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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花开

_5 伊人 (当代)
  “小姐,您有什么需要吗?”
  “把这件晚礼服拿下来试试。”我指着墙上的宝蓝色晚礼服对她说。
  店员为我取下礼服,让我去试衣间试穿。
  穿好礼服出来,虽然室内有空调调温,仍是感觉一阵寒冷。
  “怎么样?”我勉强展开双手,转了一个圈。
  “挂在墙上很普通,可是穿上身非常漂亮。”章茜瞪大双眼感叹,“简直像是为你量身订做。”
  “真的吗?”
  我快步走至镜子前,前后左右看了一遍。的确如是,无论是肩、腰、裙摆,都非常合适,不知情者还以为制衣人为我量过尺码。
  “怎么会这么合适?”我不敢相信的再转一个圈,满心欢喜。
  “小姐,这件晚礼服真像特的为你做的。”
  “有其它大一号的尺码吗?我也想买一件呢。”章茜开玩笑说。
  “对不起,这件礼服只有一件。”店员非常认真的回答。
  “不用当真,我是开玩笑。”
  “这件晚礼服好像不是Jv suis的风格。”我有点不自然的拉了拉礼服上的肩带道。
  “是啊,一直以来,我们Jv suis都只买黑白两色系的衣服,我也觉得这件晚礼服的颜色有些不对。”店员笑意盈盈解释,“分店长也就此问过设计师。”
  “他怎么说?”
  “他说,只要是他设计做出来的衣服,就是Jv suis的风格。”
  “你们的设计师真有意思。”我笑着说。
  “是有意思,不过脾气也有些古怪。”
  “能设计出这么多美丽的衣服,一定是个有品味有傲气的女人。”我说。
  “不。”店员摇摇头,“他是个男人。”
  “男人?”我不敢相信瞪大眼睛。
  “男人怎么会设计出如此完美的女装?”连章茜也不敢相信的插话问。
  “我也不知道。”店员颇为自豪的说。
  “真想看看你们的设计师长什么模样。”
  “这个愿望很难实现。”店员苦笑道,“连我都没有见过他。”
  “神秘的男人!”
  我把礼服脱下,拿在手里上上下下打量一遍,没有发现一点瑕疵。
  “这件礼服太完美了!”我掏出钱准备付帐。
  “请问小姐姓牟吗?”店员突如其来问一句。
  “对。”我点点头,“有疑问吗?”
  “没有。”店员笑盈盈的回答,“我替小姐包装好。”
  提着礼服袋子,走在回家的路上,越想越不对劲儿,这么宝蓝的颜色,我像是在哪里见过。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这种宝蓝色。”我告诉章茜。
  “应该不会,这种蓝色很罕见的,一般的蓝没有这么纯正。”
  忽然我忆起,昨日在天桥上遇见申贤仁,他的手里不就是拿着这么一匹宝蓝色的布料吗?当时我还置疑他用这种布料做窗帘会不会太薄。
  “申贤仁做窗帘就是用的这种布料。”
  “你一定看错了。”章茜想也未想就否定我,“这么华贵的布料谁会用来做窗帘。”
  想想也是,谁会用这么单薄又昂贵的布料来做窗帘,一定是我的记忆有误。昨日他手里抱着的,不过是一匹色彩差不多的普通布料而已。
  回到家里,我换上礼服,在外面套了一件厚厚的大衣,这件黑色大衣,也是Jv suis出品。
  “感觉怎么样?”我转过身问章茜陆青。
  “真美!花了不少钱吧?”陆青说。
  “是啊,把她的积蓄差不多花光。”章茜替我回答。
  这件礼服,的确价格昂贵,但用我所有的家当去换一段美丽的爱情,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到了约定的时间,苏启天非常准时的把车子停在花店门口。很意外的,他今天穿了一套白色礼服,走进店内的时候,让我眼前一亮。
  浅色原本这么适合他,为何他却总要笼罩在灰黑色中,让自己无法舒展。
  “今天你真漂亮。”他望见我后说。
  若是换了别人,比如说申贤仁,我一定会强辨,难道以前的我不漂亮。但这句话从苏启天的嘴里说出,使我只是一阵的脸红,连话都不知如何回应。
  “有满天星卖吗?”他问。
  “有啊。”我急忙回答,“难道我送去的花不够多,还差?”
