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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舞纪2·御龙

_7 步非烟(当代)
苏犹怜大惊,她冲过去想想将巨石推开,但这又谈何容易?
咳嗽声中,天书爷爷从地上爬了起来,叫道:“年轻人真不知道尊敬老人,竟然将我这老头子抛来抛去。呜,还有这把九灵御魔镜……这么好的宝贝,他都不要了么?”
苏犹怜芳心猛地一沉,李玄抛开天书,抛开九灵御魔镜,抛开自己,他究竟想做什么?
天书老爷爷道:“我可以替你解答。那守门的妖物害怕九灵御魔镜,而我可以施展法术,他让你带上我跟九灵,是想让你赶紧逃出去……逃……”
他怔了怔,忽然垂头丧气地道:“他……他不要我了……”
苏犹怜心头一紧,难道……难道李玄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么?
轰隆一声大响,自洞中传了出来,跟着,那封洞的大石猛地炸裂,碎片四下飞溅,苍白的身影倏然闪现,只见它手中提着李玄。
李玄满脸鲜血,右手还紧紧握着那柄定远刀,但这昔日天下无敌的宝刀,此时却救不了他的性命。
他看着苏犹怜,脸上浮起一抹微笑,虚弱道:“你……你怎么还不逃……”
苏犹怜一怔,说不出话来。
李玄身上的青绿枝条忽然激长,将那影子紧紧缚了起来。
李玄大叫道:“九灵御魔镜可以抵御妖物,有天书爷爷帮助,你可以飞上天之链堑的,快……快逃!”
苏犹怜有些犹豫,逃?
李玄奋力微笑:“你不用担心我的,它是我前世的心魔,跟我熟得很,绝不会伤害我。这只是它跟我开的玩笑……”
那影子手指用力,将李玄的话语卡在喉中,淡淡道:“玩笑么?”
苏犹怜双目中闪过一丝茫然。
要逃走么?要舍弃这个直到最后关头,仍然在说着冷笑话的无赖么?
——走吧,让他被自己的冷笑话杀死,这不正是自己进入摩云书院的原因么?
——这不正是她设下七重考验,一重重让李玄出生入死的目的么?
苏犹怜深深看了那个垂在影子手中的人一眼,她的心忽然有些乱。
该走么?
她知道,她只要跨出一步,她的任务就会完结,走回大雪山,回到她那片雪域中,在茫茫雪中度过几年,她就会完全忘记李玄,忘记关于苏犹怜的一切。
这很简单,很容易。
但她的心为什么会有一丝苦涩呢?
雪,也会有故乡么?若是有故乡的话,会不会有那么古怪的风俗,年轻的男子一定要通过那么多的考验,才能迎娶美丽的新娘呢?
七重考验之后,又会是如何呢?
苏犹怜的心忽然动了动,她不能让李玄死。
李玄不能死在任何人手中。他一定要活着,完成那七重考验,少一重都不行。
然后,他才能死,宛如每一个让她心痛过的人一样,埋葬在一堆落雪中。
必须要那样。
苏犹怜轻轻笑了:“天书爷爷,你就没有什么办法么?”
天书爷爷绝望地摇头道:“没……没有……这魔头太强大了。”
那影子微笑道:“不错。由定远侯孳生出的心魔,绝不是你们这些人能挡住的。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杀他么?因为定远侯对他的后世寄予了很大的希望,甚至给他留了很多法宝。我很想知道,若是他的后世死了,定远侯会有多失望呢?”
他的笑容是那么邪异:“你们可否知道,定远侯可是连魔王都能斩杀的男子,这样的男子,若是感觉到了绝望,会是怎样的景象呢?想不想同我一起期待?”
