押麻不合当时体制,疑为不知典故者所为,必非孔氏真本。今考其所载,往往与他书相出入。如梁灝八十二为状元一条,见於《遯斋闲览》,钱俶进宝带一条,王禹玉上元应制一条,见於《钱氏私志》。宰相早朝上殿一条,见於《王文正笔录》。
  上元燃灯一条,诏敕用黄殿一条,见於《春明退朝录》。寇莱公守北门一条,见於《国老谈苑》。其书或在平仲前,或与平仲同时,似亦摭拾成编之一证。至於王雱才辨傲狠,新法之行雱实有力,而称之为不慧,殊非事实。至张士逊死入地狱等事,尤诞幻无稽,不可为训。与旹所论未可谓之无因。姑以宋人旧本,存备参稽云尔。
  △《画墁录》·一卷(内府藏本)
  宋张舜民撰。舜民字芸叟,自号浮休居士,又号矴斋,邠州人。中进士第,为襄乐令。累官龙图阁待制,知定州,坐元祜党籍,谪商州。复集贤殿修撰,卒。
  事迹具《宋史》本传。舜民所著《诗文名画墁集》,是书乃所作笔记,亦以画墁为名。中多载宋时杂事,於《新唐书》、《五代史》均屡致不满之词。盖各有所见,不足为异,其说不妨并存。至徐禧於永乐死事,朝廷赠恤之典,见於史册甚详。而舜民乃云徐禧不知所归,人无道者,或曰有人见之夏国,疑亦有之。是直以禧为屈节偷生,殊为诬妄。舜民尝从高遵裕西征,喜谈兵事,殆因恶禧之失策,故丑其词欤?其他载录,亦颇涉琐屑。以一时典故,颇有藉以考见者,故存以备宋人小说之一种云尔。
  △《甲申杂记》·一卷、《闻见近录》·一卷、《随手杂录》·一卷(两淮马裕家藏本)
  并宋王巩撰。巩字定国,自号清虚先生,莘县人,同平章事旦之孙,工部尚书素之子。尝倅扬州,坐与苏轼游,谪监筠州盐税,后官至宗正丞。所记杂事三卷,皆纪东都旧闻。《甲申杂记》凡四十二条,甲申者,徽宗崇宁三年也。故所记上起仁宗,下讫崇宁,随笔记载,不以时代为先后,《闻见近录》凡一百四条,所记上起周世宗,下讫宋神宗,而太祖、太宗、真宗、仁宗事为多。《随手杂录》凡三十三条,中惟周世宗事一条,南唐事一条,吴越事一条,馀皆宋事,止於英宗之初。二书事迹在崇宁甲申前,而原本次《甲申杂记》后,盖成书在后也。卷末有其从曾孙从谨跋,称先世著书散佚,隆兴元年乃得此三编於向氏抄录合为一帙。前有张邦基序,言得其本於张由仪,由仪则少从其父得於巩家敝箧中。末题甲寅五月,为高宗绍兴三年,盖向氏之本又出於张氏。当时亲传手迹,知确为巩撰,非依托矣。三书皆间涉神怪,稍近稗官,故列之小说类中。然而所记朝廷大事为多,一切贤奸进退,典故沿革,多为史传所未详,实非尽小说家言也。《甲申杂记》中李定称苏轼一条,费衮《梁溪漫志》驳其失实。今考衮谓轼诗自熙宁初始多论新法不便,至元丰二年有乌台诗案,前后不过十年,定云二三十年所作,文字殊不相合,其说是也。至谓能记二三十年作文之因,则人皆能之,似不足为东坡道,则其说未然。书中所载定语,乃云所作文字诗句引证经传,随问即答,无一字差舛。则是指其所引之书,非指其作诗之故。衮殆未审其语欤?
  △《湘山野录》·三卷、《续录》·一卷(左都御史张若溎家藏本)
  宋僧文莹撰。文莹字道温,钱塘人。《文献通考》引晁公武《读书志》以为吴僧,今案《读书志》实无吴字,《通考》误也。其书成於熙宁中,多记北宋杂事。以作於荆州之金銮寺,故以湘山为名。《读书志》作四卷,《通考》则《续录》亦作三卷,皆与今本不同,未详孰是。厉鹗《宋诗纪事》称文莹及识苏舜钦,欲挽致於欧阳修,文莹辞不往。今考录中欧阳公谪滁州一条,称文莹顷持苏子美书荐谒之,迨还吴蒙见送云云,与鹗所言正相反。岂别据他说,未及考此书耶?
  《续录》中太宗即位一条,李焘引入长编,启千古之论端,程敏政《宋纪受终考》,诋之尤力。然观其始末,并无指斥逆节之事,特后人误会其词,致生疑窦,是非作者本意,未可以为是书病也。吴开《优古堂诗话》,论其以阳郇伯妓人入道诗误为陈彭年送申国长公主为尼诗;朱翌《猗觉寮杂记》,论其载琴曲贺若一条,误贺若夷为贺若弼;姚宽《西溪丛语》,论其记宋齐邱事失实。盖考证偶疏未为大失。王士祯《古夫于亭杂录》,论其载王钦若遇唐裴度事,小说习径,亦不足深求。惟朱弁《曲洧旧闻》曰:宇文大资言,文莹尝游丁晋公门,晋公遇之厚,野录中凡记晋公事,多佐佑之。人无董狐之公,未有不为爱憎所夺者。然后世岂可尽欺,是则诚其一瑕耳。
  △《玉壶野史》·十卷(两淮盐政采进本)
  宋僧文莹撰。据晁公武《读书志》,文莹《湘山野录》,作於熙宁中。此书则作於元丰中,在《野录》之后。前有自序云,收国初至熙宁间文集数千卷,其间神道、墓志、行状、实录、奏议之类,辑其事成一家,盖与《野录》相辅而行。
  玉壶者,其隐居之地也。《文献通考》载文莹《玉壶清话》十卷,诸书所引亦多作《玉壶清话》,此本独作《野史》,疑后人所改题。然元人《南溪诗话》已引为《玉壶野史》,则其来已久矣。若曹溶《学海类编》摘其中论诗之语,别名曰《玉壶诗话》,则杜撰无稽,非古人所有也。周必大《二老堂诗话》,尝驳其记王禹偁事之讹;赵与旹《宾退录》,亦诋其误以梁固之弟为固之子;王楙《野客丛书》,又摘其误以庞籍对仁宗事为梁适。盖不无传闻失实者,然大致则多可考证云。
  △《东轩笔录》·十五卷(内府藏本)
  宋魏泰撰。泰字道辅,襄阳人,曾布之妇弟也。《桐江诗话》载其试院中因上请忿争,殴主文几死,坐是不得取应。潘子真《诗话》称其博极群书,尤能谈朝野可喜事。王铚跋范仲尹墓志,称其场屋不得志,喜伪作他人著书,如《志怪集》、《括异志》、《倦游录》,尽假名武人张师正。又不能自抑,作《东轩笔录》,用私喜怒诬蔑前人。最后作《碧云騢》,假作梅尧臣,毁及范仲淹。
  晁公武《读书志》称其元祐中记少时所闻成此书,是非多不可信。心喜章惇,数称其长,则大概已可见。又摘王曾登甲科,刘翚为翰林学士相戏事,岁月差舛,相去几二十年,则泰是书宋人无不诋諆之。而流传至今,则以其书自报复恩怨以外,所记杂事亦多可采录也。
  
  卷一百四十一 子部五十一
  ○小说家类二
  △《侯鲭录》·八卷(内府藏本)
  宋赵令畤撰。令畤字德麟,燕王德昭玄孙。元祐中签书颍州公事。坐与苏轼交通,罚金入党籍。绍兴初袭封安定郡王,同知行在大宗正事。是书采录故事诗话,颇为精赡。然如第五卷辨传奇莺莺事凡数十条,每条缀之以词,未免失之冶荡。欧阳修以艳曲数阕被诬,释文莹著《湘山野录》尚辨其枉,而令畤此书,乃著其居汝阴时挟妓事,载其诗於卷中,未免近诬。朱翌《猗觉寮杂记》亦称上元放灯增十七、十八两夜,为建隆五年,诏书以时和岁丰之故,见《太祖实录》、《三朝国史》诸书,令畤乃云:钱氏纳土进钱买两夜,亦属妄传。翌又称令畤虽因苏轼入党籍,而后附内侍谭稹以进,颇违清议,此书乃称余为元祐党人牵复过陈,举王叡昭君怨诗示张文潜,文潜云,此真先生所谓笃行而刚者云云。尤不免愧词。然令畤所与游处皆元祐胜流,诸所记录多尚有典型,是固不以人废言矣。
  △《泊宅编》·三卷(内府藏本)
  宋方勺撰。勺有《青溪寇轨》,已著录。勺家本婺州,后徙居湖州之西溪。
