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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囊全集

_9 冯梦龙(明)
杨士奇认为杨荣当天不应该随便说出这些话。
杨荣说:“他已经很讨厌我们了,我们纵然可以互相帮助,难道能改变他讨厌我们的心意吗?一旦大内传出只字片语,要命某人入阁,我们就束手无策了。现在这四个人都是我们的人,大家当同心协力才是。”
杨士奇非常佩服他这个想法。
[冯评译文]
李彦和〈见闻杂纪〉说:“谏官要评论弹劾大臣,必须下工夫仔细观察,看见眼前何许人可以接替职位,必须比卸任的人贤明,必须有益于国家,才算是忠于进谏;如果只是作一篇文字,顶着自己的名衔,对国家丝毫没有益处,不如闭口不提,反而可以无损于谏官的职责。这种说法,可以和杨荣先生的观点相互参考。
91、赵凤杨 王司帑
【原文】
初,晋阳相者周玄豹,尝言唐主贵不可言。至是唐主欲召诣阙。赵凤曰:“玄豹言已验,若置之京师,则轻躁狂险之人必辐凑其门。自古术士妄言致人族灭者多矣!”乃就除光禄卿致仕。
杨王沂中闲居,郊行,遇一相押字者,杨以所执杖书地上作一画。相者再拜曰:“阁下何为微行至此?宜自爱重。”王谔然,诘其所以。相者曰:“土上一画,乃‘王’字也。”王笑,批缗钱五百万,仍用常所押字,命相者翌日诣司帑。司帑持券熟视曰:“汝何人,乃敢作我王伪押来赚物。吾当执汝诣有司问罪。”相者具言本末,至声屈,冀动王听。王之司谒与司帑打合五千缗与之,相者大恸,痛骂司帑而去。异日乘间白杨,杨怪问其故,对曰:“他今日说是王者,来日又胡说增添,则王之谤厚矣!且恩王已开王社,何所复用相。”王起,抚其背曰:“尔说得是。”即以予相者几百万旌之。[边批:赏得是。]
【译文】
早先,晋阳有位看相的人名叫周玄豹,他曾经说李亶日后将非常显贵。
后来李亶果然即位,成为唐明帝,就想找看相的人到京师来。
赵风说:“玄豹的话已经应验了,如果把他安置在京师,恐怕一些轻浮阴险的人,都集中到他那里。自古以来方术之士的胡乱猜测,导致灭族的情形很多!”
于是让他以光禄卿(掌祭祀朝会的官)的荣衔退休。
宋朝时,杨存中(原名沂中,卒封和王)某日闲居时曾到郊外巡视,遇到一位测字的相者。
杨存中用他所拿的杖在地上写了一画,测字的人见了,鞠躬不迭地说:“阁下为什么以便服出巡到此地来,应该自爱自重才是。”
杨存中惊奇得不得了,问他为什么知道自己的身份。
测字的人说:“土上一画就是‘王’字啊。”
杨存中很高兴,亲自批示给相者五百万钱,用平日签名的方式,命令看相的第二天去找王府管财物的人领取。
管财物的司帑拿着票券仔细察看,说:“你是什么人,竟敢伪造我家王爷的签名来骗取财物,该把你送到官衙去治罪。”
看相的说出事情的经过,故意说得很大声、很委屈,希望引起杨存中的注意。杨存中的管家和司帑于是谈好给他五千钱,看相的非常悲痛,大骂司帑之后才离开。
后来司帑乘机告诉杨存中此事,杨存中很奇怪,就问司帑是何故。
司帑说:“他现在说你是亲王,如果将来又胡乱加些言辞,大王您就会遭毁谤了。而且恩王已经设立王社(祭土神的庙),何须再用到看相的人?”
