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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色黎明_1

_51 赤色黎明(当代)
话虽然客气,但是任启莹却明明白白的指出,自己只是因为制度的原因“不能插手军事指挥”,这可不等于任启莹不能参与军事行动。但是这话含义过于精妙,如果是陈克的话自然是能够听懂的,黄兴与宋教仁能不能听懂任启莹就不知道了。
话说到这里再继续下去就没有什么意思了。任启莹建议两人休息,黄兴与宋教仁却急着见陈克。任启莹见两人态度很是坚决,也只好派县里头的通讯员带两人去岳张集。陈克正在岳张集视察选举的事情。
岳张集曾经是人民党第一个军事行动的目标,现在已经是人民党最早的农村根据地。通往岳张集的大路已经基本修建完毕,与码头附近以货物装卸存储为核心的热闹地区不同,凤台县通往岳张集的路边是人民党的科技精华地区。包括学校,科研,工厂在内的单位一个连着一个。按照这个时代的角度看,这些单位各自都圈了好大的一片自留地。
因为心里头不高兴,黄兴与宋教仁也不吭声,就算是看着一个个大大的单位园区,两人也不问走在身边的通讯员。但是走了一阵,两人还是被路边的风景吸引了。其实这风景也没什么特别的,如果是21世纪的人绝对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因为路边的风景很单调。
人民党实行的是“大政府”,整个农业也算是初步规划过。路边整齐种植的小树且不说,在区域规划也是如此,广袤的田野,树木、竹林、农作物都是整整齐齐的大片种植。连收割之后的空旷田野也是成片成片的连绵不绝。整齐的田垄只有遇到沟渠与水塘的时候才会有一定的弯曲度,否则的话就是笔直的延伸开去。其间有着很不算窄的土路。
黄兴与宋教仁看得目瞪口呆,凤台县的农田与南方那种由形状各异的小块土地组成的农村大相径庭。与这里秩序井然的广袤土地一比,南方的农村就如同一个秀丽温软的江南少女,而凤台县就是粗犷豪迈的彪形大汉。
“没想到这里的土地如此规整。”黄兴叹道。
县里头的通讯员是个年轻人,刚二十岁。见识也比不了侦查部队出身的向导马宏盛,听黄兴这么说,通讯员自豪的说道:“去年我们这里发了大水,一年前还是一大片的烂泥塘。这都是我们自己新开出来的地。开新地的时候,陈主席亲自带人规划的。原来我们自己也不信能弄成如此规整的模样,结果今年真的弄成了,我们自己也很吃惊呢。”
黄兴看着一眼望不到边的田野,他是真的被震惊了,“只一年就能弄成这样?”
通讯员也参与了农村的建设,他兴致勃勃的答道:“是啊,男女老少齐阵,陈主席亲自带头,人民党的党员,部队的干部战士都亲自修田垄,垦地耕种,咱们可是费了好大的劲。我当时负责种竹子,你看那边水塘边的竹林,就是我们县委种的。”
顺着通讯员的手指方向看去,果然在水塘边有好大一片的竹林,竹子还不到一人高,应该是今年种的没错。
“等竹子长高了,这风景应该不错。”宋教仁笑道。水塘、荷花、竹林,若是再修个亭子让人悠然垂钓,这可是文人们最爱的风景之一。
“竹子是用来做建筑材料的。”通讯员没有这种风雅,他说起了种植竹林的本来目的。
黄兴与宋教仁看到这新风景,情绪颇为激动,话也多起来。通讯员知道两人是去见陈克主席的,向着两人应该不是敌人,加年轻人爱显摆,一路之大讲根据地的农村建设。
通讯员本来就是到处跑,传送命令与消息,见识比一般的动作人员多出不少。黄兴与宋教仁也想知道根据地的情况,一开始与通讯员聊天,两人颇为感叹。听到后来,两人的话反而少起来。
同盟会里头的成员地主商人出身的极多,不少也是大地主出身。不过这些人对农村体系建设根本只限于自己所有的土地,能和人民党这通讯员这样有全面认知的人一个也没有。这不仅仅是种地,从土地的测量,划分,到灌溉体系的建设,各种土地的合理分配。光知道这些东西,在同盟会里头就已经是极为博学能干的。这个通讯员被游缑命令,黄兴与宋教仁觉得通讯员的地位并不高,即便是人民党里头这么一个地位不高的小办事人员,就能对整个县有自己的认知,这个事实黄兴感触还不深,宋教仁感觉到了一种强烈的不适。
管理一个地方,就得有熟悉地方情况的人员。如果是空降了一个官员到某地,那根本就是两眼一抹黑。宋教仁本以为人民党是靠着集结了一群亡命之徒才成了气候的。作为同盟会的高级干部,宋教仁真的不认为国内还有多少真正的革命党。他想当然的认为“懂革命理念”的革命党现在大多数都在同盟会或者光复会等组织里头。现在看到了这位通讯员,他才真正感觉到人民党的力量已经壮大到了何种地步。
当然,如果没有面前这广袤整齐的田野,没有通讯员的“指点江山”,宋教仁也不会承认这个事实。只有亲眼看到了人民党大规模的改造了农村之后,宋教仁才知道同盟会被远远的抛在了人民党身后。
“这农村的样子,是陈克先生亲自规划的么?”宋教仁问。
提到陈克,通讯员更是来了精神,“这可是陈主席亲自组建测绘队伍,组建工程队伍,发动组织群众参与劳动。陈主席在这些土地整理完之前,就让人画了好大一幅画,现在的样子与那画一模一样。不过今年那画撤掉了,你们二位是看不到了。”
听到这话,宋教仁追问了一句,“陈先生是凤台本地人么?”
提起陈克的出身,通讯员愣了愣,他还真的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思考了一下,通讯员才答道:“陈主席是北方人。不过我们凤台县的百姓都觉得他是我们凤台县自己人。”
宋教仁完全沉默了。如果陈克是凤台县人,那还有可能是陈克早就有了设想,陈克既然不是凤台县当地人,那就是陈克从到了凤台县之后才设计了新凤台县的模样。宋教仁想不出同盟会里头谁还能有这种管理与策划能力。
通讯员说了这么久,也累了,他问宋教仁,“宋先生,你们同盟会的根据地在哪里?”
宋教仁与黄兴知道通讯员不是存心给他们两个难堪,即便如此,两人的脸也露出了尴尬的神色。宋教仁想了想才答道:“我们在广东和湖南都有自己的地盘。不过我们的总部设在日本。”
“你们怎么会跑到日本设立总部?离你们的根据地太远了啊。这怎么通信啊?要坐船过大海的。”通讯员虽然不知道同盟会的情况,却接受过一定的地理知识教育。他按照根据的情况想象同盟会,立刻就提出了通讯员们特有的疑问。
黄兴与宋教仁听了之后更加尴尬了,他们总不能说同盟会在中国根本就没有根据地,好多次起义也都被满清给消灭了。虽然搞政治的都得接受唾面自干的问题,但是一定要拿同盟会的情况与人民党相比,两人也都是有自尊的,大言欺天或者自取其辱的事情,两人也实在干不出来。
宋教仁比较有急智,他笑道:“我看你们县里头的任启莹任小姐虽然年轻,但是职务可不低。你们叫她主任。这主任相当于满清的什么官?”
