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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色黎明_1

_9 赤色黎明(当代)
“要争取到什么程度?”齐会深问。在人民党内,齐会深已经明显居于次席。并没有人试图挑战齐会深的地位,但是陈克知道,对于齐会深几乎抓了所有的工作,不少同志已经不满了。譬如华雄茂。
“这件工作具体由谁来做?”华雄茂语气轻佻地问道。介绍宇文拔都给陈克的是华雄茂,而且陈克最早提出要把宇文拔都争取过来,也是对华雄茂说的。他自然希望由自己来主持这项工作。
齐会深现在手头的工作已经很多,如果在把这个承担起来,他的确吃不消。不过华雄茂的话让齐会深感觉很不舒服。有陈克这个榜样,齐会深也是不辞劳苦的工作,每天晚睡早起。华在齐会深听来,雄茂话外的意思很明显是嘲笑,而不是自告奋勇的承担工作。
没等齐会深说话,陈克已经把话头接了过去。“胡子眉毛一把抓是不行的。我现在有一个提议。”
听了陈克的话,华雄茂满脸期待的看着陈克。其他同志们顾及这个工作也落不到自己头上。却也不是很在意。
“同志们,党课的第一部分已经讲完了。我想大家已经知道人民党的纲领和目的了吧?”陈克的话颇有些让同志们意外。但是每个人都打起了精神。
“我已经知道了。”华雄茂强在齐会深前面说道。既然华雄茂已经说了话,大家倒也不想再说什么。
“人民党的纲领就是发动人民革命,建立一个社会主义新中国。不知道同志们对此有什么意见么?”陈克问。
游缑眉毛微皱,出于一种女性的敏锐直觉,游缑觉得这话里面颇有些别的含义。“我对此没有意见。文青到底要怎么样呢。嗯,应该说,文青准备对人民党怎么样呢?”
“我准备改组人民党。”陈克直截了当的回答了这个问题。
大部分同志们都露出了诧异的神色。周元晓还是神色冷淡。陈天华、何足道倒是稍微显得有些紧张。武星辰一幅大大咧咧,随便陈克怎么样都行的模样。秦武安神色如常,只是认真的在听陈克的发言。
“我今天必须说明,今后的工作就会走上第一个阶段。以建设根据地,发动武装起义为目标。这已经是要造反了。不,这已经是在造反了。所以我请大家认真想一想,自己到底愿意参加革命么。”
陈克说完,扫视了同志们一圈。在陈克讲完了唯物主义历史观之后,同志们都知道陈克就是要造反,但是这话明明白白的由陈克说出来之后,每个人还是觉得有些震撼。
“我可以退出么?”周元晓打破了沉寂。
陈克点了点头,“可以,我不勉强任何人留下来。周兄,作坊的事情我会以后找你谈。作为朋友,我希望周兄为我们保密一些事。”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周元晓身上,周元晓在这样疑惑,不满的目光中站起身来,他有些如释重负的样子,对于陈克的提醒,周元晓答道:“文青,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出卖大家的。”
游缑想说些什么,大概是要说服周元晓留下来。但是几次想说却说不出口。最后她干脆回过头,大概是不想看周元晓离开会场。陈克注意到了这些,他对游缑报以温和的微笑。游缑看到了陈克的笑容,却低下了头。
周元晓如释重负一样快步走出人堆,到了门口附近,他的脚步却慢了下来。周元晓并不想参与造反,造饭就意味着于朝廷作对,如果被朝廷抓到那是要杀头的。他不傻,听课听到一半的时候,周元晓就很清楚,陈克是一定要造反的。尽管陈克向周元晓保证过,不会让他参加武装斗争。但是真的造反了,陈克的话就能实现么?
周元晓当年是走投无路之下才加入陈克的政党的。如果那时候,陈克真的起来造反,或许周元晓还会跟着陈克走。周元晓还记得,陈克那时候自信满满的说道:“周兄,当了党员,你就会成为一个新的人。”
是的,当了党员,听了党课,周元晓的确变了。陈克给学生们讲的课只是些表面。公开课结束之后,陈克会讲得更深。不仅仅是唯物主义历史观,还包括了《资本论》。周元晓原先真的不知道世界上还有这样的道理。揭开这个世界的纷繁表面,竟然有那样看不到的规律在支配着世界的运行。周元晓的工作不多,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反思。对照了自己以往的经验,周元晓终于可以看到当年自己到底错在哪里。为什么会赔得一塌糊涂。
“如果可以重来的话,我绝对不会失败。”周元晓忍不住对自己说。也就是因为有了这种自信,周元晓已经不想去革命了。对他来说,与其期待未来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兑现的革命成果,倒不如抓住现在去光复家业。
周元晓看得出,这帮人是真的要造反。他自从下了这个决心,反倒不敢说出来。陈克看着温和,但是依着他干起工作那种不要命的狠劲,周元晓知道陈克绝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齐会深和华雄茂都不是善茬。还有那个总是喜欢阴笑的武星辰,见过得罪了游缑和陈克,被打得惨不忍睹的翻译官,周元晓就知道自己绝对惹不起武星辰。如果这几个人觉得自己不可靠,自己只怕是逃不出人民党的魔掌。
本来周元晓还担心,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向陈克提出自己要脱离人民党。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机会。更没有想到,陈克如此通情达理。警告自己不要去泄露这帮人的秘密,周元晓绝对不会去泄露。这些人现在根本没有什么动作,就是告了官又能如何?而且那个齐会深如此热衷革命,偏偏又是齐家的少爷。想来就算是人民党被抓也不会真的有事。
就算是官府真的把齐会深杀了,齐家老爷知道了出卖他独生爱子的人是自己,自己的下场根本不用再去想了。
怀着一种“急忙忙逃离金山寺”的心情,周元晓快步走到大门口,却忍不住停了下来。一种强烈的不适感猛地冒了出来。背后的那些人里面有游缑,她在自己最困难的时候帮过自己,那可是雪中送炭的恩情。陈克更不用说,自己能重新振奋全靠了陈克。更重要的是,这几个月的朝夕相处,让周元晓觉得如此的习惯,现在离开这里,反倒有种从温暖的家庭里面被放逐的感觉。周元晓站在门口,只要向前再一步,就能脱离危险的未来,但是他却感觉腿如同灌了铅一样,这一步怎么都迈不动。
周元晓转回头,大家还是如同方才一样坐在那里,距离的比较远了,原先能够分辨清楚的那种责备的眼神已经看不太清。周元晓倒是看到游缑抬起头,脸上应该是期盼的神色吧。而陈克看着自己,脸上露出了微笑。那是一种理解的微笑。周元晓再次下定了决心,他大声说道:“我绝对不会出卖大家。大家放心。”然后头也不会地转身走出门去。
看到周元晓真的离开了,陈克松了口气。到现在为止的观察,周元晓并非一个真正的革命者。即便是周元晓不离开,陈克也不会委以重任。周元晓有勇气主动离开,倒是件好事。有他带这个头,想来其他同志若是想离开,也会更有勇气些。一个组织里面必须留下自愿的党员,不然的话,那些不忠诚者,势必会成为隐患。
“还有没有要离开的同志。如果觉得自己不愿意造反,那么现在就离开。”
没有人说话,等了一阵,没有人离开。
“那么,同志们。人民党不仅仅是要推翻满清政府,首先作为政党而言,人民党是一个组织,这个组织是有自己的纪律的。我已经把这个组织纪律拟订好了。请同志们看一下。”说完,陈克拿出了一叠文件,分发给大家。
陈天华拿到了这份文件,只见上面是陈克那已经有些能看入眼的钢笔字,却不是什么印刷文件。陈天华暗自思忖,难道这个纲领起草的时候,陈克竟然没有和齐会深商量不成?看了一眼齐会深,只见他正聚精会神地阅读着文件。陈天华把自己的疑问埋在心里,开始阅读文件。
一、本党定名为“中国人民党”。
二、本党纲领如下:
(1)革命军队必须与无产阶级一起推翻地主和权贵阶级组成的满清政权,必须支援工人和农民阶级,直到社会的阶级区分消除为止;(2)承认无产阶级专政,直到阶级斗争结束,即直到消灭社会的阶级区分;(3)消灭土地私有制,建立共有制为主导的现代工业国家;(4)联合第二国际。
三、本党承认代表会议管理制度,把工农劳动者和士兵组织起来,并承认党的根本政治目的是实行社会革命;中国人民党党员必须彻底断绝与企图反对本党纲领的党派和集团断绝一切联系。党员必须严格遵守:个人服从组织,少数服从多数,下级服从上级,全党服从中央的原则。无论是普通党员和干部党员都是如此。
四、凡承认本党纲领和政策,并愿成为忠实党员的人,经党员一人介绍,不分性别、国籍,均可接收为党员,成为我们的同志。但在加入我们队伍之前,必须与企图反对本党纲领的党派和集团断绝一切联系。
五、接收新党员的手续如下:候补党员必须接受其所在地的委员会的考察,考察期限至少为两个月。考察期满后,经多数党员同意,始得被接收入党。如该地区设有执行委员会,应经执行委员会批准。
六、在党处于秘密状态时,党的重要主张和党员身份应保守秘密。
七、凡有党员五人以上的地方,应成立委员会。
八、委员会的成员经当地委员会书记介绍,可转到另一个地方的委员会。
九、凡是党员不超过十人的地方委员会,应设书记一人;超过十人的应设财务委员、组织委员和宣传委员各一人;超过三十人的,应从委员会的委员中选出一个执行委员会。执行委员会的章程另订。
十、工人、农民、士兵和学生的地方组织中党员人数多时,可派他们到其他地区去工作,但是一定要受地方执行委员会的严格监督。
十二、地方委员会的财务、活动和政策,应受中央执行委员会的监督。
十三、委员会的党员人数超过五百,或同一地方设有五个委员会时,应由全国代表会议委派十人组成执行委员会。如上述要求不能实现,应成立临时中央执行委员会。关于执行委员会的工作和组织细则另订。
十四、党员除非迫于法律,不经党的特许,不得担任政府官员或国会议员。士兵、警察和职员不受此限。
十五、本纲领须经全国代表大会三分之二代表同意,始得修改。
文件不长,陈克的字也不大,一页纸还不到就写完了。陈天华与陈克一起写的唯物主义历史观的书,其间讨论甚多。回到人民党之后,和陈克也深入讨论多次。其他同志更是接受过了全面的党课教育,至少接受了全面的理论教育。这篇党的组织纲领大家都能看懂。
陈天华的视线落在第三条上,“中国人民党党员必须与企图反对本党纲领的党派和集团断绝一切联系。”陈克曾经非常清楚的阐述过人民革命与有产者革命的区别。对于陈天华来说,如果加入人民党,那就必须与同盟会和华兴会断绝一切关系了。一字一句的扣着字眼,陈天华心里面很不平静。黄兴和宋教仁是陈天华的亲密战友。断绝关系,还是一切关系,这个可是非常严厉的。
此时,却听到华雄茂笑道:“文青,这份纲领你在见到我之前就准备好了吧?”听到这话,陈天华抬头看向华雄茂。不仅仅是陈天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华雄茂脸上。大家这么几个月相处下来,早知道华雄茂是党里面最早追随陈克的。齐会深虽然地位上升的很快,但是他认识陈克的时间并不算很靠前。游缑、武星辰,连方才离开的周元晓都比齐会深更早认识陈克。华雄茂这么说,是在隐隐的摆资历?向齐会深示威?