  “不是。”他微笑着摇摇头,“你送的花很好很漂亮。”
  当然漂亮,那些花都是我花了一整天的时间亲自去花农那里挑选的,朵朵新鲜亮眼。他赞这一句,也不负我一天的劳苦了。
  “另外还需要满天星?”我问。
  “嗯。”他微笑颔首。
  我去花房挑了一大束满天星,包装好递到他面前,他掏出钱夹打算付款。
  “不用了。”我急急的说,“你照顾我这么一大笔生意,这束花就当我送给你。”
  “这束花的钱,一定要付。”他坚持把钱放在桌子上,“这么多,应该够了吧?”
  “已经很多了。”我轻笑着说,“好像还没有人特的花一百元买一大簇满天星。”
  “凡事总要有个开始。”他若有所思。顿了一会儿,又道,“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应该出发。”
  “嗯。”我点点头,转过身与章茜她们说再见。
  陆青忽然凑到我身边,向我眨眨眼,低声说,“牟姐,祝你好运。”
  好运?今晚的我会好运吗?我望着苏启天怀里那束满天星,这束花他会送给谁?
  
  晚宴比我想象中的盛大,除了今天公司的所有员工,还包括IT界精英与本城名流。这样的盛会,是我始料不及的。
  作为苏启天的女伴走在他身旁,居然有些怯场,生怕行差踏错,给他丢脸。身侧的他,却是挥洒自如,谈笑自若,已是习惯这样的场合这样的氛围。
  与人微笑、颔首、举杯,一个小时下来,差点累坏自己。刚松一口气,在偏厅的沙发上坐下,忽然他的手机铃响,走了一边去接听。
  褪去大衣的我,穿得非常单薄,一个人坐在沙发里,很是不自在。
  “嗨!”我听见有人与我打招呼。
  抬起头,是那日在今天公司认识的财务部小姐,今日的她着一袭浅红色露肩礼服,看上去高贵大方。
  “你好。”我笑着向她问好。
  “想不到你与我们老总是这层关系。”她在我身旁坐下。
  “什么关系?”我不知所谓,“他只不过邀我做他的临时女伴而已。”
  “据我所知,自从那个女人离开后,苏总参加大大小小的宴会都是只身一人,并无女伴。”
  “真的?”
  他在买花的时候曾说,凡事总要有个开始,那么,我会不会是他的一个新的开始?思量至此,我的心咚咚跳,脸也开始火辣辣泛红。
  稍后,苏启天接完电话,非常抱歉的告诉我,临时有要事。
  “那我先回去。”我有些失望。
  “我送你。”他说。
  “你有重要的事要处理,我还是自己一个人回去。”
  “那怎么行?天这么晚了,再加上你穿着礼服,行走并不方便。”他坚持。
  “好吧。”我知道倔强如我,却无法拗过他。
  
  披上大衣,刚出门厅,却听见门侧花坛边有人私语。
  “今日苏总的女伴是远远不及以前那一位。”一个尖细的声音道。
  “根本没得比。”另一个声音说。
  听闻这样的议论,我的身子硬得快要僵掉。偷偷打量苏启天,他的眉头紧皱,神情严峻,忽然驻足故意咳嗽几声。
  花坛边的妇人,看模样多半是苏启天公司的职员或家属,听闻咳嗽声,侧过头大吃一惊,随即转身低头,不再言语。
  “请你不要介意。”上车后,苏启天抱歉的对我说。
  “怎么会?”我强笑回答。
  可是,又怎会不介意呢?话已入耳,洗也洗不去了,一直到花店门口,我的耳里回响的仍是那一场对白。以前的那位女人,是不是叫尹曼君?她留给众人的印象已如此之好,更何况在苏启天心中?
  我绝望的想,他一定无法忘记她。
  “谢谢你愿意做我的女伴。”苏启天郑重的向我言谢。
  “这是我的荣幸。”
  彼此告别后,我背转身向店里走去。又一次的经历离别!我多想回过头去,再看他一眼,却知道,并无回头的理由。难道我们,注定要等到没有相聚的时刻,才可以不经历别离?
  “牟星。”他在后面叫住我。
  “什么事。”我欣喜而又迅速的转过身。
  他从车里拿出那束下午向我购买的满天星,走近我身前,把花递给我。
  “这束满天星送给你。”他像是下了很大决心,非常艰难的说。
  “你送花给我?”我接过花,有些不敢置信。
  “你喜欢满天星,不是吗?”