  湖有张志和泊舟处,后人以志和有泛宅浮家之语,谓之泊宅村。勺寓其间,因自号泊宅村翁。是编盖即是时所作也。《宋史·艺文志》载勺《泊宅编》十卷,此本仅三卷,乃商濬载入《稗海》者。明人传刻古书,每多臆为窜乱,今无别本可校,不知其为原帙否矣。所载皆元祐迄政和间朝野旧事,於王安石、张商英辈皆有不满之词,盖亦公论。至宗泽乃其乡里,而徽宗时功名未盛,故勺颇讥其好杀,则是非未必尽允。又袁文《瓮牖闲评》据《钦宗实录》,知钦宗即位之日,王黼入贺,已敕閤门使勿纳,即贬崇信军节度使,赐死於路,而勺乃记其有从幸龙德宫献诗,识者指以为谶事,则记载亦或失实。然其间遗闻轶事,摭拾甚多,亦考古者所不废。书中间有附注,如教授误据建版坤为金一条,言不欲显其姓名,而条下注曰姚祐尚书也;又秦观赠妓陶心词一条,条下注曰此乃误记东坡词云云。
  皆似非勺之自注。然详其词气,当亦宋人笔也。
  △《珍席放谈》·二卷(永乐大典本)
  宋高晦叟撰。晦叟仕履无可考。所纪上自太祖,下及哲宗时事,则崇宁以后人也。是书《宋史·艺文志》不著录,惟《文渊阁书目》载有一册,世无传本。
  今散见於《永乐大典》者,尚可裒辑成编。谨采集排缀,厘为上、下二卷。书中於朝廷典章制度沿革损益及士大夫言行可为法鉴者,随所闻见,分条录载。如王旦之友悌,吕夷简之识度,富弼之避嫌,韩琦之折佞,其事皆本传所未详,可补史文之阙。特间加评论,是非轩轾,往往不能持平。又当王氏学术盛行之时,於安石多曲加回护,颇乖公议。然一代掌故,犹藉以考见大凡。所谓识小之流,於史学固不无裨助也。
  △《铁围山丛谈》·六卷(浙江鲍士恭家藏本)
  宋蔡绦撰。条字约之,自号百衲居士,兴化仙游人,蔡京之季子也。官至徽猷阁待制。京败,流白州以死。《宋史》附载京传末,称宣和六年京再起领三省,目昏眊不能视事,悉决於绦。凡京所判,皆绦为之,且代京入奏。由是恣为奸利,窃弄威柄。宰臣白时中、李邦彦惟奉行文书。其罪盖与京等。曾敏行《独醒杂志》则载绦作《西清诗话》,多称引苏、黄诸人竟以崇尚元祐之学,为言者论列。盖虽盗权怙势,而知博风雅之名者。陈振孙《书录解题》称《西清诗话》乃绦使其客为之。殆以蔡攸领袖书局,懵不知学,为物论所不归,故疑绦所著作亦出假手。然此书作於窜逐之后,党与解散,谁与捉刀?而叙述旧闻,具有文采,则谓之骄恣纨袴则可,不能谓之不知书也。书中称高宗为今上。谢石相字一条,称中原倾覆后二十一年,为绍兴十七年。徽宗买茴香一条,称中兴岁戊辰,为绍兴十八年。又赵鼎亦卒於绍兴十七年,而此书记鼎卒后王趯坐调护鼎被劾罢官,过白州见绦之事,是南渡后二十馀年尚谪居无恙,亦可云倖逃显戮矣。绦所作《北征纪实》二卷,述伐燕之事,陈振孙谓其归罪童贯、蔡攸,为蔡京文饰。此书所叙京事,亦往往如是。如史称京患言者议己,作御笔密进,乞徽宗亲书以降,绦则称政和三四年上自揽权纲,政归九重,皆以御笔从事。史称京由童贯以进,又称宦官宫妾合词誉京,绦则称京力遏宦官,遏之不得,更反折角。史称范祖禹、刘安世皆因京远窜,绦则谓京欲援复安世及陈瓘而不能,己则与祖禹子温最相契。
  其巧为弥缝,大抵类此。惟於其兄攸无恕词,盖以攸尝劾绦,又请京杀绦故也。
  至於元祐党籍,不置一语,词气之间,颇与其父异趣。於三苏尤极意推崇,而丁仙现一条,乃深诋王安石新法,则仍其《西清诗话》之旨也。他如述九玺之源流,玄圭之形制,九鼎之铸造,三馆之建置,大晟乐之宫律,及徽宗五改年号之义,公主初改帝嬴,后改帝姬之故,《宣和书谱》、《画谱》、《博古图》之缘起,记所目睹,皆较他书为详核。以及辨禁中无六更之例,宫花有三等之别,俗谚包弹之始,粤人鸡卜之法,诸葛氏笔,张滋墨,米芾研山,大观端研,玻璃母,龙涎香,蔷薇水,沈水香,合浦珠,镇库带,藕丝灯,百衲琴,建溪茶,姚黄花诸条,皆足以资考证,广异闻。又如陈师道《后山诗话》称苏轼词如教坊雷大使舞,诸家引为故实,而不知雷为何人,观此书,乃知为雷中庆,宣和中以善舞隶教坊。
  《三经新义》宋人皆称王安石,观此书,乃知惟《周礼》为安石亲笔,《诗》、《书》二经实出王雱。又徽宗绘事世称绝艺,观此书,乃知皆画院供奉代为染写,非真自作,尤历来赏鉴家所未言。其人虽不足道,以其书论之,亦说部中之佳本矣。《文献通考》作五卷,此本实六卷,或《通考》为传写之误欤。
  △《国老谈苑》·二卷(浙江鲍士恭家藏本)
  旧本题夷门隐叟王君玉撰。考陈振孙《书录解题》、《宋史·艺文志》作《国老闲谈》,卷数与此相合,而注称夷门君玉撰,不著其姓。然则此名后人所改,王字亦后人所增也。是编所纪乃宋太祖、太宗、真宗三朝杂事,於当时士大夫颇有所毁誉,尤推重田锡而贬斥陶穀,其馀如冯拯诸人,俱不免於微词。虽间或抑扬过情,而大致犹据实可信。如范质不受赂遗,窦仪议令皇帝开封尹署敕,赵普请从征上党,曹彬平蜀回囊中惟图书诸条,《宋史》皆采入本传中。他亦多叙述详赡,足与史文相参考。惟记太祖清流关之战,谓临阵亲斩伪骁将皇甫晖,不知晖兵败见擒,送寿州行在,周世宗尚赐以金带鞍马,因创甚不肯治而死,并非戮之阵前。又谓是时环滁僧寺皆鸣钟,遂为定制。案滁人一日五时鸣钟,乃后人感晖之义,以资追荐,亦非为太祖助战而起,此则传闻之讹异,未可概从。至谓太宗响用老成,寇准欲求速进,遂饵地黄、芦菔以求白发,恐准亦未必至是也。
  △《道山清话》·一卷(内府藏本)
  不著撰人名氏。《说郛》摘其数条刻之,题曰宋王暐。案书末有暐跋语云,先大父国史在馆阁最久,多识前辈,尝以闻见著《馆秘录》、《曝书记》并此书为三。仍岁兵火,散失不存。近方得此书於南丰曾仲存家,因手抄藏,示子孙。
  后题建炎四年庚戌,孙朝奉大夫主管亳州明道宫,赐紫金鱼袋暐书。则撰此书者乃暐之祖,非暐也。周煇《清波杂志》称成都富春坊火诗,乃洛中名德之后,号道山公子者所作,亦不言其姓氏。书中记元祐五年其父为贺辽国正旦使,论范纯仁、吕公著事,归奏哲宗。哲宗命寄书纯仁。后纯仁再相,哲宗问曾见李某书否。
  则撰此书者李姓,非王姓也。然考李焘《通鉴长编》,是年八月庚戌,命吏部郎中苏注、户部郎中刘昱为正旦使,供备库使郭宗颜、西京左藏库副使毕可济副之。
  后郭宗颜病,改遣西头供奉官閤门陆孝立,无李姓者在其间。而所称去年范纯仁出守颍昌,吕公著卒於位事。考二人本传,实均在元祐四年。则五年字又不误,不审其何故也,或苏字刘字传写讹为李欤。所记终於崇宁五年,则成书当在徽宗时。书中颇诋王安石之奸,於伊川程子及刘挚亦不甚满。惟记苏、黄、晁、张交际议论特详。其为蜀党中人,固灼然可见矣。其书皆记当代杂事。王士祯《居易录》尝讥其误以两张先为一,今考《欧阳修集》张子野墓志铭,《苏轼集》张子野诗集跋及定风波引,士祯之说信然。又所记陈彭年对真宗墨智墨允出春秋少阳事,称上令秘阁取此书,既至彭年令於第几版寻检,果得之云云,其说颇诬。案《春秋·少阳篇》,隋、唐志已不著录,彭年安得见之?宋秘阁又何自有之。今考皇侃《论语疏》、陆德明《经典释文》、邢昺《论语疏》皆引春秋少阳此条,其时尚未有昺疏,彭年所举,非陆氏书,则皇氏书耳。是则传闻者失实,此书因而误载也。