只听华雄茂接着念道:“在党处于秘密状态时,党的重要主张和党员身份应保守秘密。文青,你一直在遵守这个纪律啊。大家认识你这么久,你吞吞吐吐的好久都不说党的重要主张。哈哈。果然是好党员。”
齐会深白了华雄茂一眼,却没有对华雄茂的话做什么评价。他稍带犹豫的问道:“文青,党以后对于买办准备怎么办?”听了这话,游缑眼睛一亮,聚精会神地盯着陈克。其他人也带着自己的不同担心等着陈克回答。
“这份文稿是我们的组织纲领。今天我要讨论的也是人民党的组织模式。会深的问题,其实以前在党课上就讲过了。”陈克平静的回答了这个问题。
在人民党举办的大讲座陈天华参加了,但是之后他就去了日本。人民党的党课却没有参加。他扫视了其他人一圈,只见人人皱眉沉思,连武星辰也是如此模样。
陈克见大家不说话,想来众人也不会再说什么,他干脆发言了,“我出来革命,父母不让我自报家门。会深和游缑家都是买办,地主。正岚家呢,士绅、地主。武兄是天地会的堂主。足道和武安家,作坊主,小资产阶级。天华和华兴会,同盟会关系莫逆。咱们这八个人,都是旧体制出来的。你要非得说身家,谁都不是什么穷苦百姓。但是,组织纪律建立在什么基础上?建立在咱们的立场上。咱们到底是站在人民革命的立场上,还是站在其它阶级的立场上。这么一点就决定了大家的选择。”
陈克说完了,看了看大家,同志们依然没有发言的意思,各个都在倾听沉思。
“我们现在表决吧,大家到底谁站在人民革命的立场上?”说完陈克举起了自己的手。一个接一个,所有人都高高举起了手臂。第一个举起手臂的居然是武星辰,陈克有点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积极。
“手放下。”陈克说道,说完陈克先放下了自己的手臂。
“我说过,革命不是为了杀人,我也不会让大家杀爹杀娘的去证明自己的革命觉悟。如果咱们这些人,包括以后的新党员。家里面的父母,亲友,如果政治上站在和我们不同的立场上,甚至当了反动派。只要他们没有向人民举起屠刀,我们就不会动他们分毫。即便他们对人民犯了罪,只要能够翻然悔悟,我们也会给出路,给政策的。”
听了这话,游缑轻轻松了口气。就在此时,陈克重重的说道:“但是!”听了这个沉重响亮的“但是”,游缑微微打了一个冷战。
“但是,我们党的组织,要求大家的立场绝对不能错。不能因为父母亲友,就站到哪些企图反对本党纲领的党派和集团立场上去。不允许党员叛党,投奔到那些企图反对本党纲领的党派和集团去。如果大家做不到这一点,那么现在就可以离开了。如果大家觉得自己会身在曹营心在汉,或者脚踏两条船。那么现在就请大家离开。因为,在这个章程通过之后,我就会领大家宣誓入党。现在离开,我们只是政治立场不同,大家还是朋友。一旦宣誓之后,再因为无法遵守党的纪律而离开,那就是叛徒。我向大家保证,在马上开始的推翻满清政权的过程中,我们绝对不会放过任何叛徒。”
“我本来就是党员,我加入。”华雄茂大大咧咧的说道,“现在就投票表决吧。”
“请稍等。”陈天华打断了表决过程。“文青,那么对于其它党派,文青有什么看法呢?”
“那是技术层面的事情。我们要表决的是大家的立场。”陈克说完笑了,与以前的笑容不同,陈克的脸的确在笑,但是眼睛没有笑,那对精英的眸子明亮的仿佛能看透人的心思。
陈天华登时就明白了,如果按照组织纪律而言,自己这个表现其实就是不能和“企图反对本党纲领的党派和集团”断绝关系的标准行为。
陈天华参加了同盟会的建立,也参与了内部的激烈争论和派系斗争,他非常清楚同盟会各个派系的宗旨。人民党和同盟会,人民党和宋教仁之间的政治立场注定会爆发激烈的冲突。更准确地说,双方在将来必然处于一个敌对状态。
不知何时,陈天华已经闭上了眼睛,牙关也咬得紧紧的,以至于两腮的肌肉都鼓了起来。黄兴和宋教仁的音容笑貌浮现在他脑海里。战友的情谊绝不是那么容易割舍的。但是陈天华知道,自己经过那么多的思考和探索,那么多的失败和碰壁。在遇到了陈克之后,才算是找到了一条真正可以看到未来的道路。一想起这些,当年曾有过的那种恐惧和彷徨,又浮现在心头。那种深沉的绝望,仿佛堕入了无底的深渊,而且根本不知道哪里是尽头。
就在此时,陈克温和的声音传入了陈天华的耳鼓,“星台,如果你不能决定的话。以后再说。”
陈天华睁开眼睛,看到陈克已经恢复了平时那种温和的神色,陈克甚至面带微笑的看着自己,眼睛里面都是理解和宽容的神色。周围的同志虽然有些人脸上是不屑,但是齐会深和游缑那期待的神色让陈天华心中一暖。那不是陈天华其它革命党同志最常见的那种逼迫威压的神色。而是走前面的同志期待落在后面的自己能够赶紧追上去的鼓励目光。
在人民党的这段时光,没有勾心斗角,没有那种失望而产生的乖戾暴虐之气。这是一个通过学习知识,通过辛苦和认真工作不断前进的组织。虽然也有争吵,却从中伤任何人。大家总是有着欢笑,仿佛是寒夜里面的温暖火堆,不仅仅为在残酷寒黑中行进的人指明了方向,更让在残酷黑夜中行进的人心头感到了温暖。
“不用了。我入党。我会严格遵守人民党的一切组织纪律。”陈天华坚定的说道。
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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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6章
燃文 更新时间:2012-9-29 15:56:58 本章字数:8198
第36章
一块很简单的红布挂在墙上面,边也没有缝,看上去毛毛草草的。“我们中国人喜欢红色,看到红色也会联想到革命。党旗暂且定为红旗吧。至于上面的徽章,今天是来不及确定。等以后有空,咱们再开会讨论。”陈克语气严肃的说道。
没有人提出什么异议,现在的工作这么多,的确没有必要在这上面花费过多的时间。
陈天华听了之后倒是很感慨。无论是华兴会还是同盟会,在会旗,会徽,各种细节上花费的时间可是非常大的。特别是同盟会,当时陈天华还在上海。后来听人说起当时的情况,真的是一场滑稽戏。
讨论同盟会会旗及将来的中华民国国旗时,各方发生了激烈的争论。孙力主用青天白日旗,却多有异议。有提18星旗,有提金瓜钺斧旗,廖仲恺倡井字旗,还有人主张5色旗。黄认为青天白日旗形式不美,孙中山遂增红地于上,成青天白日满地红旗,仍未通过。经刘揆一调停,各种方案作为悬案保留。虽国旗未有定式,但后来革命军均用青天白日满地红旗为标帜、黄兴迭任主帅,为顾大局而无反对表示。
为了讨论一个同盟会的会旗,就几易其稿,竟然花费了三天多的时间。而所谓“将来的中华民国”根本就远在天边。同盟会的同志们身在海外,很多人还身背通缉,连合法公开路面都做不到。但是为了这个虚无缥缈的未来国家的国旗,居然花费了如此的精力去讨论,去争执,结果呢,国旗方案还“作为悬案保留”。
陈天华很清楚,并非这个会旗真的如何难画。而是各方都要通过会旗,会徽来争取自己的政治理念阐述,争取确立自己的政治理念成为主流。
和人民党相比,同盟会就是一群四分五裂的江湖同盟,根本没有完全一致的政治纲领。哪怕是个最基本的政治体制概念,同盟会里面就无法达成一致。孙中山主张完全照搬美国的模式,华兴会在这方面,在接受了孙中山的建国概念之后,才和孙中山达成了同盟关系。在之前,华兴会甚至没有一个新中国的政治体制构想,仅仅希望能够建立一个自己的武装力量,消灭湖南的满清势力而已。至于光复会,倒是希望建立一个新王朝。对于共和制度,光复会毫无兴趣。
人民党完全不同,在建党之前就已经确立了自己的政治理念。陈天华自己承认,这个政治理念远比同盟会那些理念强出几条街去。
再看周围的人民党同志们,带上自己也不过只有八个人,和参加同盟会组建大会的人一比,这数量根本比不了。但是出身之复杂,竟然毫不逊色。本来就该产生激烈争吵的这个政党,竟然完全没有出现这样的情况。陈天华还记得,在同盟会的会议上,众人是如何围绕着一些现在看起来根本就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争论不休。如果陈天华没有见过陈克,没有和陈克一起讨写过唯物主义辩证法的书,他估计也会陷入这样的混沌漩漩涡中吧。
当陈天华试图的同盟会的会议上讲述自己的政治理念的时候,他突然发现了一件非常可笑的事情。来自各方的同盟会同志,为什么要进行那种看似无聊的争吵?陈天华突然就想明白了。孙中山这些海外人士,根本就没有把中国当成自己的国家。所以他们的主张不过是要夺取中国的领导权。站在一个所谓的道义制高点上,对于孙中山来说是一种必须。既然现在中国并不在孙中山的领导下,那么做出任何妥协,说出任何“先进理念”,对孙中山为代表的那些海外派,都不会有什么损失。只要有人响应他,就是纯粹的收益。