  “喜欢。”我开心的回答。
  我喜欢满天星,但更喜欢的,却是他送我的满天星。也许,无论他送什么给我,都能让我欣喜万分。
  离别因为有了这束满天星而变得美丽,因为有了她,使我感觉到重逢在望,更有可能在今后的某一天,我们可以永不告别。
  
  章茜非常突然的告诉我,她要搬去林亦辉位于景洲花苑的公寓。她做这样的决定,是因为那位笑起来很甜的姜护士向林亦辉频送秋波。
  “我在的时候,她都那样,可想而知,我不在的日子,她怎样勾引林。”
  “搬过去能代表什么?能阻止他们在医院见面吗?”我追问她。
  “不能,但至少可以让她清楚明白我与林的关系。”
  看着她悲愤的模样,我忽然伤感,也许,她的这个决定,不过是让她自己确信她与林亦辉的关系。
  “林亦辉为何不解释清楚?”
  “他说姜护士并未向他告白,如果突然摆在台面上说,会影响同事之间的关系。”
  “他都不去努力,你需要这样做吗?而这样做,对你公平吗?”我问她。
  “爱情本就不公平,爱人的人,总会显得卑微些。也许这样,才能挽救我的爱情。”她哀哀的说。
  爱情需要靠挽救才能维持时,是不是已经不可挽救了?我在心里问自己,却不敢给她打击。
  “你好傻!”
  “你不也一样。”章茜轻叹一声来到窗前,拿起那束装在花瓶里的满天星,“这束花在这里摆放了好多天了吧?送花人可曾来过?”
  我垂下脸来,心痛得不忍多看花一眼。原本以为,这束满天星会是我的转机,但它却像一个休止符,终止了苏启天与我的联系。
  “他有可能公事繁忙,抽不开身。”
  “那林不与姜护士解释清楚,也有可能他心太软,不想让她伤心。”章茜忽然大笑,“瞧瞧,我们多会为自己所爱的人寻找借口?”
  “我们何尝不是为自己寻找借口?”
  
  章茜还是决定搬走,用她的方式努力挽救她的爱情。她说,试过后,若是失败,只会伤心,不会后悔。这句话使我心有戚戚,开始支持她的不顾一切。
  我们的人生,是多么需要无怨无悔!
  林亦辉这天加班,把房钥匙给她,让她自己过去。她显得非常愉悦,几乎忘掉为什么而搬家,也许,并不是真的忘了,而是把这个缘由深埋在心底。
  而我,看着她的模样,想着朝夕相处的伙伴将要离开,只能黯然神伤。
  “为什么不等他有空时,再搬?”
  “我不想成为他的拖累。”
  “有时候女人的盈弱,也是一种筹码。”我告诉她。
  “可是林应该喜欢独立一些的女人,他的工作已经够他烦的了。”
  章茜的行李并不多,随身的家当不过一些衣物与日常生活用品,一个大行李袋就装下。车子将要驶走,我与陆青站在花店门前挥手相送,一腔的不舍。
  “你们这样让我感觉到生离死别。”章茜挤出一个笑容。
  离别,即便是异常短暂,都会让人倍觉伤感。
  
  屋子里少了一个人居住,顿然显得空荡荡,望着章茜曾住过的房子,无限感慨。
  一个人要离开另一个人,真是太容易。只要略为收拾,行李箱一提,就可以走得远远。
  这样的想法,让我感到害怕。与我如此亲密的章茜都可在一夕之间离开,那苏启天呢?我们之间的维系仅只一束满天星,他若要消失,岂不更容易?
  我拨电话给苏启天,强烈的想知道他还生存于这个城市,没有离开。
  电话接通,那边传来他久违的声音。
  “我是牟星,上次的花款已经收到。”
  “那就好。”
  “你照顾我们生意,按理说,我应该答谢你。”
  “你们花店的花很好很新鲜,并不是我刻意照顾。”
  “你现在有空吗?我只是想送一些花放在你的公寓内。有植物的妆点,每天盯着电脑也不会累了。”想见面的欲望使我坚持。
  “好吧,刚巧网站程序已经做好,你顺便来看看。”
  他告诉我住址,原来他住在与金樟花苑相隔不远的一幢大厦,很巧合的是,也是八楼。
  他是特意选择这个住所,这个楼层吗?只是因为住不进金樟花园C座802室,只能选择遥遥相望吗?
  我抱着几大束花按响门铃,门被打开,他出现在我面前。才不过几天的功夫不见,我却感觉仿若隔世。
  “你好。”我艰难的从花后面探出头,向他打招呼。
  他微微颔首,从我手里接过花,放在沙发边的桌子上,然后转过身,笑着对我说,“仍旧是有许多的满天星。”
  “希望你能喜欢。”天知道,我是多么希望他能想我所想,爱我所爱。
  “很美丽。”
  “要不,我替你插上?”
