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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囊全集

_51 冯梦龙(明)
田悦知道马燧缺粮,就挖濠沟,坚守营地不出战。马燧让士兵携带十天口粮,进兵驻屯仓口,与田悦的部队在洹水两岸对峙,另外派兵搭建三座桥道,天天渡越洹水,到田悦营前挑战。田悦不出战,却暗中埋伏一万人想突袭马燧。
马燧半夜里下令士兵起床吃饭,天刚破晓,鼓角齐鸣,佯作进攻,却偷偷地将主力渡越洹水移师魏州,下令说:“贼兵到后,停止行军,立即布阵!”同时留下一百名骑兵,拿着火把藏匿在桥旁,等田悦的兵士全部渡河后,烧毁了桥道。
马燧率军走了大约十里路,田悦果然率众渡河追来,乘着风势纵火,并且高声叫嚣着前进。马燧按兵不动,先清除阵前百步内的草丛,命勇士五千人为先锋,设阵待敌。等田悦的部众到跟前时,因火势已熄,所以士气也跟着衰竭。
马燧这时发兵攻击,田悦大败后退,但因三桥被毁,田悦军队大乱,因逃命跳水淹死的,难以计数。
805、郑子元 李晟
【原文】
桓王怒郑不朝,以诸侯伐之。王为中军,虢公林父将右军,蔡人、卫人属焉;周公黑肩将左军,陈人属焉。郑子元请为左拒,以当蔡人、卫人,为右拒,以当陈人,曰:“陈乱,民莫有斗心,若先犯之,必奔。王卒顾之,必乱。蔡、卫不支,固将先奔,既而萃于王卒,可以集事。”从之,曼伯为右拒,祭仲为左拒,原繁、高渠弥以中军奉郑伯,为鱼丽之阵,先偏后伍,[二十五乘为偏,五人为伍。]伍乘弥缝。战于繻葛,命二拒曰:“[旝大将之麾]动而鼓!”蔡、卫、陈皆奔,王卒乱,郑师合以攻之,王卒大败。
吐蕃尚结赞兵逾陇岐,李晟选兵三千,使王佖伏汧阳旁,诫之曰:“蕃军过城下,勿击首尾,首尾纵败,中军力全,但候其前军已过,见五方旗、武豹衣,则其中军也,突其不意,可建奇功。”佖如晟节度,遇结赞,即出奋击,贼皆披靡。佖军不识结赞,故结赞仅而免。
[述评]
犯王不祥,而三国非郑敌,故先动其左右以摇之;尚结赞劲而狡,小挫未可得志,故专力于中军,出不意以突之。
若鄢陵之战,苗贲皇言于晋侯曰:“楚之良,在于中军王族,请分良以击其左右,而以三军萃于王卒,必大败之。”此又因晋、楚力敌而然。故曰:“知彼知己,兵法何常之有?”
【译文】
春秋时周桓王因郑国不朝拜天子,率诸侯各军征讨郑国。周桓王亲自指挥中军,虢公林父指挥右军,蔡、卫两军也归由他统一指挥,周公黑肩率领左军,陈军也在他的指挥下。
郑子元请求组成左军,以便抵挡蔡、卫两军,另再组右军抵抗陈军。他说:“陈国刚刚发生内乱,百姓都因厌战而缺乏斗志,假如先发兵攻打陈军,他们一定不战而狠狈奔逃;周王所率的中军看到这种情形,一定会引起骚动;而蔡、卫军也不能抵挡我军,当然溃逃。这时我们就可集中兵力攻打周王的中军,一定大获全胜。”
郑庄公采纳郑子元的建议,派大夫曼伯率领右军,祭仲率领左军,原繁,高渠弥率领中军,排成鱼丽之阵护卫郑庄公。所谓“鱼丽阵式”就是先锋排列二十五辆战车,其次是每排五人的五排步兵,列阵在两车之间,组成敌人无法切断的坚强阵势。
两军在繻葛(今河南省长葛县北十二里)展开激战。郑庄公下令左右两军说:“看到对方大将的军旗移动时,就击鼓前进。”
结果蔡、卫、陈三军纷纷溃散奔逃,周桓王所率领的中军也阵势大乱,郑军全力攻击,周军于是大败。
唐朝时,吐蕃尚结赞(唐时吐蕃丞相,曾助唐灭朱泚,德宗毁约食言,于是率兵入寇,为李晟讨平)入侵陇、歧,李晟派大将王佖(李晟的外甥)率领骁勇善战的士卒三千人埋伏在汧阳城旁,并告诫他说:“敌兵过境,不要去攻击他们的前锋或殿后部队,即使打败了他们的前锋或殿后部队,中间的主力部队实力仍毫无损伤,你们就无力抵抗了。不如等他们的前锋部队过去,看到五方旗,穿着虎豹图案战服的士卒,那就是他们的主力部队。你们出其不意的截击,一定能建奇功。”
王佖照着李晟的告诫去做,果然把尚结赞打得大败逃走。可惜由于士卒不认识尚结赞的长相,因而让他逃脱。
[述评译文]
与天子军队为敌,固然理亏,但蔡、卫、陈三个都不是郑国的对手,所以郑子元先动摇左、右两军的士气,瓦解他们的斗志;尚结赞悍劲狡诈,小败不能挫他威勇,所以要出其不意的全力攻击他的主力。
晋楚鄢陵之战时,苗贲皇(春秋楚人,后投奔晋国)曾对晋侯说:“楚国的精兵都在中军,请王派少部分精兵攻击左右两军,加以牵制,再集中用全力攻击楚国中军,这样一定能获胜。”所以说:“重要的是知己知彼,兵法并没有固定不变的规则。”
806、刘錡
【原文】
刘錡[字叔信。]赴官东京。至涡口,方食,忽暴风拔坐帐。錡曰:“此贼兆也,主暴兵。”即下令兼程而进。闻金人败盟南下,已陷东京,錡与将佐舍舟陆行,急趋至顺昌。知府陈规见錡问计。錡询知城中有米万斛,乃议敛兵入城,为守御计。诸将谓金不可敌,请以精锐遮老稚顺流还江南。錡曰:“东京虽失,幸全军至此,有城可守,奈何弃之?敢言去者,斩!”置家寺中,积薪于门,戒守者曰:“脱有不利,即焚吾家!”[边批:李光弼纳刀于鞲中,相似。]乃分命诸将守诸门,明斥堠,募土人为间谍。于是军士皆奋。时守备一无可恃。錡督取车轮辕埋城上,又撤民户扉,周匝蔽之。凡六日,粗毕,而金兵已至城下矣。初錡傅城筑羊马垣,穴垣为门,至是蔽垣为阵,金人纵矢,皆自垣端轶著于城,或止中垣上。錡用破敌弓,翼以神臂、强弩,自城上或垣门射敌,无不中者。敌稍却,即以步兵邀击,溺河水死者无算。金兵移砦二十里。錡遣阎充募壮士五百人夜斫其营。是夕,天欲雨,电光四起,见辫发者辄歼之。金兵复退十五里。錡复募百人以往,命折竹为器,如市井儿以为戏者,人持一以为号,直犯金营,电一闪则奋击,电止则匿不动。敌众大乱,百人者闻吹声而聚。[边批:用百人如一人,又如千人万人。]兵至此神矣,金人益不能测。终夜自战,积尸盈野,兀术在汴闻之,即索靴上马,帅十万众来援。诸将谓:“宜乘方胜之势,具舟全军而归。”錡曰:“敌营甚迩,而兀术又来,吾军一动,彼蹑其后,则前功俱废矣!”錡募得曹成等二人,谕之曰:“遣汝作间,事捷重赏,第如吾言,敌必不杀汝,今置汝绰路骑中,汝遇敌,则佯坠马,为敌所得。敌帅问我何如人,则曰:‘平边帅子,喜声妓,朝廷以两国讲好,使守东京,图逸乐耳。’已而二人果如其言,兀术大喜,[边批:兀术之败,只为太自恃轻敌故。]即置鹅车炮具不用。翌日,錡登城,望见二人来,缒而上之,乃敌械成等来归,以文书一卷系于械上,錡惧惑军,立焚之。[边批:有主意。]兀术至城下,谴责诸将,诸将皆曰:“南朝用兵非昔比,元帅临城自见。”适錡遣耿训请战,兀术怒曰:“刘錡何敢与吾战?以吾力破尔城,直用靴尖趯倒耳!”训曰:“太尉非但请与太子战,且谓太子必不敢济河,愿献浮桥五所,济而大战。”[边批:怒而致之。]迟明,錡果为五浮桥于河上,敌用以济。錡遣人毒颍上流及草中,戒军士虽渴死,毋饮于河,饮者夷其族。时大暑,敌远来,昼夜不解甲,錡军番休更食羊马垣下,而敌人马饥渴,饮食水草者辄病。方晨气清凉,錡按兵不动。逮未申间,敌气已索,忽遣数百人,出西门接战。俄以数千人出南门,戒令勿喊,但以锐斧犯之。敌大败,兀术遂拔营北去。是役也,錡兵不盈二万,出战仅五千人;金兵数十万,营西北,亘十五里,每暮,鼓声震山谷,营中喧哗,终夜有声;而我城中肃然不闻鸡犬,唯能以逸待劳,是以大胜。
[朱晦庵曰]
顺昌之役,正值暑天。刘錡分部下兵五千为五队,先备暑药,饮酒食肉。以一副兜牟与甲,晒之日下,时令人以手摸,看热如火不可着手,乃换一队。军至,令吃酒饭;少定,与暑药。遂各授兵出西门战,少顷,又换一队,出南门,如此数队,分门迭出送入,虏遂大败。缘虏众多,其立无缝,仅能操戈,更转动不得;而我兵执斧直入人丛,掀其马甲以断其足,一骑才倒,即压数骑,杀伤甚众。虏人至是方有怯中国之意,遂从和议耳。
【译文】
宋朝刘錡赶赴开封任官,中途行经涡口正要吃饭时,突然刮起一阵暴风,把帐蓬都吹倒了。他认为这是贼兵兴乱的凶兆,于是下令加紧赶路。不久,果然接到金人背盟南侵的消息,已经攻陷东京(开封)。不得已和副将弃船走陆路,连夜急行赶到顺昌城。知府陈规见到刘錡,就急问该如何御敌,刘錡得知城中尚有存粮万斛,于是决定率兵入城,再计议如何集中兵力全力防守的事宜。诸将都说金兵难以抵御,请求先派兵护送城内的老弱妇孺前往江南。刘錡说:“东京虽已失陷,但幸亏仍有完整的军队据守此地,为什么要弃城逃逸,谁再敢说弃城,军法处斩!”