杨存中听了即刻站起来,抚着他的背说:“你说得很对。”
就把原来准备给看相的几百万钱赏赐司帑。
92、程颢
【原文】
程颢为越州佥判,蔡卞为帅,待公甚厚。初,卞尝为公语:“张怀素道术通神,虽飞禽走兽能呼遣之。至言孔子诛少正卯,彼尝谏以为太早;汉祖成皋相持,彼屡登高观战。不知其岁数,殆非世间人也!”公每窃笑之。及将往四明,而怀素且来会稽。卞留少俟,公不为止,曰:“‘子不语怪、力、乱、神’,以不可训也,斯近怪矣。州牧既甚信重,士大夫又相谄合,下民从风而靡,使真有道者,固不愿此。不然,不识之未为不幸也!”后二十年,怀素败,多引名士。[边批:欲以自脱。]或欲因是染公,竟以寻求无迹而止。非公素论守正,则不免于罗织矣。
[冯述评]
张让,众所弃也,而太丘独不难一吊。张怀素,众所奉也,而伯淳独不轻一见。明哲保身,岂有定局哉!具二公之识,并行不悖可矣!蔡邕亡命江海积十二年矣,不能自晦以预免董卓之辟;逮既辟,称疾不就犹可也,乃因卓之一怒,惧祸而从;受其宠异,死犹叹息。初心谓何?介而不果,涅而遂淄,公论自违,犹望以续史幸免,岂不愚乎?视太丘愧死矣!
《容斋随笔》云:会稽天宁观老何道士,居观之东廊,栽花酿酒,客至必延之。一日有道人貌甚伟,款门求见。善谈论,能作大字。何欣然款留,数日方去。未几,有妖人张怀素谋乱,即前日道人也。何亦坐系狱,良久得释。自是畏客如虎,杜门谢客。忽有一道人,亦美风仪,多技术。西廊道士张若水介之来谒,何大怒骂,合扉拒之。此道乃永嘉林灵噩,旋得上幸,贵震一时,赐名灵素,平日一饭之恩无不厚报。若水乘驿赴阙,官至蕊珠殿校籍,父母俱荣封。而老何以尝骂故,朝夕忧惧。若水以书慰之,始少安。此亦知其一不知其二之鉴也!
【译文】
宋朝程颢任越州佥判(管理公文的收发)时,蔡卞(蔡京之弟,字元度)为元帅,对待程颢颇为优厚。
起初,蔡卞不断告诉程颢,张怀素的道术神通广大,即使是飞禽走兽,也能呼唤差遣到面前。张怀素说过孔子杀少正卯时,他曾劝孔子杀得太早了;汉高祖和项羽之兵在成皋相持不下时,他屡次登楼观战。不知道他现在多少岁数,大概不是世间的凡人。
程颢听了偷笑不已。
后来他将前往四明(山名,在浙江余姚县附近)时,张怀素也正要去会稽,便示意程颢稍候。
程颢没有等他,说:“孔子不谈怪力乱神之事,因为不适合教诲弟子,怀素所为也接近神怪的迹象,州牧(州的长官)既器重他,士大夫又逢迎他,老百姓也盲目附和。真有道术的人是不愿如此的。更何况,不认识他也未必是件不幸的事。”
二十年后,张怀素东窗事发,供出一些与他有关系的名人[想借此脱罪],有人想借机牵连程颢,后来因为找不到一点事迹而作罢。如果不是因为程颢向来言行正直,没有漏洞可寻,就不免被人陷害了。
[冯评译文]
张让是众所摒弃的人物,陈寔却肯去吊祭他的父亲;张怀素是众人所推崇的,而独有程颢不肯轻易和他见面。明哲保身,哪有一定的方式呢?同时具有这两位先生的见识,不相悖而行就可以了。
蔡邕亡命江海达十二年之久,还是不能隐藏自己以回避免董卓的征召;既被征召,称病不去还可以,却因董卓生气,怕降祸于自己而顺从了;受到董卓的宠幸,还为董卓死而叹息。他起初心志耿介却不能坚持,终于受到小人的影响,而违背自己的理念和言论,还希望继续修纂历史以求赦免,不是很笨吗?蔡邕比起陈,真应该羞愧死了!
