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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舞纪2·御龙

_8 步非烟(当代)
在他之前,所有的力量都无比渺小,无法承载他的骄傲。
心魔骇然变色,惊叫道:“定远侯!你……你怎会……”
定远侯?李玄惊讶地看着自己。除去那个火影,他仍然跟原来一模一样。只是一种无法言谕的骄傲雄豪之意在心中不住冲撞激荡着,激发着定远刀不住勃勃跃动。
那无尽的力量,似是来源于这个虚淡的火影,又似乎是来自他的内心深处,李玄冷笑道:“我不是定远侯,我是李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变成这个样子,但……心魔,我要杀了你!”
伴随着他这一句话,虚悬的火烈人影猛然动了起来。李玄就觉右手一震,定远刀锐声尖啸,化作一道利芒横贯天幕。
啪的一声轻响,心魔悬在空中的影子忽然破成了两半。整整齐齐的两半。
他震惊地睁大了眼睛,无法相信这一切。
但他脸上的笑容却并没有褪去,悠然道:“好,没想到你还留了这一手,借后世的身躯施展前世的力量。定远侯,你始终是个让人震惊的男子。但,你这力量真能如前生般完美么?”
他的身影变淡,消失。满空浮着的怪兽,也随着一齐消失。
峡谷中日朗风清,一派清和。
李玄一动不动地站立着,一时还未想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试着动了一下身子,那火烈的身影就宛如盔甲一般包裹着他的身躯,并不影响行动。既然想不出为什么,那就不必再多想了。李玄摇摇头,握住苏犹怜的手,将她扶了起来。
他的心,仍然为方才所见到的而震惊。
定远刀深陷在承香公主的魂魄中,握住刀的,正是自己的手。
是这双手杀了承香公主么?
这一问,几乎击溃了李玄。更可怕的是,他隐隐觉得,自己还犯下了更大的罪孽。
一心想解救承香公主的定远,最后只能面对这样的结局么?
他前世的爱情,可真是失败啊。当然,这一世也好不到哪里去,才许诺了龙薇儿要帮她追到谢哥哥,却又发现龙薇儿正是他苦恋的前世情人。
他该怎么做?又能怎么做?
还是那句话,想不明白的,就只好暂时不要想吧……
纷繁的思绪在李玄心中涌动,使他并没有留意到苏犹怜那苍白的脸。
九灵御魔镜旋转翔舞于她的心中,与定远刀相呼应,将无上的力量带给李玄的同时,也将他前生所经历的痛苦,在她心头一一涌现。事无巨细,靡不显露。
那驰马夕阳的寂寞,转战黄沙的悲壮,游说列国的艰难,刀折魔宫的凄楚,一一如刀,在她的心头划出血来。
那情意轮回千年百世,在天地初生的一瞬便已注定,等到沧海改易,轮回已灭,却仍不会止息。那是深深的眷恋,浩浩的誓言,她知道,没有人会舍弃的。
她盯着这个红发伟烈的男子,她有些明白这个人的今生为何无赖了。
那也许是源于一个誓言。
——下辈子,我不再要显赫的功名,不再要无敌的武功,我只想好好爱你。
那个狂傲的,天下无敌,以功勋为命的男人,竟然会许下如此的誓言,这女子,在他的心中是如此的重要么?是因为这个誓言,所以他才甘愿寄心诙谐,无赖度日么?
茫茫的黄沙将她的双眼遮住,那两个身影不断在她的心中盘旋着,将一幕幕凄伤的前尘幻影在她的心头闪现。她能感受到他们的每一寸伤感,每一分悲苦。在世界的另一端,她似乎也禁不住为他们而悲,为他们而哭。
原来,这就是轮回的力量,竟能将前生的悲伤、痛苦如此真切的凌驾在一个毫无相关的人身上。
原来,世上真的有这样另人痛彻心肺的情感。
为什么,她悲伤了千年,看透了人间一切虚伪、欺骗,却从未遇到这样的真情?
为什么?