他的手穿过那些枝条,丝毫不受阻隔,掐住了李玄的脖子:“只需这么轻轻一下,我想,就应该知道答案了吧……”
他的手,慢慢收紧,锁住了李玄的咽喉。
李玄的神智慢慢模糊起来。
苏犹怜轻轻站了起来,她看着在心魔手中几乎窒息的李玄。
杨仙的话又涌上心头:“总有一天,你会爱上他的……”
但她却不会爱上任何人,因为她的心早就死了,死在一片冰冷的雪花中。
她可以换上衣衫,转换一副性情,她可以纯洁,可以热情,可以刁蛮,可以高贵。
那些,不是伪装,每一重衣衫,每一重性情,都是她。
是她一千年的悲伤。
是她一千年来,看透人间的虚伪狡诈后,亲手为自己的心穿上的层层衣衫。
衣衫越来越厚,保护着她不再承受伤害。
但这些衣衫之后,她仍然只是一片雪,飘在寥廓的天上,无法落下来。
因为一旦落了,她便会融化成一滴泪。
三次月圆之前,她还在藏边大雪山中修行。
她坐在断崖绝壁的一处悬石上,雪白的衣裙垂下,在深不可测的峭壁上迎风飞舞,仿佛随时可能坠落的一片雪云,又宛如一道通透无尘的冰川,在绝壁上无声的流淌。
她就这样静静地仰望着天上的皓月,月色盛得出奇,仿佛伸手就可以触摸,如水的月华将她整个人照得几欲透明。
而那张清丽绝尘的脸上,却满是寂寞。
多少个月夜,就是这样独自渡过,她的心中,早已澄澈如雪,不受丝毫波动。
这时,一个白色的影子轻轻走到她身后,轻轻叹息了一声。
她惊愕的回头:“师尊?”
白色影子道:“雪城,你已决定下山了么?”
她雪白的脸上透出淡淡的笑容,雪月交辉,将这一笑之美映得惊心动魄,仿佛天地万物与之同笑:“是的,能为师尊分忧,是雪城一直的心愿。”
白影长叹一声:“为师虽收你为徒,却并未教你什么,实在委屈了你。”
雪城微笑道:“百年前,师尊已无上慈悲,感化雪城放下屠刀,让我免遭神形俱灭之苦。这百年来,雪城谨奉师命,清修于此,渐渐看透前尘,心如止水,又有什么委屈可言?只是雪城不明白,这次要怎样做,才能帮助师尊。”
那白影又是一声叹息,久久无语。
百年的修行,化去了她的怨怒,化去了她的杀心,却化不去她绝代的风华。不经意的一颦一笑间,仍然艳光绝世,足以倾倒众生。
只是,她的眸子已宛如琉璃镜台,毫无纤尘。
不知过了多久,那白影道:“你设法以生徒的身份混入摩云书院,找到一个叫做李玄的人,再设法将他杀死。”
杀人,本是一件可怕的事,尤其对于如此美丽的女子而言。
然而,雪城脸上没有半分动容,嘴角那盈盈的笑意也没有丝毫改变,仿佛生死在她眼中,就如月落月升一样,是最自然之事。
“是,师尊。”
她没有问为什么。因为她知道,师尊肯开口,此事必定极为重要,无论如何艰难,也要尽心完成。
那白影道:“只是紫极老人并非易与之辈,摩云书院中禁制重重,想在他眼皮底下杀人,实在是件很困难的事。”
雪城点了点头,嘴角微微挑起:“师尊请放心,我会设法让他自己去送死的。”
她的笑容依旧清如月,媚如雪,却浸透了一丝说不出的寒意。
只是,不知道多少男子,会在她这样的笑容下,甘心情愿的死去?
白色影子看着她,暗中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夜风渐浓,白色影子竟如落雪一般,化为一片片,被吹散天际。
雪城躬下身,双手结成法印,恭送师尊的离去。
而后,雪城便成为了苏犹怜。
颠倒众生的容貌,便只为一人而绽放,却是为了杀死他。
她并没有犹豫,因为她的心早就已经死了,死在她的眼被剜出,心被割碎的时候。
那时她是一瓣雪,一瓣六出雪花,
每一出,都是用刀子刻出,满是伤痕。
她一定要杀死他,完成她对师尊的承诺,但,却不是在此时,不是在此地。
七重考验,他一定要完成,然后才能死去。
然后,她将不再是苏犹怜。她只是雪城。
心冷如雪,倾国倾城的雪城。
她轻轻道:“天书爷爷,你能否帮我隐瞒点事情?”