《容斋笔记》说:“会稽天宁观的老人何道士,住在观里的东廊,种花酿酒,有客人来就热诚招待。有一天,有个道人登门求见,容貌俊伟,善于言谈,写得一手好大字。何道士很高兴的招待他,几天后才离开。不久有妖人张怀素谋乱,就是前日招待的道人,何道士因此受连累,坐牢很久才释放出来。
从此,何道士畏惧客人如畏惧老虎一般,关起门来谢绝拜访。某天忽然有一个道人,容貌也很俊美,又多才多艺,是西廊道士张若水介绍他来的,何开口大骂,关起门来拒绝他。
没想到这位道士是永嘉的林灵噩,不久得到皇帝宠幸,显贵一时,赐名灵素。林灵素平日接受别人一点恩惠,无不加倍报答。若水乘驿车到京城去,官做到蕊珠殿校籍,父母也都受封;而老何因为常常骂他的缘故,早晚都担心害怕。若水写信安慰老何,何才稍微安心了些。
这些都可以作为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的鉴诫。
93、薛季昶 徐谊
【原文】
张柬之等既诛二张,迁武后,薛季昶曰:“二凶虽诛,产、禄犹在。去草不除根,终当复生。”桓彦范曰:“三思几上肉耳,留为天子藉手。”季昶叹曰:“吾无死所矣。”及三思乱政,范甚悔之。
赵汝愚先借韩侂胄力,通宫掖,立宁宗。事成,徐谊曰:“侂胄异时必为国患,宜饱其欲而远之。”叶适亦谓汝愚曰:“侂胄所望不过节钺,宜与之。”朱熹曰:“汝愚宜以厚赏酬侂胄,勿令预政。”汝愚谓其易制,皆不听,止加侂胄防御使。侂胄大怨望,遂构汝愚之祸。
武三思、韩侂胄,皆小人也。然三思有罪,故宜讨而除之;胄有功,故宜赏而远之。除三思,宜及迁武氏之时;远侂胄,宜及未得志之日,过此皆不可为矣。五王、汝愚皆自恃其位望才力,可以凌驾而有余,而不知凶人手段更胜于豪杰。何者?此疏而彼密,此宽而彼狠也!忠谋不从,自贻伊戚。悲夫!
【译文】
唐朝时,张柬之等人杀了武后宠幸的张易之、张昌宗之后,又迫使武后交出政权,住到上阳宫里去了。薛季昶(龙门人)说:“两个元凶虽然已经杀了,但后患还在,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桓彦范(丹阳人,字士则)说:“武三思就如同案板上的一块肉罢了,且留给天子做个人情吧!”
薛季昶叹息道:“我将死无葬身之地了!”
后来武三思果然扰乱朝政,桓彦范非常后悔。
宋朝时赵汝愚(字子直)先借韩胄(安阳人,字节夫)之力,请求宪圣太后的同意,拥立宁宗当皇帝。事成后,徐谊(温州人,字子宜)说:“韩胄将来一定会成为国家的祸患,应该满足他的欲望同时疏远他。”
叶适(永嘉人,字正则)也对赵汝愚说:“韩胄所希望的不过是大将军的名位,应该给他。”
朱熹说:“汝愚应该好好酬谢韩胄,又不要使他得到太大的实权。”
赵汝愚认为韩胄很容易控制,不听众人劝导,只给了韩胄一个防御使的职位,同时又掌握兵权,使他非常怨恨失望,终于酿成赵汝愚日后的祸患。
[冯评译文]
武三思、韩胄都是小人。然而武三思有罪,所以应该明白公布他的罪状,再除掉他;韩胄有功,所以应该奖赏、但是疏远他。除掉武三思应该在武后退位时,疏远韩胄应该在他尚未得志之日。错过这个机会就没有办法了。五王、赵汝愚,都自恃地位才能超过小人有余,却不知道这些恶人的手段更胜于豪杰之士。为什么呢?因为君子疏忽而小人精细,君子宽容而小人凶狠。诚意的劝导不肯听从,终于为自己留下哀戚,实在可悲!