  △《墨客挥犀》·十卷(兵部侍郎纪昀家藏本)
  宋彭乘撰。案北宋有两彭乘,一为华阳人。真宗时进士,官至翰林学士,《宋史》有传,其作此书者则筠州高安人,史不载其仕履,故始末无可考见。书中称尝为中书检正,又称至和中赴任邕州,而不言其为何官,又自称尝至儋耳。
  其所议论,大抵推重苏、黄,疑亦蜀党中人也。陈振孙《书录解题》载此书十卷,续十卷,称不知撰人名氏。今本为商濬刻入《稗海》者,卷首直题彭乘姓名,盖以书中所自称名为据,而止有十卷,则已佚其续集矣。书中如陈莹中言后苑牧豭犭屯、潘大临作满城风雨近重阳诗、彭渊材游兴国寺诸条,惠洪所作《冷斋夜话》亦载之,皆全同其文,不易一字。惠洪本高安彭氏子,与乘同族同时,不应显相蹈袭若此。又如魏舒诣野店张华博物、傅融有三子诸条,皆全录《晋书》、《北魏书》原文,别无考证,亦不相类。疑原本残阙,后人又有所窜入。然於宋代遗闻轶事,以及诗话文评,徵引详洽,存之亦颇资参考焉。
  △《唐语林》·八卷(永乐大典本)
  宋王谠撰。陈振孙《书录解题》云,长安王谠正甫,以唐小说五十家,仿《世说》分三十五门,又益十七门为五十二门。晁公武《郡斋读书志》云未详撰人,效《世说》体,分门记唐世名言,新增嗜好等十七门,馀皆仍旧。马端临《经籍考》引陈氏之言,入小说家。又引晁氏之言入杂家。两门互见,实一书也。
  惟陈氏作八卷,晁氏作十卷,其数不合。然陈氏又云《馆阁书目》十一卷,阙记事以下十五门,另一本亦止八卷,而门目皆不阙。盖传写分并,故两本不同耳。
  谠之名不见史传。考书中裴佶一条,佶字空格,注云御名。宋惟徽宗讳佶,则谠为崇宁大观间人矣。是书虽仿《世说》,而所纪典章故实,嘉言懿行,多与正史相发明。视刘义庆之专尚清谈者不同。且所采诸书,存者亦少,其裒集之功,尤不可没。明以来刊本久佚,故明谢肇淛《五杂俎》引杨慎语,谓《语林》罕传,人亦鲜知。惟武英殿书库所藏,有明嘉靖初桐城齐之鸾所刻残本。分为上、下二卷,自德行至贤媛止十八门。前有之鸾自序,称所得非善本,其字画漫漶,篇次错乱,几不可读。今以《永乐大典》所载,参互校订,删其重复,增多四百馀条。
  又得原序目一篇,载所采书名及门类总目,当日体例,尚可考见其梗概。惟是《永乐大典》各条散於逐韵之下,其本来门目,难以臆求,谨略以时代为次,补於刻本之后,无时代者又后之,共为四卷。又刻本上、下二卷,篇页过繁,今每卷各析为二,仍为八卷,以还其旧。此书久无校本,讹脱甚众,文义往往难通,谨取新、旧唐书及诸家说部,一一详为勘正。其必不可知者,则姑仍原本,庶不失阙疑之义焉。
  △《枫窗小牍》·二卷(内府藏本)
  不著撰人名氏。前有明海盐姚士粦序,以书中所载先三老一条,证以洪适隶释袁良碑,知其姓袁。又有少长大梁,及侨寓临安语,可知其乡贯。其名则终莫得详。查慎行注苏轼来鹤亭诗,引为袁褧,未详何据。褧实明人,疑慎行误也。
  上卷记见崇宁间作大鬓方额,下卷言嘉泰二年月食事,即以崇宁末年而计,亦相距九十七年,旧本题百岁老人,不诬也。所记多汴京故事,如艮狱、京城、河渠、宫阙、户口之类,多可与史传相参,其是非亦皆平允。惟洪刍以搜括金银之日,势劫内人,徵歌佐酒,其罪不可胜诛,长流海岛,宋法已为宽纵。此乃力辨其无辜,则纰缪之甚,不足徵据矣。
  △《南窗记谈》·一卷(编修程晋芳家藏本)
  不著撰人名氏。多记北宋盛时事。淳熙中袁文作《瓮牖闲评》,已引其书,则作於孝宗以前。而中有叶梦得问章惇济一条,又有近傅崧卿给事馈冰云云。梦得为绍圣四年进士,高宗时终於知福州。崧卿为政和五年进士,高宗时终於中书舍人给事中。则是书当在南北宋间也。中载叶景修述延祐戊午开元宫立虞集碑一条,乃元仁宗五年事,殊不可解。检核别本,此条独低二格书之。乃知上一条记蔡宽夫在金陵,凿地丈馀,得灶灰及朱漆匕箸事,元人读是书者,因记王眉叟掘地丈馀,得花台鱼池事,批於其旁,故称与此事相同云云。此事即指蔡宽夫事也。
  曹溶所藏之本,因传写者不究文义,一概录作正文,故致是讹异耳。其书凡二十三条。袁文所引卫大夫一条,此本不载,盖已非完书。然所记多名臣言行,及订正典故,颇足以资考证。惟袁州女子登仙一条,庞籍见天书一条,颇涉语怪。然籍见天书一事,《曲洧旧闻》已载之。盖宋人说部之通例,固无庸深诘者矣。
  △《过庭录》·一卷(内府藏本)
  宋范公偁撰。公偁仕履未详。据其所言,乃仲淹之玄孙,而不言其曾祖为谁。
  观其称纯礼为右丞,纯粹为五侍郎,则必非纯礼、纯粹二人之后。纯祐惟一子曰正臣,官太常寺太祝,与所言祖光禄者不合,则亦非纯祐之后。考纯仁传末称二子正平、正思。此书皆称为伯祖,则并似非纯仁后。惟纯仁传中有没之日,幼子五孙皆未官语。正平传中亦称以遗泽官推与幼弟,后蔡京兴伪造纯仁行状之狱,正思与正平争承。则纯仁没时,正思已不年幼。知纯仁尚有一幼子,光禄即所荫之官。公偁之父,盖即其子。书中称其於纯仁没后,未及释服而卒,故后来不预行状事。而史遂但称纯仁子二人耳。以是推之,知为纯仁之曾孙也。其书多述祖德,皆绍兴丁卯戊辰间闻之其父,故命曰过庭。语不溢美,犹有淳实之遗风。惟纯礼自政府出守颍昌,史以为王诜之谮,此则以为中官阎守忠之谮。则未知孰是也。中亦间及诗文杂事,如记宋祁论杜诗实下虚成语,记苏轼论中岳画壁似韩愈南海碑语,皆深有理解。其他苏、黄集外文及燕照邻、崔鶠诸人诗词,亦多可观。独黄须客事,而称为已佚之异书,则偶误记耳。
  △《萍洲可谈》·三卷(永乐大典本)
  宋朱彧撰。彧字无惑,乌程人。是书《文献通考》著录三卷,而左圭刻入《百川学海》,陈继儒刻入《秘笈》者,均止五十馀条,不盈一卷。陶宗仪《说郛》所录更属寥寥。盖其本久佚,圭等特於诸书所引,掇拾残文,以存其概,皆未及睹三卷之本也。惟《永乐大典》徵引颇繁,裒而辑之,尚可复得三卷。谨排纂成编,以还其旧。虽散佚之馀,重为缀缉,未必毫发无遗,然较左、陈诸家所刊,几赢四倍。约略核计,已得其十之八九矣。彧之父服,元丰中以直龙图阁历知莱、润诸州,绍圣中尝奉命使辽,后又为广州帅,故彧是书多述其父之所见闻,而於广州蕃坊市舶,言之尤详。考之《宋史》,服虽坐与苏轼交游贬官,然实非元祐之党。尝有隙於苏辙,而比附於舒亶、吕惠卿。故彧作是书,於二苏颇有微词,而於亶与惠卿则往往曲为解释。甚至元祐垂帘,有政由帷箔之语。盖欲回护其父,不得不回护其父党;既回护其父党,遂不得不尊绍圣之政,而薄元祐之人。
  与蔡绦《铁围山丛谈》同一用意,殊乖是非之公。然自此数条以外,所记土俗民风,朝章国典,皆颇足以资考证。即轶闻琐事,亦往往有裨劝戒。较他小说之侈神怪,肆诙嘲,徒供谈噱之用者,犹有取焉。
  △《高斋漫录》·一卷(永乐大典本)