于是以庙为家,在庙门堆放许多柴草,交代守卫:“万一情势危急,就点火烧毁我家。”另外分别派将领把守各城门,严格检查往来行人,并且由当地人士中招募密探,派出斥堠,如此军心大为振奋。
当时顺昌府毫无防御工事,刘錡命人取来车轮排列在城墙上,又拆去民家的大门,围在城墙的四周,花费了约六天的时间,大致部署完毕,这时金兵也来到城下。最初,刘錡即在守城周围修筑“羊马垣”(城外加筑的小隔城工事,暂为安泊羊马之用),再在垣上挖洞为门,此时,结合了许多羊马垣,加上遮盖做为防御阵地。
金人以箭阵进攻,所射出的箭若非越过垣端射到城墙,就只射到垣壁,丝毫发挥不了杀敌的作用。刘錡挑选神箭手,以强弩在城上或垣门反击,百发百中,伤敌无数,敌人稍一退兵,刘錡就出动步兵追击,金兵逃命落水而死的不计其数。
金兵退后二十里扎营,刘錡派阎充召募五百壮士,乘夜杀入金营,这夜雷电交加,宋军见到绑辫子的即予扑杀。金人再退败十五里,刘錡命一百名勇士组成敢死队,以竹子为武器,就象一副市井百姓嬉戏追逐的样子,每人拿一根竹子为暗号进攻金兵的营地,天空雷光一闪,每人就奋勇前冲,雷光止就潜伏不动,敌营大乱。而一百名敢死队员闻号角声,便齐聚进攻,金人更觉草木皆兵,兵心惶恐。竟整夜自相混战,堆尸盈野。
金兀术(完颜宗弼)在汴京接到战败的消息,率十万人军救援。诸将认为:“趁着金人退败,应赶紧备船,全军而退,不要与金兀术正面交手。”刘錡说:“敌营离我军很近,而金兀述的援军将到,如果我军一退,金兵一定出兵紧随追击,所有的战果都将前功尽弃。”
于是又召募曹成等二人,对他们说:“现在我派你们当密探,事成之后必有重赏,只要你们照着我的话去做,金人就绝对不会杀你们。现在你们骑马去闲逛,看到金兵就故意坠马,金人俘虏你们后,一定会侦讯你们想知道我是怎样一个人。这时你们就答说:‘他身在太平盛世,平日他最欢听歌玩妓,朝廷希望两国修好,所以派他镇守东京,好安享逸乐。’”当曹成等二人照刘錡之计行事后,金兀术非常高兴,就放弃鹅车(攻城车)、大炮等攻城器械。第二天,刘錡登城,看见曹成二人回来,立刻用绳索吊他们上来,发现两人都上了刑具,还附了一封信,刘錡深恐动摇军心,立刻把信件烧毁。
金兀术来到城下后,先责备金将为什么没有攻下顺昌。诸将异口同声回答说:“南朝用兵已非昔日可比,不信,元帅亲自攻城就知道了。”正巧,刘錡派耿训请战,金兀术听了勃然大怒说:“刘錡是什么人,竟敢向本帅挑战?凭本帅十万兵力,攻下你刘錡一个小小顺昌城,就好比用脚踩平狗窝!”耿训说:“太尉(刘錡)非但请与太子(宋人称金兀术为四太子)决战,并且认为太子一定不敢渡河前来,所以太尉特别献上五座浮桥,供你军渡河用。等太子平安渡河后,再决一死战。”
第二天天亮,刘錡果然在河上架起五座浮桥,好让金兵能渡河而来,但却在河的上游和草中都撒上毒药,因此特别警告士卒说:“渴死也不许喝河水,敢违抗军令者,一律问斩。”这时正是大热天,金兵长途跋涉而来,日夜都不敢解下盔甲睡觉。反之,刘錡的军队都能轮流休息,并且在羊马垣下进食,金兵人马又饥又渴,有许多兵马因饮食水草而中毒生病。
在清晨较凉爽时,刘錡一直按兵不动,好让士兵充分休息,直到下午三点左右,见金兵已稍渐松懈,才突然派几百人从西门冲出杀敌,接着又有几千人从南门向金兵猛攻,刘錡命兵士不准出声,只能用大斧挥砍攻击,结果金兵大败,金兀术只好拔营北归。
总计这场战役,刘錡的兵力不到两万人,实际参加战斗的只有五千人;反之,金兵有几十万兵,军营由西到北绵长十五里。每晚战鼓之声震撼大地,营中通宵嘈嚷;而宋军戍守的顺昌城,城内一片寂静,连鸡狗都不叫。以“以逸待劳”战术,终于大败金兵。
[朱熹评译文]
顺昌之战正当热天,刘錡把五千人分成五个队,先准备好避暑药和饮酒食肉,在烈日下放一副兜牟与甲,不时让人去摸,一直晒到手不能触摸铁甲的热度,才换一队。军队来了,便让吃酒饭,停一会儿又给避暑药。于是从西门出兵突袭,接着再派一队由南门出击,只见全军从各城门出出入入,结果金兵大败而逃。再说金兵因人数过多,拥挤在一堆,几乎无立锥之地,仅仅只能手持矛枪站立,完全动弹不得,反之宋军却手持大斧冲入敌阵,杀金兵,砍马脚,一骑倒,数骑也随之倾倒,结果敌人伤亡惨重,由于顺昌一战,金人才知宋人战力不可忽视,生起怯意,于是同意与宋议和。
807、韩世忠
【原文】
世忠驻镇江,金人与刘豫合兵分道入侵。帝手札命世忠饬守备,图进取,辞旨恳切。世忠遂自镇江渡师,俾统制解元守高邮,候金步卒;亲提骑兵驻大仪,当敌骑。伐木为栅,自断归路,会遣魏良臣使金,世忠撤炊爨,给良臣:“有诏移屯守江。”[边批:灵变。]良臣疾驰去,世忠度良臣已出境,而上马令军中曰:“视吾鞭所向。”于是引军至大仪,勒五阵,设伏二十余所,约闻鼓即起击。良臣至金军,金人问王师动息,具以所见对。聂儿孛堇闻世忠退,喜甚。引兵至江口,距大仪五里,别将挞孛也引千骑过五阵东,世忠传小麾,鸣鼓,伏兵四起,旗色与金人旗杂出。金军乱,我军迭进,背嵬军各持长斧,上揕人胸,下斫马足。敌披重甲,陷泥淖,世忠麾劲骑四面蹂躏,人马俱毙,遂擒挞孛也等。
【译文】
南宋名将韩世忠(字良臣,卒谥忠武)镇守镇江时,金人与刘豫(字彦游,高宗南渡后,金人册立刘豫为皇帝,国号齐)相互勾结,分头入侵宋境。宋高宗亲笔下诏,饬命韩世忠严加守备外,并希望韩世忠能进而有更大的作为。诏书言辞恳切感人,因此,韩世忠由镇江亲自率军渡河,除了命统制官解元(字善长,以屡建战功任命为保信军节度使)防守高邮,抗御金人步兵外,自己则亲率骑兵驻守大仪,抵挡金人骑兵。
韩世忠命人伐木作成栅栏,阻断自军的退路,增加士兵奋勇杀敌的决心。
正遇到魏良臣(字道弼,官至参知政事)奉命出使金国,并即刻命令撤去炊爨,移军江边屯驻,给魏良臣调动部署的印象。于是,魏良臣策马疾驰而去,韩世忠估计魏良臣已出边境后,就上马对全军士兵说:“注意看我马鞭所指的方向。”于是引领全军到大仪地区排列成五个军阵,并在二十多处险地埋伏士卒,约定以鼓声为出击信号。