  我注意到他的公寓里,有许多空花瓶,几乎是每张桌子上,都放着一个。是因为以前与他相爱的女人也喜欢花吗?那我这样做,岂不是自讨没趣,白白勾起他的回忆。
  偷偷打量,他似乎若有所思,之后,点点头道,“好的。”
  话毕,与我一道收集桌上的花瓶,去厨房装水。
  花瓶共有十个,全都蒙上厚厚一层灰,相比洁净整齐的房子,这让我感到奇怪,却不敢寻问,只有猜测。也许是他怕睹物思人,不愿触及,亦有可能因为这些花瓶是他的至爱,他不愿让打扫清洁的工人碰触。
  然而两种揣测,都让我感到悲哀。
  所有的花被分成一小束的,分别插入小花瓶中。当花瓶归位重又摆放在各个桌子上时,整个屋里温馨了许多。
  “谢谢你的花,这使我的房子清新了许多。”他由衷的感谢我。
  “其实你的房子应该每隔一段时间换上鲜花,那样既妆饰了房子,也让住在里面的人精神些。”
  “看来有这个必要。”他环视一周,点点头说。
  “这样吧,以后每隔一周,我替你送鲜花妆扮房子。免费的。”
  “怎么能免费呢,不行。”他的语气坚定。
  “那就按进价给你,只要以后周年庆你向我们订花就好。”我害怕他拒绝,急忙改口。
  “好吧。”他望着我点点头,顿了一会儿道,“你为我布置了这么美丽的家,也该看看我为你做的网站。”
  跟着他走进书房,看见电脑显示屏上正映着我们花店的网站,以满天星为背景,显得非常淡雅。
  坐下后,他向我演示网站购物程序,一步步,非常耐心的向我讲解。
  “做成这样一个购物网站,客人进来,只需把要购买的花放进购物车,然后下订单,并在订单附言中写明送花的时间地点与收花的人,也可留下祝福的言语。后台的财务管理,能够方便的管理卖花的收入以及统计报表。这样一来,可以缩短订货时间,同时提高效率。”
  听闻他的讲述,再想想我以前所制的网站,相比之下,眼前这个功能完善许多。
  “谢谢你。”
  “我们总是这样互相言谢,是不是显得太生疏。”他忽然望着我说。
  我们不生疏吗?我也望向他,仔细盯着他的眉、眼、口、鼻。他的人,于我来说,应该是亲近还是遥远?忽然,眼前模糊了他的身影,而我的眼中居然涌出泪水。
  在他面前,我如此失措,连流泪,也不知为了什么。幸好他已经背转身去,没有见着。兴许是见着,装作未见。
  他从光驱中取出刻好的光盘,放进一个光盘盒里,递到我手中。
  “把这个拿回家去,上传至你的网站空间,就可以用了。”
  我点点头,握紧光盘,似乎没有久留的理由,笑了一声道,“天色已晚,我该回家去了。”
  “我送你吧?”他说。
  “不用,你替我做网站,也很辛苦。”
  “那好,你自己小心一点。”他不再坚持。
  他的不坚持,让我非常失望,在关门转身的那一刻,感觉到心里一酸。
  下楼的时候,我选择走楼梯,这样做,会使我们的离别显得缓慢些。一步一步,一阶一阶,我离他的距离越来越遥远。
  忽得,脚下踏空,我的身子扑了下去,只听得脚关节一响,一阵巨痛袭来,我的脚被扭伤。
  剩下半层的楼梯,都是一瘸一拐走过,出了大楼,脚上的疼痛越来越剧烈。好不容易来到大街上,却发现所有的的士都载满了人。
  也是,寒冷的季节里,谁愿意徒步而行?
  
  “牟小姐。”
  正当我弯下腰去轻揉脚裸的时候,突然听见有人叫我。谁会这么客气的叫我牟小姐?
  抬起头,却发现是申贤仁,双手插在牛仔裤荷包里,恶作剧似的笑着,两排整齐洁白的牙齿在黑暗中放光。
  “怎么啦,脚扭伤了是吗?”未等我开口,他问我。
  我皱着眉头点点头,“明知故问。”
  “都痛成这样,居然还能斗嘴,不简单!”他走近后,背对着我蹲下身子。
  “干什么?”