94、李贤
【原文】
李贤尝因军官有增无减,进言谓:“天地间万物有长必有消,如人只生不死,无处着矣。自古有军功者,虽以金书铁券,誓以永存,然其子孙不一再而犯法,即除其国;或能立功,又与其爵。岂有累犯罪恶而不革其爵者?今若因循久远,天下官多军少,民供其俸,必致困穷,而邦本亏矣,不可不深虑也。”
[冯述评]
议论关系甚大。
【译文】
明朝人李贤曾经因为军官有增无减而进言,他认为天地之间,万物有成长就一定有消灭,如果人只生而不死,就要无处居住了。自古以来有军功的人,虽然赐给他们丹书铁券(天子赏赐给功臣,可以世代相传,免除罪刑的证物),并准予永远保存。但是他们的子孙如果一再犯法,就该除去封邑;有能力立功后再恢复爵位。怎么可以对那些屡次犯罪的人,不革除他们的爵位呢?
如果从此长久地因循苟且,天下官多兵少,人民为要供给他们俸禄必导致困穷,而国家的根本也会受到亏损,不能不做深远的打算。
[冯评译文]
这议论关系非常重大。
95、刘晏
【原文】
刘晏于扬子置场造船,艘给千缗。或言所用实不及半,请损之。晏曰:“不然。论大计者不可惜小费,凡事必为永久之虑。今始置船场,执事者至多,当先使之私用无窘,则官物坚完矣。若遽与之屑屑较计,安能久行乎?异日必有减之者,减半以下犹可也,过此则不能运矣。”后五十年,有司果减其半。及咸通中,有司计费而给之,无复羡余,船益脆薄易坏,漕运遂废。[边批:惜小妨大。]
【译文】
唐朝时刘晏(南华人,字士安)在扬州设置造船厂,每艘船贴补一千缗钱(一千个钱用丝绳贯成一串称为一缗)。有人说实际上用不到一半,应删减一些。
刘晏说:“不对,为了长远的打算,不可以吝惜一点小费用。凡事一定要为永久打算,目前才开始设置造船厂,需要用到很多人员,应当先使他们的费用不会短绌,制造出来的产品才能坚固,如果对他们斤斤计较,事情怎能做得长久呢?将来负责的人一定会删减,减半还可以,如果删减过多,这种事业就无法保持长久了。”
五十年后,果然有官吏删减一半的补贴"到懿宗咸通年间,官吏先算好费用才给钱,就不再有盈余了,于是造出来的船轻薄易损,水道运输因而每况愈下。
96、李晟
【原文】
李晟之屯渭桥也,荧惑守岁,久乃退,府中皆贺曰:“荧惑退,国家之利,速用兵者昌。”晟曰:“天子暴露,人臣当力死勤难,安知天道邪?”至是乃曰:“前士大夫劝晟出兵,非敢拒也。且人可用而不可使之知也。夫唯五纬盈缩不常,晟惧复守岁,则吾军不战自屈矣!”皆曰:“非所及也!”
[冯述评]
田单欲以神道疑敌(见《兵智部》),李晟不欲以天道疑军。
【译文】
唐朝人李晟(洮州人,字良器)屯兵渭桥时,天象出现火星冲犯岁星,很久才退开。
府中的人都来道贺说:“火星已退,国家的运气要好转了。赶紧用兵就能昌隆。”
李晟说:“天子遇到困难,为人臣子的尽力去排解保护,哪有工夫去管天象的事呢?”