通讯员虽然年轻,见识的场面却也不少。他知道宋教仁在转换话题,自己对宋教仁有问必答,宋教仁倒是遮遮掩掩。面对这样的态度,通讯员也不高兴起来,对这个问题,他冷淡的答道:“相当于县令。”
一个看着不到二十岁的女孩子当县令?尽管两人的想象力已经在人民党根据地里头不断被刷新,这个回答极大的冲击着黄兴与宋教仁的想象力极限。“这位任小姐是陈先生的心腹么?”黄兴问。
通讯员对这个话很是反感,“什么心腹不心腹,我们这里讲工作能力,不讲个人关系。任主任工作很出色,自然能担当这工作。”
“讲工作能力,不讲个人关系。”这话真的是掷地有声,黄兴和宋教仁虽然一点都不信,心理仍然被通讯员的这身正气给压倒了。
通讯员说的不是瞎话,任启莹的升迁大家都看着呢。无外乎早早的跟随着党,工作任劳任怨,最是辛苦。而且任启莹还有一个极大的优点,她从不藏私。有什么新的工作思路,任启莹总要开会与大家讨论。有什么新的工作方法,任启莹从来都是要在单位里头推广的。当然,任启莹还有一条极大的好处,通讯员自己虽然有这种感觉,却没有明白的当作判断任启莹的标准。
县委办公室里头的人都觉得任启莹会继续高升,根据地里头不是满清那种“小政府”,而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大政府”。政府雇员数量很大,每个人工作干得好,都不缺乏升迁机会。跟着任启莹这等领导,能学到东西,升迁并非无望。尽管通讯员自己没有身为“官僚”的自觉,但是在这个环境里头,他也自然而然的生出了这种思维。
黄兴与宋教仁自然不知道通讯员还有这等志向,同盟会现在的革命与人民党的相比,根本就是草头班子自娱自乐,具体的职位升迁问题根本不在两人考虑范围之内。怎么拉人卖命才是同盟会的当务之急。黄兴和宋教仁也怕通讯员继续问同盟会实力的问题,也就不再说话。三人开始沉默的赶路。
被沿途所见的东西所震动,黄兴与宋教仁满脑子都是纷乱的思绪。以至于他们忘记考虑了一件事,既然人民党的各级干部都有如此见识,作为人民党领袖的陈克怎么可能比这些人更差。
岳张集的选举很是热闹,百姓几千年来哪里自己选过当官的。这选举的道理并不难懂,这些日子以来的宣传已经说的明白,人民党推行的社会主义新制度是为了让老百姓过更好的日子,科学与民主是社会主义制度的两大支柱。官员就是从国家体制保证科学推行的政府组织模式,所以新设置的职位有镇长、村长、文教、卫生、体育等职位。
一直以来,陈克强忍住大谈革命意义的行为,现在终于得到了回报。由于实际的搞了很多建设工作,人民也从这些建设工作中得到了实实在在的收益。最重要的是,人民党并没有把知识垄断起来,而是把为什么要这么做的原理与做法教给人民。人民不仅仅是被动的旁观,在水灾的威胁下,人民为了活命主动的参与其中。各种科技手段也能证明人民党说的东西是真的道理。
以卫生干部为例,人民党根本不说什么防疫这些百姓认为玄乎的玩意,显微镜一推行到农村,从大家的牙缝里头,从指甲的污垢里头取出些东西,然后在显微镜下一看,里头那么多“小虫子”,登时就胜过千言万语。人民相信了人民党说的“细菌”是存在的,然后在这个道理就开始出现了诸多正常的延伸。
种田也是如此,百姓都知道要选种,专门的种子培育中心在人工制造的膏腴土地种出的种子颗粒大,饱满,一看就是好种子。大家也自然肯花点钱买这些好种子。当然这些政策与服务都不强迫百姓接受。陈克吸收了历史的教训,历史的党真的是在这些事情要求绝对统一,结果反倒引发了很多问题。
在这种问题的处理,美国人处理的方式就不错。美国有一条高速公路,路段非常危险。于是高速公路管理局就在各个危险的地方挂了种种标识,车祸反倒比原先多。后来他们逆向思维,干脆拆除了这些标志,只是在公路入口大大的写“此路危险,请大家注意保护自己。”车祸发生的数量反倒直线下跌。
最后美国专家总结道,当那些标识挂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司机不仅不觉得危险,下意识里头反倒认为危险已经被预告,这种想法给司机们一个更深层的心理暗示,“危险已经被解除。”在这种暗示下,司机的注意力反而不集中。只有司机被告知路有危险,但是不被告知具体问题会发生在哪里的时候,司机们才会全神贯注。
这种理论是美国右翼反对“大政府”的,陈克虽然自己是个“大政府”主义者,但是他认为即便是“大政府”也不能学欧洲那种从出生到坟墓的社保政策,事实证明了“高福利”这种腐朽资本主义试图收买人民的玩意是注定要破产的。
大政府只是提供基本的“保障”,而且坚守社会主义制度的基本理念,管理自己的事情还是得让人民自己来实践。陈克坚信正常的人最终希望的还是“生活”。而不是为了什么狗屁理念抛头颅洒热血。既然人民可以为了一句冒犯的话和别人拼命,那么陈克也坚信,人民会为了保卫社会主义制度提供给人民的幸福生活而与敌人奋战到底。
那么这个社会主义制度要做的,并不是鼓动人民去牺牲,而是要引导人民走科学与民主的道路。即便是人民中有些叛逆的家伙,当他们浪子回头的时候,国家依旧要给他们正常生活的途径。
因为陈克并没有宣传过这些东西,也不怎么宣传***美好未来。百姓们自然不知道陈克的想法,甚至人民党的同志们大部分也不知道陈克的真正想法。正因为如此,陈克提出的更加实际的宣传口号,“劳动最光荣”“人民党是人民利益的先锋队”“工农革命军是人民的子弟兵”,这些最能具体实践方面的东西成了大家的统一观点,而且在辛苦的工作中一一落实到实际中去。职业党棍这玩意暂时还没有在人民党中出现。
选举这件事也是如此,陈克当然不能说“你们就这么先选着,等你们在尝试过程中闹了笑话,碰的一头包之后,你们就会相信我陈克说的东西没错。”
他只能对人民说,“既然新制度下是人民当家作主,那么人民就应该选择自己信得过的官员为人民服务。”
所以陈克才通过土改政策把基层政府的东西给剥夺的精光,现实告诉了陈克,只要村里头还有可以自由出售的土地,那村官们绝对会打这些土地的主意。不给人犯错的机会,才是最大的保护。
基于前期的种种准备,以及对未来必定犯错的绝对预知,陈克的心情很放松。他视察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切切实实的保证人民选举的确做到了“公正公平公开”。这就是民主的基本概念和基本规则。陈克制订了这个规则,那他就有义务保障这规则的正常运行。