魏良臣到达金人营地后,金人询问魏良臣有关宋军部署的情形,魏良臣都一一据实相告。聂儿孛堇听说韩世忠退兵守江,非常高兴,率兵来到江口,距大仪大约有五里路。这时副将挞孛也率领一千名骑兵,正经过宋军五阵的东面。
韩世忠传令小兵击鼓,埋伏的士兵蜂拥而出,宋军的旗帜与金人的旗帜混杂一起,金兵顿时大乱,宋军乘胜猛攻,韩世忠更督令背嵬兵每人各持长斧一把,上刺人胸,下砍马脚,金兵穿着笨重的盔甲,陷在泥地里,根本无法挥刀抵抗,这时韩世忠再命精锐骑兵由四方冲杀陷在泥地的金兵,人马均亡,于是擒获挞孛也等人。
808、曹玮
【原文】
曹玮知渭州,时年十九。尝出战小捷,虏引去,玮侦虏去已远,乃缓驱所掠牛马辎重而还。虏闻玮逐利行迟,师又不整,遽还兵来袭,将至,玮使谕之曰:“军远来,必甚疲,我不乘人之急,请休憩士马,少选决战。”虏方甚疲,欣然解严,歇良久,玮又使谕之:“歇定,可相驰矣!”于是鼓军而进,大破之。因谓其下曰:“吾知虏已疲,故为贪利以诱之,比其复来,几行百里矣。若乘锐以战,犹有胜负,远行之人,小憩则足痹,不能立,人气亦阑,吾以此取之。”玮在军,得人死力,平居甚暇,及用师,出入若神。一日,张乐饮僚吏,中坐失玮所在,明日徐出视事,则贼首已掷庭下矣。贾同造玮,欲按边,邀与俱,同问:“从兵安在?”曰:“已具。”既出就骑,见甲士三千环列,初不闻人马声。
[评]
只看城中肃然不闻鸡犬,便知刘錡必能胜敌;只看甲士三千环列,初不闻人马声,便知敌必不能犯曹玮。
【译文】
北宋人曹玮奉命戍守渭州时才十九岁,有一次与金人交战小胜后,金人即率兵退走,曹玮侦知金人走远后,就意态从容的驱赶所掠得金人的牛马、辎重返回营地。金人听说曹玮竟会为贪得战利品而拖延行军的速度,再听说军队的纪律也不严整,于是突然调转军队想突袭曹玮。
两军相距不远时,曹玮派人告诉金兵说:“你们大军远来,一定非常疲惫,本帅不愿趁人之急,请大军稍事休息,再决一死战。”金兵确实感到非常疲困,就欣然答应。休息一段时间后,曹玮又派人对金兵说:“休息够了,两军可以交战了。”于是击鼓进军,大破金兵。
胜利后,曹玮对属下说:“金人远道入侵,其实已露疲态,但我却故意让他们以为我贪小利,而诱使他们再调转大军来攻,这一来一回就将近一百里的路程,但若双方立即交战,胜负仍难断定。走远路的人,在休息一段时间后,双脚反而更为酸麻,不能站立。士气也变得懒散不振,我就趁这时机击溃金人。”
曹玮带兵甚得人心,军卒均乐于为之效死,平日处事意态悠闲,但却能用兵如神。
有一次宴饮僚属,酒宴进行一半时,曹玮突然离座,第二天只见曹玮仍如平日般巡视各部队,众人却赫然发现贼首已掷在庭下。
另有一次,贾同前来拜访曹玮,想视察边防,邀曹玮一起巡视,贾同问曹玮,士兵们在哪儿,曹玮回答士兵们都已列队准备好了,贾同出了营帐准备上马时,赫然见三千名士兵环列帐外,而事先竟听不到一点人马声。
[评译文]
仅只见顺昌城中一片寂静,甚至听不到鸡鸣犬吠声,就知道刘錡军纪严整,必能败敌;光看三千装备齐全的战士环列帐前,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就知道敌人打不败曹玮。
809、狄青
【原文】
狄青[字汉臣,汾州人。]在泾原,常以寡当众。密令军中闻钲一声则止,再声则严阵而阳却,声止即大呼驰突。士卒皆如教,才遇敌,未接,遽声钲,士卒皆止,再声再却。虏大笑曰:“孰谓狄天使勇?”钲声止,忽前突之,虏兵大乱,相蹂多死。追奔数里,前临深涧,虏忽壅遏山隅,青遽鸣钲而止。虏得引去,时将佐悔不追击,青曰:“奔命之际,忽止而拒我,安知非谋,军已大胜,残寇不足贪也。”
侬智高反邕州,诏以青为宣抚使击之,或言:“贼标牌不可当。”青曰:“标牌,步兵也,遇骑兵必不能施,愿得西边蕃落民自从。”或又言:“南方非骑兵所宜。”青曰:“蕃部善射,耐艰苦,上下山如平地,当瘴未发时,疾驰破之,必胜之道也。”及行,日不过一驿,所至州,辄休士一日。[边批:未战养力。]至潭州,遂立行伍,明约束,军人有夺逆旅菜一把者,立斩以徇,于是一军肃然。时智高还守邕州,青惧昆仑关险阨为所据,乃按兵不动,下令宾州具五日粮,休士卒。值上元节,令大张灯烛,首夜宴将佐,次夜宴从军官,三夜飨军校。首夜乐饮彻晓,次夜大风雨,二鼓时,青忽称病,暂起如内,久之,使人谕孙沔,令暂主席行酒,少服药乃出,数使劝劳座客,至晓,客未敢退。忽有驰报者,云:“夜时三鼓,元帅已夺昆仑关矣。”[边批:自营中且不知,况敌人乎?]青既渡,喜曰:“贼不知守此,无能为也。”已近邕州,贼方觉,逆战于归仁铺,青登高望之,贼据坡上,我军薄之,青使步卒居前,匿骑兵于后。蛮使骁勇者当前,尽执长枪。前锋孙节战不利,死。将士畏青,莫敢退。[边批:畏主将,必不畏敌矣。]青登高山,执五色旗,麾骑兵为左右翼,出其后,断蛮军为三,旋而击之。左者右,右者左,已而右者复左,左者复右,贼不知所为。贼之标牌军,为马军所冲突,皆不能驻,枪立如束,我军又纵马上铁连枷击之,遂皆披靡。智高焚城遁去。
[按]
是役,谏官韩绛言:“青武人,不足专任,请以侍从文臣为之副。”[边批:顾其人何如,岂在文武!]时庞籍独为相,[边批:确有此人。]对曰:“属者王师屡败,皆由大将轻,偏裨自用,不能制也。今青起于行伍,若以侍从之臣副之,号令复不得行。青昔在鄜延,居臣麾下,沉勇有智略,若专以智高事委之,必能办贼。”[边批:兵法,将能而君不御者胜。]于是诏岭南用兵,皆受节制。[边批:成功在此。]青临行,上言:“古之俘馘奏凯,割耳鼻则有之,不闻以获首者,秦、汉以来,获一首,赐爵一级,因谓之‘首级’。故军士争首级,以致相杀。又其间多以首级为货,售于无功不战之人,[边批:此从来大弊。]愿一切皆罢之。”二条皆名言,可为命将成功之法。
又青行时,有因贵近求从行者。青谓之曰:“君欲从行甚善,然智高小寇,至遣青行,可以知事急矣。从青之士,击贼有功,当有厚赏;不然,军中法重,青不能私,君自思之,愿行则即奏取君矣。”于是无复敢言求从行者,即此一节,知青能持法,必能成功。
又青既入邕州,敛积尸内有衣金龙之衣者,又得金龙楯于其旁,或言“智高已死,當亟奏!”靑曰:“安知非詐,寧失智高,敢欺朝廷耶?”
