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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囊全集

_60 冯梦龙(明)
971、谢小娥
【原文】
谢小娥者,豫章估客女也。生八岁,丧母,嫁历阳段氏。故二姓常同舟,贸易江湖间。小娥年十四,始及笄,父与夫皆为劫盗所杀,二姓之党歼焉。小娥亦伤脑折足,漂流水中,为他船所获,经夕而活。因流转乞食,至上元县,依妙果寺尼净悟。初,小娥父死时,梦父谓曰:“杀我者,‘车中猿,门东草。’”又数日后,梦其夫谓曰:“杀我者,‘禾中走,一日夫。’”小娥不能解,常书此语,广求智者辨之,历年不得。至元和八年,李公佐罢江西从事,泊舟建业,登瓦官寺阁。僧齐物为李述之,李凭栏书空,疑思嘿虑,忽然了悟,令寺童疾召小娥,谓之曰:“杀汝父者申兰,杀汝夫者申春也,其曰‘车中猿’者,车字之中乃‘申’字,申非属猴乎?草下有门,门中有东,‘兰’字也。又‘禾中走’,是穿田过,亦是‘申’字,‘一日夫’者,夫上更一画,下一日,是‘春’字。其为申兰、申春可明矣!”小娥恸哭再拜,密书四字于衣,誓访二贼以复其冤。更为男子服,佣保江湖间。岁余,至浔阳郡,见纸榜子召佣者,娥应召,问其主,果申兰也。娥心愤貌顺,[边批:大有心人。]在兰左右,积二岁余,甚见亲爱,金帛出入之数无不委之。每睹谢之衣物器具,未尝不暗泣。兰与春,宗昆弟也,春家在大江北独树浦,往来密洽。一日春携大鲤兼酒诣兰,至夕,群贼毕至,酣饮,暨诸凶既去,春沉醉卧于内室。兰亦覆寝于庭,小娥潜锁春于内,[边批:贼在掌中,从容摆布。]抽佩刃先斩兰首,呼号邻人并至。春擒于内,兰死于外,获赃货至数千万。初,兰、春有党数十人,暗记其名,悉擒就戮。时浔阳太守张公嘉其孝节,免死,娥竟剪发为尼以终。[边批:还当旌异,岂特免死?]
[评]
其智勇或有之,其坚忍处,万万难及。
【译文】
谢小娥本是豫章商贩的女儿,八岁时母亲去世,父亲把她许配给历阳人段氏,两家常同船往来江河做生意。
谢小娥十四岁那年正式过门,但不久父亲与丈夫就遭贼匪劫杀,两家的亲友无一幸免。谢小娥自己也身受重伤,失足掉入江中,后来被其他商船救起,昏迷多日才终于捡回一条命。从此谢小娥就开始流浪乞讨的生活,最后来到上元县,投靠妙果寺僧尼净悟。
当初,谢小娥父亲遭劫匪掠杀,小娥曾梦到父亲对她说:“杀我者,‘车中猿,门东草’。”几天后,又梦到丈夫说:“杀我者,‘禾中走,一日夫’。”谢小娥想不出这两句话的含意,就写下这些话,到处访求智者解语谜,但是经过多年仍无法解开。
唐宪宗元和八年,江西李公佐辞官后乘船到建业,游瓦官寺,寺中僧人将谢小娥的遭遇告诉这位李公佐。李靠着栏干用手指不断在空中比划,一面沉吟思索,忽然解出语谜,急忙命寺中小僮召来谢小娥,对她说:“杀你父亲的人叫申兰,杀你丈夫的是申春。所谓‘车中猿’,‘车’的中间是一‘申’字,而且‘申’不是属猴吗?草下有门,门下有东,这是‘兰’字,而‘禾中走’是穿田而过,也是一个‘申’字。‘一日夫’,‘夫’上有‘一’笔,下有‘日’字,合起来就是‘春’字。所以杀你父亲、丈夫的人很明显的就是申兰、申春。”
谢小娥听了痛哭不止,一面再三拜谢李公佐,并在衣服内里写下‘申兰申春’四字,发誓一定要找到这两名贼人,为父亲、丈夫报仇。
从此,谢小娥改换男装,为人作佣。
一年多后,谢小娥来到浔阳,见有人贴出告示征佣保,谢小娥前往应征,询问主人的姓名,赫然发现是申兰。谢小娥一股恨意涌上心头,但表面仍不动声色。两年多过去了,谢小娥在申兰身边甚得宠爱,凡是财物收支都交由她经手。谢小娥每当见到故人衣物,只能暗自流泪伤心。
申兰与申春是兄弟,申春住在江北的独树浦,兄弟两人感情很好,来往得很密切。一天,申春带着大鲤鱼,水果及好酒来探望申兰,兄弟俩及其他贼人酣饮到半夜,后来其他贼人相继离去,只剩下申春醉倒在内室,而申兰也不胜酒力,醉卧在庭院。谢小娥暗中把申春反锁在内室,抽出申兰佩刀,割下申兰的脑袋。然后邀集邻人帮忙,擒下锁在内室的申春。
经清理,他们历年多所虏获的财货,总计有数千万之多。申兰、申春有党羽数十人,谢小娥平日早已分别记下他们的名字,一一擒下斩杀。当时浔阳太守嘉勉谢小娥的孝行,免小娥杀人的死罪。后来谢小娥削发出家,终身为尼。
[评译]
一般人或许有谢小娥的智慧勇气,但这份多年来寻访贼人的坚忍精神,却是万万难有。
972、吕母
【原文】
王莽时,琅琊海曲有吕母者,子为县吏,犯小罪,宰杀之。吕母怨,思报宰。母家故丰资,乃益酿醇酒,买刀剑衣服,少年来沽者,辄奢与之,衣敝者辄假衣,不问直。数年而财尽,少年欲相与偿之,母泣曰:“所为厚诸君,非求利也,徒以县宰枉杀吾子故,诸君肯哀之乎。”少年壮之,皆许诺,遂招合亡命数千,吕母自称将军,引兵攻破海曲,执宰,数其罪,诸吏叩头请宰,母曰:“吾子不当死,为宰枉杀,杀人者死,又何请乎?”遂斩宰,以头祭子冢,因以众属刘盆子。[边批:更高。]
[议]
世间有此等奇妇人,酷吏或少知警。
【译文】
王莽当朝时,琅琊海曲地方有位吕妇,她儿子是县吏,因犯了小过,竟被县宰判死罪。
吕母怨恨县宰的暴虐,想为子报仇,因为娘家家境富裕,就开设酒店卖酒,并购买刀剑衣服,遇到前来沽酒但手头不便的年轻人,吕母常让他们赊欠;若是碰到衣衫破烂的,也常送他们衣物,不问原因和价钱。
几年间,吕母把家财散尽,过去曾受吕母帮助的年轻人,都想回报吕母。吕母哭着说:“我以前照顾你们,并非想在各位身上图利,只是县宰冤杀我儿子,各位肯可怜我这老妇人,为我报杀子之仇吗?”