黄兴与宋教仁的到来令陈克有些意外,不过他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作为主人,陈克需要招待客人,招待客人的项目并非吃喝,而是前往共同参加选举工作。
百姓们对选举这新事物十分兴奋,他们现在还理解不到他们这么做的意义。整个事情虽然对百姓们树立国家主人翁的思想有帮助,不过现在也仅仅是一个开始。整个选举局面倒像是一场热闹的庙会。与根据地其他地方一样,人民党不参选包括村长、镇长在内的一些名义的领导职位。而是对医疗、科教等需要专业知识,以及妇女联合会这种极为重要的政治职位。
几天前,这些职位的选举已经结束,人民党的党员们根本没有遇到竞争,轻松的拿到了所有的“服务性职位”。今天进行的都是“重头戏”,选举岳王集村的村长。
村长的选举需要提出选举纲领,人民党的人没有参加,所以没有一个候选者能够把一整套选举标准说囫囵,更别提系统的提出服务群众或者发展岳王集的理念。整个纲领诉说很有一场滑稽戏的感觉。
陈克陪着黄兴与宋教仁一起观看选举,他随便在会场看似漫无目的的扫了一遍,见到了几个熟悉的面孔。那是“人民内务委员会”的成员,他们的工作就是搜集情报,看看在这个大家很容易激动的日子里头,有多少人会说出反党言论。这些反党言论与百姓比较关注的言论,会被收集起来分类归总。为政策制定提供服务。
“乡亲们,我选村长之后,一定能够管好大家。”现在在台子的这位正声嘶力竭的发表着竞选宣言。
“叔,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下头传出一个年轻人的声音。这下可不得了,黑压压的围观人群整个都爆笑起来。台的选举人被弄得脸通红,一时竟然说不下去。不过看来这位还是有点文化的,他尴尬了片刻之后,咬咬牙横下心,干脆从兜里头掏出写好的稿子,对着稿子念了起来。
这下百姓们更是呱噪起来,人民党竞选其他职位的时候都是脱稿发布竞选纲领的,这么对着稿子念反倒是一直没人这么搞过。有些人皱着眉头,有些人干脆又嘲笑起被选举人来。场面弄得很是混乱,人民党的干部们连忙维持秩序,好不容易让百姓们安静下来。
陈克开始的时候也被那句“我选村长之后,一定能够管好大家。”逗得哈哈大笑,不过他笑了片刻也就停了。只是静静看着台的选被举人。
黄兴是被这热闹的场景给吸引住了,他左看右看很是兴奋。宋教仁一直在偷偷观察陈克,陈克的年轻让宋教仁十分惊讶,宋教仁出生与192年,1907年25岁,比陈克“小两岁”。陈克容貌看着比宋教仁年轻些,反倒不易看出两人年纪区别。而且陈克与宋教仁经常见到的那些“威严,热情,有风度,有气质”的革命家不一样,陈克的举止言行非常自然。在任何时候都让人感觉陈克并不刻意。想笑的时候,陈克就露出“没心没肺”的笑容,不笑的时候身与脸的肌肉完全放松。配合了他那高挑结实的身材,炯炯有神的眼睛。让宋教仁有种背后汗毛直树的感受。
宋教仁弄不明白陈克到底在想什么,偏偏他却直觉的感受到陈克完全清楚自己在想什么。就如同陈克和两人见面后,好的请两人一起来看选举一样。无论表情和动作,陈克都极为坦荡,所说的内容竟然没有一句废话,又不含有任何暗示的内容,都是表明陈克是真心真意邀请两人来参观的。
选举的确很新鲜,宋教仁也挺爱看。中国百姓选择自己认同的人当官员,几千年来这是头一回。宋教仁心潮澎湃下,却感觉陈克太过于自然了,仿佛从未见过的选举是陈克早经历过几十百会的事情,选举的过去与未来陈克早就看的清楚明白。
这样的风度举止让宋教仁感觉又着迷,又畏惧。正因为陈克并没有刻意做出高深莫测的样子,这种高深莫测反倒是更让人畏惧的。怀着这种敬畏的情绪,宋教仁反倒做出了一个正确的判断,“想让陈克与同盟会真正合作是根本不可能实现的事情。”
陈克并不在意宋教仁怎么看自己,他的心思中早就把宋教仁抛在九霄云外,陈克心中想的是另外的事情,这次选举接下来就是地方人民代表的选举,选出的人民代表经过二次选举后选出的代表将组成第一届安徽省人民党代表的大会。人民代表的大会不仅是各地的代表,人民大会将正式确立新政府的法统之所在,那是来自广大人民的法统。这是陈克必须玩弄的政治把戏,也是陈克必须去维护去保卫的东西。对于这个法统确立的事实,陈克觉得自己的态度有些过于倾向于权谋,他在思索自己到底该怎么确立自己的立场。
在这三个心情各异,有着几乎完全不同想法与立场的人背后。陈克的警卫员们手按腰间,他们警觉的注视着周围的人群,特别是黄兴与宋教仁。只要黄兴与宋教仁有丝毫对陈克构成威胁的举动,他们就要立刻制止甚至击毙黄兴与宋教仁。
此时会场里头又想起了喧闹声,台的被选举人已经念完了稿子,在他下台的时候,另一个满脸紧张的被选举人腿打着颤开始登台。
正文 六十五 革命先行者们(七)
燃文 更新时间:2012-9-29 16:05:24 本章字数:9564
选举继续进行着,陈克看到了一半就觉得没必要再看下去。&&但是有始有终是做事情的要诀,在陈克从能听懂话开始,他家里人就给他灌输这种理念。但是直到穿越前,陈克都做不到,他觉得自己可以掌握局面,有些东西就算是没有看到底也不是不行。而且现在陈克思路完全不在选举,就是勉强看下去他也无法从集中精力从选举中洞察出什么来。衡量了一阵,陈克最后还是决定离开会场。
黄兴与宋教仁跟着陈克回到了岳张集附近工农革命军的军营,终于能够与陈克正面会谈,两人都感觉有些紧张。沿途见到人民党将根据地治理的秩序井然,百姓们生活虽然看不到有什么明显起色,不过与江浙地区相比也不见得差。要知道,这可不是普通年景,去年安徽刚遭了大水。黄兴与宋教仁在南京看到很多灾民,那些人到现在都没能回到故乡。和那些衣衫褴褛的灾民一比,凤台县这种与往常年景相似的生活就显得很不正常。
整理了一下心情,黄兴说道:“陈先生,我们同盟会的会长孙中山先生邀请人民党加入同盟会。孙先生说,以人民党的革命功绩,加入同盟会之后我们定然让您担任同盟会副会长一职。”
在黄兴说话的时候,陈克一直态度专注的注视着黄兴,明亮的目光让黄兴感觉很不舒服。一分神间,黄兴竟然有些说不下去。他顿了顿,这才继续说道:“不知道陈先生意下如何。”
陈克坦承的说道:“黄先生,我很感谢孙先生的盛情邀请,不过现在满清马就要大兵压境。我们实在是没空处理这件事。不如等我们打退了满清之后再商谈此事,不知黄先生意下如何?”