合觀二事,不唯不敢使人冒功,即己亦不敢冒不可知之功。
【译文】
北宋名将狄青(汾州人,字汉臣,卒谥武襄)戌守泾原时,常能以寡击众,使敌不测。他密令全军士卒在听到第一声钲音时全军肃立,两声钲音就故意退却而实际是严阵待敌,钲声停止,则立即大喊向前奔驰突击。全军士卒都能遵守狄青的教令。
有一次与敌虏相遇,双方尚未交手,士卒们突然听见一声钲音,就全军止步不前,两声钲音响起,只见士卒们往后退,敌虏大笑说:“谁说狄青勇威,双方还没交手,就下令部队退兵。”话才说完,只听钲音停止,宋兵突然冲向敌阵,敌人阵势大乱,竟相互践踏,死伤惨重。宋兵乘胜追击,敌虏奔逃数里后,在一山涧前突然止步不再奔逃,狄青立即鸣钲而止,全军不再追击,敌虏得以逃脱。事后,副将们却后悔当时没有继续追击落败的敌虏,狄青说:“亡命奔逃的敌人,突然止步而有心与我军对抗,怎知这其中没有别的诈谋?反正我军已大获全胜,这些残兵败寇也不必再贪功计较了。”
又有一次,侬智高(曾建南天国)在邕州谋叛,仁宗命狄青为宣抚使出兵征讨。有人认为侬智高的“标牌兵”锐不可当,狄青说:“标牌是侬智高的步兵,步兵碰到骑兵就无法充份发挥战力,我将征调西边的蕃民编为部伍。”
又有人说:“南方的地形不适宜骑兵作战。”狄青说:“蕃人善于射箭,能吃苦耐劳,上高山下险坡,一如行走平地,只要趁着当地瘴气未起时,快马驰冲,一定能破敌。”
等大军出发征讨,每天行军的路程不超过一个驿站,每到一州,狄青就下令士卒休假一天,未战养力。
来到潭州后,狄青重新整编部伍,明定军纪。有一士兵抢了百姓一把青菜,狄青当场下令处斩,于是全军无人敢违抗军令。
当时侬智高据守邕州,狄青因昆仑关位居险要,害怕被侬智高所占据,于是先按兵不动,一面命宾州准备全军五日的军粮,并让士卒们就地休养。
这时正逢上元节,狄青命人张灯结彩,第一晚宴请副将,第二晚宴请各营军官,第三晚宴请各营军吏。宴请副将的那晚,宾主欢饮直至天明破晓,第二晚正碰上大风雨,大约二鼓时分,狄青突然向大家说微感不舒服,暂时离座入内室。过了一阵子,命人告诉孙沔,请他暂代主人招待宾客,等服过药休息一会儿就出来。席中,更数次派人劝客饮酒,一直到天亮,客人都不敢离席告辞。这时忽然有人骑着马前来禀报说:“昨夜三更时分,元帅已攻占昆仑关了。”自营中且不知,何况敌人?
狄青既已成功的夺取昆仑关,很高兴的说:“昆仑险要,贼人不知据守,日后想必也没有多大作为了。”
狄青率军逼近邕州时,贼人才有所惊觉,两军交战于归仁铺,狄青站在高地观看两方交战的情形。贼人据守土坡,宋军进逼,狄青命步兵为前锋,骑兵隐藏在后。贼人派出善战者在阵前手执长枪抵御,前锋孙节不幸捐躯,将士们畏于狄青的军纪严明,不敢退却。狄青站在高地上,手执五色旗,指挥骑兵分别从左、右、后三方将贼人队伍截成三段,轮番攻击,右军攻左,左军攻右,不久又交替攻击,贼人根本弄不清楚宋军从哪个方向进攻,而标牌军也被宋军骑兵冲散,根本无法发挥战力。贼人的长枪排列如林,宋军在马匹上加装铁连枷冲击,于是贼兵溃散,侬智高只有焚城逃逸。
[按译文]
当初出征前,谏官韩绛曾上言:“狄青是个武人,不能单独担任大任,请任命文臣作为他的副手。”当时宰相庞籍反驳说:“还好有这个人。以往宋军屡战屡败,都是由于轻视武将,文臣不懂兵法又固执己见,根本无法指挥军队。而狄青出身军旅,若是派文臣为副帅,军令又无法贯彻。从前狄青在鄜州曾任我的部属,为人沉稳勇敢有谋略,若能将征讨侬智高的大任交付给他,他一定能不辱使命,平定乱贼。”
于是仁宗下诏,此次征伐岭南的兵事,全都受狄青指挥。狄青出发前,也曾上奏说:“古时将帅率兵作战,为激励士气,曾有以割敌人耳朵、鼻子用来计数战功,却不曾有砍敌人首级之事。秦汉以来,取敌人一颗头颅,就赐爵位一级,所以称为‘首级’。现在演变到军士争夺敌人首级,打架斗殴、自相残杀的都有,甚至把敌军的脑袋当成货物,卖给那些没有尽力作战的人。希望能废除这种赏功的制度。”
另外,狄青出发前,有权贵人士请求同行。狄青告诉他们说:“先生想要随军出征令人佩服,但侬智高只是小毛贼,至于派我狄青征讨只因事情紧急。再者凡是随我出征者,若是尽力杀贼,必有重赏;否则一律按军法论处,不能循私。请先生再三思,若还是愿意随军出征,狄青立即请奏皇上准先生同行。”于是再没有人敢随便要求同行,仅就这一件事,就知道狄青能严守法纪,日后必能成功。
另有一件事,狄青破邕州后,搜查州府时,有人发现有个身穿金龙衣的人,身旁还有一副刻有金龙图案的盾牌,于是猜测侬智高死了,想立刻禀奏皇帝请功,狄青阻止说:“这一切怎知不是贼人故意安排的诈谋,宁可误认侬智高还活着,怎可不加查证而贸然欺骗朝廷?”
综观这两件事,就知道狄青不但不敢让人冒功求赏,即使自己也不敢冒不能确定之功。
810、王越
【原文】
王越抚大同。一日大雪,方坐地炉,使诸妓抱琵琶捧觞侍,而一千户詗虏还,即召入,与谈虏事甚析,大喜,曰:“寒矣!”手金卮饮之。复谈则益喜,命弦琵琶而侑酒,即并金卮与之。[边批:高。]已又谈,则又喜,指妓中最姝丽者曰:“欲之乎?以乞汝。”[边批:更高。]自是千户所至为效死力,积功至指挥。其夜袭虏帐,将至,风暴起,尘翳目,众惑欲归,一老卒前曰:“天赞我也!去而风,使虏不觉。归而卒遇虏人掠者还,而我据上游。皆是风也!”越不觉下马拜。功成,推卒功以为千户。[边批:今人谁肯?]
[评]
平蔡乘雪,夺昆关乘雨,破大同虏乘风,而皆以夜,所谓出其不意也。威宁恩结千户,是大手段,至推功小卒,即淮阴北面左车,意何以加此!文臣中哪得此等快士!其雄略又出韩襄毅、杨文襄上矣,百陈钺何敢望之!而阿丑以“两钺”为戏,老、韩同传,非公论也!