苏犹怜抬头看着李玄,李玄的双目中有温柔的光,她知道,这温柔,前生属于承香公主,今生属于龙薇儿,却不是她的。
她的心突然一惊——这又有什么关系?
自己并不爱他,终有一天,会亲手将他杀死。
但为什么,心中还是如此苦涩?
是在怨恨那注定没有结果的七重考验么?
她可以放下这一切,只要她将心关闭,让九灵御魔镜停止旋转,这一切都将沉寂,那时,李玄将失去前生的力量,沦落到任心魔宰割。
但是她不能。
她要让这个男子活下去,直至他完成七重考验。
一定要完成。
然后,她还是那个雪城。
那个曾魅惑天下,杀人无算的妖女。
李玄并没有留意这一切。
前生的他跟今生的他在这一点是相似的,永远不会将目光投在守在自己身边的人身上。
他笑道:“我们杀出去吧。”
定远刀的红光缠身,李玄虽然神通低浅,不能理解这红光中蕴蓄着多么强大的力量,但却知道这力量必定不凡,信心不由大增,就兴起打落水狗的主意。
苏犹怜默然点头。
李玄扶着苏犹怜,大摇大摆地向外走去。刀光赤红,群邪辟易,山谷中那么强劲的风都无法吹进来,舒适无比地就穿洞而出。
独目怪兽受了他身上的刀光催逼,狂窜而出,引得李玄一阵哈哈大笑。突然,那些独目怪兽发出凄厉的叫声,爆成一团团苍白的光,向云团中飘去。李玄目光郑重,他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妖气正在疯狂地涨大着。
云团终于聚合成一个无比巨大的气堆,然后慢慢地收缩着。怪物们的身躯已被云团吞噬,只剩下它们那火珠一般的独目,围绕着云团一刻不停地旋转着。李玄定住双脚,定远刀发出细细的低鸣,提醒他即将到来的危险。
忽地,轰然一声响,那云团炸了开来,几百道凌厉的光华冲天而起,向四周飙射。李玄慌忙催动定远刀,刀光如蓬般炸开,护住面前。
光华激冲而至,跟刀光撞在一起,李玄的身子不由得晃了晃!
一个淡淡的声音自云团中传了出来:“我料的果然没错,你并未完全继承定远侯那无敌的修为。这蜃光一击,若是定远侯,蜃光早就被挡了回来,我心爱的云海雪蜃,也就会爆体而亡了。”
一个庞大的虚影站在半空中,只有上半截身子,下半截隐在一个巨大的妖物之中。那妖物生得极为怪异,仿佛是一个盘子一般,覆在一个几十丈长的巨壳之中。那壳极为坚硬,但它的身体却柔软无比,在巨壳中不停地蠕动着,不停地吞吐着云气,只是这云气并不像方才山谷中充满的那样静止不动,而是不断地幻化出无穷无尽的形状。有时如山,有时如水,有时却如城郭村寨,世间万物,看得人眼花缭乱。
难道,这才是方才盘踞谷底的妖物的真相么?
心魔仿佛知道他的想法,悠然道:“你想得不错,云海雪蜃本是上古妖物,千年修行,善能幻化各种幻景,诱人上当。你当年为了封住我,便捉了它来,借它的天生灵能,将我封在幻象之中。它为了对付我,耗尽了所有灵能,只能化作云气之状。但现在,我脱出禁制,它也就复了原形。只是没有你全部功力压制,它又怎能对付得了我这心魔?所以,它现在已成为我的仆人,转而对付你了。”
他一手虚指,悠然笑道:“我记得,你当初收服它,只用了三招,现在,跟我合而为一的它,你又要用多少招才能对付得了呢?”
他手指挥处,云海雪蜃发出一声悦耳之极的尖啸,庞大无比的身躯竟然极为轻灵地跃在空中。它躯壳最外面肉膜一样的足翼凌空滑动,直逼李玄而来!身躯尚未至,百只巨眼聚成一道灼亮之极的光芒,向李玄激飞而来。
李玄登时慌了手脚,他从来没见过这么怪异的妖怪,他也从来没面对过这么强劲的妖力!他能怎么办?逃吧!
