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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花坠影

_17 步非烟(当代)
现在,他却反抗了。为什么?难道只是为了这场战争?
不。
他并不这样想。
他们的战场,并不仅仅是这场战争。一旦开战,便不可回头。
至死方休。
那正是他想见的。
“好,我答应你。”
讥诮地笑意在他眸子中缓缓散开:“请做好全军覆没的准备。”
平秀吉凝视着眼前这杯茶。
袅袅的水烟从茶中升起,淡碧色的茶汤,似乎将腾起的雾也染碧了,像是一幅悠远的水墨山水画。
隐在画后的相思,就像是古法绘成的仕女。
他正在凝视着茶烟后的她。
他知道她总想看清楚自己,看破自己的秘密。那是一个女子赢得战争的方法。但他相信,她绝不会成功。
几天来,他出现在她面前时,相貌从来没有相同过。从眉目纤细的少年,到赤眼火瞳的王者,再到平安时代儒雅灵秀的阴阳师。他还记得自己以女子的相貌出现在相思面前时,她脸上的惊讶。
那一刻,他相信相思以为看到了一面镜子。
他不由笑了起来。拥有如此神秘可怕的鬼藏忍术,相思绝不可能看破他的真实面貌。
那样,他就可以永远将她留在自己身边,看着这杯茶,看着这幅婉静的仕女图。
相思从茶烟中抬起头:“你笑什么?”
平秀吉凝视着她,赤眼火瞳中的笑意更加明显:“你知道吗?高丽战争中有了一个出乎意料的变化。”
相思并没有动容。她对于战争并没有太多兴趣,除了忧心生命之外。
“明军分裂成两支军队,互相打了起来。”
相思淡淡哦了一声,还是没什么兴趣的样子。
“你知道他们的统帅是谁吗”?他凝视着相思。
相思心底隐隐有了一丝不安:“是谁?”
平秀吉缓缓道:“一位叫杨逸之,一位叫卓王孙。”
哐啷一声,相思手中的茶碗打翻在地,她吃惊地睁大眼睛:“怎么可能?他们怎么会打起来?”
平秀吉摇了摇头,问道:“你希望他们谁胜?”
相思窒了窒。谁胜?
这个问题为什么要她回答?
她能回答什么?
不知怎么,这个问题竟让她有些心虚。她本该毫不犹豫地说出卓王孙的名字,但杨逸之的身影却突然飘过她的心底。她吃惊地发现,自己竟然相信,这个温和的男子若跟卓王孙决裂,那就一定有他不得已的理由。
一定是卓王孙又做错了什么。
她霍然一惊----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念头?
怎么可以质疑阁主?怎么如此相信组这个白衣的男子?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有这样的念头呢?
她缓缓坐下,更加惊讶地发现,这个念头竟早已存在于她的心底深处,几乎无法更改。
这让她陷入深深的茫然中。
平秀吉凝视着她的表情,脸上露出了极为复杂的表情。
有时,他想她真是一幅仕女画就好了,那么他就可以将她卷起来,放入锦盒。不用老是这么忐忑不安。
杨继盛面沉如水,坐在太师椅上。
卓王孙在他对面,负手而立。
两人所在的位置,正是送亲的那座巨大的帐篷。日出之国的使者已愤然离去,迎亲的帐篷早就空了,唯有篷顶上仍挂着鲜红的灯笼,却更像是高高悬挂着的耻辱。
这一切,都让杨继盛盛怒不已。他感到整个大明朝的脸面,都让这两个人丢尽了。
公主虽然一向天不怕地不怕,但在这位老人面前,不自觉地感到有些气短,默默地站在椅子背后,不敢看他。
卓王孙的脸色倒平和,还带着淡淡的微笑。这让杨继盛更加生气,忍不住重重一哼,道:“无耻!”
卓王孙笑了笑,道:“杨大人何所见而言此?”
杨继盛怒道:“公主和亲之日,你闹出如此丑事,难道还不觉得无耻吗?”
卓王孙淡淡微笑:“我却以为,此事是难得的转机。”
杨继盛声音都在颤抖:“还能有什么转机?众目睽睽之下,两国使者面前,大明朝的脸都被丢尽了!”
卓王孙并不急于回答,而是等他平复下来,才淡淡道:“若由我来娶公主呢?公主清誉,大明朝脸面,岂不可以两全?”
杨继盛怒道:“胡言乱语!公主此来本是为了跟日出之国和亲,却嫁给了你,传出去必是青史上的耻辱,岂是你娶公主就能弥补的?”
卓王孙道:“的确弥补不了。”
“但是,宣战呢?”
“若是我娶公主之后,向日出之国宣战,又该如何?”