黄兴与宋教仁最怕的就是这个,如果人民党独力打退了满清,那这场胜利与同盟会就毫无瓜葛。孙中山的意思很明白,无论如何都要让同盟会拉人民党。这是攸关同盟会未来发展的大事,光复会指责同盟会的首领躲在国外,根本不是革命的样子。虽然同盟会也发动了不少起义,但是每次起义都是以完全失败告终。只要一次胜利,现在同盟会需要的只是一场能够证明他们力量的胜利。
如果按照陈克所说,黄兴与宋教仁现在就得回日本。再与人民党谈判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黄兴性子本来就比较急躁,只是因为他声望比较高,孙中山也不愿意回国,这才不得不由黄兴担当这次的谈判代表。被陈克巧妙的拒绝之后,黄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把话题延续下去。
宋教仁看黄兴张口结舌的无法继续说话,他连忙接了话头,“陈先生,孙先生已经说过了,同盟会副会长的位置现在已经为陈先生您虚位以待。您现在军务繁忙,也不用您亲自去日本。只用您说句话,同盟会副会长就是您的。”
陈克对孙中山的打算心里头跟明镜一样,作为同盟会的会长,孙中山必须为同盟会的政治利益尽最大的努力。陈克很能理解孙中山,不过陈克却不会因为孙中山在历史的名望而对同盟会有丝毫的偏向。作为人民党的主席,陈克也有让人民党的利益最大化的义务。人民党的组织章程里头中明确规定,“中国人民党党员在加入我们的队伍以前,必须与那些与我们的纲领背道而驰的党派和集团断绝一切联系。”
历史证明同盟会以及同盟会衍生出来的国民党与***政治纲领背道而驰。孙中山他们试图建立的是一个资本主义共和国,人民党要建立的是一个社会主义国家,两者基本是水火不容的。陈克认为同盟会是人民党潜在的敌人,仅此一点陈克不仅不可能答应与同盟会的合作,更不会让同盟会借用人民党的名号。
看着宋教仁期待的目光,陈克一点被打动的感觉都没有。他平静的说道:“我们人民党的声望是靠人民党的同志们辛苦劳动,靠那些革命烈士们牺牲生命换来的。我不能把人民党的声望与其他政党联系在一起。这是我们的原则。我赞赏孙中山先生以及同盟会诸位的革命热情,而且我再次感谢孙先生的好意,但是我绝对不可能出任同盟会副会长一职。在人民党党委举行全体代表的大会讨论前,我也不能允许人民党与同盟会有任何联系在一起的事情发生。”
这番外交辞令让黄兴一时没明白,他仔细的想了想才清楚了陈克所说的意思,黄兴的眼睛瞪大了,他声音里头都是屈辱和愤慨,“陈先生,你这是绝对不和我们同盟会合作的意思么?”
“为了中国革命的利益,我们会在大家都需要的时候进行合作。现在暂时没有看到合作的基础。如果两位没有别的事情……”
“陈先生,”宋教仁知道黄兴不善言辞,他打断了陈克的话,“陈先生,为什么革命总是要分个彼此呢?一起合作推翻满清难道不好么?”
看着宋教仁满脸的焦虑,黄兴满脸的愤怒,陈克一时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要彻底撕破脸。他没有与外头的政党做斗争的经验,以陈克的脾气,一旦撕破了脸那就绝对不会再有丝毫的宽容。陈克虽然不是“小人报仇从早到晚”的性格,不过一旦得罪了他,他也是能做出老死不相来往的选择。但是历史同盟会的德行可没有陈克这么宽容,辛亥革命之后同盟会大杀光复会的事情就连陈克这等对光复会历史不怎么了解的人都知道。不仅仅是对同盟会外部的光复会,现在在陈克面前露出一副备份莫名神色眼前的同盟会首领之一宋教仁也是受害者。刺杀宋教仁的案件背后扑朔迷离,不少人认为刺杀宋教仁的主谋就是孙中山,至少孙中山也是知情与默许者。
陈克的本性很怕无谓的麻烦,他认为对付同盟会的那群流氓,撕破脸之后就只有斩尽杀绝这条路。陈克也知道自己不是那种特别能沉住气的人,一旦现在下定了决心,除非达成目标,否则的话他心里头就会有这件事始终存在。现在不是和同盟会计较的时候,陈克面对的主要敌人还是满清。但是让陈克敷衍,他还真的没有学会怎么稳住同盟会的这些人。
到底该怎么选择?面对难题陈克习惯性将自己的思路回溯,希望从自己接受的教育中找出相应的解决方案。他想起了一件事,陈克少年时候也曾经认为革命是打倒反革命的伟大事业,有一次他和父母谈起这个来,被父母大大嘲笑为毛孩子胡说八道。陈克理屈词穷,一怒之下高声说道:“我懂政治。”父母不再嘲笑陈克了,而是爆笑起来。那笑声里头根本没有针对性,而是那种听到最离谱笑话后自然而然引发的大笑。这笑声让陈克感觉到一种极度的屈辱。
现在陈克偶尔想起这件事,他自己都会在没人的时候爆笑起来。对于自己当年的幼稚,陈克觉得真的可笑与可怕。政治讲的是利益,政治讲的是立场。站在剥削阶级的角度自然有剥削阶级的立场,站在被剥削阶级角度则有完全不同的立场。陈克不久前彻底明白当年自己到底在哪里出了问题,因为年少的陈克是把革命看成游戏一样的“伟业”,而根本没有站在任何立场,那就是小孩子玩游戏过度形成的妄想而已。就那种儿戏的态度,莫说被剥削阶级根本不会把陈克当作自己的领路人,剥削阶级同样会对陈克不屑一顾。这就是立场。谁都不会接受一个把你死我活的政治的斗争看成游戏的人作为战。
现在的陈克终于感觉自己站到了人民的立场。那么“谁是革命的敌人,谁是革命的朋。”根本不用再多想。毛爷爷说过,“斗争中求和平,则和平存;妥协中求和平,则和平亡。”陈克现在还试图暂时妥协的想法就是他政治不成熟的表现。
想到这里,陈克对宋教仁说道:“宋先生,我们人民党是为了人民的利益打倒满清。在我看来,你们同盟会如此热心的介入这次战争,目的无外乎是想通过这次真正扩大你们同盟会的利益。如果我现在就任了同盟会的副会长,我们人民党失败了,同盟会本身没有任何损失,还能宣传同盟会又发动了一场悲壮的起义。如果我们人民党成功了,同盟会就可以宣布,你们获得了一次伟大的胜利。我作为人民党的主席,我绝不可能统一用我们人民党战士的血染红你们同盟会的顶子。如果我同意了,那就是对人民党的背叛,我就是人民党最大的叛徒。”