旋绕在他身外的火烈人影却一动不动,他的坚定感染了李玄,让李玄的脚步也定了下来。他似乎看到,那人影的嘴角挑起,坚毅无比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那是轻蔑的笑意,凶威绝世的云海雪蜃,在他眼中,竟如土鸡瓦狗一般,根本不值一提。李玄忽然想起峡谷中心魔的话来,难道这火烈人影就是自己的前世,定远侯么?
那可是斩杀妖湖魔王的男子啊!一只小小的雪蜃算得了什么?
便在此时,定远刀忽然动了动,一股火烈的劲气冲起,托着他凌空跃起。嗡然长震声卷天而起,刀光蓬发,赤红如潮,不住冲涌而出,堪堪离了刀身,立即便起变化,隐隐现出无数旌旗、刀兵之相。刀光与空气摩擦,浩浩然响起了一阵兵马厮杀之声,响震天地。
这便是定远侯驰名天下,威震群魔的烽火刀法。
刀一出,烽火燃!劲力冲体怒旋,漫天烽火滔滔,直凌云海雪蜃而落!
那蜃显然也知道这一招的厉害,突地手脚回缩,钻入了那只巨大无比的硬壳中。
李玄与人影同时发出一声冷笑,烽火连天,重重斩在了雪蜃壳上。灰尘爆天而起,这一刀,将蜃壳斩了个七零八落!
但李玄心下并未轻松,隐隐然,他似乎有种错觉:这一刀并未斩中!
灰尘散去,就见下面地皮翻起,尘烟蔽空。他这一刀斩中的,哪里是什么云海雪蜃,却是一座土山!
李玄骤然转身,就见心魔正御使着那只巨大的雪蜃,凌空浮立,微笑看着他。
那微笑是揶揄的,讽刺的:“你难道并未有前世的记忆了么?云海雪蜃最大的能力,就是能制造幻象啊。你看到的,不过是幻象而已!”
他的手举起,慢慢地,云海雪蜃那巨大的身躯竟变成了两个,然后分裂成四个、八个、十六个……充斥满整个天空。每个雪蜃顶上,都有一个心魔幻影,在冷笑看着李玄。
“前世的你,自然能看透这无尽幻象,只出一刀便可将我与雪蜃一齐斩杀。但今世的你,能够做到么?”
他冷笑:“我也准备出手了,只要你有丝毫的倏忽,我就会先杀了这个妖女。你能否同时对这么多云海雪蜃出刀,而还能保护得了她?”
人影岿然不动。定远侯心志之坚凝,并世无双,当然不会被别人言语所动。
可惜李玄却没有这份坚定。他已发现,定远刀红光中承继的,只是纯粹的力量而已。正如心魔所说的,这力量或许能击败心魔,但他却没有定远侯那一双眼睛,看不透无尽幻象。所以,若这样打下去,他必败无疑。
所以,他收刀,红光稍敛,他嘴角上又浮出了那吊儿郎当的笑容:“我不能。”
心魔嘴角挑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前生后世,你都在拼命守护着女人,却没有一次能够成功。那我就麻烦一下,一次帮你解决了吧。”
轰然大笑冲天响起,每一个心魔幻象都发出一声长笑,笑声连绵振荡,在整个山谷中回响着。那是轮回的揶揄,直透李玄的心底。大笑声中,满天雪蜃心魔幻象,全都疾冲而下。
心魔精擅幻化之能,而云海雪蜃更以幻象为长,这一魔一兽合体幻形,分生入幻之术堪称天下无敌。李玄不过是个毛头小伙子而已,又怎能抵挡得住?
他又如何护住苏犹怜?
奇怪的是,李玄并没有惊惶,他回头,冲着苏犹怜眨了眨眼,这个动作,让苏犹怜觉得她熟悉的那个李玄又回来了。
不知为何,这感觉让她觉得温暖了些。
李玄低声笑道:“看我怎么折磨它。”
他回身,漫天幻影已经冲到了身前,李玄施施然掏出一物,道:“亲爱的心魔先生,不知你怕不怕这件东西呢?”