天书爷爷点点头,道:“放心吧,我的口是最紧的。”
苏犹怜笑了,她解下赤蚺火靇元丹做成的珠链,轻轻放在地上。
然后,她的身子逐渐变成一片雪白。
她的发,她的肤,她的肌,她的骨,全都变成了雪,晶莹的,集聚的雪,她成了雪塑成的仙子,凌虚立于这片充满妖物的峡谷中。
她仿若身在这个尘世之外,是万物共同瞻拜的精灵。苏犹怜本就美艳之极,但化身为雪的她,已不仅仅是美艳,那是圣洁,是超然,还带着一种末世的悲伤。
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
苏犹怜,便是这藐姑射山上的处子。
而有一天,世界劫灭之时,她便会从那遥远的仙山走出。
她将退去所有的衣衫,以雪的姿态站在世人面前。
为这个世界,舞乱最后的烟花。
峡谷中的风立即冷了起来。
苏犹怜淡淡一笑,她春雪一般的眸子抬起,盯在心魔脸上。
心魔的脸因她的目光,而布上了一层雪。
苏犹怜道:“你若是不想死,就赶紧放下他,走。”
轻轻地,心魔笑了。
他的笑容中有着优雅的讥诮:“别人怕雪隐上人,怕了他手中的两藏千佛珠,但我是定远侯衍生出的心魔,你说我会不会怕你?”
苏犹怜玉雪般的脸上浮起了一丝冷笑:“你却不是定远侯。你若知道千佛珠有一半已与我的身体相合,只怕就不会这么说了。”
她轻轻抬手,长袖善舞。
大片的雪花自她的衣袖中飞舞而出,她仿佛是这天地间剩余的最后一片洁白,而这个尘世也因为她的翔舞而变得洁净起来。
这洁净,就是这一片片的雪花。然而那些雪花都不是六出的,而是八瓣。
八瓣的曼荼罗之雪。
佛王度世,讲经传道,说到妙处,天雨曼荼罗。
而此时,曼荼罗成雪,在雪城的妙舞中,布散满整个峡谷大地。
心魔眼中露出了一丝惊讶,显然,他的确没有想到,苏犹怜竟然能够动用千佛珠的力量。
千佛珠,为天地滋生时阴阳二气所化,传说能劫灭、再生整个宇宙。
他重瞳的眼睛微阖了起来,看着这片片八瓣之雪。
他是由人心所化,所以能看透这雪华之中蕴含了多么精妙庞大的力量。
这力量,的确不是他能抵挡的!
雪城之舞,本就妙绝天下,雪城之姿,本就倾国倾城。
雪舞漫天,宛如天地灭绝时的劫灰,向心魔漫卷而来。
心魔却笑了,“浮生未到劫灭之时,你的舞又有何用?”
雪城不答,舞姿转疾。
他叹息一声,轻轻道:“难道我没有说过么,定远侯是用毕生的修为将我禁制的?这枯骨之中,的确有他全部的修为啊……”
他忽然抬手,将地上那堆白骨提了起来,向苏犹怜抛去。他的声音尖锐得宛如一道利刃,划开了苍穹:“定——远——侯——”
伴随着这一声充满魔邪的锐啸,一道红光突然自白骨上升起,漫然涛卷,倏忽形成一道无比庞大的光柱,冲天而起!
霸悍的气势带着无边的杀气在红光中升腾着,那是黄沙万里的豪迈,那是杀阵十万的悲壮!
杀气三时做阵云,寒声一夜传刁斗。
相看白刃血纷纷,死节从来岂顾勋。
这道红光孤高绝世,隐隐然带着卷战天下的无尽男儿之气,乍一出现,曼荼罗之雪上便尽染了赤红!
赤雪漫舞,雪城的脸忽然也浮起了一丝嫣红,她妙舞绝天下的身形,忽然迟钝了起来。
那道红光仍在不停地扩展着,上升着。它仿佛这世间唯一的主宰,傲然环视着它的领地。峡谷中本布满了妖物化成的独眼怪兽,此时它们全都低声哀鸣着,死死将身躯挤在一起,绝不敢靠近红光半步!
心魔笑容显得那么悠淡:“我被它禁锢了百年,总算摸清了一点诀窍。每当我试图突破它的禁制的时候,它就会喷薄而出,将一切力量全都压下。定远侯实在是位不可一世的天才,他修习的烽火刀法,确实可以称得上天下无敌,绝不允许任何力量超越自己。但现在……压制它的力量,却不是我,而是你的千佛珠,所以,它找上的,必定是你。”
他显得很轻松:“幸亏禁制我的只是纯粹的力量。雪城,看看你的千佛珠究竟能不能挡住他这一刀吧。”
那红光在空中激烈地旋转着,突然,凝成了一道巨大的刀形,苏犹怜猛地一口血喷出,单这刀形的气势,就已压得她喘不过气来。若是这一刀劈下,又该如何?