  “背你呀,难道你想这样一瘸一拐非常难看的走回去。”
  望着他挺拔的背脊,我有些犹豫,这一生,还只有覃泽臣背过我。
  “不太好吧。”我小声说。
  “什么好不好,快点。”他没有耐心的催促我。
  在他的一再催促下,我伏上他的背,感觉他起身,背我向前走。
  “别看你个子小,还真压秤。”他大声告诉我。
  “要是嫌我重,就让我下来。”我比他声音还大。
  他摇摇头,不再言语,任劳任怨背着我往前走,来到金樟花苑大门口,突然转身进去。
  “为什么去你家?”
  “难道回你家?”他侧过头问我,“我乃一文弱书生,能背着你走那么远的路吗?”
  我被他的形容给逗乐,满怀笑意的说,“你这样子,也能叫书生?”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他居然文绉绉的说。
  乘电梯至八楼,一直到走进802室,他才把我放下。回过身来,发现他一头大汗。
  “我真的很重吗?”我问他。
  他抽一张纸巾,擦了擦额上的汗,在我身旁坐下。
  “比我以前背过的重一点,但也不算特别重。”
  “你背过很多女人吗?”
  “嗯,多得我都记不清了。”
  “会有这么多?”我追问他。
  “别提那些女人了。”他站起身,去卫生间端出一盆热水放在我面前,“烫烫脚吧,用热毛巾把脚裸捂一捂。”
  “没有药膏,就这样能行吗?”
  “听我的,没错。”
  说完,他打开电视,自顾着看T型台上那些穿得花枝招展的模特儿走猫步,越看越入神,居然忘记有我这样一个人存在。
  “喂。”我凑近他耳朵大喊一声,使他像从梦里惊觉一样猛然一怔。
  “看来你对美女真是没有抵抗能力。”我有些愤愤不平。
  “是男人都这样。”他慢悠悠的端盆子出去倒水,又慢悠悠的踱回来。
  我穿好袜子鞋子,向他冷哼一声,站起身打算回家。他并不过来扶我,似笑非笑的倚着沙发站着,像看戏般,望着我一瘸一拐的表演。
  脚比刚才更痛,每走一步,都钻心的疼痛,才走到门口,已是支持不住。
  “你这人怎么这样?”我终于忍不住对着他大声说。
  “我要让你亲身体会一下,今天凭自己走回去,是不可能的了。”
  “那怎么办?”我低下声来。
  “在我这里住下。”
  “住你这里?”我头摇个不停,“不行不行。”
  “怕什么,这里又不是老虎窝,我不会吃了你。”
  末了,只得打电话回花店,告诉陆青,因为脚伤,已在申贤仁的公寓里住下。
  他还算大方,让出卧室给我睡,自己从柜子里抱了一床绵被睡在客厅的沙发上。看他长长的身子倦在沙发里,甚是不能伸展,我有些过意不去。刚想道谢,他却说第一次是客,让我睡卧室,如果明天还赖在这里不走,就只准倦在沙发上了。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让人骂也不是,感激也不能。
  躺在软软的大床上,四周的墙都被刷成淡粉红色,加上朦胧的灯光,这屋里的环境都带着浓浓的脂粉味。
  “这墙不是你刷的吧?”我大声与睡在客厅里的他对话。
  “不是,搬进来就是这样。”他怕我听不见,关上电视说,“这屋里的东西,我基本上没动过。”
  “不知道前任房主是什么样的女人。”我喃喃自语,未料还是被他听见。
  “又在想你那位苏启天了吗?”
  “想也没有用,他心里装着另外一个人。”
  “爱一个人,总得有耐心。”
  “有耐心就能得到爱吗?”
  “当然不一定。”他长叹一口气,“爱情哪是那么容易的事。”
  “你说我是不是该求你把房子卖给他?”
  “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
  “也许我使他得到他想要的东西,他会感激我。”
  “你要的只是感激吗?”他忽然冷笑,“感激如果能变成爱情,我也不至于如此了。”
  是啊,我要的并不是感激,想着他若是住在这里,心里感激我,朝思暮想的,却是另一个女人,我就会心酸疼痛。
  “你爱过一个遥不可及的人吗?”我突然问他,可是客厅里却迟迟未传来声响。
  他,是睡着了吗?
  
  第二天清晨,脚裸又肿大许多,揉揉脚,居然痛得更厉害。
  “你那方法行吗?”我大声问还在睡觉的申贤仁。
  他翻了一个身,差点落在地上,睁开眼说,“什么行不行的?”