那物微微泛着清光,赫然就是那面九灵御魔镜,被苏犹怜重新铸好的九灵御魔镜!
心魔脸色大变,万千幻影仓惶后退!
李玄悠然笑道:“这面镜子好像是件了不得的宝贝,我的前世拿着它降服了九大上古灵兽,以灵御魔,杀得妖湖魔王大败亏输。虽然有你暗中捣鬼,九大灵兽全都死于魔王之手,九灵镜只剩下了一个空壳,但我想,既然这面镜子能封住这么多这么厉害的灵兽,想必封住这个什么云海雪蜃,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心魔忍不住身子晃了晃,李玄冲着它也眨了眨眼:“自作聪明跟云海雪蜃合体寄魂的心魔先生,再问你一个问题,若是用九灵御魔镜封住了云海雪蜃,那你会怎样呢?是不是也会被魔镜封住?”
心魔大惊失色,李玄大笑一声,将九灵御魔镜往空抛出,一道清光闪电般飞出,心魔慌不迭地念动咒语,将自己与云海雪蜃的合体解开!
李玄说的不错,若是云海雪蜃被封住了,那与它合为一身的自己,也必将被封住!它在妖湖魔宫中见识过九灵御魔镜的厉害,那么强大的上古灵兽都被镜子制御得服服帖帖的,这只云海雪蜃的修为虽然也不低,但无论如何都挡不住镜之吸噬的!
一定不能被镜子困住!
云海雪蜃发出一声痛楚的鸣叫,满天幻影全都消失,只剩下当空的一个。一个巨大的虚影正从雪蜃那庞大的身躯中硬生生地拔出,这牵动了雪蜃所有的痛觉,它激烈的挣扎起来。
突地,半空中一声大笑传下:“你上当了!”
凌厉的杀机蔽空传下,心魔猛抬头,就见缭绕烽火宛如天幕万丈红霞,轰然怒卷而下!
烽火之间,是隐约闪动的定远侯的身影!百余年前他被定远侯一刀封住的景象似乎又开始重演,这让他慌乱无比,急忙驱动雪蜃,但强行被它终止了寄魂同心之术的雪蜃却不再受它驱使,只顾激烈地挣扎着。心魔大惊,有心逃走,但他的灵魂跟雪蜃仍然牵连在一起,却是无处躲闪!
他眼睁睁地看着漫天烽火落下,将自己的身躯吞噬。他仰天发出一声悲啸,苍白的身影慢慢消失。
烽火连天,余威怒震,轰入雪蜃那巨大的躯壳中。雪蜃悲嗥,却哪里承受得住这么巨大的力量?庞大的身躯被这一刀斩中,血肉暴起,被那无边的力量生生压入了土中。
它的硬壳几乎完全被砍碎,这一刀,将炽烈的烽火直贯入它的命脉中,它的千年修为,立即溃散了一大半,连爬起的力量,都没有了。
李玄大笑,收刀,落下。
啪的一声,九灵御魔镜跟他一起落在地上,李玄俯身捡起,笑道:“心魔先生被禁制了这么多年,头脑有些不太灵光了。他也没想过,我怎会知道九灵御魔镜怎样使用呢?”
他不住地笑着,将九灵御魔镜交到了苏犹怜手中,笑道:“咱们也算是同甘共苦了一次,这面镜子就送给你吧。你们喜欢梳妆打扮,正用的上。我一个大男人,拿着一把镜子,总是有些奇怪。”
苏犹怜接过,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心中还有一面镜子,在散发着清冷的光芒,跟手中这面相互映照着。
那才是真正的九灵御魔镜。
——我知道怎样使用九灵御魔镜。
心魔一定是觉察到了这一点,才会上当的。他这种魔头对人心意的把握极为灵敏,绝不是一言一语就能欺骗得了的。事实上,若不是李玄奇兵突出,战败了心魔,苏犹怜说不定就会驱动九灵御魔镜,将云海雪蜃封印在镜中。
她轻轻握着这面镜子,她知道,李玄将它送给自己,是怕自己再遇到这样的危险,是想让这面太初宝镜守护自己。
这个吊儿郎当,被自己骗得团团转,好几次都几乎送了性命的傻小子,也在关心着自己么?