这禁制无法分辨心魔跟其它的人。定远侯的禁制又霸悍之极,只要有任何力量出现,便会将之消灭。
转瞬之间,刀形完全凝足,冲天溅起一道无敌的光华,向苏犹怜怒斩而下!
峡谷轰然巨鸣,竟在这一刀的无上威力中,颤栗,崩塌。这一刀,就算是雪隐上人亲来,也未必能抵挡!
刀势才动,苏犹怜就被那刀身上摧发的无边力量抛起,远远向后飞去。那刀光矫电般疾旋着,向她追袭而去!
天书爷爷大骇,惨叫道:“完了!”
他猛地抓起那面九灵御魔镜,书身上腾起一片光芒,凝成一个“疾”字,向苏犹怜纵去。红光凝成的刀光堪堪劈中苏犹怜时,天书爷爷奋起全部力气,将九灵御魔镜抛了出去!
它大叫道:“魔镜魔镜!救救她!”
嗡然一声悠长的龙吟声响起,九灵御魔镜上腾起了一片清冷的毫光,向红光上迎了过去。红光轰然击在镜身上,怒涛一般的电光冲天而起,整个峡谷都不禁颤抖起来!
那九灵御魔镜不愧为太初四宝,镜身上光华虽然微淡,但抵住红光厉刀,竟丝毫不落下风。恍惚之间,就见红光清光之间,腾起两个淡淡的身影,赫然竟是定远侯与承香公主。
心魔脸色大变,定远侯两人的影子一晃而没。红光骤然消失,那镜子虚悬空中,忽然静静地分成了两半,摔在地上。
天书爷爷的眼珠子都快突出来了:“魔镜?永远不会损坏的太初四宝,怎会……你怎能丢下我们三个,就这么去了……”
心魔松了口气,微笑道:“见识到定远侯的威力了么?就连当初的妖湖魔王都敌不住他这一刀,太初四宝又怎样?”
他重瞳的双目扫出去,只见苏犹怜全身鲜血,跌倒在地上。曼荼罗之雪纷纷落了她满身,她被这一刀之威震散了元气,雪城的化身已消解掉,恢复了苏犹怜的样子。
心魔看着她,叹息一声,道:“雪城,我没有想到,一个杀人无算的妖女,竟然会对自己的敌人舍命相护。”
苏犹怜勉强抬起头,轻轻道:“你错了。我只是想亲手杀死他而已。”
心魔似乎知道她的心意,道:“你放心,我已经暂时隔绝了他的听觉。只要你按照我的吩咐去做,我保证他永远也不会知道真像。”
苏犹怜默然片刻,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心魔微微一笑:“雪妖一族,本为灭世而生,可惜你修炼千年,却不能完全掌控自己应有的力量。你之心,乃天下最空净之物。我乃心魔,若寄宿在你的心中,则威力能发挥至最大。所以,我冀望你的帮助。过来,你将获得你想要的一切。”他一手满是鲜血,牢牢控住李玄,一手却无比优雅地向苏犹怜伸了出来。
满天魔焰中,他的手指显得苍白而修长,不沾染一点尘埃。定远刀赤色余光透出,照亮了他清俊的脸庞,那双苍白重瞳中,此刻浸满了温存的笑意,仿佛他不是控制人心的魔头,而是暗狱中的王子,正向着九层宫阙上高贵的公主,发出优雅的邀约。
苏犹怜捂住胸前的伤口,凄然一笑,道:“我却无所求。”
心魔依旧微笑着:“何必固执。雪隐上人收你为徒,本未曾存了什么好心,不过利用你助他度过四九重劫,又何必为他卖命?”
苏犹怜并不惊讶,似乎早已知道这一切。只淡淡笑道:“若没有师尊,我早被君千殇斩入轮回了。”
心魔道:“你就不怕天劫来时,舞断因缘,神形俱灭?”
苏犹怜微微咳嗽,苍白的脸上浮出一片嫣红的笑靥:“我乃雪身,本就该重归天地。”
心魔看着她,终于收回手,清俊温文的面容又隐藏在一片阴霾之中,再也无法看清。
他缓缓点头:“说得好。”
“那么,你就和他一起死罢。”
他控住李玄的手,再度用力起来。他心中忽然兴起了一阵不安,似乎要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似的。
必须尽快杀死这两个人!