【译文】
明朝时王越(字世昌,封威宁伯)出任大同巡抚。
一天,天下大雪,王越刚坐在地炉边,命歌妓们弹奏琵琶侍候饮酒时,正巧有一千户(官名,掌兵千名)由虏地侦察敌情回来,王越立即召他入府,仔细的询问他有关虏地的情势,心情愉快的说:“好冷的天呀!”手持金酒杯边喝边谈,又命歌妓弹奏琵琶佐酒。
两人愈谈愈高兴,王越就顺手把金杯送给千户,接着两人又天南地北的话家常,气氛愉快,王越指着歌妓中最美艳的一位对千户说:“喜欢吗?送给你。”从此千户对王越竭尽忠诚的效命,后来累官至指挥官。
某夜,王越命人突袭敌人营地,快到达时,突然刮起风暴,让人眼睛都睁不开,众人都觉得时机不对想回营。有一名老兵上前说:“这是天助我军也!我们来到敌营,天刮大风让敌军守卫无法察觉我们侵入,等到我们完成任务归营,正好遇上入城掠夺的敌军,而我们位于上风处,顺风而行,敌人却逆风而行,这是风助我军也。”
王越一听立即下马拜谢,得胜后,立刻升小兵为千户。
[评译文]
李愬平蔡州是利用下雪,狄青夺昆仑关是借天雨,而王越破大同则是趁暴风,这三次战役都是利用夜晚突袭成功。正是所谓“出其不意”啊!威宁伯施恩千户,是非常高明的手腕,而且能够把功劳归于小卒的气度,比之当年韩信拜服李左车也毫不逊色。在一般文臣之中,哪能多见这等豪爽人物?他的雄才大略与魄力,远超出韩雍(谥襄毅)和杨一清(谥文襄)。即使一百个陈钺这样的人物也赶不上。
而像阿丑(明朝皇宫中一位善于说笑的宦官别名)在戏曲中把“两钺”(指王越和陈钺。陈钺曾任辽东巡抚,因附权宦汪直,为时论攻击;王越亦附汪直,所以有此附会)并称,这和《史记》中把老子与韩非子列为一传一样,都是不公平的。
811、尔朱荣
【原文】
葛荣举兵向京师,众百万。相州刺史李神隽闭门自守。尔朱荣率精骑七千,马皆有副,倍道兼行,东出滏口。葛荣列阵数十里,箕张而进。荣潜军山谷为奇兵,分督将以上三人为一处,处有数百骑,令所在扬尘鼓噪,使贼不测多少,又以人马逼战,刀不如棒,密勒军士,马上各赍袖棒一枚,至战时,虑废腾逐,不听斩级,[边批:斩级大误事。]使以棒棒之而已。号令严明,将士同奋,荣身自陷阵,出于敌后,表里合击,大破之,擒葛荣,余众率降。荣以贼徒既众,若即分辖,恐其疑惧,乃普令各从所乐,亲属相随,任所居止。于是群情喜悦,数十万众,一朝散尽。待出百里之外,乃始分道押领,随便安置,咸得其宜。擢其渠帅,量才授用,新附者咸安。时人服其处分机速。
【译文】
魏晋南北朝时葛荣聚众百万,朝京师进兵。相州刺史李神隽(后魏人,孝庄帝时,任吏部尚书)紧闭城门坚守不战。
尔朱荣(字天宝)率精锐骑兵七千人,带着备用的马匹,日夜赶路东出滏口赴援。葛荣的军阵绵长数十里,由两冀围成箕形前进。尔朱荣暗中在山谷埋伏袭兵,另外以每三名督将为一任务编组,负责指挥数百骑兵,命他们在各自的守备位置,策马驰骋,扬起尘土、大声喊叫,让贼人弄不清楚己方到底有多少兵力。
为了争取主动,尔朱荣调动人马进行接近战,又为了顾虑人在马上对步兵作战,刀剑不如棍棒便捷,并可避免大家争功,抢斩首级,尔朱荣暗中下令,每名骑兵配备袖棒一支,于双方交战时,无须砍下脑袋,用棒棒打。
号令既已严整,将士气势如虹,一声令下,尔朱荣更亲自冲入敌阵,由敌阵的后面与官军前后夹杀,终于大破贼人,擒获葛荣。葛荣的部众也纷纷放下武器投降。
尔朱荣见葛荣部众人数太多,若是立即下令分别管辖,怕贼人心生疑惧再生变,于是下令众人可自行选择部伍,或与亲友相聚,不限制行动,命令公布后,人人欢欣不已,数十万人在一天之内都整编完毕。等大军行到百里外后,才又再重新照个人才能,条件组编,而贼人的将领也都量才任用,使得归顺的贼人都能安心。
当时人人称赞尔朱荣处理事情明快果决。
812、刘江
【原文】
建文三年七月,平安自真定率兵攻北平,营于平村,离城五十里,扰其耕牧。世子督众固守。上闻北平被围,召刘江[宿迁人]问策。江慷慨请行,遂与上约曰:“臣至北平,以炮响为号,一次炮响,则决围;二次则进城。若不闻第三次炮响,则臣战死矣。臣若得入城,守城者闻救至,勇气自倍,宜令军士人带十炮,俟三次炮响后,为殿者放炮常不绝声,则远近皆谓大军继至,平安必骇散矣。”江遂进兵,与安战,悉如其策,大败之。
永乐十七年,江为左都督,镇守辽东,巡视诸岛,相度地形,以金州卫金线岛西北之望海埚,地高可望,诸岛寇所必由,实滨海襟喉之地,请筑城堡,立烟燉了望。一日,了者言“东南夜举火有光”,江计寇将至,亟遣马步官军赴埚上小堡备之,令犒师秣马,略不为意;以都指挥徐刚伏兵于山下,百户姜隆帅壮士潜烧贼船,截其归路,乃与之约曰:“旗举炮鸣,伏兵奋击。不用命者,斩!”
翌日倭贼二千余人,乘海鰌直逼埚下登岸,鱼贯而行,如入无人之境,江被发举旗鸣炮,伏兵尽起,为两翼而进,贼大败,横尸草莽,余众奔樱桃园空堡中。官兵环而攻之,将士欲入堡剿杀,江不许,故开西壁以纵之,俾两翼夹击,生擒数百,斩首千余级,有遁入鰌者,悉为隆所缚,无一人得免。师还,诸将请曰:“明公见敌,意思安闲。及临阵披铠而战,追贼入堡,不杀而纵之,何也?”
江曰:“寇远来必饥且劳,我以逸待劳,以饱待饥,固兵家治力之法耳。贼始鱼贯而来,成长蛇阵,故作真武阵以镇服之。贼既入堡,有死之心,我师攻之,宁无伤乎?故纵之出路而后掩击,即围城必缺之意耳。此皆在兵法,诸君未察乎?”
【译文】
明惠帝建文三年七月,平安(小名保儿,为明太祖养子)从真定率兵进攻北平,大军驻扎在平村,平村离北平只有五十里路,平安的部众常常侵扰当地百姓的耕牧。世子率众人坚守防卫。惠帝听说北平被包围,召刘江(初名江,后改为荣,击倭人有功,封广宁伯)入宫询问对策。
刘江请求惠帝答应他率兵救援,并且与惠帝约定:“臣到北平后,以炮声为信号,第一声炮响表示臣已破围,第二声炮响表示臣正率兵入城,若是听不到第三声炮响,就表示臣已经战死。若是臣能顺利入城,守城的兵卒听到援兵来,自然勇气百倍,这时就命军士携带十枚炮弹,等第三次炮声响过后,令殿后的部队,一枚接一枚发炮,让远近都认为援军源源不断的开到,如此一来,平安一定恐惧害怕而溃散。”
刘江于是率兵进攻,一切照他与惠帝所约定的,果真大败平安。
明成祖永乐十七年,刘江官左都督,镇守辽东,曾巡视附近各岛,侦察地形,发现金州卫的金线岛西北的望海埚,地势高,视野辽阔,且是往来各岛间海寇必经之地,位置险要,于是请求修筑城堡设立瞭望台。
一天,瞭望员报告说:“东南方在夜晚有火光出现。”刘江猜测这是倭寇进兵的先兆,立即派遣兵马增援城堡戒备,一面犒赏士兵,表现出一副没把倭寇放在眼里的姿态;另一面命都指挥史徐刚率兵在山下埋伏,并命百户长姜隆带领勇士暗中烧毁倭船,阻断倭寇的退路。刘江与各军约定,以旗举发炮为信号,所有埋伏的士兵,同时现身攻击,有谁敢不奋勇作战的,一律按军法论斩。
第二天,倭寇二千多人,乘坐海鳅(战船名)直逼望海埚。上岸后倭兵鱼贯而行,就像进入无人之境。刘江出其不意地举旗鸣炮,埋伏的士兵尽出,由两翼包夹倭寇,倭兵大败,横尸山野,残余的倭寇溃逃入堡中樱桃园。全军的士兵包围城堡攻击,将士们想冲入堡中剿灭倭兵,刘江却不答应,故意撤去西边的围兵,好让倭兵突围逃逸。这时才命官军,由两冀包夹,生擒数百倭寇,另外杀死数千人,也有倭寇想登战船逃走,也都被姜隆擒获,无一人能幸免。
得胜回来后,诸将问刘江说:“元帅听说倭兵来犯,表现出一副意态安闲的样子,但对敌应战时,元帅又表现得勇猛威武,等到倭兵溃逃遁入城堡,元帅却不但不许我军入堡追杀,反而网开一面任其逃逸,这是什么原因?”
刘江说:“倭寇远道而来,士卒一定又饿又累,我军以逸待劳,以饱待饥,这是兵家必胜之道。倭兵刚登岸入山时,排成一列,鱼贯而行,所以我下令全力攻击,威镇敌兵。等倭兵逃进城堡,已有拚死一战的决心,我军如果攻堡,难保没有伤亡,所以撤去西边围兵,好引诱倭兵突围,而后再追击,这就是‘围城必缺’了,在兵法书上都有,诸位没有看过吗?”