  “扭伤后用热水烫脚。”
  “当然行,以前我就是这样敷好的。”
  “可是,为何我的脚肿更大了。”
  “不会吧。”他一个鲤鱼打挺,直起身来,来到卧室里。
  “好像是比昨天更大一些了。”他瞪着我的脚观详了半天。
  “是啊。”我望着肿得发亮的脚一阵害怕,“你说会不会越肿越大,然后扑的一声,撑破了?”
  他听后,一阵好笑,“你以为是吹气球?”
  “这比吹气球还要大得快。”我盯着脚,感觉一会儿功夫,脚裸又肿大不少。
  “走,我带你去看医生。”
  脚已经塞不进鞋子里,他找了两只他的大袜子要我穿上,然后背我至楼下,安置我坐在大厅里的凳子上。
  “等我一会儿。”他向我眨眨眼,转身出了大厦。
  我这模样,想不等他也难。我望着肿得像个大馒头的脚,心里牵挂,若是一周内不能消肿,如何送花给苏启天?我宁愿其它的日子痛千倍万倍,也不愿误了给他送花的时间。
  正思量中,突然看见申贤仁从门外走来。
  “你去干什么了?”
  “拿车。”
  “拿车?你有车?”我从未想过这种好吃懒做,游手好闲的人物,也会买得起车。
  他点点头,重新把我背起来,出大厦门,放我进车里。
  “你不是说我是小偷吗?偷一辆车只是小菜一碟。”
  “可为何昨日,你不开车送我回家?”我有点气他。
  “我没这个义务。”
  他坐在驾驶位上,替我系好安全带,启动车子,飞奔而出。
  “能不能开慢点。”他开车的架势,让我想起飞车党。
  “你不怕你的脚肿破吗?”
  “可我更怕与你同归于尽。”
  “这叫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他油嘴滑舌。
  “就算死,也不能与你死在一块儿。”
  “那与谁?”
  “当然是自己心爱的人。”
  来到医院,他停好车,背着我走进中医科的专家门诊室。端坐在里面的是一位老专家,看上去有些年岁,胡子长长,让人一看,就联想到古代的江湖郎中。
  “老医生,她的脚扭了,您快替她看看。”还未等坐稳脱下袜子,他就说。
  老中医不急不燥,缓缓踱到我面前,看了看高肿的足裸,而后感叹,“肿得还真大。”
  “我昨天要她用热水烫过。”申贤仁忙解释。
  “怎么能用热水烫?”老中医侧过头去,面朝他,一脸责备。
  “那应该怎么办,我以前扭伤了,就是用热水敷好的。”此刻的申贤仁,一改往日的骄横,像个求教的学生,异常虚心。
  “刚扭伤时,本应该用冰块冷敷。”老中医忽然笑了,“不过没关系,我用针扎扎,拔拔火罐,就没事了。”
  “可以完全好起来?”申贤仁追问。
  老中医点点头,然后对我笑语,“你的男友真体贴。”
  我恨恨的瞪了申贤仁一眼,他如果再体贴一些,我的脚就废了,再说,他怎么会是我的男友?
  “六天之后,我能自己走路吗?”我问医生。
  “勉强可以。”
  听闻老中医的回答,我才真正松了一口气。
  
  就诊完毕,在我的强烈要求下,申贤仁送我回家。
  “我们是不是有夫妻相?”申贤仁忽然问我。
  “没有。”我断然道。
  “如果没有,为何我们会一再被人误会为恋人?”