第十一章、石镜更明天上月
苏犹怜看着心魔,突然深深吸气,千佛珠的光芒倏然充满了她的身体。
没想到,自己竟要为了保护要杀死之人,施展出这博命一击。
等此事了结之后,一定要将七重考验升级,让他也受一遍这些痛苦,才能解恨。
苏犹怜嘴角挑起一丝笑意,想起了李玄身在红月崖上,那万分不愿跳下毒龙潭的委屈模样。奇怪的是,这样一想,她的心竟宁帖了一些。
突然,一个宏大的声音直贯入她的身体:“丫头,你不必这么做。”
苏犹怜一呆,一道炽烈的红光自她的心底升起,宛似方才定远侯禁制的那道红光!但奇怪的是,她不再觉得压迫,恐惧。
她惊讶地发现,她的心竟被这道光充满。
那个宏大的声音道:“九灵御魔镜并没有破碎,我只是将它放入了你的心中。太初四宝,本是心宝,我现在,将它交给你。”
苏犹怜问道:“为什么交给我?”
那声音笑了笑:“因为你的心……我能感觉到你的心与我有缘。这面镜子中寄托了我所有的思念,因此,只有它才能控御我留在这个世界上的力量。你的心会让这股力量苏醒,只是,那会伴随着我前生所承受过的一切痛苦。现在,我将它交给你了……”
两个人影在她的心中闪过,那是一个男子与女子的影子。他们站在天涯的尽头,含笑看着她。他们无比幸福。
因为超脱轮回的束缚后,再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他们的爱。
清光与红光纠结中,苏犹怜看清楚了他们的模样。
定远侯与承香。
这一刻,她心头竟涌起一丝苦涩。
那一刻,她错愕以为,站在那里的,是李玄与龙薇儿。
那是别人的地老天荒。
红光渐渐消失在她的心中。
清光倏然腾起,布满她的身躯,她凌空而立,身上涌起一阵安详的力量。破碎的九灵御魔镜自动跳入她的手中,重新合为完整。
苏犹怜看着九灵镜中的清光闪现,九只巨大的妖兽不住地在其中隐现形体,非凡的力量在她的心中鼓涌着,一簇不熄不灭的红光浮现其上,那是定远侯以无上意志遗留在这个世界中的力量。只要她一挥手,这股力量就会在李玄体内苏醒,将心魔震开。
但,同时在她心头浮现的,是定远所承受过的无边的伤痛。
那是眼睁睁看着心爱女子走入魔宫的无力。
那是在天下兴亡与一己所爱之间的痛苦挣扎。
那是将刀刺入承香胸口的无边悔恨。
那是要斩断苍天的无尽怒意。
这一切,都通过九灵镜,无比真切的在苏犹怜心中辗转,痛彻神髓。
都是别人的故事,别人的痛,别人的地老天荒。
七重考验,永远不会有结果。
苏犹怜捧着胸口,苦涩一笑。
又要什么结果呢?七重考验的结果,早就已经注定,那是李玄的死——不管他跟谁有着怎样的地老天荒,他都必须要死,死在七重考验完成的那一日。
苏犹怜手轻轻一挥,一道红光自镜身上腾起,向李玄身上罩了去。
心魔双瞳收缩,倏然放手,腾身疾退。红光罩在李玄身上,奇变突生。
悠长的鸣啸声自定远刀上发出,在这片狭小的峡谷中震响。大片的红光自刀上飞腾而出,缠绕在李玄身上,渐渐凝成一个透明的火红影子。影子抬头,缓缓睁开眼睛。
那影子生得几乎跟李玄一模一样,只是一头火红的长发,看去极为刺眼。他的双眼中,是深远的,无比广大的眼神,仿佛天下都笼罩在这片幽深的目光中。
他抬目,看着心魔。
定远刀发出一阵欢鸣,在他手中,这柄刀忽然起了变化,它不再是一柄凡刀,而是能斩破天地的圣物。
他一手指天,那浓烈的云团忽然散开,阳光垂照而下,布散在他的躯体上,仿佛为他穿上了一件辉煌的战甲。
日光宛如雷霆,不住落下,围裹在这个火影之中的李玄惊奇地发现,他身上横生的枝条已完全隐去。
——这个影子不允许任何力量可以凌驾在他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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