813、马隆
【原文】
晋泰始中,凉州刺吏杨欣失羌戎之和,马隆陈其必败。俄而欣败后,河西断绝。帝每有西顾之忧,临朝叹曰:“谁能为我讨此虏,通凉州者。”隆进曰:“陛下若能任臣,臣能平之。”帝曰:“必能灭贼,何为不任,顾卿方略何如耳?”隆曰:“陛下任臣,当听臣自任,[边批:名言。]臣请募勇士三千人,无问所从来。率之鼓行而西,禀陛下威德,丑虏不足灭也。”乃以隆为武威太守。公卿佥谓不宜横设赏募,帝不听,隆募限要引弩三十六钧、弓四钧,立标简试,自旦至申,得三千五百人,隆曰:“足矣。”因请自至武库选仗,并给三年军资,[边批,要紧。]隆随西渡温水,虏树机能等众万许,乘险遏隆,或设伏以绝隆后。隆依“八阵图”作偏箱车,地广则为鹿角车营,路狭则为木屋施于车上,且战且前,弓矢所及,应弦而倒。奇谋间发,出敌不意,转战千里,河西遂通。
【译文】
晋武帝太始年间,凉州刺史杨欣与羌戎发生冲突,马隆预测杨欣一定会失败。不久,果然传来杨欣战死的消息,羌戎因此阻断了通往河西的通路。
武帝为此忧虑不已,有一次在早朝时曾叹息说:“有谁能为朕征讨羌戎,打通与凉州之间的通路啊?”马隆启奏说:“陛下若是能信任微臣,交付讨蛮重任,微臣一定能讨平羌戎。”武帝说:“如果贤卿有把握一定能平蛮,朕为什么不能将重任托付给贤卿?希望能听听贤卿有何对策。”马隆说:“陛下既将重责托付微臣,一切当听臣安排。臣请招募三千名勇士,不问出身来历,只要能为陛下竭忠尽力,微臣就带领他们往西征戎。蛮戎又有什么可怕!”武帝答应马隆的请求,任命他为武威太守。朝中卿大夫们都认为不妥,不应该格外以重赏招募士卒,武帝不听。
马隆规定应募的勇士要能拉开三十六钧(钧为重量名,一钧三十斤,四钧为一石)的弓,及发射重达四钧的箭,马隆设置靶标测试,从早到晚一共募得勇士三千五百人。马隆说:“人数够了。”接着请求能自行到军械库挑选合用的武器,并要求发给够三年用的后勤物资。
马隆随即率兵西渡温水,羌戎率众万人扼守险要,迎战马隆,甚而埋伏袭兵想阻断马隆的补给。马隆依照八阵图(此指诸葛亮所作,有洞当阵,中黄阵,龙腾阵,鸟翔阵,连衡阵,握机阵,虎翼阵,折冲阵等),作偏箱车(战车名,每车可载衣粮器械,配有枪炮弓弩刀牌甲士共十人),在宽广的地形就用鹿角车(兵车名),碰到狭窄的路面就在车上架设木屋,一边与羌人作战,一边向河西推进,敌人纷纷应弦而倒。马隆还常常出敌不意的发动奇兵攻击羌戎,就这样转战千里,终于打通晋与河西间的通路。
814、陶鲁
【原文】
天顺初,韩襄毅公征广东峒贼,忧其险阻难下,方食踌躇,适新会丞陶鲁直膳在侧,公顾之,问曰:“丞揣我何意?”鲁曰:“得非谋贼耶?”雍曰:“然,丞能为我击贼否?”曰:“匪直能,且易耳。”[边批:韩公异人,非大言不足以动之。]公怒曰:“吾部下文武百千人,熟视无可当吾寄者,[边批:真无当。]若妄言,合笞!”鲁不拜,抗言曰:“夫贼难攻者,非贼难也,我难其攻贼者也。公特未悉我能耳。”公异之,改容问曰:“若所将几何而办?”曰:“三百人足矣。”公曰:“何少也?”曰:“兵在精不在多。”公曰:“唯汝择。”鲁乃标式曰:“孰能力举百钧,矢射二百步者。”军士凡十五万,其比于式者,才二百五十人,曰:“未也。”复下令募数日,始足,鲁乃为别将,日操练阵法,劳以牛酒,甘苦共之。士乐为死,率以先登,大破贼,斩首无算,所得贼穴中金帛,悉分给三百人,己无与者。[边批:要紧。]贼闻陶家军至,不遁即降,无敢抗。语有之:“一夫决,万夫避。”况三百人乎?
[述评]
今塞下征兵,动数十万,其中岂无三百人哉!谁为鲁者?即有鲁,谁为用鲁者?噫!王弇州云:“鲁机明内运,而神观不足,县事多不治。或从令、尉列见上官,时时昏睡,虽督榜不恤也。韩公威严拟王者,三司长吏见,长跪白事,慑悚失措。鲁事之,若不为意,诚异人哉!”使在今日,先以不治事、不敬上官罢去久矣,孰知此丞之有用如是乎?
【译文】
明英宗天顺初年,韩雍出兵征讨广东峒贼(中国西南蛮夷,即峒徭),因峒蛮据守险要,一时难以攻克。
有一天,正在吃饭时,韩雍想到无法突破目前困境烦恼不已。正巧,县丞陶鲁(字自强,有智谋,善于安抚士卒,屡建奇功)也在一旁用饭,韩雍转头问他:“县丞可知本帅在想什么吗?”陶鲁说:“无非是破蛮败峒的对策。”韩雍说:“对,县丞能为本帅击败峒蛮吗?”陶鲁答:“小丞不但能为元帅平蛮,而且轻而易举。”韩雍生气的说:“本帅辖有文武部属不下千百人,也曾仔细观察,找不到一个可以托付重任的人。你若胡言乱语,就接受鞭打的处分。”
陶鲁一听,并没有下跪谢罪,反而申辩说:“难克敌,并不是敌人难克,而是难在我们找不出克敌的人,元帅只是不明白我的本领,不是我故意胡言乱语。”韩雍听了陶鲁的解释大感惊异,于是神情严肃的问道:“县丞平蛮需要多少兵马?”陶鲁答:“三百人足够了。”韩雍说:“为什么兵力这么少?”陶鲁答:“兵在精良不在人多。”韩雍说:“任凭县丞挑选。”
于是陶鲁公告比试录取的两个标准:能徒手举重百钧,射箭能远达二百步。韩雍部众有十五万人,经过比试合格者才二百五十人。陶鲁说:“人数不够。”于是再下令招募,经过几天,才募足所需的人数。
陶鲁另立副将,日夜操练阵法,每天以酒肉慰劳受训的士兵,与他们同甘共苦,士卒都甘心为他效命。攻城时陶鲁的勇士一举先登,大破夷蛮,其死伤无法计数,所卤获的金银,丝帛全部分给三百勇士,自己丝毫不取。
尔后蛮夷一听陶家军至,无须交手就自动投降,无人敢与陶家军对抗,正是所谓“一人抱必死之心,万夫都纷纷走避”,更何况是三百人都抱必死之心呢?
[述评译文]
今天(明朝)讨伐蛮夷,动辄出兵数十万,难道其中找不出三百名抱定必死一战的勇士?只是谁能像陶鲁那般带兵呢?即使有像陶鲁这样的人才,又有谁会重用他呢?唉!王弇州说:“陶鲁足智多谋,但外表却看不出来,治理县政常荒废政务,与众官列队晋见长官时,常打瞌睡,即使提醒他,他也毫不在意。韩雍治军号令严明,本人更是具有王者威仪,一般官员见了他,总是跪着向他报告,一副手足失措的样子。但陶鲁却仍漫不经心,实在是怪人!假使陶鲁生在今天,早就因为荒废政务、不敬长官而被免职了,谁会知道这样的县丞有如此的才干?