光复会则是根植于江浙本地的政党,他们要做的是让受到了外国威胁的江浙士绅阶层利益得到保证。他们对于现有政权的基本经济基础——地主是中国的真正核心力量——绝对要保护的。他们希望建立的新王朝,是一个能够保卫地主经济利益,能够抵抗外国入侵的王朝。
对于这些政党的态度,陈克早就非常明确的告诉过陈天华。但是陈天华当时觉得陈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直到他亲自和这些“君子”们见了面,他才明白了陈克并没有任何的欺骗与诬蔑。
陈天华站在会场中,他已经明白了,提出的人民革命理念,无疑会遭到江浙光复会的反对。而孙中山对于这种更先进的概念,也未必能够接受。因为陈天华无疑在“抢他生意”。所以平素口才甚佳,滔滔不绝的陈天华才会表现得畏首畏尾,语焉不详。因为他也在观察自己的话到底在起到什么作用。每到接触人民革命这个概念的时候,地主出身的代表们眉头就不自觉地皱起来,孙中山等海外派的脸上也露出不以为然地神色。一旦陈天华改变路数,说法符合了某方的理念,那个派系的人脸上就会有着满意的神色。而对立的派系就开始露出不满的表情。
等陈天华自己讲完,他发现自己整篇的说法,就一个完全自相矛盾,非常扭曲的一套玩意。和陈克提出的系统政治理念一比,陈天华当时羞愧的恨不得钻进地下去。这就是陈天华为什么放弃了在同盟会内部干部地位的原因。这也是陈天华为什么带了一群能够接受唯物主义历史观的青年一起回到人民党的原因。
他对同盟会彻底失望了。
在已经决定要走之前,陈天华和宋教仁进行了一次深谈。宋教仁对于人民革命完全没有概念,而且本能的毫无兴趣。宋教仁变成了一个立宪共和派。无论陈天华怎么去说服宋教仁,宋教仁都“执迷不悟”。反倒对陈天华提出“人民革命这种不切实际”的念头表示了强烈的不满。
所以陈天华下定了最后的决心,离开日本,离开同盟会。
什么是人民,什么是社会,什么是国家,什么是阶级。人民党的政治理念绝不避开这些根本的问题,人民党的政治理念努力去把阐述对这些根本问题的看法,努力把世界的本来面目让大家看透。同志们对于这种毫不糊弄人的政治理念,都有一种非常希望学会吃透的样子。至少陈天华本人就是如此。这个党的政治纲领就像是一块磁石,让陈天华不得不去注视它,靠近它。
在同盟会根本不敢或者说不愿去接触和深化的理论部分,人民党几乎倾注了自己的全部力量。所以当这块红布挂在墙上,陈克要求大家对着这块红布宣誓入党的时候,反倒没有人对此提出任何异议。这在同盟会是不可想象的,但是在人民党,这就是顺理成章。
陈克面向大家,背对党旗,以立正姿势,举起右手,齐肩握拳。其他七名同志面对红旗站成一排,以同样的姿势举起右手。
“我宣誓。”陈克说道。
“我宣誓。”同志们一起说道。
“我志愿加入中国人民党。”
“我志愿加入中国人民党。”
“拥护党的纲领。”
“拥护党的纲领。”
“遵守党的章程。”
“遵守党的章程。”
“……”
大家的声音一开始还有些不齐,甚至一些同志,譬如何足道,声音里面还有些畏缩和不安,随着一句句的跟着陈克念诵誓词,同志们的声音越来越整齐,连情绪也逐渐稳定和高昂起来。和志同道合的同志们在一起,每个人都感觉有了更强大的力量。
“保守党的秘密。”
“保守党的秘密。”
“对党忠诚。”
“对党忠诚。”
“积极工作。”
“积极工作。”
“……”
陈克以前宣誓的时候,觉得这些誓词仅仅是一些普通的要求而以,不过是走走过场。伴随着他辛辛苦苦的创立人民党,他才越来越明白这些誓词的重要性。当年的党员们也都是些普通人,既没有三头六臂,也不会腾云驾雾。但是党的历程却是实实在在铭刻在中国历史上的,所有党员们兑现了自己的诺言,然后就完成了前所未有的丰功伟绩。在领着同志们宣读誓言的时候,陈克并没有如自己所想的去观察同志们,相反,他自己反倒有些担心。作为这个政党的创建者,自己能够以身作则的实践这个誓言么?能够一言一行都达到党员的标准么?陈克并不是非常有信心。
“随时准备为党和人民牺牲一切。”
“随时准备为党和人民牺牲一切。”
“永不叛党!”
“永不叛党!”
誓言并不长,很快就结束了。宣誓之前,陈克已经把誓词给大家看了,念完最后一句,所有同志都有些激动,不少同志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陈克。誓言仅仅是誓言,而不是什么魔法咒语。讲完之后自然不会有什么惊天动地的。昂扬的精神会让人兴奋,也仅仅如此而已。
“手放下。”陈克命令道。
所有同志跟着陈克放下手臂。在陈克的指挥下坐回座位。
“我们现在的紧要工作,一方面是发展同志,另一方面是完成现有的工作。大家拿出纪律纲领这份文件。”
文件还没有收起来,大家纷纷拿起面前自己的那份。
陈克继续说道:“党接纳新同志,必须是认同我们政治纲领的同志。现在这个阶段,党的重要主张必须保密。对这个问题,我认为需要让党组织分为两个部门,一个部门负责宣传党的纲领。另一个部门负责组织生产。”
“现在的宣传也就是针对黄埔书社的这些青年吧?”齐会深问。
没等陈克回答,华雄茂紧接着接着问:“生产部门应该是管买药赚钱的吧?”
陈天华不吭声,这两位“老同志”,特别是华雄茂已经有了互别苗头的迹象。单以讲课而言,陈天华自认为应该能够成为负责人,至少是负责人之一。就他所知道的,武星辰也是在搞药品销售的。华雄茂作为资历更深的党员,如果负责了生产部门,至少也算是有了一定的地位。而且武星辰正式参加党会的历史甚至比陈天华还晚,华雄茂领导生产部门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陈天华抬眼看了武星辰一眼,只见武星辰还是以往那种稍带阴冷的表情。对于这场暗中的较量,一幅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神色。再看向坐在回忆首席的陈克,只见陈克脸色不是很好看,对同志们的自告奋勇,并不像是非常满意。
在华兴会和同盟会,这种人事安排是最伤和气的。本来都是地位平等的同志,突然间分出了高低,毫无例外的会引发不满。所以华兴会的每一个部门,干脆就是黄兴和宋教仁直接领导,而陈天华等人领了任务之后都是**完成的。而在同盟会,派系林立,那些所谓的执行部长们大多数都是临时封的,执行力根本毫无保证。陈克到底准备怎么对付这个问题呢?陈天华拭目以待。
陈克对于同志们的热情和“上进心”十分清楚。说起来也有趣,以前陈克对这种“上进心”从不关心,也毫无兴趣。伴随着自己的组党,伴随着党的建设,既是他从不去想这些,真的遇到这些事情,他到能看得清清楚楚。
这些争执必须解决,对于华雄茂的心态,陈克颇有不满,革命不该是这样的。这么做是错误的。陈克准备会议结束后私下找华雄茂谈话。现在的首要工作就是得解决当前的工作安排。
“同志们,不管嘴上说的如何革命,革命都是要靠实实在在的工作来完成的。所以负责宣传我们的理念,发展新党员的同志,一方面是讲课,另一方面,要观察哪些人对我们的课程非常有兴趣,非常积极,可以列为发展对象。负责生产的部门,不仅仅是要卖药,赚钱。咱们的学校工地已经开工,我们让黄埔书社的青年去工地上工作,就是要观察哪些人任劳任怨,工作努力勤恳,能够积极主动的去完成工作。而不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混日子。”
说完这些,陈克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看到大家都在认真听自己说话,陈克这才继续说道:“我们开党会就是要沟通,就是要总结工作。各个部门的同志要汇报工作,也要听取别的工作进度。在这个发展新党员的工作上,负责宣传的部门,与负责生产的部门,两方面都要提出自己发现的积极分子名单,然后从这两份名单里面挑出政治上积极,工作上同样积极的青年,作为我们重点发展对象。”
听了陈克的要求,陈天华点头称是。不仅仅是陈天华,其他同志也纷纷点头。就连武星辰也微微颌首。
“文青,这个积极的标准怎么定?”游缑问。
“咱们一起染布制药,什么叫做勤恳努力,什么叫做积极主动。你还能不知道么?”陈克反问道。
“但是文青那时候亲自领着我们干,说真的,和你比我总有种自愧不如的感觉。并没有感觉我多么积极主动。”
“若是任谁都和文青一样,那就是人人都能组党。”华雄茂说道,“文青,你的意思是让党员们亲自领着工作,就像和咱们以前一样。你是党员,我们跟着你,看到你做事那么认真,自然就愿意和你在一起做事。是不是?”