说完这些之后,陈克感觉浑身轻松,这可能就是所谓“坚定的革命立场”,陈克觉得自己只站在人民革命的立场考虑问题之后,所有烦恼都消失的干干净净。一边是单纯的革命事业,一边则是复杂的自我存在。有一种透明但是实实在在的屏障隔绝在两者之间,像畏惧、同情、烦恼、怜悯这些属于个人的情绪虽然还在,却再也不是陈克自己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了。陈克觉得这种感觉非常好,再接下来,他甚至忘记了这种感觉。整个世界就不一样了。
黄兴知道陈克说的没错,知道事实与能坦然接受事实是两码事,他愤怒的站起身,指着陈克大声说道:“陈克,你这话太过分了。”
陈克身后的警卫员看黄兴要造次,已经拔出,黑洞洞的枪口指着黄兴与宋教仁。若是以前,陈克总会下意识的觉得这伤了和气,不太好。现在陈克只是觉得黄兴这么戳在屋里头不方便说话,他不看身后的警卫员,指着黄兴身后的凳子,平静的说道:“黄先生,请坐。”
黄兴没有选择坐下,倒是宋教仁也站起身来。看到两人都想和自己辩一辩,陈克也就放弃了在气势压倒对方的努力,他挥了挥手。警卫员们这才收回了。
宋教仁在政治相当出色,他在历史能够成为国民党的实际缔造者,绝不只是因为他资格老而已。与黄兴不同,宋教仁已经看出陈克反对与同盟会达成合作,绝不只是因为“党派利益”。宋教仁不知道陈克为何态度如此决绝,他很想弄明白这件事,“陈先生,我知道这次咱们定然是合作不成的。但是我有一事不明,且不说你我两党的利益,我看陈先生是全面否定我们同盟会。这点请陈先生讲明白。”
陈克对宋教仁这种政治敏感程度很赞赏,与明白人说话是很轻松的,“同盟会的诸君是把自己当作革命者的,他们要领导人民去革命。没错?”
这个问题实在是超出了宋教仁与黄兴的意料之外,他们眉头皱着,虽然本能的想否定陈克的话,但是却否定不了。
“我们人民党从来认为我们自己也是人民,不是我们人民党要革命,而是包括我们人民党在内的人民需要革命。这就是我们人民党与同盟会本质的不同。你们是阳春白雪,我们是下里巴人,你们要利用人民,而我们本身就和人民在一起。”
“我们革命的目的就是为了中国!”黄兴真的是这样想的,他说这话的时候倒是态度坚定。
“为了人民的话,那就给人民带来利益。你们到我们根据地来,我觉得除了想从我们这里捞好处之外,我没看出你们哪里对我们根据地有任何实际好处。所以你这话没有说服力。”
宋教仁答道:“陈先生,你成为同盟会的副会长,名声更一层,海内都能知道陈先生你的声望,这对革命事业大有好处。”
如果是以往,陈克可能会先笑笑再说话,现在他脸任何表情都没有,只是平静的答道:“当了同盟会的副会长那只是我个人的好处,我得到了个人的名声对人民有什么好处呢?把属于人民的胜利强加到我头,嘴里说着为了百姓,其实只是盗取人民的利益。那我陈克只是个欺世盗名之辈。”
陈克这么直言不讳,宋教仁也干脆说出了心里话,“陈先生,你这一定是要让人民党独占推翻满清的功劳么?”
“宋先生,你这话这就是人民党和同盟会本质的区别。不是我们人民党要推翻满清,而是人民要推翻满清。你们若是不明白这点,那咱们就根本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你们同盟会大可继续你们的革命,从有钱人那里弄笔钱,自己花花,然后弄些人起义去。你们走你们的阳关道,我们走我们的独木桥。”
黄兴本来就不擅长这种理论的争辩,他虽然也宣传革命,但是总是宣传满清如何差,外国如何如狼似虎。看似切中时弊,其实是高高在。陈克谈起人民革命,黄兴并没有成系统辩论的能力。但是陈克隐隐的嘲笑同盟会骗钱自己花却触到了黄兴的痛处。他拉住正想说话的宋教仁,原本激愤的语气变得沉痛起来,“陈先生,不少国内的革命党人都以为我们同盟会很有钱。其实我们并没钱,不说别人,我黄兴革命到现在,身无分文。宋教仁兄弟前些日子收到他哥哥的信,说家里的衣物都拿出去典当得差不多了,刚长出青苗的田地也卖了,老母亲很想念他,希望他回家,并希望他能寄钱回家或者自己带回家,缓解家里的经济困难。宋老弟读完信后,愁苦不堪,一筹莫展,他恨不能长出翅膀飞回家去看望母亲,又想从哪里想办法弄一笔钱寄回去,可他左想右想,最后还是一点办法也没有!我们并没钱,每个支持我们革命的同志,都是倾家荡产的支持革命。你说别的,我自认才疏学浅。你天纵之才,我们比不了。但是我绝不许你凭白的扣屎盆子在我们同盟会头。”黄兴最初的口气很是沉重,说到后来,黄兴双眼紧盯着陈克,声音坚毅,明显是动了真情。
陈克看着宋教仁突然变得沉重的神色,心中知道黄兴没有说瞎话。其实同盟会真的能黑多少钱,就他们的能耐,骗到的钱肯定有限。同盟会若是财大气粗,浪费点钱或许就不会有这么大的影响。但是财力枯竭的时候,弄到一笔钱肯定要小人得志一样的吹嘘,稍加挥霍反而更加令人厌恶。
斟酌了一下,陈克才说道:“两位,你们都是革命前辈,包括同盟会在内,大家开创革命的功劳不容抹煞。但是,同盟会的立场与我们不同,我们人民党要建立一个反对剥削的社会主义制度,而你们的革命走下去注定会让你们选择剥削阶级的立场。在这方面,我们没有什么可合作的。若是两位先生真的把自己当作普通百姓,真的站在为普通百姓谋福利创明天的立场,那不妨加入我们人民党。在我们这里,两位定能见到千千万万为了更好生活而革命的同志。但是两位如果只是为了一人一家的利益,或者只为了一党一派的利益,那我们人民党是绝对不收的。”
黄兴与宋教仁本来是要劝陈克加入同盟会,最后弄到陈克反过来劝两人加入人民党。他们都知道已经再没有谈下去的可能。宋教仁答道:“陈先生的好意,我们心领了,既然陈先生不肯与同盟会合作,我们就回去禀告孙先生。”
陈克点点头,这件事到此告一段落也不错。“如此也好。另外,我马准备回凤台县。还请两位与我同行。”
三人路都没说话,一回到凤台县,陈克就让警卫员去人民银行陈克的户头下取了一百银元。他把每一封裹了五十块银元的油纸卷交给黄兴与宋教仁。“两位,我是人民党的主席,自然不能取用人民党的党产。这是在下的私房钱,却不是支持二位革命的。这是请二位给自家老人带去的一点心意。还请二位不要推辞。另外,如果两位不担心根据地被满清围攻,可以把家人里暂时迁到凤台县来。我不是要把二位的家人当作人质,在我们根据地,老百姓活下去还不是问题。生活也都不算拮据。”