又说:“以前士大夫劝我出兵,我不敢拒绝。而且一般人只可命令他们做事,要使他们了解为何得如此是不可能的。如果金木水火土五星运转不寻常,我自己又怕火星冲犯岁星,那我的军队不必作战就自己屈服了。”
众人都说:“我们都没想到这层道理。”
[冯评译文]
田单想用神道来迷惑敌人(见〈兵智部〉),李晟不想用天道使士兵疑惑。
97、吕端
【原文】
仁宗时,大内灾,宫室略尽。比晓,朝者尽至;日晏,宫门不启,不得闻上起居。两府请入对,不报。久之,上御拱宸门楼,有司赞谒,百官尽拜楼下。吕文靖[冯注:端]独立不动,上使人问其意,对曰:“宫庭有变,群臣愿一望天颜。”上为举帘俯槛见之,乃拜。
【译文】
宋仁宗时,皇宫发生火灾,宫室被烧得很惨。
天刚亮,上朝的臣子都到齐了,时间近午,宫门还不开,无法向仁宗请安。两府的臣子请求入宫,也没有得到回话。
过了很久,仁宗亲自来到拱宸门楼,侍卫在楼上呼喝群臣拜见,百官一起在楼下跪拜。只有吕端(谥文靖)站立不动。仁宗使人问他何意,吕端回答说:“宫廷发生灾难,群臣都想见一见圣颜。”[十分细心。]
仁宗于是拉开帘子,靠着栏杆向下看,吕端这才跪拜。
98、羊马因 刘庆祖
【原文】
赵汝愚与韩侂胄既定策,欲立宁宗,尊光宗为太上皇。汝愚谕殿帅郭杲,以军五百至祥禧殿前祈请御宝。杲入,索于职掌内侍羊马因、刘庆祖。二人私议曰:“今外议汹汹如此,万一玺入其手,或以他授,岂不利害?”[边批:也虑得是。]于是封识空函授杲。二珰取玺从间道诣德寿宫,纳之宪圣。及汝愚开函奉玺之际,宪圣自内出玺与之。
[冯述评]
玺何等物,而欲以力取、以恩献?此与绛侯请间之意同。功名之士,未闻道也。绝大一题目,而好破题反被二阉做去。惜夫!
【译文】
赵汝愚和韩侂胄商量好要拥立宋宁宗,并尊光宗为太皇。
赵汝愚命令殿帅郭杲带领五百名士兵到祥禧殿前,请求交出皇帝的玉玺。
郭杲入宫向掌管玉玺的太监索取时,羊马因、刘庆祖两人私下商议道:“目前朝廷外议论纷纷,颇不平静。万一玉玺流入他们手中,或给了别人,不是关系重大吗?”
两人于是封好一个空盒子交给郭杲,再带着玉玺从捷径前往德寿宫,交给贤圣太后。
后来赵汝愚打开封好的盒子将取接玉玺的时候,贤圣太后才从宫内出来,把玉玺交给他。
[冯评译文]
玉玺是何等重大的信物?想用武力强取、用私恩奉献,这种作为与绛侯(汉朝大将周勃的封号,因功高而被称为执天子之玺)请求开释的意思相同。自有功名之士以来,从未听过这种做法的。这么好的一个题目,结果让两个太监去做,太可惜了。
99、裴宽 李祐
【原文】
裴宽尝为润州参军。时刺史韦诜为女择婿,未得。会休日登楼,见有所瘗于后圃者。访其人,曰:“此裴参军也。义不以苞苴污家。适有人饷鹿脯,致而去,不敢自欺,故瘗之耳。”诜嗟异,遂妻以女。婚日,诜帏其女,使观之:宽瘠而长,时衣碧,族人皆笑呼为“碧鹳”。诜曰:“爱其女,必以为贤公侯妻。可貌求人乎?”宽后历礼部尚书,有声。
李祐爵位既高,公卿多请婚其女。祐皆拒之,一日大会幕僚,言将纳婿。众谓必贵戚名族。及登宴,寂然。酒半,祐引末座一将,谓曰:“知君未婚,敢以小女为托。”即席成礼。他日或请其故,祐曰:“每见衣冠之家,缔婚大族。其子弟习于淫奢,多不令终,我以韬钤致位,自求其偶。何必仰高以博虚望?”闻者以为卓识。
[冯评译文]
温公云:“娶妇必不及吾家者,嫁女必胜吾家者。娶妇不及吾家,则知俭素;嫁女胜吾家,则知畏谨。”时谓名言。观韦、李二公择婿,温公义犹未尽。
【译文】
唐朝人裴宽(累官至御史大夫、礼部尚书)任润州参军时,刺史韦诜正在选女婿,很久找不到适当人选。
有一天正值休息的日子,韦诜登楼看见有人在后院里埋东西。他向人打听,有人说:“那是裴参军。他为人正直,认为别人的贿赂会玷污自己家门,刚才有人送他鹿肉干,东西送到就走了,裴参军不敢自欺欺人,所以把它埋起来。”
韦诜很赏识他,就把女儿嫁给他。结婚那天,韦诜带着女儿在帐幕后偷看,看见裴宽个子高而瘦,穿着深青色的九品官服,族人取笑他,叫他“碧鹳”。
韦诜说:“爱护自己的女儿,就要让她嫁给贤明的公侯为妻,怎么可以以貌取人呢?”