  宋曾慥撰。慥有《类说》,已著录。《类说》自序,以为小道可观,而归之於资治体,助名教,供谈笑,广见闻。其撰述是书,亦即本是意。上自朝廷典章,下及士大夫事迹,以至文评、诗话,诙谐、嘲笑之属,随所见闻,咸登记录。中如给舍之当服赪带,不历转运使之不得为知制诰,皆可补史志所未备。其徵引丛杂,不无琐屑,要其可取者多,固远胜於游谈无根者也。陈振孙《书录解题》载此书二卷,世鲜流传。近时曹溶尝采入《学海类编》,而只存五页,盖自他书抄撮而成,姑以备数,遗漏宏多。今从《永乐大典》各韵中捃摭裒辑,视溶所收多逾什之三四,其或溶本有之,而《永乐大典》失载者,亦参校补入。略用时代铨次,合为一卷。虽未必慥之完帙,然大略亦可睹矣。
  △《默记》·三卷(两淮马裕家藏本)
  宋王铚撰。铚有《补侍儿小名录》,已著录。此编多载汴都朝野遗闻,末一条乃考正陈思王《感甄赋》事。周煇《清波杂志》尝疑其记尹洙扼吭之妄。
  又其中所引《江南野史》李后主小周后事,参校马、陆二家《南唐书》,无此文,则亦不能无误。然铚熟於掌故,所言可据者居多。如宋太祖以周世宗幼子赐潘美为子事,似不近理,而证以王巩所记,乃并其子孙世系一一有徵,则尹洙事或传者已甚,巩未察而书之。小周后事则今本《江南野史》已非完书,其文在佚篇之内,均未可知,未必尽构虚词也。惟所记王朴引周世宗夜至五文河旁见火轮小儿,知宋将代周一事,涉於语怪。颇近小说家言,不可据为实录耳。
  △《挥麈前录》·四卷、《后录》·十一卷、《第三录》·三卷、《馀话》·二卷(河南巡抚采进本)
  宋王明清撰。明清字仲言,汝阴人。庆元中寓居嘉兴。《书录解题》称其官曰朝请大夫,《宋诗纪事》则曰泰州倅,未详孰是也。是编皆其劄记之文。前录为乾道丙戌,奉亲会稽时所纪,多国史中未见事。自跋谓记忆残阙,以补《册府》之遗是也。末附沙随程迥、临汝郭九惠二跋,李垕一简,及庆元二年实录院移取《挥麈录》牒交二道。后录为绍熙甲寅,武林官舍中所纪,有海陵王禹锡跋。
  《第三录》为庆元初请外时所纪,於高宗东狩事独详。馀话兼及诗文碑铭,补前三录所未备,有浚仪赵不譾跋。晁公武《读书志》云,总二十三卷。今止二十卷。《文献通考》云,《前录》三卷。今四卷。《后录》自跋云,厘为六卷。今多五卷。盖久经后人分并,故卷帙不齐如此。明清为王铚之子,曾纡之外孙,纡为曾布第十子,故是录於布多溢美。其记王安石殁,有神人幢盖来迎,而於米芾极其丑诋,尤不免轩轾之词。赵彦卫《云麓漫抄》尝议其载张耆宴侍从诸臣事,为不近事理,王士祯《古夫于亭杂录》亦议其载岁祀黄巢墓事,为不经之谈。然明清为中原旧族,多识旧闻。要其所载,较委巷流传之小说,终有依据也。
  △《玉照新志》·六卷(内府藏本)
  宋王明清撰。此书多谈神怪及琐事,亦间及朝野旧闻,及前人逸作。所载胡舜申《己酉避乱录》,颇诋諆韩世忠,明清不为置辨。盖当时相去甚近,毁誉纠纷,尚未论定。宋齐愈狱牍一条,深不满於李纲,则《朱子语类》亦有是语,非好诋諆正人。他如王尧臣《谏取燕云疏》,李长民《广汴都赋》,姚平仲拟劫寨破敌露布,皆载其全文,足资参证。又如载曾布、冯燕《水调歌头》排遍七章,为词谱之所未载,亦足以见宋时大曲之式。盖明清博物洽闻,兼娴掌故,故随笔记录,皆有裨见闻也。其曰《玉照新志》者,自序谓得一玉照於永嘉鲍子正,又获米南宫书玉照二字,揭之寓舍,因以名其所著书云。
  △《投辖录》·一卷(内府藏本)
  宋王明清撰。是书乃其晚年所作。见於《书录解题》者一卷,与此本相同。
  其以投辖为名者,陈振孙谓所记皆奇闻异事,客所乐听,不待投辖而留也。所列凡四十四事,大都掇拾丛碎,随笔登载,不能及《挥麈录》之援据赅洽,有资考证,然故家文献,所言多信而有徵,在小说家中,犹为不失之荒诞者。惟第六条之首,原阙四行,乃传写者所脱佚,今已不可考矣。书中於每条之下多注所闻之人。今考其江彦文一条下,注闻之陆务观。任荩臣、虹县良家子二条下,注闻之僧祖秀。祖秀乃宣和旧人,即作《艮岳记》者,明清犹及见之,而又下见陆游。
  其称己未岁金人归我河南地者,为高宗绍兴九年。又称甲戌岁者,乃宁宗嘉定七年。则明清之老寿,可以概见,宜其於轶闻旧事,多所谙悉也。
  △《张氏可书》·一卷(永乐大典本)
  案《张氏可书》,《宋史·艺文志》、陈振孙《书录解题》、晁公武《读书志》皆不著录,《文渊阁书目》载有一册,亦不详撰人名氏,惟《爱日斋丛抄》引其中司马光、文彦博论僧换道流一事,称为《张知甫可书》。知甫不知何许人。
  今考书中所纪,有仆顷在京师,因幹出南薰门事,又有见海贾鬻龙涎香於明节皇后阁事。是在宣和之初,尝官汴京。中间复有绍兴丁巳、戊午纪年,及刘豫僣号中原事,则入南渡后二十馀年矣。盖其人生於北宋末年,犹及见汴梁全盛之日,故都遗事,目击颇详。迨其晚岁,追述为书,不无沧桑今昔之感。故於徽宗时朝廷故实,纪录尤多,往往意存鉴戒。其馀琐闻佚事,为他说家所不载者,亦多有益谈资。虽诙谐神怪之说,杂厕其间,不免失於冗杂,而案其本旨,实亦孟元老《东京梦华录》之流,未尝不可存备考核也。其书原本已佚,今据《永乐大典》收入各韵内者,采掇裒辑,共得五十条,谨编为一卷,以存其概云。
  △《闻见前录》·二十卷(内府藏本)
  宋邵伯温撰。伯温有《易学辨惑》,已著录。伯温藉邵子之绪,犹及见元祐诸耆旧,故於当时朝政,具悉端委。是书成於绍兴二年。前十六卷记太祖以来故事,而於王安石新法始末,及一时同异之论,载之尤详。其论洛、蜀、朔三党相攻,惜其各立门户,授小人以间,又引程子之言,以为变法由於激成,皆平心之论。其记灯笼锦事出文彦,於事理较近。其记韩、富之隙由撤帘不由定策,亦足以订强至家传之讹。周必大跋吕献可墓志,谓伯温是书,颇多荒唐,凡所书人及其岁月,鲜不差误。殆好恶已甚之词,不尽然也。十七卷多记杂事,其洛阳、永乐诸条,皆寓麦秀黍离之感。十八卷至二十卷皆记邵子之言行,而殇女转生,黑猿感孕,意欲神奇其父,转涉妖诬。又记邵子之言,谓老子得《易》之体,孟子得《易》之用,文中子以佛为西方圣人,亦不以为非,似乎附会。至投壶一事,益猥琐不足纪。盖亦择焉不精者,取其大旨可耳。
  △《清波杂志》·十二卷、《别志》·三卷(内府藏本)
  宋周煇撰。煇字昭礼,邦彦之子。厉鹗《宋诗纪事》附载马曰琯之言曰:旧本《清波杂志》有张贵谟序,书中煇俱作燀,应从之。按是编为影宋精本,书中俱作煇,张贵谟序亦存,恐曰琯所见者或转是讹本。煇自题曰淮海人,而《两浙名贤录》载之。书中有祖居钱塘后洋街语,则煇实自浙迁淮也。是书之末,有张斯中、张、陈晦、杨寅、张岩、龚颐正、徐似道等七跋,皆同时人。似道称煇为处士,然煇曾试宏词,奏名见之书中,或当时未就官耶?《别志》又自称尝至金国,益不可解,或随出使者行也。清波为杭州城门之名,绍兴中煇寓其地,因以名书。所记皆宋人杂事。方回桐江续集力诋其尊王安石之非。考书中称煇之曾祖与安石为中表,盖亲串之闲,不无回护,犹之王明清《挥麈》诸录曲为曾布解耳。知其私意所在则可,以此尽废其书,则又门户之见矣。是书原本十二卷,商濬《稗海》作三卷,盖明人刊本,多好合并删削,不足为异。诸跋并称二志,惟龚颐正跋作三志。考宋人著书,率以前、后、别、续、新分为五集,则《别志》之前似乎当有后志。然《别志》中但称前志,不及后志,嘉靖戊申姚舜牧跋,亦但称杂志十二卷,《别志》三卷,则自明以来,惟此两集。或颐正跋三字误欤?