宋教仁自然是推辞,黄兴知道宋教仁品行高洁,从来不取用同盟会的私产。他家的情况黄兴很清楚,而且向陈克提及此事的又是自己。黄兴干脆就把两封钱都给收了。他苦笑着说道:“陈先生的心意我领了,我们家人自然不敢烦劳陈先生照顾。这钱就当我黄兴借的,将来定当还与陈先生。”
陈克与黄兴宋教仁的分别也没什么特别的,大家握手道别,陈克与黄兴宋教仁转头向各自的方向走去,都是头也没回。
虽然陈克是真心的送钱给黄兴与宋教仁,不过他自己也是个穷鬼。这笔钱里头有一部分是他夫人何颖的私房钱。取用了这笔钱,陈克也觉得很不好意思。下班之后,陈克回到家就有些吞吞吐吐的向何颖说了此事。
何颖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文青,你觉得这钱该送的话那就送了。不过咱家可真的没更多的钱,这送钱一事千万别变成规矩才好。”
看夫人没生气,陈克连忙答道:“我知道了。兜里没钱,我想烧包也没法子继续烧包啊。”
听了陈克这装可怜的话,何颖被气乐了。不过何颖突然脸一红,她还算大大方方的说道:“文青,我好像有了身孕。”
陈克一开始没有明白这话什么意思,然后陈克忽然打了个寒颤,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情况下,陈克的眼睛瞪的越来越大。自己要当父亲了,这是陈克从未想象过的事情。虽然可以指挥千军万马,可以承担起根据地百万百姓的生计,但是陈克第一次真正的感觉有一种东西竟然能够如此沉重的压住自己。陈克的脑袋里头仿佛沸腾着千百种思绪,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呵呵。”一声傻笑终于把陈克从这种境况里头给唤醒,然后陈克发现这居然是自己的傻笑。
“哈哈!”何颖看到自己的丈夫这幅傻样子,忍不住大笑起来。这是何颖结婚之后第一次放声大笑。陈克觉得这笑声很好听,反正他自己怎么听都觉得,美的无法形容。听着何颖的笑声,陈克觉得骨头都要酥了,夫妻两人都不知道该说啥,不知所措之下他们干脆紧紧抱在一起。
感受着妻子柔软的身体,闻着妻子身的芳香味道,陈克觉得自从结婚以后,第一次真正感觉到与自己的妻子有了一种真正联系在一起的感觉。那不是理性可以解释的东西,那是种感觉,那是种相信。
“文青,我喜欢你。”何颖在陈克耳边说道。
“我也是。”陈克觉得呼吸都不顺畅了,他呼吸急促的说道。
夫妻松开臂膀,两人面对面的站在一起,何颖今年还不到19岁,陈克觉得自己的心境如同十几岁一样,他又忍不住傻笑起来。何颖也在笑,那是发自内心的笑容,她漂亮的眼睛里头都是柔情。
如果不是有人敲门,天知道陈克与何颖会这么手拉着手站到何时。何颖突然害羞的扭开身体,陈克却把何颖扭开的肩头掰过来。这是陈克第一次觉得有种正大光明的想把妻子带在身边的想法。看着陈克的目光,何颖也明白了陈克的意思,她笑着推了陈克一把,“开门去。”
进来的是县委的通讯员,“陈主席,岳张集的一部分百姓要求重新举行地方选举。”
“为啥?”陈克有些迷糊了。他走的时候选举进行的很好啊。
“大家对候选人不满意,大家要求重新选举。”通讯员说道,“具体情况岳张集的区委主任马就会来汇报。”
“我知道了,我马去办公室。”陈克说道。
等通讯员走后,陈克觉得方才的幸福情绪中让他手足无措的部分已经消失,他拉住妻子何颖,“钧洁,”陈克称呼了自己妻子的表字,“怀孕这件事不要告诉别人好么?”
颖点点头。
陈克怕自己的妻子不理解,他解释道:“我作为党主席,我不能开这个先端,咱们不收礼。”
“收礼还要还礼,我懒,我不想费这事。”何颖笑道。陈克看得出,这是他妻子的真心话。
“说的好,我爱你!”陈克边说边在妻子脸亲了一口。
何颖拉着陈克的手把他送到门口,陈克又扭过头看了妻子好几眼,这才突然想起,“晚我不回来吃饭了,你去食堂打点饭。”
“好,我现在就去。”
“等我回来,我们商讨一下怎么定菜谱。”
“好,我等你回来。”
“我……”陈克结结巴巴不知道该说啥,最后说了一句,“我走了。”
“嗯,路小心。”
不情不愿的放开妻子的手,陈克跟在等候在大门外的通讯员走了。
正文 六十六 北洋军出动(一)
燃文 更新时间:2012-9-29 16:05:26 本章字数:7032
“陈主席,是我们没有把工作做好,结果百姓们不满意这次选举。”岳张集区的区委记很紧张对陈克说道。他的畏惧不是没有理由的,陈克在的时候选举虽然也是比较混乱,但是百姓们好歹没有大规模的对这次选举提出异议。陈克走了之后,有一部分百姓就提出了对所有被选举人都不满意,他们要求重新选举,自己推举出新的被选举人。
看着紧张的区委记,陈克笑道:“岳明杰同志,我首先要纠正一件事,你的这个说法不科学。”
被陈克批评为不科学,岳明杰的脸色变得苍白了不少。人民党向来主张“科学”,这批评可是非常严厉的。
陈克并没有生气,他依然带着笑容问道:“首先,你的工作有没有做好,评价的标准是你是否按照预先制定的计划完成了工作。就这次选举来说,你们是否向每个符合选举条件的人民宣传到位了。是否向大家解释清楚选举到的意义何在,为何什么要选举。岳明杰同志,你可以就这个问题回答我么?”
“这个……”岳明杰一时答不来,他扪心自问,还是做到了这些的。即便是那些要求重新选举的百姓,也都是接受过选举宣传的。不过岳明杰自己也是第一次做这种工作,既然百姓们的反应超出了他最初的想象,岳明杰也不敢说自己做得好。
“陈主席,我肯定有没有做好的地方。”岳明杰最后不得不选择了含糊的说法。
“什么地方没做好呢?”陈克接着问道。
“……”岳明杰也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没做好,他想说话,有说不出话。
陈克看着岳明杰这样子,他实在是很同情这个同志,如果是那种完全为了自己利益考虑的人,现在肯定已经围绕着是否按照计划执行来推卸责任,或者寻找理由。岳明杰的表现却是对最终的结果感到无法自圆其说。陈克对此实在是感到遗憾,他不得不说道:“岳明杰同志,我问你,你是否按照这次的工作安排严格执行了?”