裴宽后来任职至礼部尚书,声誉很高。
唐朝人李祐,字庆之,高升以后,公卿贵人都登门来请求娶他的女儿。但李祐都加以拒绝。
有一天,李祐召集所有的幕僚,声称自己将要招女婿了。众人都认为对方一定是贵族公卿。
酒宴开始却未见提及,酒喝到一半,李祐引出在未座的一位小将,对他说:“我知道你还没有成婚,所以敢把小女托付给你。”说着当场就举行婚礼。
后来有人问他是什么原因,李祐说:“我常常看见官宦人家向达官贵人攀婚事,那些人家的子弟都习惯过豪华奢侈的生活,往往没有好结果。我以熟习兵法得到官位,自己嫁女儿,何必去攀附达官贵人,以求取虚有的名望?”
听到这话的人都认为他见识不凡。
[冯评译文]
司马温公(司马光)曾说:“娶媳妇要选家境不如我的,嫁女儿一定要选家境胜过我的。媳妇家境不如我,过门以后才能懂得勤俭朴素;女儿的婆家胜过我们家,女儿才知道要谨慎持家。”这话当时算是名言。现在看韦、李两位先生选女婿,深究起来温公的话尚有不足处。
100、王旦
【原文】
文正公之婿韩公,例当远任,公私以语其女曰:“此小事,勿忧。”一日,谓女曰:“韩郎知洋州矣。”女大惊。公曰:“尔归吾家,且不失所。吾若有所求,使人指韩郎妇翁奏免远适,累其远大也。”韩闻之,曰:“公待我厚如此。”后韩终践二府。古人自爱爱人,不争目睫,类如此。
【译文】
王文正公(王旦)的女婿韩亿,依照惯例必须调任偏远的地方。文正公私下对他的女儿说:“这种小事,不要担忧。”
有一天他又对女儿说:“韩郎就要调任洋州知州了。”
女儿大惊。
文正公说:“你回我们家,还不致流离失所。但是,我如果去托人请求,让人去见韩郎的父母,又祈奏皇上取消韩郎远调,恐怕会连累他将来的升迁,影响就大了。”
韩亿听到这些话,说:“岳父对我如此厚爱。”
后来韩亿果然升任枢密,中书两府。
[冯评译文]
古人自爱又知爱人,不斤斤计较于眼前之利,大体上就像这种情形。
101、公孙仪
【原文】
公孙仪相鲁,而嗜鱼,一国争买鱼献之,公仪子不受。其弟谏曰:“夫子嗜鱼而不受者,何也?”对曰:“夫唯嗜鱼,故不受也。[边批:见得透。]夫既受鱼,必有下人之色,将枉于法;枉于法,则免于相;免于相,虽嗜鱼其谁给之?无受鱼而不免于相,虽不受鱼,能长自给鱼。”此明夫恃人不如自恃也。
【译文】
春秋时公孙仪任鲁国宰相。平日喜爱吃鱼,全国人民争着买鱼送他,公孙仪不肯接爱,他的弟弟劝他说:“你喜欢吃鱼,又不肯接受别人的馈憎,为什么?”