  △《鸡肋编》·三卷(江西巡抚采进本)
  宋庄季裕撰。季裕名绰,以字行,清源人。其始末未详。惟吕居仁《轩渠录》记其状貌清癯,人目为细腰宫院子。又薛季宣《浪语集》有季裕《筮法新仪》序,亦皆不著其生平。据书中年月,始於绍圣,终於绍兴,盖在南北宋之间。又尹孝子一条,自称尝摄襄阳尉,又原州棠树一条,称作倅临泾,李倢食糟蟹一条,称官於顺昌,瑞香亭一条,称官於澧州,其为何官,则莫可考矣。此书前有自序,题绍兴三年二月五日,而所记有绍兴九年事,疑书成之后,又续有所增。世无刊本。陶宗仪《说郛》仅录其二三十条,此本较《说郛》所载约多五倍,后有至元乙卯仲春月观陈孝先跋曰,此书庄绰季裕手集也。绰博物洽闻,有《杜集援证》、《灸膏肓法》、《筮法新仪》行於世。闻其他著述尚多,惜未之见。此书经秋壑点定,取以为悦生随抄,而讹谬最多,因为是正如右,然扫之如尘,尚多有疑误云云。盖犹季裕之完本也。季裕之父在元祐中与黄庭坚、苏轼、米芾诸人游,季裕犹及识芾及晁补之,故学问颇有渊源,亦多识轶闻旧事。书中如不知《龙城录》为同时王铚所作,反据以驳《金华图经》之类,间失考证。然可取者多。其记辽宋誓书一条,大旨以和议为主,亦各抒所见。季裕方浮沉郡县,具当时朝士附合秦桧者固自有殊。统观其书,可与后来周密《齐东野语》相埒,非《辍耕录》诸书所及也。
  △《闻见后录》·三十卷(江西巡抚采进本)
  宋邵博撰。博字公济,伯温子也。是编盖续其父书,故曰后录。其中论复孟后诸条,亦有与前录重出者。然伯温所记多朝廷大政,可裨史传。是书兼及经义、史论、诗话,又参以神怪俳谐,较前录颇为琐杂。又伯温书盛推二程,博乃排程氏而宗苏轼。观所记游酢、谢良佐之事,知康节没后,程氏之徒欲尊其师而抑邵,故博有激以报之。盖怙权者务争利,必先合力以攻异党,异党既尽,病利之不独擅,则同类复相攻。讲学者务争名,亦先合力以攻异党,异党既尽,病名之不独擅,则同类亦相攻。固势之必然,不足怪也。至其汇辑疑孟诸说,至盈三卷,证《碧云騢》真出梅尧臣手,记王子飞事称佛法之灵。记汤保衡事推道教之验,论晏殊薄葬之非,诋赵鼎宗洛学之谬。皆有乖邵子之家法。他若以元稹诗作黄巢之类,引据亦颇疏略。惟其辨宣仁之诬,载司马光《集外章疏》之类,可资考订。
  议《通鉴》削屈原之非,驳王安石取冯道之谬,辨伊川《易传》非诋垂帘,证绍兴玉玺实非和璧,论皆有见,谈诗亦多可采。宋人说部,完美者稀,节取焉可矣。
  △《北窗炙輠录》·一卷(浙江鲍士恭家藏本)
  宋施德操撰。德操有《孟子发题》,已著录。是书炙輠之名,盖取义淳于髡事。然所记多当时前辈盛德可为士大夫观法者,实不以滑稽嘲弄为主,未审何以命此名也。德操与张九成友善,故《孟子发题》附刻於《横浦集》末。其学问则九成纯耽禅悦。德操多称道二程,虽间一及苏氏,而不甚郑重。其第一条即言王氏新法由於激成,以阐明程子之意,则宗洛而不宗蜀,其微意固可概见。惟林灵素妖妄蛊惑,实方士中桀黠之雄,而德操称其有活人之心,未免好为异论。又解孟子万物皆备一条,尤近荀卿性恶之旨。其横浦之学偶相渐染,故立是异说欤?