公主吃惊地抬起头。卓王孙淡淡微笑,如一轮旭日照亮整个营帐,他的话语很轻,却带着无法让人拒绝的力量。
公主惊讶地几乎窒息。她绝不能让卓王孙向日出之国宣战。
她将杨继盛请过来怒斥卓王孙,就是要卓王孙取消掉娶公主的念头。但卓王孙若是向日出之国宣战,杨继盛一定会被打动。
宣战之后,中日和亲之事自然作废。卓王孙功劳如此之大,娶公主也不足为奇。杨继盛等人要的只是卓王孙认认真真地同倭国作战,其他的事并不怎么关心。
何况,两人当时暧昧情状已是有目共睹,无论如何也抵赖不了。如今一纸婚书,大被遮丑,总是好事。
但对于公主来讲,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坏事。
她绝不能嫁给卓王孙。她要嫁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杨逸之。
她厉声道:“不要相信他!他这个人反复无常,绝不会兑现自己的诺言的!”
但她的心在慢慢坠落,因为她发现,杨继盛的目光盯在卓王孙的脸上,连一丝都没有看她。
“你说的是真的吗?你要向日出之国宣战?”
“真正的战争?”
卓王孙缓缓点头:“一场真正的战争。”
他望着远方,展颜微笑,轻轻加上一句:“至死方休。”
杨继盛垂下头,长长叹了口气 。
卓王孙和笑容却渐渐变得讥潮:“杨大人,我要宣战的对象,却并不止一个。”
“还有令郎。”
杨继盛霍然抬头。
卓王孙悠然道:“难道杨大人还不知道,令郎已经反出朝廷,充当叛军了吗?他此后将与朝廷作对,不再是抗倭大军中的一员了。”
杨继盛面色刹那间煞白。
他这个儿子,已给了他多少伤害。
他从他身上,看到了光明,也看到了黑暗。他曾经恐惧,这个儿子会给他带来满门抄斩、身败名裂的命运,想不到最后还是没有摆脱这个命运。
杨继盛在苍老,刹那间就老了十岁。
公主心中一阵不忍。他凭什么这么说?这件事并不是这样的!她冲上前去:“杨大人,你千万不要信他!他……”
她看到了杨继盛的眼睛,戛然而止。
杨继盛仿佛看到是红颜祸水。如果她不是公主,他一定会怒斥其面。这意味着,无论公主说什么,他都不会相信。
或许,他还会认为,那天营帐中发生的那一幕,都不过是她勾引的。
那一瞬间,公主感到自己是如此软弱。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杨继盛走出了帐篷。她霍然回头,恶狠狠地盯着卓王孙。
第一次, 她无比憎恶这个男子。
卓王孙淡淡道:“你不相信我说的?杨逸之真的反叛了。”
公主狠狠盯着他。
“他正在召集高丽所有的义军首领,想要让他们帮他,但他忘了,宣祖已被倭军捉去了。投鼠忌器,高丽义军绝不敢抵抗。所以,他能募集到的军队极少。而我,手下有飞虎军、潜龙军与朱雀军。当然,还有你刚送来的宣武军。”
公主冷冷道:“你一定会输的,一定!”
卓王孙笑了笑:“是的,如果我放任你不管的话,说不定我真的会输。我也不得不承认,你的确有些神通,能征调来军队,也能搞到一些古里古怪的武器。你是这场战争中最大的变数,若是放任下去,也许我会重蹈南海倭寇的覆辙也说不定。所以,我一定要娶你。”
“身为驸马,你所有的一切都将归我所有。你征调来的军队,只能加入我的队伍; 搜刮来的武器也只能归我。你也无法暗中为杨逸之通递情报,因为,你无法跨出虚生白月宫一步。”
公主脸色惨变。她心中所打的算盘,几乎全都被卓王孙看破。她绝不容他这么做,却又没有反抗的办法。她厉声道:“我诅咒你!”
卓王孙一笑:“那你就要敢紧了。因为……”
“婚礼很快就要举行。”
公主踉跄着向后退去,几乎要跌倒。卓王孙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提了起来。就算是跌倒,没有他的许可,也是不容许的。
公主看着他的目光里,露出了一丝哀求。那是她终生的幸福,不是儿戏。但卓王孙的脸色却没有丝毫的改变。
在这个暴君面前,哀告、祈求,除了丢掉最后的尊严外,没有任何用处。
公主沉默着。
渐渐地,她的脸色变得平静:“好,我答应你。”
“但我有一个请求。”
卓王孙看着她:“讲。”
她缓缓抬头,目光中都是决绝:“事,是我做出来的。我要自已面对。”
“堂堂大明公主,绝不是敢做不敢当的胆小鬼。”
“我要出使汉城,亲自去辞婚!”
这句话让卓王录也不禁有些惊讶,这个女子果然有出人意料的一面。
亲自辞婚?难道她不怕日出之国将她碎尸万段吗?