少年们一听,对县宰的错杀无辜都愤愤难平,答应为吕母复仇,不多久就约集了好千几名亡命之徒,吕母自命为将军,率众攻陷海曲,擒下县宰,数落他的罪状,其他官员也纷纷叩头请求饶命,吕母说:“我儿子罪不该死,却遭县宰冤杀,杀人者死,其他人与我的儿死无关,又何必请求饶命呢?”于是杀掉县宰,用县宰人头祭拜儿子。
而那群帮助吕母擒杀县宰的人们,日后都归附了刘盆子(东汉人,王章后代,王莽篡汉,赤眉贼樊崇立刘盆子为帝,后来归附光武帝。)
[评译]
世间竟然有吕母这般奇妇,那些严苛待人的官吏,或许可借此事而稍知警惕。
973、李寄
【原文】
东越闽中有庸岭,高数十里。其西北隰中有大蛇,长七八丈,围一丈。土俗常惧,东冶都尉及属城长吏多有死者,祭以牛羊,故不得祸。或与人梦,或喻巫祝,欲得啖童女年十二三者,都尉、令长患之,共求人家生婢子兼有罪家女养之,至八月朝祭送蛇穴口,蛇辄夜出吞啮之,累年如此,前后已用九女。一岁将祀之,募索未得。将乐县李诞家有六女,无男,其小女名寄,应募欲行。父母不听,寄曰:“父母无相留,今唯生六女,无有一男,虽有如无,女无缇萦济父母之功,既不能供养,徒费衣食,生无所益,不如早死,卖寄之身,可得少钞以供父母,岂不善耶?”父母慈怜不听去,终不可禁止,寄乃行。请好剑及咋蛇犬,至八月朝,怀剑将犬诣庙中坐,先作数石米餈蜜麦少,以置穴口,蛇夜便出,头大如囷,目如二尺镜,闻餈香气,先啖食之。寄便放犬,犬就啮咋,寄从后斫蛇。因踊出,至庭而死。寄入视穴,得其九女髑髅,悉举出,咤言曰:“汝曹怯弱,为蛇所食,甚可哀愍!”于是寄女缓步而归。越王闻之,聘寄为后,拜其父为将乐令,母及姊皆有赏赐,自是东冶无复妖邪。
[议]
刘季斫杀蛇,遂作帝;李寄斫杀蛇,遂作后。天下未尝无对。
【译文】
广东、福建交界的庸岭,绵长数十里。在山北低湿的地方,有一条长七、八丈,身围一丈多的大蛇出没。当地的土人迷信,再加上绘声绘影的传闻,使人们对大蛇更充满恐惧。当地的都尉,鉴于遭大蛇吞噬的土人很多,就常用牛羊祭拜大蛇,祈求减免灾祸。有巫师说大蛇托梦,想吃一名十二三岁的女童,都尉困扰不已,只好寻访私生女,或是罪犯家的女儿,到八月祭蛇时将女童送入蛇穴,大蛇在半夜出洞,将女童紧紧卷住,然后吞下蛇腹。年年如此,前后已经用了九名女童。
一年,又到了该祭大蛇的日子,但寻遍各地,找不到祭蛇的女童,将乐县李诞家有六个女儿,没有儿子。最小的女儿名寄,自愿献身蛇腹,但父母都不答应。李寄说:“爸妈不用舍不得,家里有六个女儿,却没有一个男孩,女儿无力学缇萦救父,也没有能力供养父母,只是白白耗费家用,活着无用,不如早些死,卖身的钱虽不多,但也能稍稍补贴家用,这样不是很好吗?”
父母舍不得,但拗不过李寄的坚持,只好答应。李寄求得一把好剑,带着猎犬前往都尉府。到八月初,李寄持剑带犬来到庙中,先做一个重达数石的米饼,外层涂上蜂蜜放在蛇洞口。夜晚大蛇出洞,只见蛇头大如米仓,蛇眼有如二尺宽的镜子,闻到米饼香气,就先吞食米饼,这时李寄放开猎犬,猎犬攻击大蛇,李寄随后用剑砍蛇,大蛇终于不支而死。
李寄进入蛇穴,发现穴中有九具女童的骷髅,将骸骨全部运出洞外后,叹息说:“由于你们的胆怯懦弱,才遭大蛇吞食,实在是可悲啊!”然后才慢慢走回家。
越王听说李寄杀蛇的事,聘娶她为皇后,又任命李父为将乐令,李寄的母亲及姊姊们也都各有赏赐,从此境内再也没有妖邪作乱。
[议译]
汉高祖刘邦杀蛇而成皇帝,无独有偶,李寄杀蛇而成皇后。天下的事,实在有许多相通之处。
974、红拂女
【原文】
杨素守西京日,李靖以布衣献策。素踞床而见,靖长揖曰:“天下方乱,英雄竞起,公为重臣,须以收罗豪杰为心,不宜倨见宾客。”素敛容谢之。时妓妾罗列,内有执红拂者,有殊色,独目靖。靖既去,而执拂者临轩指吏曰:“问去者处士第几?住何处?”[边批:见便识李靖。]靖具以对。妓诵而去。靖归逆旅,其夜五更初,忽闻叩门而声低者,靖启视,则紫衣纱帽人,杖一囊,问之,曰:“杨家红拂妓也。”延入,脱衣去帽,遽向靖拜,靖惊答之,再叩来意,曰:“妾侍杨司空久,阅天下之人多矣,无如公者,故来相就耳。”靖曰:“如司空何?”曰:“彼尸居余气,[边批:又识杨素。]不足畏也。诸妓知其无成,去者甚众矣,[边批:如何方是有成,须急着眼。]彼亦不甚追也。计之详矣,幸无疑焉。”问其姓,曰:“张。”问其伯仲之次,曰:“最长。”观其肌肤仪状、言辞气语,真天人也,靖不自意获之。愈喜愈惧,万虑不安,而窥户者无停履。数日,亦闻追讨之声,意亦非峻。乃雄服乘马,排闼而去,将归太原。行次灵石旅舍,既设床,炉中烹肉且熟。张氏以发长委地,立梳床前;靖方刷马,忽有一客,中形,赤髯如虬,策蹇驴而来,投革囊于驴前,取枕欹卧,看张氏梳头。[边批:便知非常人。]靖怒甚,欲发,张熟视客,一手映身摇示靖,令勿怒,[边批:又识虬髯客。]急梳毕,敛衽前问其姓,客卧而答之,曰:“姓张。”对曰:“妾亦姓张,合是妹。”遽拜之。问其第几,曰:“行三。”亦问妹第几,曰:“最长。”客喜曰:“今日幸逢一妹。”张氏遥呼:“李郎,且来见三兄!”靖骤拜之,遂环坐,问煮何肉,曰:“羊肉,计已熟矣。”客曰饥,靖出市胡饼。客抽腰间匕首,切肉共食,复索酒饮,于是开革囊,取下酒物,乃一人首并心肝,却头囊中,以匕首切心肝共食之,曰:“此人乃天下负心者,衔之十年,今始获之。”又曰:“观李郎贫士,何以得致异人?”靖不敢隐,具言其由,曰:“然。故知非君所致也,今将何之?”曰:“将避地太原。”曰:“望气者言太原有奇气,吾将访之。”靖因言州将子李世民,客与靖期会于汾阳桥,遂乘驴疾去。及期候之,相见大喜,靖诈言客善相,因友人刘文静得见。“世民真天子矣!”废然而返,遂邀靖夫妇至家,令其妻出见,酒极奢,因倾家财付靖,文簿匙锁,共二十床,曰:“赠李郎佐真主立功业也。”与其妻戎服跃马,一奴从之,数步遂不复见。靖竟佐命,封卫公。
[吴长卿曰]
“红拂见卫公,自以为不世之遇,视杨素蔑如矣;孰知又有一虬髯也,视李郎又蔑如矣。惜哉,不及见李公子也!”