815、韩雍
【原文】
天顺初,两广乱,韩公雍往讨。师次大藤峡,道隘,旁夹水田。有儒生、里老数百人,跪持香曰:“我辈苦贼久矣,今幸天兵至,得为良民,愿先三军锋。”公遽叱曰:“是皆贼也,为我缚斩之。”左右初亦疑。既缚而袂中利刃出,乃悉断颈,截手足,刳肠胃,分挂箐棘中,累累相属,贼大惊沮。
公尝出兵,令五鼓战,将领闻贼已觉,恐迟失事,二更即发,大破之。公赏其功,而问以违令之罪,以军令当斩,乃具闻请释,曰:“万一不用命而败,奈何?”人谓公得将将之体。
[评]
街亭马谡、好水川任福之败,皆以违令致之。必不贪功,而后功成于万全,公之虑远矣。
【译文】
明英宗天顺初年,两广境内有盗匪作乱,韩雍率兵平乱。大军来到大藤峡时,前面路面狭窄,路两旁尽是水田,只见有数百名书生打扮的百姓和耆老,手持案香跪在路旁,见了韩雍说:“我们受匪盗侵扰,生活困苦已经有一段很长的时日了,今天总算老天有眼,派天兵来解救我们,又再能回到往日平静的生活,因此我们愿意为大军领路消灭匪盗,为大军前锋。”韩雍大声怒叱说:“你们这些贼人,统统给我拿下斩首。”左右起初对韩雍的命令还有些迟疑,等到从他们手袖中抽出兵器后才深信不疑,于是砍下贼人的脑袋,四肢,挖出他们的肝肺,分别挂在树枝上,贼人见了,大为惊惧沮丧。
有一次韩雍下令士兵五更出击,而将领们听说贼人已有警觉,唯恐夜长梦多,延误时机,所以二更时分就发兵,大破贼兵。事后,韩雍按功行赏,然而问到违抗军令的罪责时,韩雍却下令将违令者斩首,将领请求解释原因,希望能予以赦免。韩雍说:“这次若不是因为军士能奋勇应战,失败了该怎么说?”有人说,韩雍深得带将之道。
[评译文]
马谡(三国蜀汉人,字幼常,与魏将张郃战于街亭,因违抗诸葛亮军令而大败。退守汉中,下狱而死)街亭之役,任福(宋人,字祐之)好水川之役,都是因违抗军令而失败的。身为将帅能不贪功才能立于不败之地,韩雍治军可说是思虑深远。
816、李继隆
【原文】
淳化中,李继捧为定难军节度使,阴与弟继迁谋叛。朝廷遣李继隆率兵讨之。继隆夜入绥州,欲径袭夏州。或谓夏州贼帅所在,我兵少,恐不能克,不若先据石堡以观贼势。继隆曰:“不然,我兵既少,若径入夏州,出其不意,彼亦未能料我众寡;若先据石堡,众寡一露,岂能复进?”乃引兵驰入抚宁县,继捧犹未觉。遂进攻夏州,继捧狼狈出迎,擒之以归。
【译文】
北宋太宗淳化年间,李继捧(西夏人,太平兴国年间率族人入朝称臣,宋太宗授节度使,赐姓名赵保忠)授命为定难军节度使,暗中却与弟弟李继迁(李继捧族弟。继捧归顺宋朝后,继迁遁逃,辽人册立为夏国王,宋命继捧征讨无功,于是招降,赐姓名赵保吉)勾结图谋反叛。
朝廷命李继隆(字霸图,屡建战功)率兵平乱。李继隆抵达绥州时已是夜晚,想直接袭击夏州。有些将领认为,夏州是叛贼的大本营,我军兵力薄弱,恐怕难以取胜,不如先占领石堡,了解敌我形势后再进兵。
李继隆却说:“不然,正因我军兵力少,若现在直接进攻夏州,叛贼一定料想不到,而叛贼也无法估计我军的兵力;若是先占领石堡,敌众我寡,情势分明,哪能再进攻呢?”于是率兵急奔入抚宁县,李继捧还毫无警觉,等李继隆军队进攻夏州时,李继捧才仓皇应战,终于擒获李继捧,胜利回朝。
817、吴成器
【原文】
休宁吴成器由吏员为余姚主簿时,胡梅林用兵之际,闻倭至绍兴,欲择能事者往探。县令已遣丞,丞惧,不欲行。吴大言曰:“探一信便畏缩,况交锋耶?”丞以告令,令壮其言,荐于院,胡公召见,问:“吴簿能探贼乎?”曰:“能。”公曰:“若果能往,当以某部二千人畀汝,听汝指挥。”吴曰:“不须如许,但容某自选择,乃可从之。”吴于教场立格,选得五百人,帅之往。见所过山村俱束装谋遁,吴谕之:“无畏,大兵随后至矣。但尔曹须从我戒。”众唯唯听命。吴指山间草积,谓曰:“尔若遁,此皆非汝有,今与汝约,以炮声为号,为我举火焚之,我为尔杀贼。”众许诺,夜半行至陶家畈,探知倭船十三只泊河下,群倭掳掠既饱,聚饮村中,搂妇人而卧。乃分遣五百人歼其守船者,徙其舟,连举大炮,山民如约,皆举火,倭于梦中闻炮声,惊起,则火光烛天,疑大兵至,争窜至河下,已失舟,方彷徨寻觅,吴率众呼噪而至,斩获数百级,倭自此绝不敢犯绍兴。胡公上其功,随升绍兴府判,后升佥事。
[评]
如此吏员,恐科甲中亦不易得也。
【译文】
明朝人休宁县的吴成器本是小小吏员,后升至余姚县主簿。当时胡梅林正想出兵平定倭乱,听说倭人侵扰绍兴,就想派一名能干机灵的人,到绍兴打探情势。县令派县丞前去,但县丞却满心不愿意,吴成器见县丞百般推辞,就大声说:“只是前去打探消息就畏缩害怕,如果是要你冲锋陷阵,那怎么办呢?”县丞把这番话转述县令,县令非常欣赏吴成器的豪迈,于是把他推荐给胡梅林。
胡梅林召见他,并且问道:“你能为我到倭贼营地打探消息吗?”吴成器说:“能。”胡梅林说:“如果你果真愿意前去,我拨两千人给你,任你指挥。”吴成器答:“不需要这么多人,只希望能让在下自行挑选。”胡梅林依他所要求,吴成器在校场贴出公告,经过比试后选出五百人,一起前往绍兴。
沿途经过山村,村民见了他们,都收拾细软想遁逃,吴成器面告村民说:“不要害怕,官军随后就到了,平定倭乱后,大家都能过太平日子。但现在你们必须要听命于我。”众人点头答应。吴成器指着山上的积草说:“你们若逃走,这些草堆都不再属于你们的了。现在我和各位约定,以炮声为信号,听到炮声,你们就为我放火烧,我为各位杀寇平乱。”众人点头答应。
半夜时,吴成器率军来到陶家河畔,探知有十三艘倭船停泊在下游。倭寇在大肆抢掠后,正在村中欢饮庆功,喝醉了就搂着女人睡觉。吴成器先派人杀了船上守卫,解开缆绳让船顺水飘流,接着连连发炮,村民一听到炮声,都照所约定的放火烧山,倭人在昏睡中惊醒,只见满天火光,以为明朝派大军围剿,争相窜逃到河边,但船已流失,正慌张寻找时,吴成器已率兵喊杀而来,斩杀数百倭兵。
倭人从此不敢再侵扰绍兴。
事后,胡梅林奏报吴成器的战功,晋升为绍兴府判官,后累官至佥事。
[评译]
像吴成器这样有军事才略的吏员,即使科举选出的人里也难求得到。
818、王守仁
【原文】
王阳明以勘事过丰城,闻逆濠之变,兵力未具,亟欲溯流趋吉安。舟人闻濠发千余人来劫公,畏不敢发,公拔剑馘其耳,遂行。薄暮,度不可前,潜觅渔舟,以微服行,留麾下一人,服己冠服,居舟中。濠兵果犯舟,得伪者,知公去远,乃罢。公至中途,恐濠速出,乃为间谍,假奉朝廷密旨,行令两广。湖襄都御史及南京兵部,各命将出师,暗伏要害地方,以俟宁府兵至袭杀。复取优人数辈,各将公文置夹衣絮中,将发间,又捕捉伪太师家属至舟尾,令其觇知,公即佯怒,牵之上岸处斩,已而故纵之,令其奔报。濠获优,果于衣中搜得公文,遂迟疑不发。公至吉安,调度兵粮粗备,始传檄征兵,暴濠罪恶,濠知为公所卖,愤然欲出。公谓:“急犯其锋,非计也。宜示以自守不出之形,必俟其出,然后尾而图之。先复省城,以倾其巢。彼闻,必回兵来援,我则出兵邀而击之,此全胜之策。”濠果使人探公不出,乃留兵万余守省城,而自引兵东下,公闻濠已出,遂急促各府兵,刻期会于丰城,时濠兵已围安庆,众议宜急往救,公谓:“九江、南康皆已为贼所据,而南昌城中精悍万余,食货重积,我兵若抵安庆,贼必回军死斗,安庆之兵仅足自守,必不能出而夹攻。贼令南昌兵绝我粮道,九江、南康合势挠摄,而四方之援又不可望,事其危矣!今我师骤集,先声所加,城中必恐,并力急攻,其势必下,此孙子救韩趋魏之计也!”侦者言:“新、旧厂伏兵万余,以备犄角。”公遣兵从间道袭破之,溃卒入城,城中知王师雨集,皆大骇,遂一鼓下之,濠闻我兵至丰城,即欲回舟,李士实谏,以为,必须径往南京,既登大宝,则江西自服。”濠不听,遂解安庆之围,移兵泊阮子江,为归援计。公闻濠兵且至,召众议之,众云:“宜敛兵入城,坚壁待援。”公曰:“不然,彼闻巢破,胆已丧矣,先出锐卒,要其惰归,一挫其锐,将不战而溃,所谓‘先声有夺人之气’也。”乃指授伍文定等方略,先以游兵诱之,复佯北以致之,俟其争前趋利,然后四面合击,伏兵并起,又虑城中宗室或内应为变,亲慰谕之,出给告示,凡胁从者不问,虽尝受贼官职,能逃归者,皆免死,能斩贼徒归降者,皆给赏,使内外居民及乡导人等四路传布。又分兵攻九江、南康,以绝其援。于是群力并举,逆首就擒。
[按]
陈眉公《见闻录》,谓宸濠之败,虽结于江西,而实溃于安庆。虽收功于王阳明,而实得力于李梧山。李讳充嗣,四川内江人,正德十四年巡抚南畿,闻宸濠请增护卫,叹曰:“虎而翼,祸将作矣。”遂力陈反状,廷议难之。公乃旦夕设方略,饬武备,以御贼为念。谓安庆畿辅,适当贼冲,非得人莫守。当诸将庭参,于众中独揖指挥使杨锐而进之曰:“皖城保障,委之于子。毋负我!”十五年,贼兵陷九江,公自将万人,屯采石,以塞上游之路。飞檄皖城,谕以忠义。锐感激思奋,相机应敌,发无不捷。
节发间谍火牌云:“为紧急军情事,该钦差太监总兵等官,统领边官军十万余,一半将到南京,一半径趋安庆。并调两广狼兵,湖广土兵,即日水陆并进,俱赴安庆会集,刻期进攻江西叛贼。今将火牌飞报前路官司,一体同心防守,预备粮草,听候应用等因。”
宸濠舟至李阳河,遇火牌,览之惊骇,由是散亡居半,继又发水卒千人,盛其标帜,乘飞舰百余艘,鼓噪而进,声为安庆应援,城中望见,士气百倍,锐即开门出敌,水陆夹攻,贼遂大溃。
时宸濠营于黄石矶,闻败将遁,公自将兵逐北,宸濠奔入鄱阳湖,适遇巡抚王公阳明引兵至湖,遂成擒焉。后论功竟不及公,胡御史洁目击其事,特为论列,不报,故今人盛称阳明,而不及梧山,亦有幸有不幸欤?