公孙仪说:“就是因为喜爱吃鱼才不肯接受。如果接受别人的鱼,对人难免就得低声下气,可能会违法;违法就会免除相位;相位一免,虽然想吃鱼,谁还会给?不接受别人送的鱼,而不致被免除相位,又能长久自给自足。”
此正说明靠人不如靠己。
102、孙叔敖
【原文】
孙叔敖疾将死,戒其子曰:“王亟封我矣,吾不受也。为我死,王则封汝。汝必无受利地!楚、越之间有寝丘,若地不利而名甚恶,楚人鬼而越人禨,可长有者唯此也。”孙叔敖死,王果以美地封其子,子辞而不受,请寝丘。与之,至今不失。
【译文】
孙叔敖(春秋·楚人)病重,临死前告诫儿子说:“大王屡次要封我邑地我都不接受,将来我死了,大王会封你。但是你一定不要接受土地肥美的地方。楚越之间有一个地方叫寝丘,地方偏僻贫瘠,地名又不好,楚人视之为鬼域,越人以为不祥,可以让子孙住得长久的只有这个地方。”
孙叔敖死后,楚王果然要封给他儿子很好的地方,他的儿子不敢接受,请求寝丘。楚王于是把寝丘封给叔敖的儿子。结果一直到汉代,孙姓子孙依然在寝丘立足。
103、范镇
【原文】
范纯夫言,曩子弟赴官,有乞书于蜀公者,蜀公不许,曰:“仕宦不可广求人知,受恩多,难立朝矣。”[边批:味之无穷。]
[冯述评]
国朝刘忠宣公有云:“仕途勿广交,受人知。只如朋友,若三数人得力者,自可了一生。”呜呼,真老成练事之语!
【译文】
范纯夫说:“从前有子弟将赴任新职,来向蜀公(即范镇,封蜀郡公)求介绍信,蜀公不答应,说:“在仕途上不可使太多的人认识你。接受别人太多恩惠,以后就很难在朝廷立足了。
[冯评译文]
明朝刘忠宣公(大夏)曾说:“在仕途上不可交游过于广阔,只要有两、三个好友在困难时鼎力相助,就可以很顺利的过一生了。”唉,真是老成练达的话啊!
104、汪公
【原文】
王云凤出为陕西提学,台长汪公谓之曰:“君出振风纪,但尽分内事,勿毁淫祠、禁僧道。”云凤曰:“此正我辈事,公何以云然?”公曰:“君见得真确则可,见之不真,而一时慕名为之,他日妻妾子女有疾,不得不祷祠,一祷祠则传笑四方矣。”云凤叹服。此文衡山说,恨汪公失其名。
[冯述评]
见得真确,出自学问,狄梁公是也。慕名者未有不变,仕人举动,当推类自省。
【译文】
明朝人王云凤,知顺人,字应韶,出任陕西提学(掌官学政的官)时,台长(相当左右都御史)汪公对他说:“你去整顿风纪,只要尽你份内的事,千万不要超出范围,去捣毁滥设的祠庙,禁止僧侣和道士的活动等等。”
王云凤说:“可这正是我们的份内事,您为什么这么说?”
汪公说:“你看得真确的倒是没有什么关系,看得不真确而为了一时好名去做这种事,将来你的妻子儿女有病,有可能不得不祈祷拜神;你一祈求神明,就会被传为各地的笑话了。”
王云凤听了非常佩服。
这件事是衡山先生(文徵明)说的,可惜不知道汪公的名字。
[冯评译文]
对事看得真确,必须要有学问,狄梁公(唐·狄仁杰)就是有学问看事真确的一个范例。好名的人,没有不变节的。仕宦之人,一言一行当依此类推,多多反省。
105、华歆 王朗
【原文】
华歆、王朗乘船避难,有一人欲附。歆难之,朗曰:“幸尚宽,何为不可?”后贼追至,王欲舍所携人,歆曰:“本所以疑,正为此耳?既已纳其自托,宁可以急相弃耶?”遂携拯如初。
【译文】
华歆(三国魏·高唐人,字子鱼)、王朗(三国魏·郯人,字景兴)一起乘船避难,有一个人想投靠他们同行。华歆觉得有问题而推辞,王朗说:“幸好我们的船够宽,为什么不帮助他呢?”后来贼兵追到,王朗想丢下这个人,华歆说:“我原也考虑安危的事情,所以当时有些迟疑。但既然已经接纳他,怎么可以紧急时丢弃别人呢?”于是带着这个人一起逃走。