“没错。”陈克答道。
“我可以来做这个生产部门的工作。那边的工地开工,文青你让来听课的青年们去工作,看来早有预谋啊。”华雄茂的声音里面除了赞美之外,还有种得意洋洋的味道。
“你确定你能干的和文青一样?”游缑问道。
“呃?”
“文青工作,不仅仅是辛苦,更能安排好我们每个人要负责的内容。你能做到么?”说到这里,游缑的语气就有些不怀好意的味道了。“文青工作不仅仅是任劳任怨,积极主动。更重要的是态度谦虚谨慎,我从没见过文青有过洋洋自得的模样。”
陈克本来不想这么早就把这话挑明。虽然必须承认,游缑没有说错,华雄茂是洋洋得意了。这的确不对。但是最好私下谈这件事,这么当众挑明,那就非常容易激化矛盾,变成了义气之争。在座的人估计都看到了华雄茂的错误,但是大家不说。陈克还可以先私下批评华雄茂,然后说服华雄茂公开做一个自我批评。每个人都有自尊心,特别在中国,中国人是最讲面子的。说服华雄茂作自我批评,已经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工程。这可以说是开了党内“批评和自我批评”的真正先河。陈克本来是这么考虑的。
陈克和华雄茂相处的最久,了解华雄茂性格直爽,决不是坏人。但是华雄茂再是一个好人,这这个时代是一个先进的青年,可他照样是清末时代的人。在这个普遍追求等级与特权的时代,在这个认为等级与特权是天经地义存在的时代,华雄茂再先进,也不可能做到40年后很多党员也没有能够真正做到的思想境界。更何况,发炮的还是游缑,游缑还是一个女人。男尊女卑的思想在这个时代可是一种根深蒂固的传统。无论嘴上怎么说要推行男女平等,大家心里面还是对此不以为然的。
不出陈克所料,游缑的话刚说完,华雄茂脸色就变了。华雄茂性子颇直,藏不住情绪,他的脸色里面只有一少部分是羞愧,更多的则是愤怒。
看到这样子,陈克的脑子开始飞速转动,该怎么样既讲政治,又能顾及方法的来解决这个问题呢?人民党初创,根本没有政委,现在陈克就是党里面的政委。陈克知道,面对今天爆发的冲突,他必须来解决这个矛盾和问题,这是他不能逃避的责任。如果陈克做不到,那只能说明陈克是一个不合格的领导者。现在这么几个党员,陈克都做不好政治工作。更别说以后革命发展起来之后那复杂的局面了。
看着情绪激动的华雄茂,陈克强压住焦虑的情绪,对自己反复说了三遍。“我得冷静。我得冷静,我得冷静。”一面说,陈克一面闭上了眼睛。
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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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7章
燃文 更新时间:2012-9-29 15:57:00 本章字数:8330
第37章
华雄茂愤怒了,更准确地说,是恼羞成怒。游缑的话不是不对,华雄茂知道自己一些做法不够恰当。被一个女孩子这样直接指出来自己的错误,的确很没有面子。如果是在往常,华雄茂或许就不会如此恼火。他和游缑认识这几个月,两人关系处的也不坏。在绍兴是没有青年男女一起共事的机会。只有在上海,在陈克这里,大家才能真的一起做事而不会引发什么特别的问题。华雄茂还是非常在乎这种同事的友谊。
如果不是游缑公开发炮,华雄茂绝对不会这么愤怒,甚至有可能还会听游缑的劝告也说不定。但是游缑在党会上这么说,华雄茂绝对不能接受。
在这几个同志里面,华雄茂是最早追随陈克的。两人第一次见面差点打起来。陈克的凶悍作风在气势上的确压倒了华雄茂。华雄茂在酒馆里面主动和陈克的挑衅式的交谈,某种意义上不过是华雄茂试图给自己找一个台阶罢了。华雄茂虽然是武举人,但是他家里面非常想让他读书,考秀才,举人,这么一步步地迈上官途。但是华雄茂性格里面实在不是读书的材料,他爱读各种传奇小说,也爱读三国。华雄茂倒也有些自知之明,曹操、刘备、孙权,他不敢自比。每次读三国的时候,华雄茂忍不住就认为自己该是那乱世里面的赵子龙,追随明主平定天下。
陈克自报革命党的身份,让华雄茂本来就不安分的心动摇了。反正也要出去闯闯,先跟着陈克这个貌似文武全才的家伙或许也是不错的选择。在后来的历程里面,华雄茂觉得陈克真的是个仁德的刘备。对待工作,对待统治,对待朋友,陈克的做法可谓全心全意。陈克自己有知识,这本来就让华雄茂钦佩。陈克从来不藏私,还把所有的知识都教给大家。不知不觉之间,华雄茂已经深深地被陈克的风范吸引,死心塌地的跟随陈克了。
在与陈克的一起做事的这几个月,陈克的一些弱点也暴露出来。但是华雄茂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若是刘备一人就包打天下,那要五虎上将和诸葛孔明做什么?一个好汉三个帮,一个篱笆三个桩,这点子道理华雄茂懂得。而且正是这些弱点,才有华雄茂的用武之地。华雄茂虽然嘴里面不说,但是他还是希望自己能够成为陈克最主要的支柱。至少也是非常重要的支柱。
对于齐会深在团队内的崛起,如果一定要说华雄茂妒忌了,也不准确。华雄茂觉得不能接受的是齐会深和陈克的关系。这两个人私交上倒也未必多么亲密,但是在陈克倾尽全力的革命事业上,两人步调非常一致。华雄茂觉得自己被齐会深逐渐排除在陈克之外了。
陈克这些日子来,把所有的精力都投注在革命事业上,华雄茂自然希望自己能够承担更多的责任,偏偏齐会深一步步地走上“第二人”的位置。这让华雄茂不知不觉间就充满了对抗意识。正因为太想夺回陈克“最有力同志”的位置,不知不觉之间,华雄茂的表现就越来越失态。
现在,游缑说出了实情,而且隐隐的指出了华雄茂内心非常在意的一件事——他也意识到自己这么做或许不对。经过了陈克的党课教育,华雄茂也明白人民革命的意义。但是华雄茂参加人民革命仅仅是出于对陈克个人的忠诚。如果从人民党的政治角度,华雄茂隐隐觉得自己有些过了,但是出于对陈克个人的忠诚心,出于那种三国演义里面的“君臣之谊,骨肉之情。”华雄茂又觉得自己没错。
在这样的自我的对立念头交错下,游缑的话就格外不能接受。但是华雄茂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在这样的尴尬与愤怒之中,华雄茂忍不住看了陈克一眼。
瞅着陈克那一脸无奈的神色,那微皱的眉头,看上去要说点什么。这倒给了华雄茂一个下台的台阶,他强忍怒气看向陈克。心里面反倒有些轻松了。
游缑本来也不是真的要把华雄茂如何,她也不知道华雄茂内心的真实想法。之所以芳说说了那一句,仅仅是对华雄茂在党会上的失态有些很简单的不满。看到华雄茂方才的怒意,游缑也觉得有些后悔了。既然华雄茂不吭声,她也干脆别过头看向陈克。
结果陈克闭上了眼睛,跟要做法的神棍一样。反倒让大家有些摸不着头脑。所有人都看着陈克,等他继续表演。
政治工作首先就要聆听,这不仅仅是政治工作,和人打交道也是如此。只有一个人说话,那绝对不是交流。所以陈克决定先等矛盾爆发了再说。扪心而论,陈克是绝对不希望爆发冲突的,但是爆发冲突是一种必然而绝非偶然。
陈克之所以闭上眼睛,倒是某种意义上的逃避,反正大家吵起来,自己有耳朵就好了。睁不睁眼都不影响听力。结果陈克等了一阵,却没有任何声音。他连忙睁开眼睛,只见众人大眼瞪小眼的瞅着自己。华雄茂是关切,游缑是好奇。争吵竟然就这么奇妙的结束了。反倒让陈克有些意外。
虽然还不是很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工作第一。陈克自然不肯再去激化矛盾。“今天咱们确立了人民党的组织原则,以前我们还确定过人民党党员的三大作风。正岚,你把那三大作风说一下。”
“啊?”华雄茂觉得这个问题颇为意外。但是陈克在党课上反复强调,逼迫大家每次课都要背诵。具体内容华雄茂还真的没有忘记。“人民党党员的三大作风,一,理论密切联系实际。二、和人民群众紧密的联系在一起。三、批评与自我批评。”