  瑕瑜不掩,分别观之可也。德操病废终身,行事无所表见,《志乘》至不载其姓名,其书明以来传本亦稀。朱彝尊始得是本於海盐,乃稍稍传抄流播。残编蠹蚀,几佚幸存,亦可云希覯之秘笈矣。
  △《步里客谈》·二卷(永乐大典本)
  宋陈长方撰。长方字齐之,侯官人。绍兴戊午进士第,官江阴县学教授。初,长方父侁为洪州录事,卒於官。长方奉母居吴,依其外祖太仆寺卿林且,家於步里,遂以名书。《宋史·艺文志》载陈唯室《步里客谈》一卷。唯室即长方之别号,盖《宋史》荒谬,未考其名。胡伯能作《长方行状》,称所著有《步里谈录》二卷,亦即此书。盖初名《谈录》,后乃改今名也。所记多嘉祐以来名臣言行,而於熙宁、元丰之间邪正是非,尤三致意。其论元祐党人不皆君子,足破假借标榜之习。其引陈瓘与杨时书,讥欲裂白麻之非礼,亦深明大体,所见迥在宋人之上。至於评论文章,颇多可采。如谓陈师道李杜齐名吾岂敢,晚风无树不鸣蝉句,与黄庭坚坐对真成被花恼,出门一笑大江横句,皆学杜甫缚鸡行,而陈为不类。又引王刚中语,谓文字使人击节赏叹,不如使人肃然起敬;又谓文章态度如风云变灭,水波成文,直因势而然,以议苏轼数拟盘谷序之非,皆为有见。至谓月自有光,非受日之光一条,由不知推步之术,谓肾无左右一条,由不知诊候之方,置之不论可矣。此书《宋志》作一卷,与胡伯能状不合,盖传写之误。今散见《永乐大典》者,裒而辑之,尚得五十八条。谨以类排纂,从胡伯能所记,仍厘为二卷。
  △《桯史》·十五卷(浙江鲍士恭家藏本)
  宋岳珂撰。珂有《九经三传沿革例》,已著录。是编载南北宋杂事,凡一百四十馀条,其间虽多俳优诙谑之词。然惟金华士人著命司诸条不出小说习气,为自秽其书耳。馀则大旨主於寓褒刺,明是非,借物论以明时事,非他书所载,徒资嘲戏者比。所记遗事,惟张邦昌、刘豫二册文可以不存。又康与之题徽宗画一条为张端义《贵耳集》所驳,敖陶孙讥韩侂胄诗一条与叶绍翁《四朝闻见录》互异,亦偶然失实。至於石城堡塞、汴京故城诸条,皆有关於攻取形势。他如汤岐公罢相,施宜生,赵希先节概,叶少蕴内制,乾道受书礼,范石湖一言悟主,紫宸廊食,燕山先见,大散论赏书,秦桧死报,郑少融迁除,任元受启,陈了翁始末,开禧北征,二将失律,爱莫助之图,庆元公议,黄潜善诸条,皆比正史为详备。所录诗文,亦多足以旁资考证,在宋人说部之中,亦王明清之亚也。惟其以《桯史》为名,不甚可解。考《说郛》载柳珵常侍言旨,其第一条记明皇迁西内事,末云此事本在朱崖太尉所续《桯史》第十六条内。则李德裕先有此名(案:此书《唐志》不著录,疑即德裕次柳氏旧闻之别名也),珂盖袭而用之。
  然《考工记》曰:轮人为盖,达常为围三寸,桯围倍之。注曰:桯,车杠也。
  《说文解字》曰:桯,床前几也。皆与著书之义不合。至《广韵训》为碓桯,《集韵》训与楹同,义更相远。疑以传疑,阙所不知可矣。毛晋刻本末有附录一卷,前为《岳飞传》及飞遗文并珂诗文各一首,已与此书无关。又附明刘瑞孝娥井铭、王公祠记各一篇,尤足验非此书所旧有。今并删之,庶不溷简牍焉。
  △《独醒杂志》·十卷(两淮盐政采进本)
  宋曾敏行撰。敏行字达臣,自号浮云居士,又曰独醒道人,又曰归愚老人,吉水人。吉水属庐陵郡,故又自题曰庐陵。曾祖孝先,祖君彦,皆当熙宁之时不肯以新学干科第。故敏行守其家法,多与正士游,胡铨、杨万里、谢谔皆其友也。
  年甫二十,以病废不能仕进,遂专意学问,积所闻见成此书。其子三聘编为十卷,以樊仁远所作行状及铨所作哀词附后,万里序之,谔跋之。后赵汝愚、周必大、楼钥亦皆为之跋。书中多纪两宋轶闻,可补史传之阙。间及杂事,亦足广见闻。
  於南渡后刘、岳诸将皆深相推挹,而於秦桧则惟记与翟妆文诟争一事,亦不甚置是非。於泰熺登第一事,亦仅借崔颀以寓之。考敏行卒於淳熙二年,去桧未远,殆犹有所避欤。书中称风鸢造自韩信,而不言所据。案唐李冘《独异志》载有是说,小说妄谈,於古无徵。又唐改正月晦日为中和节,载於邺侯家传,当时尝以命题试士,其诗载於《文苑英华》,本非僻事,崦试官谬举清明寒食之说,敏行亦不能纠正,盖以记录为主,不以考证为主也。但如仁宗朝二卫士论贵贱事,乃因朝野佥载唐魏徵事而影撰(案:此事先载《能改斋漫录》中,《宾退录》尝辨之),京师知术者埋金事,乃因《国史补遗》晋隗炤事影撰。(见《太平广记》二百十六卷。)敏行皆不辨而述之。又蔡绦勒停,乃为其兄攸所轧,见《宋史·蔡京传》,而云以《西清诗话》为言者所劾;伪吕洞宾诗乃福州黄待聘所撰,当时已捕斩於马行街,见耿延禧《林灵素传》,(案:此传载《宾退录》第一卷。)
  而云真有洞宾现化事,尤失之不考。至於欲以人挽独轮车为阵,尤如儿戏,其谬更甚於房琯。杨万里序乃盛称之,可谓舍所长而誉所短矣。
  △《耆旧续闻》·十卷(浙江鲍士恭家藏本)
  案此书世有二本。一本题曰南阳陈鹄录正,似乎旧有此书,鹄特缮写校勘之,一本题曰陈鹄西塘撰,则又为鹄所自作。疑不能明。然诸书援引,并称陈鹄《耆旧续闻》,或题鹄撰者近之欤?鹄始末无考。书中载陆游、辛弃疾诸人遗事,又自记尝与知辰州陆子逸游,则开禧以后人也。所录自汴京故事及南渡后名人言行,捃拾颇多,间或於条下夹注书名及所说人名字,盖亦杂采而成。其间如政和三年与外弟赵承国论学数条,乃出吕好问手帖,而杂置诸条之中,无所辨别,竟似承国为鹄之外弟。又称朱翌为待制公,陆轸为太傅公,沿用其家传旧文,不复追改,亦类於不去葛龚。然所据皆南渡以后故家遗老之旧闻,故所载多元祐诸人绪论,於诗文宗旨,具有渊源。又如驳《苕溪渔隐丛话》议东坡《卜算子词》之非,据宋祁奏议摘欧阳修撰薛参政墓志之误,亦颇有考据。虽丛谈琐语,间伤猥杂,其可采者要不少也。
  △《四朝闻见录》·五卷(江苏巡抚采进本)
  宋叶绍翁撰。绍翁自署龙泉人。又书中载程公许与论真德秀谥议手柬,字之曰靖逸,而厉鹗《宋诗纪事》称其字嗣宗,建安人,与自述互异。考所载高宗航海一条,自称本生祖曰李颖士,建之浦城人,则建安其祖籍欤?其历官始末无考。
  观所记庚辰京城灾周端朝讽其论事一条,及与真德秀私校殿试卷一条,则似亦尝为朝官,其所居何职则不可详矣。所录分甲、乙、丙、丁、戊五集,凡二百有七条。甲、乙、丙、戊四集皆杂叙高、孝、光、宁四朝轶事,各有标题,不以时代为先后。惟丁集所记仅宁宗受禅、庆元党禁二事,不及其他。绍翁与真德秀游,故其学一以朱子为宗,然卖武夷山一条乃深惜朱在之颓其家声(案:在,朱子之子,时官户部侍郎),无所隐讳。则非攀援门户者比,故所论颇属持平。南渡以后诸野史足补史传之阙者,惟李心传之《建炎以来朝野杂记》号为精核,次则绍翁是书。陈郁《藏一话腴》尝摘其误,以刘禹锡题寿安甘棠驿诗为赵仲湜游天竺诗一条,周密《齐东野语》尝摘其光宗内禅慈懿於卧内取玺一条,又摘其函韩侂胄首求和误称由章良能建议一条。又摘其南园香山一条,盖小小讹异,记载家均所不免,不以是废其书也,惟王士祯《居易录》谓其颇涉烦碎,不及李心传书。
  今核其体裁,所评良允。故心传书入史部,而此书则列小说家焉。
  △《癸辛杂识前集》·一卷、《后集》·一卷、《续集》·二卷、《别集》·二卷(两江总督采进本)
  宋周密撰。密有《武林旧事》,已著录。是编以作於杭州之癸辛街,因以为名。与所作《齐东野语》大致相近。然野语兼考证旧文,此则辨订者无多,亦皆非要义;《野语》多记朝廷大政,此则琐事杂言居十之九,体例殊不相同,故退而列之小说家,从其类也。明商濬《稗海》所刻,以《齐东野语》之半误作《前集》,以《别集》误作《后集》,而《后集》、《续集》则全阙,又并其自序佚之。后乌程闵元衢於金阊小肆中购得抄本,毛晋为刻入《津逮秘书》,始还其原帙。书中杨凝式僧净端一条,与《野语》重出,盖删除未尽。弥陀入冥、刘朔斋再娶二条,并附注衢案云云,盖闵氏所加。海兆火一条,附注不题名字,核其语意,殆亦闵语也。书中所记颇猥杂,如姨夫眼眶诸条,皆不足以登记载。而遗文佚事可资考据者实多,究在《辍耕录》之上。所记罗椅、董敬庵、韩秋岩诸人於宋末讲学之弊,言之最悉。其引沈仲固语一条,周平原语一条,尤言言炯戒,有关於世道人心,正未可以小说忽之矣。都穆《南濠诗话》曰:吴兴唐广尝手录《癸辛杂识》,见其中载方万里秽行之事,意颇不平。是夜梦方来曰:吾旧与周生有隙,故谤我至此,幸为我暴之云云。夫是非之公,人心具在。使密果诬蔑方回,不应有元一代无一人为回讼冤,至明而其鬼忽灵者。其说荒唐,殆不足辨。
  且密为忠臣,回实叛贼,即使两人面质,人终信密不信回也,况恍惚梦语乎?