他展颜微笑:“好,我答应你。”
杨逸之看着这些人。
这些人全都衣衫褴褛,神色木讷,在大厅中或坐或站,一片颓唐。艰苦的战争几乎将他们压垮。但这些人,却是高丽义军中全部的首领。
只要他们信任他,与他一起团结作战,他就会有两万多部队。尽管这些士兵并没有经过系统的训练,但他有信心,可以率领着他们对抗倭军,在东天撕裂开一束曙光。
这已是他唯一的机会。
金辉容抽着旱烟袋。这个从尚州来的义军首领本是彻头彻尾的农民,日出之国的侵迫使他拿起锄头,为保卫自己的土地而流血流汗。他的观念向来传统,却代表着大多数人的意见:“我们的王,宣祖,在倭贼手中,我们不能跟着你起义。”
他的意思很明白,只要宣祖在倭贼手中一日,这些义军就不可能反抗。
这也是日出之国为什么要四处搜索宣祖的原因。国中不可一日无君。君命如天,只要宣祖在倭贼手中,无论他们说什么,都可以矫君之命,让他们无法反抗。
杨逸之早就料到了这样的局面。轻轻叹了口气:“如果我将宣祖救出来了呢?”
金辉容坚定地道:“那我们就跟你走。但现在,我们只能跟倭贼走。”
杨逸之:“给我七天的时间,我一定救出宣祖。”
所有的义军首领都看着他,摇了摇头。他们不相信这个年轻而温和的白衣男子能从十五万精兵手中将他们的王救出来,那是不可能的。
突然,一个声音道:“我跟你走!”
众人一惊,转头看时,一个相貌平常的人站了起来。杨逸之认得他叫郭宁,是郭再佑的侄子。郭再佑战死后,郭家军的首领就换成了郭宁。清商道长就是为了保全郭家军,在蛇谷里战死了。
郭宁走到杨逸之面前:“郭家军虽然只有两千人,但,我们愿将性命交给杨公子。因为,清商道长绝不会白死!”
杨逸之心头一阵激动。
是的,清商道长绝不会白死。就算为了清商道长,他也必须赢得这场战争!
他肩头的担子,是那么沉重。
要救宣祖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没有人知道宣祖被囚在哪里。他被关在一个极为秘密的地方,只有少数倭军高层才会知道。
如果连宣祖国在哪里都不确定,又如何救出他来呢?
杨逸之皱着眉,深深思索着。虽然他现在有了一支军队,多多少少有了些筹码,但,凭这些筹码,他还不足以与卓王孙或者平秀吉一战。
郭宁率领着部队跟在杨逸之身后,他们焦急而充满期待地看着杨逸之。这个白衣男子,能引导着他们走向胜利吗?
突然,一个声音淡淡道:“别来无恙。”
杨逸之骤然一惊。
风雾之中,隐约可见一个影子,静静地立于地平线处。马蹄的声音缓缓响起,那个影子向杨逸之移了过来。
无数影子开始在雾中出现,四面八方将郭家军围住。
郭家军惊惶地拿起武器,杨逸之叹了口气,示意郭宁停止抵抗。
因为,他看清了那个影子,正是卓王孙。
四面包围上来的士兵,至少有两万。两千对两万,他连一丝胜算都没有。
卓王孙淡淡道:“杨盟主毕竟是杨盟主,才一天的时间,就募集到一支军队,真令我刮目相看。”
杨逸之道:“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他知道这个问题很蠢,但他忍不住想问。他已经足够小心了,率领郭家军赶路时,并没有惊动任何人。卓王孙派出的探马并不少,但这些探马在哪里,杨逸之也很清楚。他已经避开这些探马了。
卓王孙笑了笑:“因为你我都知道,如今只有一个地方可以作为立足之地,那就是有天险可依的幸州。而幸州只有一条路可以进入,所以,我根本不必去侦查你的位置,只要埋伏在这里,就一定能等到你。”
杨逸之缓缓点头。不错,这有确是很好的计策。他长长叹了口气。
卓王孙淡淡道:“要和我一战吗?”