  “他们眼花。”
  “是他们眼花!”他摇头晃脑,一如古代书生吟诗作对时的样子,“我就纳闷,如我般玉树临风的男子,为何与你有夫妻相。”
  回到店里,章茜与陆青出来接我,看见我的一只大脚,惊异的说不出话来。
  “就算扭伤,也不会一夜之间变这么大。”回到卧室,章茜指着我的脚问,
  “都是拜申贤仁所赐。”
  听我说完事情的始末,她俩一阵大笑。
  “你说那位申贤仁是不是爱上你了?”章茜古怪的笑着。
  “应该不会吧,他知道我喜欢谁。”我若有所思的摇摇头。
  “可爱情的事,怎又说得清楚?你何尝不知苏启天心里另有其人,可还是一无反顾啊。”
  “我与常人不同,有自虐倾向。”我若笑着说。
  “那位姜护士也知道林亦辉已经有我,可还是不死心的纠缠。”
  申贤仁有可能爱我吗?我在心里问自己。他有时与我恶言相向,但最终还是妥协顺我的意去做,时而玩世不恭,但遇到有事,总还是能非常冷静的替我分析。
  可是,爱又如何,不爱又怎样,爱情不是我们能挥洒自如,指挥若定的。我们不能命令自己去爱谁,也不能逼迫自己不爱谁。
  也许,这就是爱的奇妙,也是爱情的魔力。
  
  在不能自由活动的这几天,我把苏启天为花店所做的网站传至网上,这个程序非常完美,即便是最细微的地方,苏启天也为我们考虑得非常周到。
  我能想象出,他每天在繁忙工作之余,神情专注替我们做网站的样子。
  “真漂亮。”一向要求很高的章茜也忍不住赞叹。
  “是啊,你看看,已经有一位客户通过网站购花了。”陆青指着新客户通知大声说。
  我在欣喜之余,不由暗暗问自己,他不要酬劳为我做如此精美的网站,是有一点点爱我吗?
  “你怎么了?”见我发愣,章茜推推我的肩问。
  我缓过神来,道,“没什么,只是没想到苏启天为我们做的网站,会如此精美。”
  “他应该对你动心了。”章茜仿佛看透我的心思。
  “会吗?”我问章茜,更多的是问自己,“可是,我总感觉到他的心里还有另一个女人。”
  “也许他正试图忘掉她,也在尝试爱你。”
  “也许吧。”我认同章茜的猜测,因为我无法说服自己苏启天对我没有任何感觉。
  
  一周后,我抱着一大束花,早早来到苏启天所住的公寓,按门铃时,里面却没有回应,也许他还在回家的路上。
  我抱着花,倚在门前等待。
  谁说等街是一件枯燥乏味的事情?于我来说,最幸福的事,莫过于等待所爱的人归来。
  我牢牢的盯着空荡荡的过道,直至苏启天高大的身影现在眼前。
  他的步子迈得很大,渐渐近了,尚能看见额头上缀着的汗珠,显然是急匆匆赶回来。
  “对不起,让你久等。”走到我面前,他非常客气的道歉。
  “我也是刚到。”我轻描淡写的说。
  “没办法,临时有些公事要处理,所以耽误了。”
  看着他着急的解释,像约会时晚到的男友,又像就餐前晚归的丈夫,我不由浮出会心的微笑,随即又怕他察觉,隐了去。
  走进屋内,照例拿着花瓶去厨房灌水。
  “你的脚怎么了?”他注意到我走路时的脚跛。
  “上周回去的时候在楼下扭伤了。”
  “那你应该多休息,不应该走来走去。”
  “已经好许多了。”我忍痛让自己走得像正常人般。
  “你还是在一旁坐着,我自己来。”他从我手里接过花瓶,罐了水,把花分成小束插入。不到一刻钟的功夫,所有的花瓶内都插满了花。
  “谢谢你的花。”他为我倒了一杯柠檬汁,加热后,放在桌上。
  “你不是说过,让我们不必如此生分。”
  “嗯,是的,那么以后,即便心存感激,我们也不要对彼此说谢谢。”
  “好的。”我高兴的点点头。
  不用道谢,不必那么客气,是否真的能让我们的关系更近一步?
  加热后的柠檬汁,抿一小口,也是倍觉酸楚的,但因为心里甜美,一大口喝进嘴里,却丝毫没有酸楚的感觉。
  再甜密的时刻,都会有告别的来临,将分别时,他叫住了我。
  “还有什么事吗?”
  他从钥匙环里取下一把钥匙放在我手里,怜惜的说,“这是大门的钥匙,下次来时,若我没回来,你自己开门进来。”
  “这不太好吧。”
  “我们说过,不再客气生分,不是吗?”
  “好的。”
  我握着留有余温的钥匙,走在回家的路上,像捧着一件至宝,格外珍惜。他把大门钥匙给了我,难道仅仅是担心我在门口等他?