【译文】
隋朝的杨素镇守西京时,李靖以平民身份求见杨素,杨素坐在椅子上,态度傲慢的接见李靖。李靖向杨素深深行礼后,说:“天下即将大乱,英雄群起。杨公身为国家重臣,理应谦恭对待贤士,网罗豪杰引为心腹,怎么可以坐在椅子上待客?”
杨素一听这话,就赶紧改变态度道歉。当时杨素身边围绕着好几名侍妾,其中一位手拿红拂的侍妾长得最美,她特别注意李靖的言行。当李靖告辞离去,她特别跟出去,站在台阶上手指小吏说:“赶快去问问刚才离去的客人,他科举功名第几,现在家居何处?”李靖一一详细回答小吏,那侍妾在一旁听完后,又默默复诵一遍才又进屋。
李靖回到旅店,睡到半夜,突然听见有人敲门,并且很小声的叫他名字。他打开房门一看,只见一位身穿紫衣、头戴纱帽、手拿一只口袋的人。李靖讯问,原来是昨天在杨素家所见的那位手持红拂的侍女,便请她进屋。侍女脱去外衣、纱帽,向李靖行礼,李靖惊慌答礼,并且问她来意,她说:“我服侍杨司空已经有一段日子,也见过不少天下豪杰,但没有一位可与阁下相比,所以特别前来投靠。”
李靖听了这番话,就问她杨素的为人,她回答说:“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而已,不值得谈论。许多侍女眼见日后没有指望,都纷纷离他而去,及早投靠有前途的人。而杨公也不怎么追究她们的离去,我说的全是事实,阁下不要怀疑。”
李靖问她姓名,她只回答姓“张”,再问她家中排行,她回答说“排行老大”。
李靖看她容貌举止,以及说话的语气,简直像天人一般。李靖见红拂女投奔自己,心中既高兴又害怕,然而下意识中又总觉不妥,开门探头,也没见有人跟踪。但几天后,却传出有人追捕红拂女的风声,李靖觉得事不宜迟,立即改装骑马出城,准备带红拂女回太原。
两人行经灵右,投宿客栈。一天,厨房的炉火上正炖着一锅肉,红拂女披散着一头拖地长发,站在床前梳头,李靖在客栈外刷洗马,突然有一位客人来到客栈门口,中等身材,蓄着满腮红胡子,骑着一匹跛腿驴,下了驴,先丢一袋草料给驴吃,然后走进客栈,取过一只枕头斜卧在床,一双眼却一直注视红拂女梳头的动作。
李靖见了很生气,正准备发火,红拂女在观察来客的举动后,却摇手制止李靖,要他先不要发脾气。红拂女赶紧梳完头,整整衣裳,然后上前问客人姓名,客人躺在床上回答“姓张。”红拂女说:“我也姓张,算起来应该是你妹妹。”又问虬髯客家中排行,虬髯客答:“排行老三。”红拂女说:“我排行老大。”虬髯客非常高兴认了一个妹妹。
红拂女招呼李靖过来,要李靖跟三哥见面,李靖向他行礼致意,于是三人围坐闲聊,虬髯客问李靖炉上炖的是什么肉,李靖答:“羊肉,看来快熟了。”张某说肚子饿了,李靖拿出买来的胡饼,虬髯客从腰间抽出匕首切肉,三人一面吃肉配饼,一面喝着酒,接着张某从皮囊中拿出下酒菜,原来是一颗人头和一副人的心肝,虬髯客把人头放回袋中,用匕首切开心肝,邀李靖一起吃,并且说:“这个人是天下最忘恩负义的人,我花了十年的时间,才找到他砍下他的脑袋。”
接着又说:“我怎么看你都是一个穷书生样,你是如何得到这位绝世美人的?”李靖不敢隐瞒,就把结识红拂女的经过说给虬髯客听。虬髯客笑着说:“原来如此呀,我想光凭你自己,怎么也无法获美人心,那么今后你有何打算呢?”李靖回答:“想暂时到太原避一阵子。”虬髯客说:“据术士观察星象,说太原上空有股不寻常的云气,我也想去太原看看。”于是李靖谈到自己将去拜访李世民,李靖并与虬髯客约在太原汾阳桥碰面,说完虬髯客就骑着驴走了。
到了两人约定的日子,虬髯客和李靖都依约来到汾阳桥,两人再度碰面都非常高兴,李靖假称虬髯客会看相,托友人介绍见了李世民,两人一见面,虬髯客发觉李世民是真命天子,就颓丧的回家。于是虬髯客邀李靖夫妇到自己家中,介绍妻子与他们认识,并置酒菜招待他们,另外更变卖家财,将变卖的钱财,满满装了二十车的东西,交给李靖辅佐李世民建立功业,他自己却与妻子穿着军服跨上快马,带着一名奴仆飘然而去,一眨眼便望不见踪影。
后来李靖辅佐李世民统一天下,被封为卫国公,
[吴评译文]
红拂女见李靖,以为遇见当世奇才,把杨素看得一文不值;日后又碰上虬髯客,那气度又远胜李靖了。可惜啊,当时红拂女未能遇见李世民。
975、沈襄妾
【原文】
锦衣卫经历沈鍊,以攻严相得罪,谪田保安。时总督杨顺、巡按路楷皆嵩客,受世蕃指“若除吾疡,大者侯,小者卿。”顺因与楷合策,捕诸白莲教通虏者,窜鍊名籍中,论斩,籍其家。顺以功荫一子锦衣千户,楷侯选五品卿寺。顺犹怏怏曰:“相君薄我赏,犹有不足乎。”取鍊二子杖杀之,而移檄越,逮公长子诸生襄。至则日掠治,困急且死。会顺、楷被劾,卒奉旨逮治,而襄得末减问戍。襄之始来也,只一爱妾从行,及是与妾俱赴戍所,中道微闻严氏将使人要而杀之,襄惧欲窜,而顾妾不能割,妾曰:“君一身,沈氏宗祧所系,第去勿忧我。”[边批:自度力能摆脱群小故。]襄遂绐押者:“城中有年家某,负吾家金钱,往索可得。”押者恃妾在,不疑,纵之去。久之不返,押者往年家询之,云:“未尝至。”还复叩妾,妾把其襟大恸曰:“吾夫妇患难相守,无倾刻离,今去而不返,必汝曹受严氏指,戕杀我夫矣。”观者如市,不能判,闻于监司,监司亦疑严氏真有此事,不得已,权使妾寄食尼庵,而立限责押者迹襄。押者物色不得,屡受笞,乃哀恳于妾,言:“襄实自窜,毋枉我。”因以间亡命去。久之,嵩败,襄始出讼冤,捕顺、楷抵罪,妾复相从。襄号小霞,楚人江进之有“沈小霞妾传”。
[评]
严氏将要襄杀之,事之有无不可知。然襄此去实大便宜,大干净。得此妾一番撒赖,即上官亦疑真有是事,而襄始安然亡命无患矣!顺、楷辈死,肉不足喂狗,而此妾与沈氏父子并传,忠智萃于一门,盛矣哉!