  △《随隐漫录》·五卷(兵部侍郎纪昀家藏本)
  旧本题宋临川陈随隐撰。盖后人以书中自称随隐,而称陈郁为先君,知为临川陈姓,故题此名,实则随隐非名也。据所载钱舜选诗,其人尝於理宗景定四年以布衣官东宫掌书。又载辛巳八月己丑,为元世祖至元十八年,则其人盖已入元。
  案刘埙《水云村泯稿》,载宋度宗御批一道云,令旨付藏一,所有陈世崇诗文稿都好,可再拣几篇来。在来日定要,千万千万。四月五日辰初付陈藏一。埙跋其后,以为度宗在春宫时,盛年潜跃,汲汲斯文。惜不遇园、绮羽翼,乃下访藏一父子之卑陋。藏一为郁字,则其子当即世崇。证以书中所记,与此批一一吻合,知随隐即世崇号也。其书多记同时人诗话,而於南宋故事言之尤详。如紫宸殿上寿仪,赐太子玉食批,直书阁,夫人名数,孩儿班服饰,孟享驾出仪,太子问安,展书仪带格三十二种诸条,颇有史传所未及者。他所记诗话杂事,亦多可采。其第二卷内论汉平帝后、晋愍怀太子妃以下五条,皆假借古事以寓南宋臣降君辱之惨,与所以致败之由,而终无一言之显斥,犹有黍离诗人悱恻忠厚之遗,尤非他说部所及也。
  △《东南纪闻》·三卷(永乐大典本)
  不著撰人名氏,诸家书目亦不载,考书中有丙子之事,非复庚申之役语。丙子为至元十三年,前一年巴颜渡江,临安失守矣,当为元人所作,故称宋为东南。
  而其中郑绅一条,称外戚生封王爵者,宋盖自绅始;论乘簥一条,称宋朝渡江以前,无今之簥;论三五九月一条,称宋朝於此三月不支羊肉钱,亦皆属元人之语。然於宋之诸帝,称陵名,称庙号、年号,往往多内词。殆江左遗民所追记欤?所载惟论蚳醢、论揖两条,偶涉古事。馀皆南北宋之轶闻,间与他书相出入,疑亦杂采说部为之。至於韩淲之清节,何自之伉直,张惟孝之任侠,单炜之书法,赵执中之木箭,史嵩之之忮忍,以及徽宗时瑞禽迎驾出市侩之智术,绍兴中韦后欲观石塔得寺僧之谲谏,则皆史传所佚,足补纪载之阙。惟杨谈耗用茶局官钱一事,足见宋政之不纲,乃载之以为豪举,殊不可训。又汪勃调官一事,称张浚、韩世忠迎合秦桧。浚之心术不可知,世忠当万万不至此,恐未免传闻失真。而南岳夫人一事,尤为猥亵,亦未免堕小说窠臼,自秽其书。然大旨记述近实,持论近正,在说部之中犹为善本。原书久佚,卷帙无考。今以《永乐大典》分载於各韵下者,裒合排纂,勒为三卷。
  △《归潜志》·十四卷(浙江范懋柱家天一阁藏本)
  元刘祁撰。祁字京叔,浑源人。御史从益之子。为太学生,举进士不第。元兵入汴,遁还乡里。戊戌复出就试,魁南京。选充山西东路考试官。后征南行省辟置幕府,凡七年而殁。旧以《金史》载之文艺传,遂题曰金人,殊非其实。是书名曰归潜,盖祁於壬辰北还,以此二字榜其室,因以题其所著。然晚年再出,西山之节不终,亦非其实也。卷首有祁乙未自序,谓昔所闻见,暇日记忆,随得随书。第一卷至六卷悉为金末诸人小传,第七卷至十卷杂记遗事。第十一卷题曰录大梁事,纪哀宗亡国始末。第十二卷题曰录崔立碑事,纪立作乱时廷臣立碑以媚之,劫祁使撰文事,又一篇题曰辨亡,叙金前代之所以治平,末造之所以乱亡。
  自此二篇以下至十三卷,悉为杂说,略如语录之体,殊不相类。疑此二篇本自为一卷,殿全书之末。别以语录为第十三卷,诗文为第十四卷,附缀於后。后人因篇页不均,割语录之半移缀此卷,故体例参差也。壬辰之变,祁在汴京目击事状,记载胥得其实,故《金史》本传称祁此志於金末之事多有足徵,哀宗本纪全以所言为据。又若《大金国志》称枢密使伊喇蒲阿出降於元,此志不书出降,与《金史》相合,可证《大金国志》之误。《元史》称壬辰正月太宗自白坡济河而南,睿宗由峭石滩涉汉而北,以渡河涉汉同在一时,而此志则载睿宗涉汉在辛卯十一月,太宗渡河乃在壬辰,与《金史》及姚燧《牧巷集》、苏天爵《名臣事略》所纪相合,可证《元史》之误。又如载天兴元年刘元规使北朝,不知所终,而《金史》本纪不书其事;载萨克苏媒孽李元妃,本纪不著其名;载大定十七年三月朔,诸国使臣朝见,遇雨放朝,与周煇《北辕录》合,而本纪但载十六年三月朔日蚀放朝一条;载金代钞法凡八易其名,而《金史·食货志》失载通货改为通宝,通宝又改为通货一条;皆足以补正史之阙。至於金史交聘表称,大定十六年,宋汤邦彦充申请使,此志作祈请使;图克坦乌登传称天兴元年正月朝廷闻大兵入饶风关,移乌登行省阌乡以备潼关,此志书其事於正大八年,完颜思烈传载王渥从思烈战殁,此志作从持嘉哈希;李英传称与元兵遇於霸州败死,此志作遇於潞州;郭阿林传称宋兵大至,遂战殁,此志作马倒被擒,不知存殁;师安石传赞称以论列侍从,触怒而死,此志则云既居位,人望颇减;皆有异词。其他年月先后,姓名官阶,与史不同者甚多,皆足以资互考。谈金源遗事者,以此志与元好问《壬辰杂编》为最,《金史》亦并称之。《壬辰杂编》已佚,则此志尤足珍贵矣。世所行本皆八卷,虽传是楼藏本亦然。国朝郭朝釪编纂金诗,所采录仅及前七卷,知其未见全帙。此本一十四卷,与王惲浑源世德碑相合。当犹从元本传录。钱曾《读书敏求记》称陆孟凫家钞本《归潜志》凡十四卷,盖即此本也。
  △《山房随笔》·一卷(兵部侍郎纪昀家藏本)
  元蒋子正撰。子正不知何许人。惟书中杜善甫一条,内有余分教溧阳语,知尝为溧阳学官。又有穆陵在御语,知为宋人入元者也。所记多宋末元初之事,而於贾似道事尤再三深著其罪,於郑虎臣木棉巷事,叙述始末,亦比他书为最详。
  惟所记陆秀夫輓张世杰诗,似出附会。厓山舟覆,鲸海沸腾,乌有吟咏之暇。
  且诗中曾闻海上铁斗胆句,亦不似同时之语。朱国桢《涌幢小品》谓世杰溺死在秀夫赴海之后,亦以此诗为疑。所言良允。殆好事者欲褒忠义,故造斯言欤?至於以夏贵之降,归咎似道,未为无理;而反复解释,反似於贵有恕词,未免有乖大义。观者不以词害意可矣。
  △《山居新语》·四卷(浙江鲍士恭家藏本)
  元杨瑀撰。瑀《元史》无传。《杨维桢集》有瑀墓碑曰:瑀字元诚,杭州人。
  天历间擢中瑞司典簿。帝爱其廉慎,超授奉议大夫,太史院判官。至正乙未,江东浙西盗群啸,乃改建德路总管。瑀涖郡,视之如家,民亦视之如父母,其像而祠者凡十有四所。行省最其功,进阶中奉大夫云云。是书卷末有至正庚子三月瑀自跋,结衔题中奉大夫浙东道宣慰使都元帅。当成於进阶以后。而卷首又有维桢序,作於是年四月,乃称为归田后作,殆是年即已致仕欤?其书皆记所见闻,多参以神怪之事,盖小说家言。然如记处州砂糖竹箭,记至元六年增粜官米,记高克恭弛火禁,记托克托开旧河,则有关於民事。记敕令格式四者之别,记八府宰相职掌,记奎章阁始末,记仪凤司、教坊司班次,则有资於典故。记朱夫人、陈才人之殉节,记高丽女之守义,记樊时中之死事,则有裨於风教。其他嘉言懿行可资劝戒者颇多。至於辨正萨都剌元宫词,谓宫车无夜出之例,不得云深夜宫车出建章;擎执宫人紫衣,大朝贺则於侍仪司法物库关用,平日则无有,不得云紫衣小队两三行;北地无芙蓉,宫中无石栏,不得云石栏杆畔银灯过,照见芙蓉叶上霜;又辨其京城春日诗,谓元制御沟不得洗手饮马,留守司差人巡视,犯者有罪,不得云御沟饮马不回首,贪看柳花飞过墙;则亦颇有助於考证。虽亦《辍耕录》之流,而视陶宗仪所记之猥杂,则胜之远矣。