106、下岩院住持
【原文】
巴东下岩院主僧,得一青磁碗,携归,折花供佛前,明日花满其中。更置少米,经宿,米亦满;钱及金银皆然。自是院中富盛。院主年老,一日过江简田,怀中取碗掷于中流。弟子惊愕,师曰:“吾死,汝辈宁能谨饬自守乎?弃之,不欲使汝增罪也。”[出吴淑〈秘阁闻谈〉。淑,宋初人。]
沈万三家有聚宝盆,类此。高皇取试之,无验,仍还沈。后筑京城,复取此盆镇南门下,因名聚宝门云。
【译文】
巴东下岩院的住持拾得一个青磁碗,带回寺里,摘了数枝花插着,供奉在佛像前,第二天,碗中长满了花。又换一些米装在碗里,过一夜后,米也满了;装钱和金银都可以产生这样的效果。
从此以后,下岩院的僧侣生活富裕多了。
住持年老之后,有一天在渡江时,竟拿出怀中的碗丢入江水中。弟子们非常惊讶。住持说:“我死了以后,你们还能这种谨慎自守吗?把碗丢弃,是不想使你们增加罪过。”
[冯评译文]
沈万三(相传元末明初时的金陵富豪)家中有聚宝盆的事与此类似。明太祖高皇后要来试验无效,又还给沈氏。后来建筑京城,又取这聚宝盆镇在南门下,因而南门叫聚宝门。
107、东海钱翁
【原文】
东海钱翁,以小家致富,欲卜居城中。或言:“某房者,众已偿价七百金,将售矣,亟往图之。”翁阅房,竟以千金成券。子弟曰:“此房业有成议,今骤增三百,得无溢乎?”翁笑曰:“非尔所知也,吾侪小人,彼违众而售我,不稍溢,何以塞众口?且夫欲未餍者,争端未息。吾以千金而获七百之舍,彼之望既盈,而他人亦无利于吾屋,歌斯哭斯,从此为钱氏世业无患矣。”已而他居多以价亏求贴,或转赎,往往成讼,唯钱氏帖然。
【译文】
东海钱翁本来住小房子,致富以后,想在城里居住。有人告诉他有一栋房屋,别人已经出价七百金,就要出售了,赶快去想办法,钱翁看过房屋,竟然以一千金与屋主订好契约。子弟们说:“这栋房屋已经议好价了,现在忽然增加三百金,不会太贵吗?”
钱翁笑着说:“你们不了解,我们是小户人家,别人违约把房屋卖给我们,不稍微加些钱给他,怎能堵住众人的嘴?且欲望得不到满足,争端就不会平息,[此翁似乎听闻过大道],我们用千金买得七百金的房屋,屋主的欲望得到满足,而别人再也无利可图,在这间房屋里生老病死,从此成为钱氏世世代代的产业,绝无意外之患了。”
不久,其他的房屋都因卖主觉得价钱吃亏要求补贴或转让,往往又打官司,只有钱氏家没人争竞。
108、刘大夏
【原文】
刘忠宣[大夏]戍肃州,贫甚,诸司惮逆瑾,毋敢馆谷者,三学生徒轮食之。有参将某遣使致馈,敕其使不受勿返。公曰:“吾老,唯一仆,日食不过数钱,若受之,仆窃之逃,不将只身陷此耶?”寻同戍钟尚书橐赀果为仆窃而逃,人服公先识云。
[冯述评]
本不欲受,虑患乃第二义也。曹公在官渡,召华歆。宾客送者千余人,赠遗数千,皆无所拒,密各题识。临去谓诸君曰:“本无相拒之心,而所受遂多,念单车远行,将以怀璧为罪。”乃还所赠,众服其德。忠宣盖本此。
【译文】
明朝人刘忠宣(刘大夏)戌守肃州时,非常贫困。有关官吏都怕得罪宦官刘瑾,而不敢供给他膳宿,只有三个学生轮流供养他。
有位副将派人送礼物来,且命令送礼物的人,礼物不被接受不能回去。忠宣公说:“我年纪老了,只有一个仆人,每天饮食费用不过几块钱。如果接受礼物,被仆人偷走,就不只是贫困而已了。”
不久,同时戌守肃州的锺尚书之财物果然被仆人偷走,众人都佩服忠宣公有先见之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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