【译文】
明朝锦衣卫经历沈炼因批评丞相严嵩而获罪,被没收田产才得以保全一命。当时总督杨顺、巡按路楷都是严府的座上客,严嵩的儿子严世蕃指使他们说:“只要你们能为我除去心头痛,功大者封侯,功小者封卿。”杨顺和路楷商议,拘捕有通敌嫌疑的白莲教徒,将沈炼也列入名单中,斩首抄家。
杨顺因谋害沈炼有功,庇荫儿子当上锦衣千户;路楷却晋升为候选五品卿寺。因此杨顺满心不高兴的说:“丞相是否认为我不够尽力,不然为什么对我的封赏这么少?”于是再下令杀沈炼的两个儿子,并且发公文逮捕沈炼的孙子沈襄。公文一到,官府立即逮捕沈襄。沈襄命在旦夕,正巧此时杨顺与路楷分别遭到弹劾,皇帝下令逮捕两人治罪,因此沈襄得以减罪,只发配边地戍守。
当初逮捕沈襄时,他的一名爱妾也要求随行,而今沈襄也带着爱妾前往戍地。走到半途,沈襄听到严嵩派人来杀他的传闻,心中害怕,想趁机逃逸,但又舍不得丢下爱妾。爱妾说:“夫君身系沈氏一门香烟,只管逃命,不要顾虑我的安危。”于是沈襄就骗押解的吏卒,说城中有户年姓人家,欠沈家钱,只要去就能讨得债款,愿将讨得的债款分送押解的大哥。吏卒见他爱妾在自己手上,就放心的答应他去讨债。
过了许久,不见沈襄回来,吏卒便前往年家询问,年家的家人说根本没看见沈襄来过。
吏卒找不到沈襄,再回到住所,爱妾一把揪住吏卒衣领,大哭着说:“我们夫妻二人患难相守,从不曾有片刻的分离,今天我丈夫出门后就不见他回来,一定是你们受了严嵩的指使,杀了我的丈夫。”在旁围观的人很多,众人也无法断定谁是谁非,只好请监司裁夺,监司心中也怀疑是严嵩指使,但又没有确实证据,只好暂时命沈妾寄住尼姑庵,而下令吏卒在限期内找到沈襄。
吏卒遍寻不着沈襄,又多次遭到鞭打,只有哀求沈妾,强调沈襄是私自逃逸,表明自己的无辜,接着吏卒也弃职逃亡。后来,严嵩终于遭到弹劾,这时沈襄才露面申冤,官府将杨顺,路楷下狱治罪,沈襄与爱妾两人又再度团圆了。
沈襄号小霞,楚人沈进著有《沈小霞妾传》。
[评译文]
严嵩是否真有意要杀沈襄不得而知,但沈襄计骗吏卒逃逸,手段干净俐落;加上沈妾一番啼哭撒赖,连官员都不得不信严嵩有意杀沈襄,这才使沈襄能安然逃亡在外,不担心官府的追捕。杨顺,路楷等人满手血腥,把他们的肉拿来喂狗,狗都不爱吃。沈妾与沈氏父子可说是集忠智于一门,他们的事迹永远为后人所传诵。
976、邑宰妾
【原文】
万历中,政务宽缓,刑部囚人多老死者。某乡科,北人,为邑宰,坐事入诏狱,久之不得雪,且老矣。己分必死,而自伤无子,乃尽鬻其产,营一室于近处,置所爱妾,而厚赂典狱者,阴出入焉。有侄颇不肖,稍窃其资,入博场中,为逻者所疑,穷诘之,因尽吐,且云:“家有一青骡子,叔行必乘之,无事则出赁,请以骡为验。”逻者伺数日,果如其言,宰方与妾对食中堂,群逻至,惊失箸,妾遽起迎曰:“翁胆薄,毋相迫,尔曹与翁有隙耶?”曰:“无之。”曰:“若然,不过欲多得金耳,金属我掌,第随我行,当以饱汝。”逻者顾妇人貌美而言甘,乃留一人守视宰,而群尾妾入房,妾指所卧床曰:“金在其颠。”携小梯而登,众自下谑之,殊不怒,笑声达于外。须臾,捧一匣下,发之多金,妾曰:“未也。”再捧一巨箱下,大镪实焉,众攫金,声愈哄。守者贪分金,不能忍,足不觉前。宰以间潜逸,众怀金既餍,出视失宰,惧欲走,妾择弱者一人力持之,大呼“攫金贼在!”众奋拳齐殴,齿甲俱集,妾且死,终不释,声愈厉。动外人,外人入,众窜,获其一,并妾所持者两人,送巡城潘御中。妾诉群凶淫贪状,兼具所失鬻产银数,此两人不能讳,尽供其党姓名,顷之,悉擒至,银犹在怀也。而以犯官逸出为解,御史使视诏狱,则宰在焉,众语塞,乃委罪于不肖侄。御史收侄,尽毙之箠下。妾取故金归,籍数报宰,病数日,乃死。
[评]
狱中囚私出入,非法也,诏狱甚矣。方群逻押至,不以宰为奇货哉!言胆薄坚其志,言多金中其欲,忍谑以坚之,空橐以饵之,怠守者而逸宰,固已在吾算中矣。出其不意,持一弱以羁众强,假令身毙老拳之下,罪人其免乎?至群凶先我死,而目可瞑也。妇之智不必言,独其猝不乱,死不怵,从容就功,有丈夫之智所不逮者!惜传者逸其名,虽然,千秋而下,知有一邑宰妾在浣纱女、锐司徒妻、车中女子之俦,斯不为无友也已!
【译文】
明朝万历年间政务松弛,行政效率缓慢,许多囚禁的嫌犯,往往尚未判决就已老死狱中。有个北方邑宰,因受牵连被押在狱,等了许久仍不见有昭雪的机会,眼见年纪一年年的老了,料想自己日后一定老死狱中,遗憾自己没有子嗣继承香火,就托人变卖家乡的产业,在监狱附近买了一幢房舍,安置爱妾,然后重金贿赂典狱官,让自己能暗中自由进出。
邑宰有个不成材的侄儿,偷了邑宰一些钱出入赌场,巡佐怀疑他金钱的来处,盘问下,侄儿全盘招供,并且说叔父家有匹青骡,平日将骡租借他人,若叔父由监狱私出一定骑骡,如果巡佐不相信,可以跟踪那匹青骡。巡佐跟踪青骡,果真如那侄儿所说。
一天,邑宰与妾正在吃饭,突然一批巡佐闯入,邑宰吃惊得手上的筷子都掉在地上。邑宰妾不动声色地站起身,迎向巡佐说:“我丈夫胆子小,请各位不要逼他。请问各位与我丈夫有仇吗?”