下了好大的决心,岳明杰才挤出一句话,“我的确是按照工作安排执行了。”
“那你是否把选举的规则,被选举人何时开始报名,何时结束都说清楚了?”
“陈主席,我都说清楚了。”岳明杰对这件工作的执行很有信心。实际他一开始与提出意见的百姓们讨论此事的时候,专门提及此事。百姓们也承认岳明杰的确说过,但是他们坚决要求重新追加被选举人。
陈克沉下了脸,“那么,我现在要问你,你有没有实事求是的向我汇报工作?你来就说你工作没做好,你的意思是要我根据党组织的原则与纪律来处罚你么?”
岳明杰这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他的脸色更加难看。看着陈克阴沉的脸,岳明杰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说道:“陈主席,我做错了。”
“那下一次呢,你汇报时候要怎么做?”陈克接着问。
岳明杰没想到陈克这么轻易的就放过了自己,他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理解错了陈克的想法。不过到了这个地步,他也没有别的说法,岳明杰低声说道:“下一次,我一定会把具体情况先说清楚。而且也不会再这么胡说八道了。”
“声音大点,我听不到。”陈克大声说道。
岳明杰振作了一下精神,直起腰版大声说道:“陈主席,我下次汇报的时候一定会把具体情况先说清楚。再不会像这么胡说八道了。”
陈克点点头,“好。你现在继续给我汇报工作。”
岳明杰整理了一下思路,把整个事情的发生情况,以及区委与群众调解无果的事情汇报了一番。区委里头的想法分为两种,一种是同意群众的要求,延长选举时间,让自愿报名的群众参加选举。另一种则是认为不能开这个先例,如果这么干起来,以后的选举中百姓们要求和这次一样重新选举怎么办?持两种态度的同志各有各的道理,岳明杰觉得自己实在是拿不定主意。他不得不跑来找陈克。
陈克没有直接回答,他问道:“岳明杰同志,你自己的意见是什么?”
岳明杰看陈克真的没有追究责任的想法,他心里头也恢复了平静,说话也更加流畅起来,“我的意见是这次可以重新补选,下不为例。但是有同志提出这么做不公平,如果要补选,那就干脆重选。我觉得重选耽误时间,而且如果重选后大家还是不满意,那就绝对不能再重选了。而且根据章程,每次选举都需要半个月的准备时间,一旦重选就要耽误半个月。我实在是担心重选的话会影响整个选举工作的进度。岳张集村没有选出的话,整个区也得往后延续。而且这种事情一旦流传开来,我怕其他地方的百姓也会要求重选。陈主席,我承担不了这个责任。”
陈克微微点点头,岳明杰的担心并不是没道理。其实陈克自己听到岳明杰介绍情况之后,他一开始倒也是觉得补选不错,而后又觉得重选也可以。但是真的想到了是否会影响整个地方选举工作的时候,陈克对岳张集区委记岳明杰的评价高了很多。身为区长,能从整个选举工作的角度考虑问题,这份素质可是相当高啊。
想到这里,陈克答道:“岳张集就重新选举,既然是突发情况,那就把准备时间从半个月改成三天。其他地方如果有群众要求重选,那不是你们的责任。第一次选举,群众有这种参与热情是件好事。你一定要说清楚,下不为例。第一次选举大家没经验,有些改变能理解。下一次大家一定要按照选举制度来参选,绝不接受这种事后重选的情况。”
明杰如释重负的答道,“陈主席,您还有什么要交待的么?”
“没有了,你赶紧回去布置工作。”陈克说道。
岳明杰离开之后,陈克早把自己老婆怀孕的事情给抛在了脑后。这次选举工作是大事,不仅仅是要确定新政府的法统,而且这次地方选举之后就是人民代表选举,人民代表的大会的召开可不是让一群人来开开会联欢一下,包括地方财政制度的制定,各种财政公示制度的制定。还有审计预算制度的制定,陈克可不是毛爷爷,毛爷爷掌权的时候虽然党内派系山头很多,好歹已经有了周总理这些人杰一起工作。陈克自己一面要作为党的领袖执掌意识形态问题,还得承担起政府的营运工作。这些内部问题不说,还有外部的战争问题。陈克还需要掌管第二次反围剿战争的策划,如果这些工作完成之后,天知道会发生什么。往后的日子,陈克很怀疑自己到底还有多少时间可以去休息,更别说陪怀孕的妻子何颖了。
这是不是穿越者们必须面临的一个挑战呢?陈克闭着眼睛想。陈克的成功完全是建立在对社会发展的认识水平,他能够照搬后世极为成熟的一套体制与方法来营运根据地。以前陈克也曾经嘲笑过“王八之气”,作为新时代普遍的“反权威”的青年,陈克不认为有什么王霸之气。现在陈克回想起当年毛爷爷在井冈山时代,那时候毛爷爷能够轻松的说服好多桀骜不驯的人才,让这些人听命于根据地。其实那不会是什么王霸之气,而是毛爷爷能够拿出行之有效解决问题的办法。能够让那些人理解社会现状,理解一个更强有力的政府该怎么营运,该怎么解决问题。为了能够生存发展,那些人其实心里头都不服气毛爷爷,却不能不跟随他。
毛爷爷靠的是无与伦比的天分,陈克靠的是历史积累的见识。现在也真不好说,谁更先进些。毛爷爷那时代,下头的同志可以放手工作,你干不好就可以随时升迁或者免职。如果问题恶劣,可以立刻杀头。陈克现在搞起的革命,若是也开始杀头,且不说陈克自己没有这个决断力,至少陈克还不习惯用这种方式解决问题。而且下头的同志们能否接受这种严厉的管理模式,这也是个问题。
抛开这些令人烦恼的事情,陈克又考虑一件更令人烦恼的事情。人民党不可能始终在“低级理论”基础运行。**与社会主义的全套理论还是要拿出来的,还得很快拿出来。这个以反对剥削的基本观点的理论一旦拿出来,宣传出去。陈克能够想象到会有什么结果,对这套理论真正理解的人可以说寥寥无几。或许有些激进者会口头利用这些理论给自己的行为正名,但是接近百分之一百的中国剥削阶级与剥削阶级的附庸们会对这套理论,以及对以这套理论指导行动的人民党恨之入骨,那时候可真的是“普天之下尽为仇雠”的局面。陈克知道这种结果的必然性,但是陈克发觉自己还没有做好接受这种结果的心理准备。