那你又可曾知道,当你红光遍体,御使天地之力的时候,我在受着什么样的苦?
九灵轮转,我要一遍遍承受你前世的伤痛,一遍遍承受着镜光侵蚀才能让你威风八面啊。
不狠狠将你考验一顿,可真不能消我这口狠气呢。郎君。
苏犹怜轻轻浅浅地,露出了一抹妩媚的微笑,她又在想起了什么好玩的主意呢?
心中镜光,在缓缓地止息。
李玄咦了一声,环绕在他体外的火烈透明人影缓缓消散,化成道道红光,归于定远刀鞘内。这柄刀方才还烽火十丈,灿烂之极,现在也变得平平无奇,跟柄普通的刀也差不了多少。
李玄有些莫名其妙,他不知道这股力量是怎么来的,也不知道它是如何消失的。不过,能够借着它击败心魔,总算是还不错。
想不通的事情,他一向是不愿多想的。他珍而重之地将定远刀藏了起来,转身对苏犹怜打了个响指,道:“走,出去!”
突然,一道人影飞天而下,直落在他身前!
第十二章、谁挥鞭策驱四运
心魔身子一阵剧烈地晃动,瘫倒在石座上,几乎无法动作。
漫天烽火从他的身躯内涌出,火龙一般炽烤着他。他苍白的身躯在这熊熊的烈火围绕下,就仿佛一段早就燃尽了的木炭,连最后一分力量都被炙尽。
他剧烈地咳嗽着,看着自己的身躯在烽火中化成飞灰。一寸寸,一段段,终于,完全不存于世间。
苍茫的山谷中,直剩下了那个高大的石座,寂寞地立在那里。烽火灼尽心魔的身躯后,方才缓缓熄灭。
良久,一个虚白的影子在石座上缓缓凝显,渐渐化成心魔的样子。只是,他的脸色更苍白,身躯也更柔弱。他蜷伏在石座上,就像是一只受伤的猫。
他喘息着,咳嗽着,生命对于他仿佛只剩下痛苦,而这痛苦又如针,深深贯入了他的躯体,将他钉入了轮回的铜柱上,承受炼狱烈火的炙烤。
良久,他的咳嗽声才缓缓停止,他苍白色的面容渐渐有了一点生气。
重瞳慢慢旋转起来。
心魔的手指捻动,在空中划了个符咒,轻轻道:“出来罢,烽火不会再伤到你了。”
月色如流水般从心魔清俊而苍白的脸上滑过,照出他眼底阴情不定的光芒。
渐渐的,一个苍白透明的影子在他身前出现了。
心魔默然,那个影子也看着他,道:“是你替我承受了烽火煎熬?”
心魔点点头。
那影子道:“你为什么这么做?那是很痛的。”
心魔淡淡地笑了笑,他睁开眼睛,看着这个影子。
那影子一震,道:“你……你为什么也有重瞳?”心魔的双瞳几乎跟他的一模一样,不同的是,心魔的重瞳是七彩的,幻化宛如天地万物本初的光芒,而他的则是苍白的,苍白一如白茫茫大地。
心魔笑道:“因为我们本就是一体的,你不记得了么?”
那影子定定地看着他,看着他瞳中缓缓旋转的重叠光彩。
它笑了:“我们是一体的?”