答:“没有。”
邑宰妾说:“既然彼此间没有仇怨,那么各位的目的只是希望得到些好处。家里的财物是由我掌管,各位请随我来,我不会让各位失望。”
巡佐们一见这女人容貌美丽,说话又入耳,就留下一名巡佐看管邑宰,其余人随邑宰妾进入内室。邑宰妾指着卧床说:“金子就藏在这上面。”说完登上一座小扶梯,巡佐们在梯下吆喝起哄,见邑宰妾并不生气,更是变本加厉,笑闹声连门外都听得见。不久,邑宰妾捧着一只匣盒下来,打开匣盒,只见里面全是金子。邑宰妾说:“还有。”再搬下一只装满金子的大箱。
众人抢夺金子时所发出的兴奋声愈来愈大。那名看守邑宰的巡佐,惟恐自己分得少,双脚不觉移向内室,邑宰乘机逃走。众人心满意足的分完金子,走到外堂,发觉邑宰已逃走,都害怕得想趁早离开。
这时,邑宰妾用力抓住一名身材瘦弱的巡佐,一面大声呼叫“抓抢金子的强盗呀!”其他巡佐纷纷上前殴打邑宰妾,邑宰妾的牙齿,指甲全都断裂,虽已奄奄一息,但仍死抓住那名巡佐不放,叫喊声也愈来愈大。终于惊动左邻右舍,邻人们冲入邑宰家,众巡佐夺门而逃,邻人抓到其中一名巡佐,与邑宰妾所抓的一共两名巡佐,送交巡城潘御史。
邑宰妾控诉巡佐们的贪淫,说出失窃的钱数,两名巡佐见事机败露,只好供出其他巡佐的姓名,不久,所有人犯带到,金子也都还在巡佐们身上。巡佐们解释他们是为缉捕人犯才到邑宰家,御史派人到监狱查人犯,邑宰赫然在监。巡佐们一时无话可答,就将全部罪过推给邑宰那个不成材的侄儿。御史命人收押侄儿,侄儿受不了狱卒的鞭打而丧命,邑宰妾收回了所有的金子,但她本人却在一连串事件后,也染上重病,没几天就死了。
[评文]
狱中囚犯私自外出,是一件违法的事,一经察觉,会受到很严厉的处分。当诸巡佐来到邑宰家后,都不认为抓邑宰治罪可以建大功。邑宰妾于是见机表示邑宰胆小多金,已诱发了诸巡佐的贪念;再强忍诸巡佐的戏谑,展示邑宰的家财,更加强巡佐勒索财物的野心;当诸巡佐为争夺钱财,致疏于看守使邑宰而逃逸时,诸巡佐实际上已在邑宰妾的掌握中了。然后邑宰妾更进一步挟持一名巡佐来牵制他人,如果邑宰妾在其他巡佐拳打脚踢下丧命,巡佐们能逃过殴人致死的罪名吗?如果诸巡佐能伏法,那么邑宰妾即使身死也瞑目了。
这位邑宰妾的智慧,实在不必我再多加赞美。她能临乱不慌,临死不惧,镇静地依自己的计划行事,表现出大丈夫所不及的智勇。可惜后代作传记叙述这事迹的人,遗漏这位邑宰妾的名字。
然而,能知道历史中有这么一位杰出的妇女,名入浣沙女、锐司徒之妻、车中女子之类的女中豪杰之列,虽名不见青史,也不会没有朋友了。
977、崔简妻
【原文】
唐滕王极淫。诸官美妻,无得白者,诈言妃唤,即行无礼。时典签崔简妻郑氏初至,王遣唤。欲不去,则惧王之威;去则被王之辱。郑曰:“无害。”遂入王中门外小阁。王在其中,郑入,欲逼之,郑大叫左右曰:“大王岂作如是,必家奴耳。”取只履击王头破,抓面流血,妃闻而出。郑氏乃得还。王惭,旬日不视事。简每日参侯,不敢离门。后王坐,简向前谢,王惭,乃出。诸官之妻曾被唤入者,莫不羞之。
[评]
不唯自全,又能全人,此妇有胆有识。
【译文】
后魏的唐滕王贪淫好色,见官员的妻眷稍具姿色,就假传王妃召唤,等官员的妻眷入府后,就加以染指。
当时典签(南北朝时官名,掌文书)崔简(一名览,字冲亮)的妻子郑氏刚到京城,唐滕王派人召唤郑氏前往王府。崔简不愿意妻子前去,但畏惧王爷的威权,只好答应妻子去王府,又怕妻子遭王爷羞辱。郑氏说:“放心,我自有主意。”
郑氏来到王府后,就被带到王府边的阁楼上,这时王爷已在阁楼等候,见郑氏来,就想强行逼郑氏就范。郑氏大叫来人,一面说:“这哪里是王爷会做的事,你一定是王爷府中的奴仆!”说完脱下鞋子,猛打王爷的头,并且用手把王爷抓得满脸是血。王妃听到打骂声,上阁楼探究竟。于是郑氏安然脱身返家。王爷觉得羞惭,十多天都不到官府处理公事。崔简每天都站在王府门外不敢离开,过了几天,王爷召见崔简,崔简向王爷谢罪,王爷更感惭愧,就释回其他官员的妻妾,那些曾被王爷召入王府的妻眷,都羞惭得不敢见人。
[评文]
崔简的妻子不仅保全了自己的名节,也使别的妇女不再受王爷逼迫,郑氏不但有胆量,更有见识。
978、蓝姊
【原文】
绍兴中,京东王寓新淦之涛泥寺,尝宴客。中夕散,主人醉卧,俄而群盗入,执诸子及群婢缚之,群婢呼曰:“司库钥者蓝姐也。”蓝即应曰:“有,毋惊主人。”付匙钥,秉席上烛指引之,金银酒器首饰尽数取去。主人醒,方知,明发诉于县。蓝姐密谓主人曰:“易捕也,群盗皆衣白。妾秉烛时,尽以烛泪污其背,当密令捕者以是验。”后果皆获,事见《贤奕编》。
【译文】
宋朝绍兴年间,京东王寓新淦在涛泥寺宴客。半夜时宴会结束,主人已酒醉不醒。有一群盗匪闯入王府,捆绑了王府的守卫及女婢,女婢们大叫:“掌管府库钥匙的是蓝姊。”蓝姊立即答腔说:“钥匙在我这儿,不要惊吓了主人。”于是将锁匙交给盗匪,并且拿起桌上烛台为盗匪照路,将库府中所有的金银首饰、器皿好酒全部搬空。主人酒醒后,才知遭盗匪抢掠。第二天向官府报案时,蓝姊暗中告诉主人说:“要追捕这批盗匪很容易。这批人都穿着白色的衣服,妾在拿烛台照路时,曾暗中将蜡油滴在他们衣服上,只要寻衣服上的油记追捕就可以了。”后来,盗匪果然全部落网。
979、新妇
【原文】
某家娶妇之夕,有贼来穴壁。已入矣,会其地有大木,贼触木倒,破头死。烛之,乃所识邻人。仓惶间,惧反饵祸,新妇曰:“无妨。”令空一箱,纳贼尸于内,舁至贼家门首,剥啄数下,贼妇开门见箱,谓是夫盗来之物,欣然收纳。数日夫不还,发视,乃是夫尸。莫知谁杀,因密瘗之而遁。
【译文】
有一民家娶媳妇的那天晚上,有小偷挖墙想入宅偷东西,不巧碰倒了屋内的一根大木柱,竟然被大木柱给压死。夫妇俩点燃烛火一看,原来是熟识的邻居,惊异之下,新郎倌反而害怕会惹祸上身。
新妇说:“不要怕。”
她要丈夫挪出一只空箱,将邻人的尸首放在大箱中,抬到邻人的家门口,然后轻敲几下大门,立刻走开。邻妇闻声打开大门,见门口有一只大箱子,以为是丈夫偷来的财物,就很高兴的把箱子抬进屋内。几天后,见丈夫还不回来,打开箱盖,赫然发现箱中装的竟是丈夫的尸体,也不知道是谁杀的,只好秘密埋了远走他乡。
980、辽阳妇
【原文】
辽阳东山虏,剽掠至一家,男子俱不在,在者唯三四妇人耳。虏不知虚实,不敢入其室,于院中以弓矢恐之。室中两妇引绳,一妇安矢于绳,自窗绷而射之。数矢后,贼犹不退,矢竭矣,乃大声诡呼曰:“取箭来。”自绷上以麻秸一束掷之地,作矢声,贼惊曰:“彼矢多如是,不易制也。”遂退去。