说完这三大作风,华雄茂已经清楚陈克怪罪的意思,这三大作风当中,陈克现在要强调的是第三条“批评与自我批评”。虽然心里面还是不服气,但华雄茂的怒气倒也平复下去了。
“针对发展新党员的这件事,党员有了,理论有了,群众也有了。在这项工作里面,我希望,我要求同志们发扬人民党的三大作风。”陈克说道。
众人要么低头沉思,要么莫名其妙。过了好一阵,游缑突然笑了一声,惹得众人都看过去。
“三大作风啊。我听着有点像老学究,讲什么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人民党党员本来就是要做圣人。这个绝对没错。”
“圣人?现在天下到处都是玩命的要赚钱,要升官发财。反倒是咱们人民党,竟然要做起圣人,要弄起这仁义道德来了!咱们,咱们可是货真价实的革命党,是要造反的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游缑越说越觉得可笑,最后干脆趴在桌子上放声大笑。其他同志都面露苦笑,倒是武星辰忍不住跟着游缑笑了几声。
游缑方才嘲笑过华雄茂,对游缑这样的发言,华雄茂倒是想批评几句的。但是不知为何,他觉得游缑说的很对。批评游缑的话,怎么也不能违心的说出来。就在这一片奇怪的气氛当中,陈克先是无奈的苦笑,突然间,连他也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既然陈克都笑了,其他同志自然也不再去强忍笑意。统统以自己的个性大笑起来。
武星辰是在一阵冷笑与一阵大笑之间互相切换,游缑和华雄茂是孩子一样的大笑。陈天华边笑边流泪,陈克和齐会深笑声中充满了无奈和一种遏制不住的笑意。何足道和秦武安纯粹是被群众行动所感染,笑了一阵之后却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比自己年龄大了几岁的同志们大笑。
陈克没有生气,这个问题他也曾经向自己提出过。在21世纪这个纷乱的时代,身为一个**者,首先要建立的就是坚定的道德观,而且还是真正的道德观。当他切切实实的从理性上弄明白这是一种必需的时候,陈克的感性立刻就爆发了,他一个人倒在屋子里面的床上放声大笑。在之后的几天里面,无论在什么场合,公车上也好,骑自行车也好,工作中也好。只要想起这个问题,陈克都会忍不住放声大笑。无数人好奇、惊讶、厌恶、甚至蔑视的眼神都不能让陈克的笑意有丝毫的减退。
1905和2005,立于100年两端的两个年头,某种硬性对比上是一种奇妙的轮回。1905年,旧的文化传统在外来工业化的冲击下已经摇摇欲坠,仁义道德这些已经被教条化的东西彻底崩溃了,正义仅仅成了纸面上的东西。这和2005年是一种奇妙的类似。陈克记得自己是在2005年才确定了**和社会主义理念的,在那个时代,中国本国的工业化发展极为迅猛,旧有的教条也不再受到任何尊敬。而作为教条制高点的“道德”,更是遭到了质疑。
陈克在之后不得不确信了一件事,唯物主义和**本身就是一种思想体系,是一种道德体系,对这个思想体系的坚持,本身就必然会导致道德的重建。在好几年后,有一个家伙突然批评陈克,“对你们这些真五毛来说,你们是有信仰的。”
这句话真的如同醍醐灌顶,陈克才对自己的变化恍然大悟。
信仰就是一种坚信,陈克从被迫用唯物主义辩证看待问题,到主动用唯物主义辩证法看待问题,到底花了多久,他自己也记不清楚了。但是陈克对当年自己确定道德的意义,进而引发的那种无可名状的滑稽感,以及引发的大笑记忆犹新。
同志们有这样的反应,陈克毫不觉得意外。陈克拼命的向他们灌输唯物主义历史观,这些同志也的确切切实实的接受了,所以他们也像当年的陈克一样,感到了道德的重要和必然性,然后他们也只有大笑了。陈克的工作还是很卓有成效的。
陈克的笑意消失了,他的目光也在不经意之间变得坚毅起来。同志们渐渐停住了笑声。他们的目光并没有涣散,同样充满了活力。
“大家觉得我们自己就不能是这个时代的道德标杆么?我们就不该是这个时代的道德标杆?或者说,仁义道德这东西本来就错了么?”陈克的声音充满了力量。
“不,没有错。但是一想到,一想到我自己这个被人在背后说的一无是处的人,也居然是仁义道德的表率,也是圣人了。我就忍不住想笑啊。”游缑脸上露出了要笑的模样。或者说,她脸的下半部要笑起来,但是游缑的眉毛紧皱,眼圈也红了,泪水忍不住趟了下来。用力的擦了一把眼泪,游缑精神抖擞的坐直了身体。“文青,以后要做什么,你说吧。”
除了武星辰之外,其他同志也同样坐直了身体,目光坚定的看着陈克。等着陈克的号令。
“我们代表了中国新的仁义道德。我们也注定要确立中国今后一百年内的仁义道德。”陈克的声音有力,却不狂妄。“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把我们的理念推广到人民中去。现在,我们面对一个黄埔书社。以后我们还要把理念推广到全中国。所以,我在这里要再次强调,所有人民党党员必须坚定不移地贯彻人民党的三大作风,理论联系实际,紧密联系群众,批评与自我批评。以后大家要学习的东西还很多。”
同志们已经恢复了平静,每个人的注意力都比刚开始的时候更加集中。方才游缑和华雄茂的不快早已经飞到了九霄云外。
“现在咱们进行具体分工。把发展新党员的工作安排好。开始讨论吧。”陈克说道。
这次党会从晚上六点一直开到十二点,经过同志们分析,讨论,调整,最后达成的新人事安排,和大家最初直觉的想象大不相同。
负责生产部门的工作居然交给了齐会深。齐会深全面负责学校建设与医院经营。毕竟这条线是齐会深拉来的。游缑负责药品生产与化学科讲课,还要兼了总部的教务安排工作。武星辰负责药品销售。原先华雄茂拉来的那些客户,则交给何足道来接手。华雄茂与秦武安负责工地上的劳动,以及人员观察工作。秦武安本人还要承担起会计工作。陈克和陈天华全面执掌宣传工作。
工作细分之后,每个人立刻感觉压力非常大,大家都急切地生出招收新党员的想法。就算是华雄茂依然不想居于齐会深之下,现在也没有精力去顾及这个问题。本来急切地希望能够承担工地上的考核工作的就是华雄茂本人,现在工作全部交给他来负责,他又开始担心自己能不能做好。
游缑说的没错,让华雄茂做到如同陈克那样从容不迫,有条有理,谦虚谨慎的指挥大家工作,他并不认为自己能够做到陈克的水平。但是这件工作是他自己要求的,出尔反尔的拒绝也明显不合适。
陈克看了看手表,“十二点了,散会吧。正岚,你和足道送游缑回家。”
华雄茂心中一喜,游缑好歹也是有相当的组织能力的,送游缑回去的时候,正好可以讨教一下。而且何足道是个好孩子,不会背后说人坏话。就算是当着何足道的面向游缑道个歉,也不算丢人。何足道同样高兴,既然华雄茂的那些客户以后要交给何足道来负责,能和华雄茂一起,也有向华雄茂讨教的机会。
三人起身出门了。大家也纷纷去休息,会场里面只剩下了陈克与陈天华。
“文青,这个宣传应该怎么搞,文青应该有章程了吧。”陈天华问。
“我要写点东西,星台你先把你的想法说一下。我边写边听行么?”
陈天华看着陈克把纸笔准备好,忍不住笑了一声,“又是一个不眠之夜啊。”
“咱俩一块熬夜,又不是这一天两天了。同志,开工吧。”
“文章长么?”陈天华问。
“得一个多小时。”
“那你写我看,写完再说。”
“也好。”
陈克说完就开始动笔,这不是什么创作,不过是主席当年著名的《反对本本主义(教条主义)》。陈克刷刷点点的写下了提纲。
一、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
二、调查就是解决问题。
三、反对本本主义。
四、离开实际调查就是要产生违心的阶级估量和唯心的工作指导,那么,它的结果,不是机会主义,就是盲动主义。
五、社会经济调查,就是为了得到正确的阶级估量,接着定出正确的斗争策略。
六、中国革命斗争的胜利要靠人民党的同志了解中国情况。
七、调查的技术。
写完提纲之后,陈克把这页递给陈天华。“星台怎么看?”