心魔点头。
是啊,若不是一体的,又有谁会替自己承受那么大的痛苦呢?而这双眸子是如此的温暖,浸沐在那里面,竟能化解百年的寂寥啊……
影子慢慢靠近心魔,渐渐地,他们的目光重叠在一起,他们的笑容,也变得一模一样。它靠近,再靠近,终于,跟心魔完全重合。
它被那温暖包围,融化,再也不必孤寂,也不必害怕。它回到了它本来应在的地方。
心魔微笑着,他脸上的苍白色完全褪去了。他抬头,重瞳的光辉映照在漫天紫气之上,他能清晰地看到,那四条神龙连成的幻影,是多么的真实。
现在,他已经有足够的心,来包容这一切了。
那,何妨让一切开始。
李玄一惊,只听一声嘹亮的笑声响起:“枉费我冒着生命危险冲下来救你,你竟然不留着力气跟我进行美的对决,却来揍这只妖物!”
李玄笑了。那是胡突干。虽然说不上原因来,但他知道,胡突干是不会伤害自己的。这实在是个很奇怪的感觉,奇怪而又乱七八糟,如果多想一下,李玄就禁不住会暴揍封常青一顿。
胡突干围着云海雪蜃转了一圈又一圈,喃喃道:“太美了!这妖物太美了!你看它的每一只眼睛,都如夜空的星星一样闪烁着,那是心灵的星星啊!跟这样的妖物对决,那才是美的对决呢!”
他大叫起来:“我决定了,它也是我要找的!”
说着,他拔出背后的金刚刃,身躯跃在空中,倏然电光闪动,他闪电般在空中连击八刀,充盈燎烈的刀光幻化出一朵八瓣曼荼罗之花,每一花瓣上,都结满了金刚刃上溢出的曼荼罗光晕。胡突干一手执刀,口中念念作咒,一手不住结印,梵唱声响彻天地,那朵庞大的曼荼罗花上生出一片光雨,耀得深谷中一片光华闪亮。它缓缓降落,将云海雪蜃包围起来。
云海雪蜃发出一声怒吼,挣扎着想飞起来,无奈周身巨目中的光华都已黯淡,无力挡住这金刚曼荼罗之力,嘶啸连连中,被这朵曼荼罗之花包住。
它的挣扎越来越缓慢,终于寂然不动,那朵曼荼罗也凝成了一朵巨大通透的冰花,凌空悬立,在谷底妖艳地盛放着。
蚀骨的严寒自巨大冰花中散发出来,穿透整个山谷,寂然散漫着,几乎将李玄的灵魂冻僵。
胡突干用赞叹的眼光看着这朵虽然庞大但却精致之极的冰花,满意地叹了口气:“走吧,为了感谢你们让我又完成了一次美的对决,我送你们上去。”
李玄紧紧盯着那朵冰色曼荼罗,云海雪蜃在其中昂首怒啸,但啸声被玄冰凝固,却是寂然无声。
李玄心中涌起一阵莫名其妙的不安,突道:“不对!”
胡突干笑嘻嘻地道:“有什么不对的?”
李玄回转目光,盯住他:“是不是九日后,这朵冰花就会消解,云海雪蜃会再度脱出呢?”
胡突干道:“不错,不过这次稍微有些不同,等九日后,只怕它也害不了人了。”
李玄道:“你究竟为了什么目的,而要封住它们九日?云海雪蜃,还有红玉,你已经造了两朵石冰曼荼罗之花了,你搜集这些妖物有什么用?不要告诉我什么美之对决。我李大老爷半点也不相信!”
胡突干大笑道:“你想知道么?那就等着看第三朵冰花吧!如果你能受得了这越来越强的冷气的话。”
说着,他身子拔地而起,一朵巨大的曼荼罗花在他身周绽放,托着他翔空飞舞。金刚刃挥舞,两朵曼荼罗花落在李玄、苏犹怜身上,带着他们缓缓上浮。
胡突干得意地道:“我胡大老爷言而有信,说要救你们,就要救你们!你们想要不被我救都不行!”