杨逸之摇了摇头。没有任何打的必要。如果打,只会有一个下场,这些义军,全部战死在这里。
那是他绝对不想见到的。
所以,杨逸之只能独自离开。
他走的时候,卓王孙微笑,躬身行礼。
因为,就算是卓王孙,也无法将他留下。
他们都知道这一点,所以这一战迅速地结束了。两千郭家军,全部收编为卓王孙的部下。
幸州,仍然是一座空城。
杨逸之,仍然是孤单一人。
第二十四章 夹道香尘迎丽华
车驾在平壤去往汉城的道路上迤逦前行。
浓唯敬照旧猥琐地坐在第一辆马车里,这一次,他并没有高谈阔论,只是不停地捋着自己那撇山羊胡子,脸色忧愁,似乎在思考什么。
七日的路途,足足走了十日,方才望见汉城。
沈唯敬脸上的忧愁开始增多。他在害怕,害怕接近这座城。因为日出之国最恨的两个人,一个是卓王孙,另一个就是公主。
营帐中的那一幕,是日出之国的奇耻大辱。伟大的天皇陛下,因此也戴上了一顶春天的帽子,让整个国家蒙羞。而日出之国对待让他们蒙羞的人,向来都很残忍。
不出沈唯敬预料,迎接他们的队伍,跟他第一次到汉城出使时几乎一样,甚至更有过之。无数士兵站立在道路两边,白刃出鞘,恶狠狠地盯着他们。沉闷的鼓声在道旁奏响,就像是死神的节奏。
沈唯敬的身子又开始颤抖起来。隐隐约约地,他听到有人在低声地咒骂。其语言之恶毒,让他从心底感到恐惧。也许,下一刻,就会有被耻辱冲昏头脑的士兵冲上前来,将他们碎尸万段。
而他们,不过才三百多人而已。
不出预料,当他们到达汉城城门时,一群喧哗的士兵将他们堵住了。他们高声叫喊着,拒绝让他们入城。唰啦唰啦刀响出鞘的声音震耳欲聋,他们叫嚷着要就地处死这么无耻的女人,为天皇复仇。
所有的随从都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第二座轿子的门,猛然被拉开了。公主一身盛装,傲然站立在他们面前。
“日出之国,果然是蛮夷之邦吗?”
所有的士兵都征住了。
这个女人怎么这么无耻?做出这么羞耻的事情来还敢大声地说话?他们忍不住就要冲上去,将她拉下来痛打。
公主冷冷道:“我,一日还没有辞婚,一日就是你们的天皇皇后。”
“谁敢动皇后一根毫毛,就是侮辱天皇!
众人一窒。
公主的话并没有错。迎公主而为天皇皇后,是日出之国使者与大明统帅达成的契约,只要没有正式解约,永乐公主就是日出之国的皇后。”
这一点,毋庸置疑。
而羞辱皇后,就是羞辱天皇。
日出之国的武士,绝不允许任何人羞辱天皇!
这道理简单得就跟一加一等于二一样。所有的人都征住了。公主傲慢地看着他们,缓缓地向城中走去。他们竟不由自主地让开一条路,目送她就像是凤凰般从他们中间穿过。
小西行长满脸谄媚地笑着,迎了出来。
他准备了宏大的筵席,足以匹配皇后身份的礼节,来迎接公主。只不过,这一切,都像是匆匆准备好的。公主连看都不看一眼。
“这座城里,只有一个地方可供我下榻。”
“天守阁。”
说完,她再也不理小西行长,向天守阁走去。
小西行长脸色惨变。
因为,天守阁只要两个人可以进入。平秀吉,相思。他不确定天皇皇后有没有资格进入。但他不敢阻拦公主,只好焦急万分站在天守阁门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身为商人的智慧,完全不见了。
一个淡淡的声音从阁顶飘了下来:“让她上来。”
小西行长如释重负,急忙让开了道路。沈唯敬搀扶着公主,向天守阁顶上走去。
整座阁都静悄悄地,显然,那人说完这句话之后,整座阁的七层防护,都暂时停止了运转。公主的弓靯敲着木板,发出笃笃的声音,缓缓走到了最高层。
浅绿色的纱幛,坠着雕花玉坠,从屋顶笔直垂下。绿纱上绣着跳着乐舞的古国神灵。青色的茶烟循着绿纱袅袅而上,这些神灵鲜活欲语,静寂地舞蹈。
相思,正隐在绿纱之后,隔着釜与瓯之间。
正中的蒲团上,跪着一位十三岁的少年。他细长的眸子微微挑起,其中隐约可以看到悠远的寂寥。
公主见到这位少年时,不由得征了征。天守阁并没有第三人,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个少年便是平秀吉。
这实在太出人意料。但公主并没有表现出太多诧异,缓缓地,她跪坐在蒲团对面。她身上层层叠叠的礼服就像是满地鲜花,在少年面前盛开。
缓缓地,她贴地行礼:“关白大人。”
平秀吉亦行礼。他神态中有着与他年龄绝不相衬的傲岸:“公主殿下。”
公主抬起身来:“我来,有一个请求。”
平秀吉:“请讲。”
公主坐直了身子,脸上有着从未有过的郑重:“请关白大人允许我……”
她的话戛然而止。她本能地想要回过头,全身力气却仿佛在一瞬间消失,竟不能负担这个简单的动作。
披在她身上的鲜花织锦,顿时被猩红染满。
沈唯敬发出一声沙哑的尖笑,缓缓自公主身后站了起来。
“公主,你可知道,我们俩人是大明朝的耻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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