陈天华瞅了一阵,“文青要进行社会调查?这个到底是怎么回事。”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要革命,就要知道中国到底啥样子。咱们这些人,又吃又喝,坐在这里吹革命,容易的很。”
“中国现在已经到了如此地步,还有什么不知道的?”陈天华很不解。
“那星台说说,中国现在到底是什么地步,你来说,我来听。”
陈天华自然把大面上的东西说了一番,丧权辱国,民不聊生,割地赔款。总的来说,还是那套陈克听过很多遍的玩意。陈克挥笔疾书,当陈天华说道激动地时候,陈克也点点头,哼两声表示认同。
这些内容也不多,加上说过多遍,陈天华知道陈克对此很清楚,不到十分钟他就说不下去了。陈克抬起头问道:“那么我问一个问题,割地赔款,民不聊生。这两个问题之间的具体联系是什么?割地赔款如何一步步地导致民不聊生的。星台能否说明一下。”
“呃?”陈天华愣住了。他本以为陈克是在专心写东西,顾及到自己的情绪,这才让自己说说。没想到陈克直接对自己的话提出了疑问。他反倒有些不适应。
“我们宣传是为了推动革命,让更多的人加入我们的组织,加入我们的队伍。现在,你把我当成一个要说服的对象。我是一个青年,我是一个农民。我想问,我知道割地赔款有问题,但是他具体是怎么让我的生活变得民不聊生了。这件坏事具体都是怎么运行起来的,怎么让我的生活变得越来越差的。在这件坏事里面,哪些人是坏蛋,他们到底坏在哪里?星台,你来告诉我。”
陈克说完,继续埋头写稿子。陈天华几次张嘴想说话,却发现说不出什么来。他自己对此真的一无所知。
沉默了好一阵,陈克把已经写好的部分放在陈天华面前,自己继续埋头写稿。陈天华连忙拿起纸张,读了起来。
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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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8章
燃文 更新时间:2012-9-29 15:57:02 本章字数:6989
第38章
9月12日早上,严复派人来作坊的时候,陈克正准备出门。严复派人来的目的是想询问陈克什么时候有时间,他准备和陈克谈谈关于官民合办药厂的事宜。陈克很礼貌的告诉来者,自己今天没空。他要去医院的工地上,一整天都在那里。如果谈事情的话,陈克会在三天后拜访严复先生。来人对这个回复有些意外的模样,却也没有多话,直接就告辞了。
说真的,陈克并不真的认为严复能够在短期内谈妥制药厂的事情。就满清官僚体系的这个效率,陈克以为这件事能在两个月内有眉目就是非常了不起的。
游缑在9月11日的时候曾经在制作药品生产计划的时候问过陈克,如果这个药厂真的办起来,要怎么办?陈克的回答简明扼要,“我们要做好到1917年,这个药厂还没有投产的准备。”游缑没有能够理解陈克的玩笑,陈克不得不解释,“1917年,只怕总部已经搬到安徽去了,到时候你还不知道是不是跟着总部一起迁去安徽。现在就别操心这等事情了。”
在计划里面,9月12日黄浦书社全体成员进行拓展训练。所以在11日,陈克进行了一个简单的体育达标测试。至少,表面上是如此的。达标测试是30米往返跑,立定跳远,掷实心球三项。
年轻人都喜欢热闹,特别是这种体育活动。穿长衫的也好,穿西装的也好,统统都参加了。叫好声,鼓励声,议论纷纷的嘈杂声,真的是人声鼎沸。每个人都参加了体育测试,成绩不好的,还围着裁判要求重新来过。真的是一片欢声笑语。
陈克对这样的场面很满意,对结果很不乐观。黄浦书社的成员并不特别喜欢运动。按照21世纪的标准,达标的只有一半。陈克认为这些人完全不合适原先计划的拓展计划。所以拓展训练的场所就改到了工地上。
花名册已经做好了。之所以要进行体育达标测试的一个重要目的,在于完善个人资料的收集。这也算是社会调查的一部分。搞社会调查,如果自己人的资料都没有完成,这就不仅仅是笑话,而是耻辱了。
送走了严复的使者,陈克领着一群青年们开动了。周元晓的作坊在南京路尽头。属于“老建筑”。到底这座占地颇大的作坊历史,周元晓没有说过。陈克挂名当校长的上海仁心医院,在四川路的尽头。
陈克出生的城市就没有什么木制建筑。小时候住在工厂家属区。那都是红砖或者青砖砌墙,水泥地面,红瓦盖顶的平房区,长大些,就住在红砖的楼房里面。再后来,就是钢筋混凝土,外部用青色碎石子涂抹的墙面,家里面铺了地板砖的新楼房。等他自立门户的时候,就是在小区里面的房子。更不可能有什么木质部件。连楼梯的扶手都是电镀过的金属。
从小到大,除了木梁之外,他连木头柱子都没有见过几根。1905年的上海,给陈克的感觉,除了人多些,和80年代的县城没多大区别。倒是两边的木制建筑,还算有些味道。
街道多是碎石子路,人很多。没有绿化带。商业区街边一拉溜都是一模一样的二层建筑,砖墙,木制门板,木制窗户。陈克觉得最特别的是,这些建筑向街的一边都有一个用木制栅栏围出来的狭小阳台。这些建筑的木制部分多数漆成了红色,看上去倒是颇有些生气。
在街两边停靠的多数是板车和黄包车。车子很多,除了已经拉到活的之外,车夫很少跑动,就那么随便停靠在他们觉得能够拉到客户的地方,结果堵住了相当一部份街面。上海是远东最大的商业性城市,运输行业自然相当发达。
车夫们身穿粗布短褂,粗布裤子,腰里面束着一条厚厚的腰带。这腰带也兼作钱袋使用。他们皮肤晒得黑黄,**在外面的手臂虽然肌肉结实,关节粗大。但是和现代人相比,明显脂肪层更薄,皮肤颜色暗淡,缺乏光泽。过度的榨取体力,以及肉类食品不足,手臂上青筋暴起,皮肤很干燥的感觉。
陈克特意交待了服装要求,他领头的这群青年人,明显就白的多,肤色也更光润。特别是领头的陈克,现代城市里面,光着脊背,穿个大裤衩的人越来越少。陈克甚至已经习惯了一年四季都是长袖和长裤。回到这个时代也是如此。加上他回来之后,整天染布,制药、讲课,也始终是一身长袖上衣和长裤。今天他穿了短袖,总算是露出了肌肉丰满的手臂。但是皮肤和这些劳动人民一比,显得又白又嫩。让陈克心生一种自卑感。自己也是号称要发动社会主义革命的,就这么白生生的一个人,搞革命,人民能相信么?
这么一群人一同行动,大家在路上有说有笑,车夫们自然不会误解,也没有人上来拉生意。陈克虽然想多看看周边的环境,但是和陈天华一起回来的中国留学生毛平一直和陈克聊天。陈克很看好这个青年,也愿意多回答他一些问题,观察社会风情的注意力也不得不分散了很多。
毛平祖籍是福建人,但是他本人却是台湾的福建移民。日本占领了台湾之后,毛平就跟随家人返回了大陆。毛平家还算有钱,而且也不算保守。既然日本能够打败满清,自然有可以学习的地方,毛平就干脆去日本留学,学的是医学专业。
在日本,见到了日本更加开化的科技和文化气氛,原本充满了对日本仇恨的毛平逐渐把仇恨转向了腐朽落后的满清。毛平家的家教很不错,毛平看了《天演论》之后,确立了“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概念。中日战争当中,日本也是在为自己国家的利益奋斗。如果满清能够打败日本,台湾自然不会丢失。也不会签署《马关条约》。决定一切的都是力量。与其痛恨日本的入侵,倒不如痛恨懦弱无能的满清。毛平改变不了日本,但是他觉得自己应该能够去改变满清。
不知不觉之间,毛平从一个单纯的因为仇恨日本而仇日的青年,变成了一名相当激进的反清份子,每次留学生里面的革命活动,毛平只要有时间就去参加。而他这种相对理想的态度,也得到了很多留学生的支持。甚至也交到了不少日本朋友。
毛平读过陈天华的书,对陈天华里面激烈的反清态度十分赞同。后来陈天华到了日本,毛平得知之后,立刻前去拜见。两人相见甚欢。毛平和他的小团体成了坚定支持陈天华个人的一个“小革命党”。
等陈天华从上海再次回到日本,带回了与陈克一起写的书,毛平读了之后,真的是惊为神作。《中国文化传承与唯物主义的兴起》这本书彻底指出了生产力发展与社会发展的关系,清清楚楚地解释了工业革命与国家发展的联系。毛平觉得困扰自己多年的疑惑竟然全部解开了。“朝闻道,夕可死焉!”毛平发出了如此的感叹。一贯学习认真地毛平,第一次开始逃课旷课,他把全部的精力都投注在组建“读书会”事情上面。
在毛平的努力下,读书会一扩再扩,达到了一百多人的规模。得知陈天华要回上海投奔那位“陈克先生”,毛平坚决要求同去,读书会里面最后有二十多名中日青年跟着陈天华回到上海。
陈克没有让毛平失望,对于课程的讲解水平高出陈天华很多。毛平觉得陈克简直是某种不可思议的存在,无论是任何问题,他都能根据书里面的理论给出一个合理的解答。革命党们遇到问题,只会大喊,“满清是万恶之源。”但是到底满清的罪恶是什么,他们就讲不清楚了。陈克从来不说谁是罪恶的,他只分析社会现象中,参与者都是怎么做的,他们是出于何种阶级特性要这么做。甚至是被迫这么做。
这种温和理性的态度甚至比最激烈的反对更加有效,毛平本来就对满清十分不满,单是见到陈克之前,毛平某种意义也是一个立宪派。听了陈克的解释,毛平彻底从一个立宪派变成了革命派。
陈克很看好毛平,不仅仅是因为他的思想颇为进步。而且毛平在工地上的表现也非常出色。在黄浦书社人数飞速扩大的时候,陈克就定了一个规矩,要求黄浦书社的成员到工地上帮忙。一半时间用来听课,一半时间工作。陈克也根据大家的工作量支付工资。
这个规定咱找陈克的说法是“强烈建议,但是不强迫。”这话说得很客气,但是大家都是有些文化的,自然能够听出画外音。一开始大家抱着“帮忙”的心态去参加了劳动。不到一礼拜,三分之一的同学就死活不去工地了。另外三分之二还在坚持。毛平和一起回来的同学们就是那三分之二的行列。而且工作的不错,穿过了商业区,就进入了居住区。上海此时正是一个新兴的扩大阶段,住宅区都是在里弄里面,在外面也看不太清楚。除了偶尔看到的几个运木柴的班车之外,基本看不到有人,想来大家都去上工了。
陈克倒也没有进去看的想法,以后进行社会调查的时候,再去拜访这些地方也来得及。
学校的位置比较远,英国人办学校,上海当地官府不支持也不反对。上海市的核心区域是外滩那边。英国驻上海领事馆最早设在上海县城内姓顾的大宅院内,上海开埠以后,英国借口“华洋杂居不便,以《虎门条约》中准许英国人在通商口岸租地房屋的条款,逼迫清政府签订《上海土地章程》。1845年11月29日在上海开埠两年之际,清政府上海道发布告示:“兹体察民情,斟酌上海地方情形,划定洋泾浜以北、李家庄以南之地,准租与英国商人,为建筑房舍及居住之用”。这块居留地面积830亩,即是后来的英租界。
1846年巴富尔看中李家庄的土地,拟建英国领事馆新馆。李家庄地处黄浦江与苏州河交汇处西南侧,当年清军曾在这里设置炮台、守卫江防。鸦片战争时,英国炮舰攻陷吴淞口第一道防线后,又攻毁东沟第二道防线,苏州河和黄浦江交汇处为第三道防线。1842年6月英国“复仇神”炮舰向李家庄炮台猛烈炮击,仅管守军顽强抵抗,但是猛烈的炮火还是将炮台摧毁了。这块土地不仅地理位置优越还有其这段历史故事,巴富尔多次考察这个废弃的炮台,不顾当时英国不准在外建使馆的法令,与该土地主人石炳荣等人洽谈购置地产。巴富尔垫资了定金后,因没有这项专款只好拖延着,才至第二任领事阿礼国接手后不断申请,终于得到英国政府批准。
匆匆忙忙建造领事馆房屋后,1849年7月21日英国领事馆从老城厢搬入外滩李家庄新馆办公。仅用了两年,建筑出现问题被迫拆除,1852年领事馆重新翻造房屋。过了十八年,即1870年12月24日深夜零点,英国领事馆失火,消防皮管因取水路途曲折不敷应用,延误时间,火势旺烈,将房屋和文件档案全部付之一炬。因此今天很难见到早期英国领事馆的文件和照片。
但是现在外滩为中心的租界早就人满为患,绝对不可能弄不到任何土地,陈克对于这所医学院的事情本来也不是那么在意。自己反正一年内就要去农村,这学校必然弄不出什么结果来。如果革命没有胜利,这所学校的投资怎么都是白投,如果革命胜利了,到时候想怎么建设学校就可以怎么建设。所以陈克干脆选了离普通百姓居住区近的位置。这里就是郊区,地很便宜,居民也少。而且武星辰带了那几位高大健壮的山东好汉亲自上门拿着钱“说服教育”,终于把这片地买下了。
走了这么大半个小时,学校已经遥遥可见。经过一个月的建设,主要的六栋建筑,两栋教学楼,一栋实验楼,一个图书馆,还有两栋宿舍楼已经有了些模样。高高的脚手架,还有各种滑轮组构建的起吊设备附着在各个建筑上,不少人正在上面工作。
见目的地快到了,年轻人们都露出了喜色。又走了一阵,只见学校那简陋的大门前,不少人在招手,这是提前赶到的青年。大家距离纷纷加快了步伐,和这些同学回合。倒是陈克和毛平很快就落在后面。陈克回头一看,后面还有几个同学规规矩矩的跟在陈克和毛平身后。这几个都是日本同学。
“咱们也快点,别让大家久等了。”陈克笑道。
“嗨!”日本同学们异口同声的回应。
众人在操场上集合,这是按照后世标准操场修建的。看得出这里清理过,跑道上堆满了各种建筑材料,一半的场地上都有仓促搬运过的痕迹。在操场中央,树了四个门板一样三米多高的木头障碍。还有些莫名其妙的东西,青年们对于这些简单的玩艺很不理解。大家都听陈克讲述过“拓展训练”的意义,大概是培养团队精神和发挥想象力的东西。对于这样玄妙的说法,大家觉得应该有非常不同的地方,但是这样简单的场地,并没有任何能够联想到陈克那种解释的东西。
华雄茂迎了过来,“文青,已经混备好了。”看了看周围的青年们好奇的看着周围的简单设备,他又有些担心的问,“文青,这能行么?”