[评]
妇引绳发矢,犹能退贼。始知贼未尝不畏人,人自过怯,让贼得利耳。
【译文】
山贼剽掠辽阳东山的一家民宅,不巧这户人家中的男人都不在,只有三四名妇人在家。但山贼不明白屋内状况,不敢贸然闯入,于是先在院中向屋内发箭,屋内的两名妇人分别拉着绳的两端,另一名妇人把箭放在绳的中央,由窗口向外朝胡人还击,发射几箭后,山贼仍不退,但妇人手中已无箭可射,于是故意大声喊道:“拿箭来!”接着将一捆麻杆丢在地上,乍听之下,仿佛是箭。山贼大吃一惊:“他们箭多,不容易制服。”于是退走。
[评文]
几位妇人牵绳发箭,居然能击退贼人。其实贼人也会害怕迟疑,一般的人就是本身太过怯懦,才会让贼人得逞。
981、李成梁夫人
【原文】
相传李帅成梁夫人乃辽阳民家女也。辽民时苦寇掠,往往掘深井以藏货财。此家以避寇去,独留女伏守井中。有二寇入其室,觉井中有人,一人悬缒而下,得女甚喜,呼党先牵女上,党复临视,欲下缒,女自后遽推堕,即以物压盖之,得系马于门,跨而走。数日寇退,父母俱还家,女言其故,相与毙二寇,取首邀赏。李帅时在伍,闻女智略,求为妇,后为一品夫人。
【译文】
相传李元帅成梁的夫人,本是辽阳的民家女。当时辽阳的百姓,深以常遭贼寇侵扰为苦,居民往往挖掘深井,而将家财埋藏井中。有一户民家,全家为躲避贼寇而暂居他地,只留下一个女儿留在深井中看守财物。有两名贼人进入民宅抢掠,发觉井下有人,一名贼人垂下绳索入井,发现那名女孩,非常高兴,就叫党羽先拉女孩出井,再准备缒绳搬取财物。女孩出井后,趁贼人俯身往井下探看时,将贼人推落井中,随即搬石压住井口,骑上贼人系在家门的马匹离去。
几天后,贼寇退走,女孩的父母回家,女孩将经过告诉父母,检视深井,贼人早已气绝,于是取下贼人脑袋向官府邀赏。当时军中李元帅听说这女孩的智略,就请求娶女孩为妻,后来这女孩成为一品夫人。
982、木兰 韩保宁 黄善聪
【原文】
秦发卒戍边,女子木兰悯父年老,代之行。在边十二年始归,人无知者。
韩氏保宁,民家女也。明玉珍乱蜀,女恐为所掠,乃易男子饰,托名从军,调征云南。往返七年,人无知者。虽同伍亦莫觉也,后遇其叔,一见惊异,乃明是女,携归四川,当时皆呼为“贞女”。
黄善聪,应天淮清桥民家女,年十二。失母,其姊已适人,独父业贩线香。怜善聪孤幼,无所寄养,乃令为男子装饰,携之旅游庐、凤间者数年,父亦死。善聪即诡姓名曰张胜,[边批:大智术。]仍习其业自活。同辈有李英者,亦贩香,自金陵来,不知其女也,约为火伴。同寝食者逾年,恒称有疾,不解衣袜,夜乃溲溺。弘治辛亥正月,与英皆返南京,已年二十矣,巾帽往见其姊,乃以姊称之。姊言:“我初无弟,安得来此?”善聪乃笑曰:“弟即善聪也。”泣语其故,姊大怒,[边批:亦奇人。]且詈之曰:“男女乱群,玷辱我家甚矣!汝虽自明,谁则信之?”因逐不纳,善聪不胜愤懑,泣且誓曰:“妹此身苟污,有死而已。须令明白,以表寸心。”其邻即稳婆居,姊聊呼验之,乃果处子,始相持恸哭,手为易去男装。越日,英来候,再约同往,则善聪出见,忽为女子矣,英大惊,骇问,知其故,怏怏而归,如有所失,盖恨其往事之愚也,乃告其母,母亦嗟叹不已。时英犹未室,母贤之,即为求婚,善聪不从,曰:“妾竟归英,保人无疑乎?”[边批,大是。]交亲邻里来劝,则涕泗横流,所执益坚。众口喧传,以为奇事,厂卫闻之,[边批:好媒人。]乃助其聘礼,判为夫妇。
[述评]
木兰十二年,最久;韩贞女七年,善聪逾年耳。至于善藏其用,以权济变,其智一也。
若南齐之东阳娄逞、五代之临邛黄崇嘏,无故而诈为丈夫,窜入仕宦,是岂女子之分乎?至如唐贞元之孟妪,年二十六而从夫,夫死而伪为夫之弟,以事郭汾阳;郭死,寡居一十五年,军中累奏兼御史大夫。忽思茕独,复嫁人,时年已七十二。又生二子,寿百余岁而卒。斯殆人妖与?又不可以常理论矣!
【译文】
有一位老人接获戍守边疆的命令,他的女儿木兰不忍心让老父再受风霜,就改扮男装代父从军,戍守边疆十二年才返乡回家,但营中伙伴无人知晓她是女儿身。
韩保宁是位民家女。元末时明玉珍(曾自立为帝,国号夏,后归降明朝)在蜀地作乱,韩保宁怕被贼兵虏获受辱,就改扮男子,更换姓名从军。她被调往云南作战,前后一共七年,没有人知道她是女扮男装,连一起征战的伙伴也未察觉。后来在路上碰到她叔父,叔侄见面,才道破她是女儿身,叔父于是带她回四川,当时乡人都称韩保宁是“贞女”。
黄善聪是应天府怀清桥畔的一位民家女,十二岁时母亲去世,当时姊姊已嫁人,父亲以卖线香为生,见黄善聪年纪小,乏人照顾,就要她改扮成男孩模样,随自己在卢、凤等地贩卖线香。
几年后,黄父也过世了,黄善聪于是改名换姓叫张胜,仍承袭父亲旧业,卖香过日子。同行中有个叫李英的年轻人,由李陵来此地卖香,不知道张胜是个女子,两人结伴卖香,一年多来同寝共食。只是张胜常称有病,不脱衣袜,到半夜时才盥洗净身。
弘治年间正月,张胜与李英一同回到南京,这时她已二十岁了。一天黄善聪头戴巾帽前去探望姊姊。姊姊初见一名男子称呼自己为姊,就狐疑的表示自己并没有弟弟,黄善聪表明身份,然后将这些年的情形告诉姊姊。没想到姊姊生气的骂道:“男女住在一起,简直败坏我家门风!你虽自称清白,但是谁会相信?”要赶黄善聪出门。黄善聪不由得又恨又怨,一面哭一面发誓说:“如果妹妹的身子遭到玷污,愿意一死表明心意。”刚好邻居是一名有经验的产婆,姊姊请来产婆验身,证明妹妹仍是处女,这时姊姊才抱着妹妹痛哭,亲手为妹妹脱去男装。
过了一些日子,李英前来探望,想约张胜一同再去卖香,结果见到回复女儿身的黄善聪,不禁大吃一惊,问明原因后,才若有失地回家。或许李英埋怨自己过去反应太迟钝了,回家后,就把黄善聪改扮男装的事告诉他母亲,他母亲听了也惊叹不已。李英还没有成家,他母亲是位贤德的妇人,就托人说媒,黄善聪却拒绝说:“如果我嫁给李英,还有人会相信我过去的清白吗?”两家的亲友,邻里纷纷劝说,但黄善聪流着泪,坚持不肯答应。事情传开后,乡人都认为是件奇事。官府听说这件事后,就判决二人为夫妇,还资助李英娶妻的聘礼。
[述评译文]
三人中木兰改扮男儿十二年最久,韩贞女是七年,黄善聪是一年多。但三人能不露痕迹,避人耳目的智慧却是相同的。但说起像南齐时东阳妇人娄逞,五代时临邛妇人黄崇嘏,毫无缘由的改扮男装,争取功名,这又哪里是个女子该守的本份呢?