[又按]
宸濠兵起,声言直取南京,道经安庆,太守张文锦与守备杨锐等合谋,令军士鼓噪登城大骂,激怒逆濠,使顿兵挫锐于坚城之下。而阳明得成其功,虽天夺其魄,而张、杨诸公之智,亦足述矣。
【译文】
王阳明(即王守仁,字伯安,世称阳明先生)抚南赣时,路经丰城,听说朱宸濠(明宗室,武宗时占领南昌起兵,欲进占南京,帝派王守仁巡抚南赣,后兵败被擒,诛于通州)发兵叛乱,由于王守仁兵力不足,因此想尽快溯江赶往吉安征调兵力)。船家听说朱宸濠派出一千多人,想要截杀王守仁,都害怕得不敢搭载他,王守仁拔剑割下船家一只耳,船家才不得不发船。
傍晚时分,王守仁估量自己无法再搭乘大船继续往前行,于是暗中雇了一条小渔船,换上普通百姓的衣服,留下一名属下,穿上自己的朝服,继续留在大船上。朱宸濠果然派人拦阻搜捕,抓到那名假扮的王守仁,才知道真的王守仁早已走远,这才作罢。
王守仁在往吉安途中,怕朱宸濠在短时间内会挥兵进攻南京,于是想出一个反间计,假装身奉朝廷密旨,被任命为两广湖襄都御史,统领两京兵部,一面命各将率众埋伏在各出入要道,见到宁王府朱宸濠的兵卒就袭击格杀。王守仁又召来乐工,暗中在他们所带的行李,夹衣中,放置公文,这一幕故意让朱宸濠的太师家属看见,然后王守仁故意生气要斩杀他们,等他们被绑缚法场准备行刑时,却又故意制造机会,好让他们乘隙逃走,奔至朱宸濠处将所见报告朱宸濠。朱宸濠捕获乐工,果然在他们行李中搜到公文,于是犹疑不敢贸然进兵南京。
王守仁到了吉安后,急忙征调兵马粮草,这才揭发朱宸濠罪行,昭告天下,共同讨平叛贼。朱宸濠才明白被王守仁蒙骗了,立即发兵,想剿灭王守仁。王守仁知道此时与朱宸濠硬碰硬并非上策,应该摆出坚守不战的姿态,等朱宸濠率军往他地时,再尾随其后,创造良机。王守仁认为,首要之务应先光复南昌,攻击朱宸濠的老巢,朱宸濠一定回兵来救,这时再出击迎战,如此才是必胜的上策。
朱宸濠果然派人侦察王守仁的动向,知道王守仁坚守不战,于是留下一万名的部众防卫南昌,而自己却率大军东下。王守仁听说朱宸濠已率兵东下,就急忙下令各府兵马,立即在丰城会师,当时朱宸濠的大军已包围安庆,诸将都认为应该救援安庆。王守仁说:“九江、南康都已被朱宸濠攻陷,而南昌城中有一万名精兵,粮食充足,我军若是前往安庆救援,叛贼一定拚死迎战,而安庆的兵力仅能自保,不能出城与我军配合夹击叛贼。如果叛贼命南昌派兵断绝我军粮道,再联合九江、南康的兵力夹击我军,我军若得不到外地援军,情势就非常不利。现在我军会师丰城,声势夺人,南昌贼兵必心生恐惧,我军合力进攻,必能一举破城,这是《孙子兵法》中围魏救赵的计谋。”
这时探员报告,新旧厂附近,各有伏兵共计万人,互为犄角之势。于是王守仁下令由小路袭击,贼兵溃败,退入城中,王守仁再率兵攻城,城中人在听说各路官军大会师时,已人心动摇,再见王守仁率兵攻城,也就一攻而破。朱宸濠听说官军会师丰城,就想搭船回城,李士实(官至右都御史,善作诗画,因归附朱宸濠被诛)谏阻说:“下官认为不如直接进攻南京,夺得天子之位,江西自然归服。”但朱宸濠不听,从安庆撤军,先驻扎阮子江边,策划救援南昌。
王守仁听说朱宸濠班师救援,就召集诸将商议,诸将说:“我们不如退兵入城,坚守不战,等待援军前来。”王守仁说:“不可,贼兵听说老巢已破,已经丧胆,先让他们所派出的精兵无功而退,挫他们的锐气,接着贼兵就会不战而败,这就是所谓‘先发制人’,能够夺人气势。”于是指示伍文定等诸将应战的方略,先以游击兵诱敌,然后假装不敌败走,等贼兵为抢功追击时,埋伏的士卒再群起围攻。王守仁又顾虑城中的皇室宗亲,或许仍是朱宸濠的内应,于是亲自一一的拜访他们,并且出示公文告示,凡过去曾受朱宸濠胁迫而为内应者,一律不予追究;虽曾接受朱宸濠任命的官职,现在能投诚反正者,也一律免去死罪;而能杀叛贼者,都论功行赏。王守仁命人将此告示四处张贴散布,另一方面又派兵分攻九江、南康,以断绝两地的救援,终于群策合力擒获朱宸濠。
[按译文]
陈眉公(陈继儒)《见闻录》记载,
朱宸濠兵败虽结束于江西,实际上却是在安庆种下败因,虽然战功首推王守仁,实际上却应归功李梧山。李梧山又名充嗣,四川内江人。正德十四年,巡抚南畿时,听说朱宸濠请求增加护卫,叹息说:“猛虎添翼,恐怕有兵祸要发生了。”于是上书极力反对。但大臣们却不赞同。
李梧山日夜加紧防备,整饰军伍,时时刻刻不忘御贼。他认为安庆位置正当要冲,一定要选择适当的将领防守。当满朝武将齐集参拜时,独独向皇帝推荐杨锐(字进之,守备安庆。朱宸濠反,东下至安庆。杨锐日夜抵御,知朱宸濠率兵十万,战船相连六十余里,召募勇士暗劫贼营,朱宸濠大惊解围而去。),说:“我把保卫皖城的重任托付给你,你不要辜负我的期望。”
正德十五年,朱宸濠攻陷九江。李梧山一面派一万名士兵在上游堆积石块,以堵塞上游之路,一面派人紧急通知皖城戒备,并以忠孝节义勉励杨锐。杨锐在感激之余,更加惕励奋发,相机应变,战无不胜。另外伪造火牌令说:“因军情紧急,特命钦差太监为总兵,统领官军十余万人,一半派赴南京,一半派赴安庆。并征调两广狼兵,湖广士兵,即日起分由水、陆同时出发,在安庆会师。限期进攻江西、剿灭叛贼。今日以火牌飞报,前路各将领需同心一体防守戒备,屯积粮草,准备应战。”朱宸濠的战船行至李阳河,截下火牌,一看之下,大为惊慌,贼兵散亡一半。
李梧山又派一千水兵,搭乘百艘船舰,在船上升起军旗,命船上军士大声叫喊,为安庆声援,城中守兵看到之后,士气大振。杨锐立即打开城门率兵迎敌,水陆两路夹攻,贼兵大溃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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