  而我,更宁愿相信,这是爱的暗示。
  
  与章茜交换心得,把那把钥匙握在手里让她过目。
  “他一定是爱上你了。”章茜非常肯定的说,“男人其实是一种非常需要安全感的动物,当初我与林亦辉,相恋许久,他才肯把钥匙交给我。苏启天把钥匙给你,表示他的心已经向你敞开。”
  “我也希望如此。”
  “一定是的。就算不是,离这个目标也仅只一步之遥。” 章茜拍拍我的肩,用鼓励的语气告诉我。
  可是,一步之遥是多远呢?小孩的一步,只有十几厘米的差距,可孙悟空的一步,纵使没有十万八千里,却也有五万里。
  我们的一步,因为爱与不爱而缩短加长。
  
  在我的脚好得差不多的时候,接到申贤仁的电话。
  “你的扭伤好些了吗?”他在电话彼端问我。
  “差不多已经复原,谢谢你的关心。”
  自从章茜与我分析申贤仁对我的感情后,我与他对话,再没了以前的率直随便,而变得客气起来。
  “不是说好,在你的伤势减轻后给我电话。”他稍有一怔,然后语气里带有责备的对我说。
  有吗?我与他有这样一个约定吗?也许当时他随口说说,我也就随口应了,想不到他这么认真。
  “算了算了。”见我半天没说话,他语气软下来,“我用热敷把你的脚弄成那样,心有不安,所以才会特别关心。”
  “我并没有怪你。”我温柔的说。
  “你是牟星吗?”他突然问。
  “是啊。”
  “你怎么变了。”他有些沮丧的说。
  “怎么变了?”
  “我也说不清,感觉上变了,变得生分了。”顿了一会儿,他道,“没关系,知道你的伤无大碍,我也就放心了。再见。”
  这样,算是用一种不外露的方式拒绝了他吗?挂上电话,我的心一阵不忍。爱情注定是衷诚与排他的。我对我爱的人专情,就注定要对另一个爱我的人生分。
  
十二个月的思念
  海上花开的网站逐渐得到人们的认可,越来越多的客户选择网上购花,方便快捷,也免去车费与话费。这样的趋势,使我们除了送花以外,可自由支配的时间越来越多。
  陆青在花店生意日渐变好的时刻与我们说再见,他的江成俊已经从花农那里学成归来,他们相约共同开花店的梦想将要实现。
  经过几月的相处,我与章茜都十分不舍。
  “不能再多留一些日子吗?”
  人总有这样的时刻,知道一个人,任你再苦苦相求,也会离开,但却还是心存侥幸。就像我们,知道挽留也枉然,但却忍不住要说。
  “不能,恰巧县里有一个地段不错,价格也还便宜的店面要出租,如果错过,就很难遇到了。”陆青忍住将流下的泪水,“我会回来看你们的。”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我与章茜都明白这个道理。强笑着送陆青去车站,临别时,把准备好的三千元钱放在她手里。
  “这怎么行,说好不要工钱的。”陆青坚持不收。
  “也没有多少,算我们贺你开店的心意。”
  容不得她推还,我把钱放进她的荷包里。
  本是春末,太阳照射在身上,已经有了温暖的感觉,但离别,总让人联想到萧索。
  无论外界的景色怎样,温度如何,内心都是痛的。
  送别后,独自一人回到店里,统计客户所下的订单。也许,这本就是个离别的季节,许多人都在送花赠言里表达千里之外的思念。
  离别,离别,难道人与人相聚之后,注定离别?未到四点,我就忍不住捧住已经整理好的花束,向苏启天位于济北路的住所走去。
  通过每周送花的交往,我与他已经步入一个非常朦胧的阶段,彼此之间并未说破,但可以感觉出,他并不否认,也不抗拒。
  我真切的相信,我们之间,不会有别离。
  路过一家精品店,沿街的玻璃橱窗里一字排开摆设着十二个水晶花瓶。我被这水晶花瓶吸引着走进店内,仔细打量它们。
  十二个花瓶分别代表一年中十二个月份,每一个月份的花瓶上,都刻着爱的絮语。精品店的老板告诉我,这十二个花瓶,有一个动听的名字,叫“十二个月的思念”。
  “我买下这十二个月的思念。”本已经喜欢上这一组晶莹剔透的花瓶,再加上这个美丽的名字,我已然爱不释手。
  怀抱着一束花,一组水晶花瓶,来到苏启天的寓所。很喜欢苏启天不在家时,我自己开门进去的感觉。这样让我感到,我是在回家,回一个久已期待的家。
  我把以前的十个花瓶收进柜子里,换了我的思念散布在各个房间的每个桌子上。特的选了四月份的花瓶,摆放在床头柜上。这样,他在每天睁开眼的第一时间,就会看见我在本月里对他的思念。
  四月的爱情絮语:阳光弥散在世间每一个角落,就像我对你的思念。
  可他,会知道我对他的思念吗?
  终于听到钥匙开锁的声音,紧接着,苏启天推门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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