唐朝有位姓孟的妇人,二十六岁嫁人,丈夫死后,假称是丈夫的弟弟,在郭子仪手下当差,郭子仪死后十五年间,竟然官至御史大夫。有一天又心血来潮想嫁人,当时她已七十二岁,婚后生下两个孩子,活到一百多岁才死。我想这妇人恐怕是人妖吧,天下有许多事是不能用常理去推断的。
983、练氏
【原文】
章郇公[得象]之高祖,建州人,仕王氏为刺史,号章太傅。其夫人练氏,智识过人。太傅尝用兵,有二将后期,欲斩之,夫人置酒,饰美姬进之,太傅欢甚,迨夜饮醉,夫人密摘二将,使亡去。二将奔南唐,后为南唐将攻建州。时太傅已死,夫人居建州,二将遣使,厚以金帛遗夫人,且以一白旗授之,曰:“吾且屠城,夫人可植旗为识,吾戒士卒令勿犯。”夫人反其金帛,曰:“君幸思旧德,愿全合城性命,必欲屠之,吾家与众俱死,不愿独生也。”二将感其言,遂止不屠。
[评议]
夫人之免二将,必预知其为有用之才而惜之;或先请于太傅,不从,故以计释去耳。不然,军法后期者死,夫人肯曲法以市恩乎?至于后之食报,何其巧也!夫人免二将之死,而二将且因夫人以免一城之死,夫人之所收者厚矣。
按,太傅十三子,其八为夫人出。及宋兴,子孙及第至达官者甚众,皆出八房。阴德之报,岂诬也哉?
【译文】
章郇公(宋名臣章得象)的高祖父是建州人,官至刺史,人称章太傅。他的夫人练氏是一位机警聪慧的妇人。有一次太傅率兵出征,有两名将领延误日期,太傅下令处斩,夫人于是准备酒菜,并且刻意妆扮修饰陪太傅喝酒,太傅高兴之余,频频干杯,竟然喝醉了。夫人暗中放了那两名将领,要他们逃往他地。这两名将领出奔南唐,后来成了南唐大将,率军围攻建州。那时太傅已去世,夫人住在建州,两名大将派人慰问夫人,并致赠厚礼,另外交给夫人一面白旗,对夫人说:“我等即将攻城屠杀,夫人可以高挂白旗为标帜,我等会命令士兵不可侵犯夫人。”
夫人命使者送回金银、丝帛说:“将军还记得往日救命之恩,实在是我的幸运。但如果将军一定要围攻建州,屠杀百姓,那我宁可与众百姓同死,不愿独活。”两位将军被练氏这番话所感动,于是打消屠城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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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之所以会救两名将领的性命,一定是知道他二人是人才,有爱才之心才会这么做;或者是事先曾向太傅求情,而太傅拒绝后,才用计让这两人逃走。否则延误军情,按罪是该处死,夫人如何肯违犯律法施恩呢?至于日后这两人的报恩,实在是巧合。夫人救二人一命,二人因夫人救命之恩而救全城人性命,夫人所得的回报实在丰厚。
太傅共有十三个儿子,其中夫人为太傅生了八个。宋建王朝后,夫人的八个儿子及孙子中,高中科举,被封高官者甚多。人说积德者必有善报,难道是胡乱说的吗?
984、陈觉妻
【原文】
陈觉微时,为宋齐丘之客。及为兵部侍郎也,其妻李氏妒悍,亲执匕爨,不置妾媵。齐丘选姿首之婢三人与之,李亦无难色,奉侍三婢若舅姑礼。问其故,李曰:“此令公宠幸之人,见之若面令公,何敢倨慢。”三婢既不自安,求还宋第,宋笑而许之。
[述评]
近有一甲科丧偶,眷一土妓。及继娶,每托言宿于外馆,深夜潜诣妓家,辨色即归。继夫人察知之,绝不漏言,伺其再往,于五鼓集其童仆轿伞,往彼迎接,传夫人之命,甲科大惭,遂止,亦善于用妒者也。
【译文】
南唐人陈觉未显达时,曾是宋齐丘(字子嵩)的门客。后来陈觉显贵,官至兵部侍郎。陈觉的妻子李氏,不但凶悍而且嫉妒心重,亲自料理家务,不肯家中蓄养婢妾。宋齐丘为捉弄李氏,故意挑选三名容貌姣好的婢女送给李氏,李氏毫不为难的收下这三名婢女,把她们三人当作舅姑般侍候。有人问李氏为什么这样做,李氏说:“这三人都是宋先生所宠幸的人,见了她们如同见宋先生面,我怎敢怠慢?”这三名婢女日夜寝食难安,自己要求回宋府,宋齐丘笑着答应她们回去。
[述评译文]
近人有位进士,元配死后迷上当地一名妓女。后来娶了继室,仍常借口有事外宿,深夜暗到妓女家过夜,天亮才回家。日子久了,继夫人心觉有异,但她不动声色,暗中跟踪丈夫。一天,五更时分,继夫人召集仆人、车轿往妓女家,扬言“奉继夫人之命,接老爷回府。”进士大为惭愧,从此不敢再去妓女家。这也算是善用“妒功”者的手段吧?