“走着看吧。行不行都得上。”陈克笑道。说完,他站到一个凳子上,高声喊道:“同学们,我们今天的拓展训练只是第一步。我现在要求,现在十个人一排,开始列队。”
这么一个简单的要求,估计在21世纪,四年级的学生们都可以轻松的完成。但是这群1905年的青年,听了之后就这么愣愣的站在当地,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做。
陈克指了指毛平,“你向前走五步。然后站在那里。”
毛平服从了陈克的命令。
陈克指着毛平的位置,向着大家再次喊道:“以他为原点,大家站在毛平北边和后面。”
这个命令被执行了,大家以毛平为中心,开始胡乱站位。有些人站在毛平的南边,有些人站在毛平的前面。还有人看着大家一窝蜂的奔行,反倒不知所措,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陈克一个个的叫着同学们的名字,命令他们调整位置。花了十分钟,同学们总算是分成了五队立于毛平的北边和后面。
“我让一排站几个人?”陈克喊道。
“十个。”零零散散的从队伍里面发出了回应。
“第一排,报数!”陈克命令道。这次他不仅仅是让大家报数,而且自己亲自教怎么报数。
华雄茂看着大家乱哄哄的样子,还有陈克熟练的教导众人。本来的担心立刻飞到了九霄云外。光组织这么一大堆人,教他们基本的东西就这么费力。看来绝对不会没事干。确定了这么一个事实之后,华雄茂转身离开了。工地上还有一堆事情要做呢。
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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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9章
燃文 更新时间:2012-9-29 15:57:04 本章字数:8322
第39章
陈克统计过黄浦书社的社友,一共127名。这次拓展训练不强迫参加。在花了10分钟的教导和训练之后,大家终于能够按照陈克的命令进行报数了。
“1”
“2”
“3”
“……”
“15”
第一排终于报数完毕。
“你们吃饭了么?为什么声音跟蚊子哼一样。再报一遍。”陈克声音不算严厉。前排的青年们还好些,后排的青年不少人依然有说有笑。
一阵哄笑之后,报数却没有开始。陈克以洪亮的声音来了一声大吼,“开始报数。”所有青年们都一震,看着陈克的笑意明显消退了一些。第一排的同学再次开始报数。
纪律和服从就是从规范化开始的,队列训练仅仅是第一步。而这第一步就花费了一个小时,这些人同学才算是排成了一个十乘十一的方阵。
教会大家齐步走要先迈左脚,又花去了半个小时。
向左看齐,向右看齐,又花去了半个小时。
方阵一起前进,仅仅走了十米不到,原先排的尚能称为整齐的队列就开始涣散了。
陈克并不灰心,按照那些回忆录里面讲述的,当年为了训练农民出身的红军一个向左转,向右转,就要花费很长的时间。今天的军训,同学们的表现已经非常不错了。军训从来不是一个短期的过程,哪怕是最基础的训练都要持续好几天。更何况今天只有一天。
等放羊一样的队列走到规定的位置,陈克面色如常的跑过去,指挥大家重新列队,再次开始训练。
三个多小时很快就过去了。众人也都明显的很累,陈克高喊道,“解散。”同学们如蒙大赦,纷纷散去了。
军训绝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光这番口令下来,陈克就觉得嗓子难受。看着青年们纷纷躲到阴凉的地方休息,陈克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
不过没多久,大家的目光落在一个不被人注意的地方,陈克扭过头去,只见严复还是上次见自己时的衣服,站在那里正在观看众人。陈克一直专心于军训,竟然不知道严复什么时候来的。这个的出现实在有些意外,陈克反思自己今天早上的回答,没想出有什么问题。既然是这样,陈克也不玩什么俗套。只是迎上去简单的见了礼。
“文青在练兵?”严复问,他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陈克身上,而是放在了那群青年身上。
“怎么会呢,只是稍微军训一下,让大家有些组织纪律。”陈克从严复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但是瞅着严复看着青年们的眼神很特别,倒像是在观察军训的效果。陈克突然想起,严复本人并不是一个简单的文人。尽管后世里面,严复最出名的头衔是《天演论》,是一个把西学介绍进中国的知识份子。但是严复本人实实在在的在北洋水师学堂从事过多年的工作,最后当上了校长。对于练兵,严复绝非外行。想到这里,陈克不敢吭声了,站在严复身边等着严复说话。
严复收回目光,这才问道:“文青从过军?”
“没有。”
“今天是第一天练兵么?”
“这是军训,不是练兵。”陈克再次纠正道。
严复微微点头,“第一天能练到这个样子,也算是难能可贵了。”
陈克不想让这位老前辈对自己的辛劳成果再品头论足。虽然严复不像是有什么恶意的样子,不过这样的评价下去,天知道回扯到哪里。
“严先生,您今天来这里,是路过?”
“不是,既然文青不肯见,我只好过来亲自拜访了。”严复笑道。
“今天实在是有事。”陈克坦然说道。
“上次说的那个药厂之事,我已经找到上海道台谈过了。他想让文青去汉口医几个病人。”
“我这药只能医一期和二期的病人,不知严先生可知。”陈克连忙说道。
“我看了文青印刷的东西,略知一二。我去的时候也带了一份。那上海道台看了之后,说是应该能治。”
“这药有毒,只怕会医死人。”陈克连忙补充道。
“哈哈,文青果然谨慎。你那《黄浦评论》上反复讲了几次。道台绝对看到了。我本来的意思是要把这药推到南洋和北洋水师里面去。结果袁某人倒是想让我们先给他帮忙。这件事必须麻烦文青出面了。”
“我走不开。派一个得力的人去做此事如何?”
“也可以。”
“要先去见那位袁大人么?”
“不必了。道台已经交待了人来办此事,文青派人去找此人便可。”
“我现在就去安排。请严先生稍候。”说完,陈克快步向工地那边走去。
这倒是一个好机会,这年头需要特效药的地方主要是港口城市。只要有外国人到的地方,就有这种恶疾散播。陈克本来想找华雄茂商量一下,派王启年医生前去。如果派了王启年的话,到底谁来接替王启年的位置呢?一个名字突然就蹦了出来,陈克脚步不禁放慢了,最后陈克干脆转头向毛平走去。
“你和我来一下。”陈克对毛平说道。
听了陈克要毛平去汉口治病的想法,毛平颇为激动,一来能够为自己非常尊敬的陈先生效力,二来是能够一展自己的专业技能。两个理由都让毛平感到意气风发。“文青先生,我一定会把此事做好。”
“我相信你。”陈克斩钉截铁的说道。
两人一路上谈着毛平的医学技能,很快找到了华雄茂,陈克把此事说了。华雄茂打量了一番毛平,见毛平目光坚定的回望着自己,看来是颇有信心办好此事。这才点点头,“文青,那么你要我带毛平去见王大夫?”
“这件事我们也不能完全做主。你告诉王大夫,今天的病人注射,全部由毛平来做。王大夫在旁边指导。一旦有空,就让毛平把医疗记录好好读了。”陈克对华雄茂说道。
说完,陈克又转向毛平,“好好的把医疗记录这药使用过程中,病人都有什么反应。应该怎么应对。我只给你今天明天两天时间,就好好做。”
“绝对不会让陈先生失望。”
看着毛平和华雄茂一起离开,陈克又和秦武安交待了一下工作,这才跑回去向严复回复此事。两人确定,明天下午,让负责此事的人去找严复,严复再介绍此人去见袁树藩。
事情交待完了,陈克看着严复,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严先生,这附近也没什么吃饭的地方,我今天带着大家一起做饭。严先生,您一起来,还是准备怎么办?”