既然有人这么死心眼地要做苦工,李玄自然乐得享受他的美意。云海雪蜃被消灭之后,天之链堑的浓云也消散了。三人升到崖顶看时,崖顶的那条铁链仍笔直地向前伸着,究竟通往何处,还是看不清楚。但崖顶已不再被云雾遮蔽,云海也消散了大半。
天之链堑的秘密,难道就是定远侯禁锢心魔之地么?以云海雪蜃和心魔那人所莫测的控心之术,能全身而退之人还真是盖几希。难怪此处成了禁地死地。
若不是李玄与定远侯深有渊源,又哪里能破得了这个秘密?
另外的两大秘密若也都是这般艰险,而又与定远侯无关,想要解破,那就几乎不可能了。两人想到此处,不禁都是心下黯然。
李玄倒是兴起了一丝希望,紫极老人说的没错,也许这三大秘密中,真的藏有能打败四极龙神的力量。若是能够完全觉悟定远侯的威能,至少有与四极龙神一战之力。若是将另外两大比肩的秘密全都破解……
嘿嘿,他不禁奸笑起来。
但当他看到崖头被石冰凝固住的红玉时,他再也笑不出来了。
冻气?
他若有所悟。
边令诚仍然跪在石冰曼荼罗之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着。明珠之死对他打击至大,现在红玉又遭受这种无妄之灾,简直是对他的人生最大的毁灭。他再也不听从任何劝说,一刻不离地守护着石冰,跟红玉说着话,将他学到的法术演练给红玉看。
不过红玉有没有被封起来,对他来说差别也不是很大。本来红玉就不言不动,又丑又死。
李玄叹了口气,对苏犹怜道:“你回去歇歇吧,我必须要到一个地方去。”
苏犹怜欲言又止,看着他没入了茫茫丛林中。
心中九灵御魔镜缓缓旋转着,透出淡淡的幽光。
李玄终于悠闲了一些,又开始哼起来那首歌。
“人生得一只鸡啊~~人生得一只鸡~~~”
不知什么时候,这首歌已经彻底地从“一知己”变成了“一只鸡”。这也许是天才对笨蛋的妥协?还是历史的发展,总是走着平民化、通俗化的趋路?
李玄来到红月崖前,沿着古藤坠下去,对着狂啸着的雸拏遮罗做尽了鬼脸,嘲笑了一大顿,然后才慢腾腾地向前走去。
反正这倒霉的龙王被天雷禁制住了,也没法出潭追击。
他去的地方,是雪隐上人跟他相见之处。就在毒龙潭旁边。
才离开毒龙潭几步,李玄的心便沉了下去。
他感受到了那刺骨的冷,他抬头,这本是青翠欲滴的山谷,已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他向前走着,竟然看到了积雪。再走几步,积雪已然深达数尺。
雪隐上人坐在那个小桌边,桌上有小小的一壶茶,他手中握了个小小的杯子,杯中热气蒸腾,嫩绿的茶叶在清澈的水中悬浮着,在冰天雪地中,看去特别诱人。
杯子有两个,石椅也有两具。杯中还是满的。
李玄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抓起另一杯茶,一口饮尽,笑道:“老头,你在等人么?”
雪隐上人抬起头,他身上也仿佛落满了雪,让他看起来有些臃肿:“我就在等你。”
李玄冷笑道:“等我来质问你么?你派出胡突干,不是为了杀我,而是为了禁制有道行的妖物,借它们之力,助你移来大雪山么?”
雪隐上人缓缓倒了杯水,送到唇边:“不错,大雪山太过庞大,虽然有两藏神珠之助,但仍不是我独力能移来的,我需要别的力量。”
李玄道:“你难道真要一意孤行,一定要消灭这附近所有的生灵才罢休?如果我没有料错,此时大雪山已有一角进入了此山谷中,那万年玄寒之气已然将此谷所有生灵全都杀死了,对也不对?”
雪隐上人颔首道:“不错,再有九日,大雪山便会完全显形。只是我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李玄怒道:“老头!难道你不怕天谴么?”
雪隐上人目中精光一闪,冷然道:“我不怕天谴,我只怕你再惹出什么事来,破坏了我的计划!所以我故意命胡突干当着你的面将道尸、雪蜃化为胎藏冰华。我知道你一定会找到这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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