  △《遂昌杂录》·一卷(内府藏本)
  元郑元祐撰。元祐字明德。至正丁酉除平江路儒学教授,移疾去。后七年复擢浙江儒学提举,卒於官。本遂昌人,其父希远徙钱塘,元祐又流寓平江。其集以侨吴名,而是录仍题曰遂昌,不忘本也。元祐以至正二十四年卒,年七十一。
  则当生於前至元二十九年,故书中所列人名,上犹及见宋诸遗老,下及见泰哈布哈、倪瓒、杜本,并见杜本之卒。多记宋末轶闻,及元代高士名臣轶事,而遭逢世乱,亦间有忧世之言。其言皆笃厚质实,非《辍耕录》诸书捃拾冗杂者可比。
  其记葬高、孝二陵遗骨事,作《林景熙》,与《辍耕录》异。盖各据所闻,其称南宋和议由於高宗,不由於秦桧;宋既亡矣,可不必更为高宗讳,亦诛心之论也。
  △《乐郊私语》·一卷(两淮马裕家藏本)
  元姚桐寿撰。桐寿字乐年,睦州人。顺帝后至元中尝为馀干教授。解官归里,自号桐江钓叟。至正中流寓海盐,时江南扰乱,惟海盐未被兵火,尚得以闭户安居,从容论述,故以《乐郊私语》为名。虽若幸之,实则伤乱之词也。所记轶闻琐事,多近小说家言。然其中如杨额哲武林之捷,张士诚杉青之败,颇足与史传相参。所辨六里山天册碑,泰桧像赞,鲁訔注杜甫诗诸条,亦足资考证。末载杨维桢撰其兄椿寿墓志一篇,颇为不伦。桐寿欲表章其兄,何不叙之书内,而乃别载於末,核以体例,深属有乖。今削除不载,惟录桐寿之本书焉。
  △《辍耕录》·三十卷(内府藏本)
  明陶宗仪撰。宗仪有《国风尊经》,已著录。此书乃杂记闻见琐事。前有至正丙午孙作序。书中称明兵曰集庆军,或曰江南游军,盖丙午为至正二十七年,犹未入明时所作也。郎瑛《七修类稿》谓宗仪多录旧书,如《广客谈》、《通本录》之类,皆攘为己作。今其书未见传本,无由证瑛说之确否。但就此书而论,则於有元一代法令制度,及至正末东南兵乱之事,纪录颇详。所考订书画文艺,亦多足备参证。惟多杂以俚俗戏谑之语,闾里鄙秽之事,颇乖著作之体。叶盛《水东日记》深病其所载猥亵,良非苛论。然其首尾赅贯,要为能留心於掌故。
  故朱彝尊《静志居诗话》谓宗仪练习旧章,元代朝野旧事,实借此书以存,而许其有裨史学。则虽瑜不掩瑕,固亦论古者所不废矣。
  △《水东日记》·三十八卷(两淮盐政采进本)
  明叶盛撰。盛有《叶文庄奏草》,已著录。是书记明代制度,及一时遗文逸事,多可与史传相参。其间徵引既繁,亦不免时有牴牾。又好自叙居官事迹,殆不免露才扬己之病。王士祯作《居易录》,多自记言行,有如家传,其源滥觞於此,古人无是体例也。至於辨请禁官舍家人操习一疏,谓人诬其子与官舍斗鹌鹑不胜,因有是奏。深自剖析,连篇不已,抑又浅之甚者矣。然盛留心掌故,於朝廷旧典,考究最详。又家富图籍,其《菉竹堂书目》今尚有传本,颇多罕覯之笈。
  故引据诸书,亦较他家稗贩成编者特为博洽。虽榛楛之勿翦,亦蒙茸於集翠,取长弃短,固未尝不可资考证也。
  △《菽园杂记》·十五卷(浙江鲍士恭家藏本)
  明陆容撰。容字文量,号式斋,太仓州人。成化丙戌进士,官至浙江右参政。
  事迹具《明史·文苑传》。史称容与张泰、陆釴齐名,时号娄东三凤。其诗才不及泰釴,而博学过之,是编乃其劄录之文,於明代朝野故实,叙述颇详,多可与史相考证,旁及谈谐杂事,皆并列简编,盖自唐、宋以来说部之体如是也。
  中间颇有考辨。如元王柏作二南相配图,弃甘棠、何彼秾矣、野有死麕三篇,於经义极为乖剌,而容独叹为卓识;又文庙别作寝殿祀启圣公,而配以四配之父,其议发於熊禾,而容谓叔梁纥为主,出於无谓,孟孙激非圣贤之徒,不当从祀,尤昧於崇功报本之义,皆不足为据。然核其大致,可采者较多。王鏊尝语其门人曰:本朝纪事之书,当以陆文量为第一。即指此书也。虽无双之誉,奖借过深,要其所以取之者,必有在矣。
  △《先进遗风》·二卷(两江总督采进本)
  明耿定向撰。毛在增补。定向有《硕辅宝鉴要览》,已著录。在自署太仓人。
  其始末则未详也。是书略仿宋人《典型录》之体,载明代名臣遗闻琐事,大抵严操守、砺品行、存忠厚者为多。盖明自嘉靖以后,开国敦庞之气日远日漓,士大夫怙权营贿,风尚日偷。定向陈先进懿行以救时弊,故所纪多居家行己之细事,而朝政罕及焉。考其著书之时,正分宜骄怙之日,定向其有微旨乎?其间如曲誉李东阳之类,未免乡曲之私;提唱姚江之学,亦未免门户之见。然著书大旨不在是,略其小疵可也。此本为陈继儒《秘笈》所刻,体例混淆,原书与续辑不甚可辨。间有论断,亦不知为谁语。以行款推之,殆每条第一字跳行者为定向之书。
  其第一字平书者为在之书欤?今未见定向之原本,不可考矣。
  △《觚不觚录》·一卷(安徽巡抚采进本)
  明王世贞撰。世贞有《弇山堂别集》,已著录。是书专记明代典章制度,於今昔沿革尤详。自序谓伤觚之不复旧觚,盖感一代风气之升降也。虽多纪世故,颇涉琐屑,而朝野轶闻,往往可资考据。若徐学谟《博物典汇》载高拱考察科道,被劾者二十七人,并载名氏,说者谓其谙於故事,而是书并详及诸人所以被劾之故,为学谟所不及载。於情事首尾,尤为完具。盖世贞弱冠入仕,晚成是书,阅历既深,见闻皆确,非他人之稗贩耳食者可比,故所叙录,有足备史家甄择者焉。
  △《何氏语林》·三十卷(安徽巡抚采进本)
  明何良俊撰。良俊有《四友斋丛说》,已著录。是编因晋裴启《语林》之名,其义例门目则全以刘义庆《世说新语》为蓝本,而杂采宋、齐以后事迹续之。并义庆原书共得二千七百馀条,其简汰颇为精审。其采掇旧文,翦裁镕铸,具有简澹隽雅之致。视伪本李垕《续世说》剽掇南北二史,冗沓拥肿,徒盈卷帙者,乃转胜之。每条之下又仿刘孝标例自为之注,亦颇为博赡。其间摭拾既富,间有牴牾。如王世懋《读史订疑》所谓以王莽时之陈咸为汉成帝时之陈咸者,固所不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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