“文青要亲自带大家做饭?”严复倒是有些稀奇。在严复看来,陈克也是学社的社长,自然有别人做好了吃的送过来,没想到陈克居然要亲自劳作。
“上下一体么。我身为学社的社长,遇到工作就逃之夭夭,大家怎么能看得起我。”陈克随口说道。对陈克而言,这不过是最基本的工作态度,即便在21世纪,陈克见过很多省委级别的干部,为了一次全国招待会议,除了亲自指挥会场布置之外,还亲自上手搬抬桌子椅子。移动公司的副总,接收到了一批印刷品之后,人家照样在门口蹲在地上把传单一张张检查。虽然这位副总检查完这些工作之后,就立马急不可耐的开车跑去和大家吃饭喝酒去了。但是这种办事的素质,绝不是那种底下那种遇到工作马虎懈怠的人能比拟的。
工作上亲历亲为,这就是党的传统。在建国前,面对着严酷的环境,党更是绝对贯彻了党员带头的作用。即便是改革开放后,遇到危难时刻,党员们依然挺身而出。大灾之前,你绝对可以在最危险的地方看到那些平素基本见不到的身影。这就是组织的力量。
陈克自己能够得到众人的认同,靠的也是自己从来不逃避责任,从来不会搞什么特殊化待遇。和大家一起做饭,吃饭,陈克觉得实在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严复并不这么看,作为等级特权社会教育出来的知识份子。严复觉得得到各种特权天经地义。身为校长,如果和学生们一起吃饭,很明显是不符合身份的事情。但是他已经能够确定陈克有造反的意思,作为一名造反者,如果不能得到下面人的普遍支持,那只有死路一条。陈克这么做也不是没有先例的,中国的史书上记载过太多的造反者,都是如此招揽羽翼的。陈克这么做,严复反倒觉得不错。他笑道:“我不知道文青居然会做饭,那我可得叨扰一顿。”
“我会尽力而为。”陈克也不瞎客气。
“同志们,开始做饭。”陈克高声喊道。听到这话的人,各个扭过脸看着陈克。
锅、大米、青菜、盐、酱油等材料早已经准备好。铲子,木柴等器械也已经准好。陈克让同学们按照队列里面十人一排的为单位编成小组。开始给各小组分配任务。年轻人在一起就喜欢热闹,更别说这突如其来的野炊。加上操练了一上午,年轻人们都饿了,一时间真的是欢声笑语。
有人负责挑水,有人负责淘米、洗菜,陈克亲自领着人挖灶、埋锅,严复站在旁边看着。每一个人都分到了任务,每一个人都在忙碌。虽然学生们看向自己的目光里面都有憧憬,但是在这样的环境下,竟然没有人不顾众人的跑过来和自己说话。这倒真的很难得。陈克的组织能力让严复很满意。
人多力量大,花了没有太久的时间,菜已经炒好,蒸米饭的大锅也在冒着腾腾的白气。陈克没有让学生们自由活动,而是让大家再次排好队,整齐的坐下。
“我想问大家一个问题。马上就要开饭了。我们怎么才能把今天的饭分均?怎么才能让大家相信,饭分均了。”
这个问题真的很有趣。众人从来没有想过怎么才能做到这个程度。
“谁有建议的,就举手发言。”
众人面面相觑,别看这个分饭的小事,若是真的要分均,还得让大家相信,这很不容易。过了一阵,一名学生举手了,陈克知道,这位同学叫作安如山,是复旦公学的学生。“推选一个大家都能够认可的人。”
陈克让安如山坐下,这才说道:“咱们这么多人,大家互相之间也未必认识,怎么推选大家都能认可的人?而且咱们这一百多人,等你推选出来,得三个时辰吧?咱们可以吃晚饭了。”
下面的同学们哄堂大笑,安如山闹了一个大红脸。
看没人敢继续说话,陈克笑道:“这饭一会儿就要做好了。想不出办法来,我不能让大家吃饭。来拓展训练一次,结果闹得以后有了积怨,这种事情我不干。”
另一个学生举手了,他叫路辉天,也是复旦公学的。“我们找几个人专门监督打饭的。定下非常严格的规定。譬如,每碗饭到底盛多少,要有一个规矩。”说到这里,路辉天突然间有了新想法,“我们弄杆秤,每一碗都称一下。”其他同学们听到这个建议,有些人觉得也算可以接受,有些人觉得这就是无稽之谈。已经有人喊道:“等你称完我也饿死了。”立马又是一阵哄笑。
等路辉天红着脸坐下,陈克问:“你们觉得这饭能够绝对分公平么?丝毫都不差?”
学生们大多数脸上都带着不相信的神色。
“大家都不是神仙,做不到绝对平均。我们之所以不能接受分不均,是因为我们不能接受主观的故意给自己或者自己喜欢的人多分些。只要不是主观上的故意,客观上分饭,必然会产生这个稍微多点,那个稍微少点。这点子细微的差别,我想大家能接受吧。”
听了陈克的课之后,大家都懂得了“主观”和“客观”这两个词。学生们听了之后纷纷点头。
“如果我们找一个人负责分饭,很快大家就发现,这个人为自己分的最多,这是人之常情。于是咱们再换一个人,大家还是会发现,主持分饭的人碗里的饭最多最好。大家觉得这法子不行,于是轮流主持分饭,每人一天。这样等于承认了个人有为自己多分饭的权力,同时给予了每个人为自己多分的机会。虽然看起来平等了,但是呢?今天我们只有一次机会,立刻就有了矛盾了。或者呢,大家选举一个信得过的人主持分饭。且不说选这个人需要多久,就算这个品德尚属上乘的人还能基本公平,但他不给自己多分,但是会因为面子,给自己关系好的人多分。还是不公平。”
说完这些,陈克看了看蒸米饭大锅上的腾腾蒸汽,又瞅了瞅手表,“这饭马上就要熟了,咱么还在这里喋喋不休的讨论这个问题。嗯,如果不能迅速拿出章程来,咱们可就要挨饿了哦。”
学生们又是哄堂大笑。
“陈先生,你倒是有什么方法么?”
“对啊,按你说的,怎么分都不会公平。怎么才能让大家觉得公平呢?”
大家纷纷叫道。众人的兴趣真的被调动起来了,看陈克胸有成竹的模样,看来他必然有了绝佳的方法。陈克已经把其他的思路都给否定了,那么陈克能够拿出什么方法来呢?包括严复在内的每个人都充满了好奇。
“很简单。我们不用挑选什么德高望重之辈,也不用搞什么监督。先找三个人,把锅里面的米饭分成十一大份。然后这三个人就先到一边去等着。每一个队,随便找出一个人,抽签,按照顺序挑一大份,然后把这一大份分成十小份。然后他们就可以去一边等着。然后,大家自己上去拿饭,最后剩下的,再让这些分饭的人去拿。”
机灵点的人已经明白了陈克的意思,他们已经开始叫好。没有明白过来的,就拉着明白的人要求解释。“反正分饭的根本不知道分多分少最后便宜了谁,如果分的不均,他们自己肯定要吃最少的。分饭的人自然就会很认真地分饭。而且我们也知道这么回事,我们肯定把最少的留给分饭的。自然也会觉得分的合理了。”被问到人兴冲冲的解释起来。
这个道理很简单,大家一听就明白。所有人都在感叹这么简单的道理自己怎么就没有想到呢。不知是谁先鼓起掌来,片刻间,一百多名学生都开始鼓掌喝彩。大家本来就对陈克的学问十分佩服,这件事情更让所有人生出一种由衷的钦佩。每个人都希望公平,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受了委屈。陈克的办法最大的优点是,最大程度的保证了公平。对于这等机智,大家真的万分钦佩。被操练了三个小时积累起来的对陈克的不满,此时已经彻底烟消云散。
连严复也忍不住轻轻鼓掌。陈克提出这个问题之后,严复就在思索怎么才能分好。陈克后来总结的那几个方式,严复早就想过了。虽然也不能说不够公平,但是要让每个人都能承认得到了公平对待,这个真的是千难万难。陈克的法子,大家都能接受客观的不公平,但是主观上的不公平感却彻底消失了。严复为官多年,他经历了太多次与叵测的人心斗争的事情。三军可夺帅,匹夫不可夺志。想说服一个人太难了,而陈克就这么简单的法子,至少在分饭这种从来都纠缠不清的事情上理出了头绪,这不能不让严复佩服。
“同学们,别嚷嚷了。谁愿意自告奋勇为大家服务的,站出来吧。”陈克可不愿意让大家这么吵吵,他也饿了。
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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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0章
燃文 更新时间:2012-9-29 15:57:06 本章字数:10048
第40章
严复自然不可能见识过21世纪初的拓展训练,而且21世纪的拓展选练的核心目的与20世纪初的军事训练完全不同。21世纪的拓展训练的核心是“讲道理”。与20世纪初军事训练那种强迫灌输纪律是大不相同的。
吃过午饭,陈克指挥大家收拾了野炊的东西。陈克对此的解释是“做事情需要有始有终。”你可以不吃饭,但是吃了饭就得收拾碗筷。在没有普及义务教育的1905年,能读书的,或者更具体的说,黄浦书社的成员,都不是穷人家出身。不少人甚至出身豪门,饭后家里面有仆人收拾餐具,根本没有亲自刷洗过碗筷。所以陈克搬出能让大家理解的道理,这才算是激发出了众人的劳动热情。
看着陈克指挥着一百多青年,按照陈克的希望来行动。虽然仅仅是这些简单的小事,严复也觉得很了不起了。当年在北洋水师学堂,学生们入校之后就知道在军校要遵守规矩,即便如此,也要教官们一次次的检查,一次次的纠正,甚至要动用到体罚,才能树立起纪律和规范。就严复所知,黄浦书社并非一个正式的组织,成立时间也不长,成员五花八门。陈克好歹也能指挥得动这些人。而且就严复所见,青年们并没有反抗陈克的意思。这份统帅能力很令严复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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