杂智部总序
【原文】
冯子曰:“智何以名杂也?以其黠而狡,慧而小也。正智无取于狡,而正智或反为狡者困;大智无取于小,而大智或反为小者欺。破其狡,则正者胜矣;识其小,则大者又胜矣。况狡而归之于正,未始非正;小而充之于大,未始不大乎?一饧也,夷以娱老,跖以脂户,是故狡可正,而正可狡也。一不龟乎也,或以战胜封,或不免于洴澼雱,是故大可小,而小可大也。杂智具而天下无余智矣。难之者曰:“智若愚,是不有余智乎?”吾应之曰:“政唯无余智,乃可以有余智。太山而却撮土,河海而辞涓流,则亦不成其太山河海矣!”鸡鸣狗盗,卒免孟尝,为薛上客,顾用之何如耳。吾又安知古人之所谓正且大者,不反为不善用智者之贱乎?是故以杂智终其篇焉。得其智,化其杂也可;略其杂,采其智也可。
【译文】
智慧为何可称之“杂”。这是指的一些狡诈的,卑小的智慧。
正大的智慧本来不应是狡诈的、卑小的,然而正大的智慧却往往被一些狡诈卑小的智慧所欺所困。因此,要让正大的智慧能获胜,便有必要对这些狡诈卑小的智慧加以认识理解。而且,更积极来说,狡诈卑小的智慧,亦可以进一步扩充为正大的智慧,正像泰山不会拒绝任何一撮沙石,而能成其高;江海不会拒绝任何一条小溪,而能成其大。所以即使是鸡鸣狗盗的小小伎俩,不仅可成为孟尝君的座上客,且可拯救孟尝君于暴秦的手中。因此,这些狡诈卑小的智慧,只要善加利用,都可能成为泰山江河一样的智慧。
在这层意义上,我特别把“杂智”当成全书的结尾,让这些狡诈卑小的智慧都能像一撮土,一滴水一般的积累起来。
狡黠卷二十七
【原文】
英雄欺人,盗亦有道;智日以深,奸日以老。象物为备,禹鼎在兹;庶几不若,莫或逢之。集“狡黠”。
【译文】
英雄可以欺人,盗匪亦有道义。智慧能日益深沉,奸诈会日益老练。狡诈之人小则骗吃骗喝,大则窃取国家。如果自知不如,最好敬而远之。
985、吕不韦
【原文】
秦太子妃曰华阳夫人,无子。夏姬生子异人,质于赵。秦数伐赵,赵不礼之,困不得意。阳翟大贾吕不韦适邯郸,见之曰:“此奇货可居。”乃说之曰:“太子爱华阳夫人而无子,子之兄弟二十馀人,子居中,不甚见幸,不得争立。不韦请以千金为子西游,立子为嗣。”异人曰:“必如君策,秦国与子共之。”不韦乃厚赀西见夫人姊,而以献于夫人,因誉异人贤孝,日夜泣思太子及夫人。不韦因使其姊说曰:“夫人爱而无子,异人贤,自知中子不得为适,诚以此时拔之,是异人无国而有国,夫人无子而有子也,则终身有宠于秦矣。”夫人以为然,遂与太子约以为嗣,使不韦还报异人。异人变服逃归,更名楚。不韦娶邯郸姬绝美者与居,知其有娠,异人见而请之,不韦佯怒,既而献之,期年而生子政。嗣楚立,是为始皇。
[真西山曰]
“秦自孝公以至昭王,国势益张。合五国百万之众,攻之不克。而不韦以一女子,从容谈笑夺其国于衽席间。不韦非大贾,乃大盗也。”
【译文】
秦太子妃华阳夫人没有生儿子。而夏姬生了一个儿子,名异人。异人在赵国做人质,因秦国屡次攻打赵国,赵国对他很不礼貌,他在赵国处境窘困,十分不得意。阳翟有位大商人吕不韦(本秦商人,用计立始皇为帝,自为相国,曾命门客撰《吕氏春秋》)到邯郸,了解到这情形,说:“这人是珍奇异宝,有厚利可图。”
于是对异人进行游说:“太子爱华阳夫人,但夫人没有儿子。你的兄弟有二十多位,你在兄弟中的排行居中,又不十分受宠,一旦太子即位,你就无法争立为嗣了。我虽不富有,但愿意持黄金千斤为你西行,游说华阳夫人,请她说服太子立你为嫡嗣。”
异人说:“如果你的计划能实现,我愿意和你共同享有秦国。”
于是吕不韦带着厚礼西入秦国,拜见华阳夫人的姊姊,请她将厚礼转献夫人,并极力称赞异人的贤能,宾客遍布天下,常日夜哭泣思念太子及夫人。后来,吕不韦更经由华阳夫人姊姊的介绍,游说夫人说:“夫人受宠爱,但没有儿子;现在异人贤能,可是他自知是排行中间的儿子,不可能立为嫡嗣。如果夫人能在此时提拔他,使异人由无国而成为有国,夫人由无子而成为有子,那么终身可受秦王尊宠了。”
夫人听了认为有理,就利用适当的时机向太子要求,与太子约定以异人为子嗣,请吕不韦带厚礼送给异人。
邯郸被围时,赵人想杀异人,异人脱逃回国,身穿楚国服装拜见华阳夫人。夫人说:“我是楚国人,你也应该是。”于是异人改名为楚。
吕不韦在邯郸和几位最美丽的女子同居,知道其中一位有身孕,便邀异人喝酒,异人见了邯郸美女,就请吕不韦将美女送给他,吕不韦先故作生气,接着又慨然答应。一年后,邯郸女子生下儿子,取名为政,异人立他为嫡嗣,也就是日后的秦始皇。
[真言译文]
秦国自孝公以至昭王,国势一天天扩张。其他五国集合百万的兵力,都无法攻克秦国。吕不韦只用一名女子,在谈笑间就轻松的取得秦国。吕不韦不是大商人,简直是窃国大盗。
986、陈乞
【原文】
齐陈乞将立公子阳生,而难高、国,乃伪事之。每朝,必骖乘焉。所从,必言诸大夫曰:“彼皆偃蹇,将弃子之命,其言曰:‘高、国得君必逼我,盍去诸?’固将谋子,子早图之!图之莫如尽灭之,需事之下也。”及朝,则曰:“彼虎狼也,见我在子之侧,杀我无日矣,请就之位。”又谓诸大夫曰:“二子恃得君而欲谋二三子,曰:‘国之多难,贵宠之由。尽去之而后君定。’既成谋矣,盍及其未作也先诸?作而后悔,亦无及也!”大夫从之。夏六月,陈乞及诸大夫以甲入于公宫。国夏闻之,与高张乘如公,战败奔鲁。初,景公爱少子荼,谋于陈乞,欲立之。陈乞曰:“所乐乎为君者,废兴由我故也。君欲立荼,则臣请立之。”阳生谓陈乞曰:“吾闻子盖将不立我也?”陈乞曰:“夫千乘之王,废正而立不正,必杀正者。吾不立子,所以生子也,走矣!”与之玉节而走之。景公死,荼立。陈乞使人迎阳生置于家。除景公之丧,诸大夫皆在朝,陈乞曰:“常之母有鱼菽之祭,愿诸大夫之化我也。”诸大夫皆曰:“诺。”于是皆之陈乞之家。陈乞使力士举巨囊而至于中霤,诸大夫见之皆色然而骇,开之,则闯然公子阳生也。陈乞曰:“此君也已。”诸大夫不得已,皆逡巡北面再拜稽首而君之,自是往弑荼。
[评议]
自陈氏厚施,已有代齐之势矣,所难者,高、国耳。高、国既除,诸大夫其如陈氏何哉?弑荼立阳生,旋弑阳生立壬,此皆禅国中间过文也。六朝之际,此伎俩最熟,陈乞其作俑者乎?
【译文】
春秋时齐人陈乞想拥立公子阳生为齐侯,但又怕高张、国夏阻拦,于是假装是高张、国夏的同党,每天上朝就和他二人同坐一辆车,而且常在车上说其他大夫的坏话:“他们都是傲慢狂妄的家伙,日后一定不会听二位贤公的命令,比如我就听他们说过:‘高、国二人一旦得到君王宠信,一定会欺压我们,为什么不早把他俩铲除呢?’可见这帮人正在谋算二位贤公,二位应该早作防备。我所说的早作防备,最好的做法就是把他们都杀掉,再迟疑就是下策了。”等上朝时,陈乞又对高、国二人说:“他们全是虎狼一般的奸臣,见我在二公身旁,随时都想杀了我,请允许我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吧。”
而另一方面,陈乞却又对诸大夫说:“高、国二人就要大祸临头了,他们仗恃君王的宠信在算计各位。我就听他们说过:‘今天我们齐国之所以会多灾多难,都是那些大夫们造成的,只有铲除他们才能保住君位。’现在他们一切计划妥当,诸位为什么不在他们采取行动前就先发制人,把这两人杀死呢?一旦灾难临头,到那时后悔就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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