想到这里,陈克起身打开柜子,从里头拿出一个很大的盒子。这里头都是陈克对理论化提出社会主义理念撰写的文稿。一册册的稿都是陈克自己靠手写出来的,百万字的东西在陈克看来只是一少部分原始内容,他还需要抽出大量时间撰写新内容,再对其进行修改整理。看时间的话,没有两年时间,也未必会有什么真正结果。
“我居然会小看理论家,那时候真的年轻啊。”陈克苦笑着在心里头说道。
正考虑着是不是要再写一会儿,警卫员带着情报部的机要员进了办公室。机要员拿着一很厚的文件袋,“陈主席,这是最新从北京传递来的情报。”
陈克刚起了写东西的心情,现在不得不放弃对理论的构架,他接过文件带,让机要员出去之后,他收起了理论文稿,然后开始阅读北京情报站方面传递来的文件。
满清的反应之慢,陈克一直觉得很奇葩。他原本以为满清进攻根据地的部队现在怎么也该快到了。陈克甚至考虑过,人民代表的大会的第一项决议就是发布“解放战争令”,可是满清的动作之慢根本无法配合根据地的办事效率。前些日子的情报中现实,即便是面对人民党这样的强势力量,连同盟会的代表都来了根据地,但是满清朝廷内部的那些大员们依旧是“狗改不了吃屎。”全部精力都用在内讧。这虽然对根据地是好事,可是陈克原本还想借用满清行动强化内部宣传效果的想法却一一落空。
这些情报里头有两大来源,一部分是人民党建立的情报网收集到的基本消息,一部分是投靠了人民党的北京官员提供的消息。官员们提供的消息里头提供了内部官场斗争情况,围绕着北洋新军的指挥权问题,满清内部爆发了大规模的内斗。陈克其实不相信那些所谓的“投诚官员”,他把人民党情报网收集到的情报与官员提供的情报对照了一下,发现双方都确定北洋新军现在没有出动的迹象。陈克姑且相信“投诚官员”提供的消息是真的。
这些消息的确是真的,袁世凯建立的北洋新军对于袁世凯的忠诚心远比对满清来的要高。维系北洋新军存在的原因就是“钱”,满清的财政中很大一部分用来建新军养新军。对于新军下来说,他们觉得从袁世凯大人手里拿钱,比从满清手里拿钱来的开心。虽然袁世凯已经有了失势的迹象,不过这反倒让新军下觉得满清朝廷不是个东西,竟然要整袁大人。孙永胜就是这样的一个中级军官的代表。
孙永胜在第三镇马营官居统带,按照北洋军的编制,他指挥09名官兵。第三镇是段祺瑞的老部队,孙永胜自然是袁世凯与段祺瑞的绝对支持者。因为支持袁世凯,孙永胜的大舅哥是北洋派里头一名叫何汝明的官员。按照亲戚关系来说,安徽乱党的头子陈克见了孙永胜也得叫一句“姨夫”。对陈克这个“外甥女婿”,孙永胜一点都没有香火之情,他对身为乱党首领的陈克是很有点些想“食肉寝皮”的打算。
对于知道些“内情”的北洋军中级军官来说,他们认为如果不是陈克这个乱党造反,袁大人也不会被打击的这么惨。袁大人宅心仁厚的为陈克说媒,反倒被陈克牵连。这些中级官员心中满满的都是敌意。当然,孙永胜虽然现在还没有被陈克株连的迹象,不过他自己觉得周围的同袍们看自己的眼光很不对,有些不识相的家伙甚至用陈克这个“外甥女婿”打趣孙永胜。让这位“统带”大人心里头很是恼火。
因为这些原因,这些日子以来,孙永胜对自己的夫人何倩也是爱理不理,态度恶劣。何倩能理解孙永胜的想法,她自己也谨小慎微,不愿意再起端倪。所以当何倩晚突然主动与孙永胜说话,孙永胜觉得有些意外。
“永胜,听说这次出兵的事情,段大人很有可能带兵?”何倩问。她说的段大人是指段祺瑞。
段祺瑞为安徽省六安县太平集今六安市金安区三十铺镇太平村人。165年3月6日清同治四年二月初九日生于六安县太平集迤北三里祖居,祖父段佩字韫山早年曾与刘铭传贩过私盐、办过团练,镇压捻军有功,官淮军统领,领兵在外,父段从文在家务农,以租地耕种为生,母亲范氏。
169年初,段从文为避刘姓土豪报复土豪刘楠、刘枢横行乡里,段佩仗义诛杀,遂结下仇怨,举家搬迁到寿州炎刘庙。170年,段佩回乡探亲,决定迁至合肥城西桥大陶岗今肥西县三十岗乡陶岗村农村定居,购置了百余亩田地。172年,祖父段佩时任铭军直属马队三营统领,段祺瑞随到江苏宿迁兵营里,到附近私塾读。179年4月22日光绪五年闰三月初二日,祖父段佩以功累保提督衔记名总兵、励勇巴图鲁,授荣禄大夫、振威将军去世,段祺瑞哭护灵柩归葬合肥城西乡大陶岗,从此家道中落,到侯大卫村续读了一年私塾后辍学。
因为段祺瑞是安徽人,所以这次让他带兵的呼声很高。
“大概是。”孙永胜答道。
“永胜,你能否称病一段。”何倩说道。
“什么?”孙永胜觉得何倩是不是犯病了,孙永胜自己没病没灾的,为何要称病?
“如果这次朝廷出兵安徽,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去了。”何倩神色小心谨慎,但是说出的话却一点都不“小心谨慎”。
“为什么?”孙永胜觉得很不解。
“你也知道我家与陈克打过交道,我见过那个人,他不好对付。”何倩说道。何倩是个很聪明的女孩子,但论见识的话,孙永胜其实远不如何倩。她并不是现在才想劝孙永胜,眼见着出兵的事情虽然纷扰,不过这种纷扰意味着朝廷是肯定要出兵的。她也没有过早的说及此事,等到距离出兵时间近了,何倩才开始劝说孙永胜。
孙永胜其实并不讨厌何倩,夫妻婚后生活也算可以。他只是因为近期的事情不得不做出些姿态而已,何倩的话让孙永胜不高兴,但孙永胜还算和气的说道:“一群乱匪,对付安徽与湖北新军还行,遇到我们北洋新军,绝对不堪一击。”
正文 六十七 北洋军出动(二)
燃文 更新时间:2012-9-29 16:05:27 本章字数:9285
自打陈克造反的消息震动天下之后,何倩在孙家的地位就一落千丈。以何倩的聪明,她知道除非陈克能打倒满清,登中国最高统治者的地位,否则的话她在孙家的日子就不会好过。陈克能不能打倒满清,何倩其实完全不在意。就算有所在意,何倩也只是在意自己的侄女何颖,若是陈克覆灭,何颖绝对不会有好下场,这是何倩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但是,何倩知道自己已经是孙家的人,她必须保证孙家的利益。这些日子以来,何倩对于必然要发生的战争非常关注。得知有可能是段祺瑞领兵的时候,何倩就开始担心起来。段祺瑞是第三镇的老长官,如果是他带兵,孙永胜所属的第三镇绝对要出征。何倩不想让侄女何颖遭难,她更不想让丈夫遇害。从到现在为止发生的战争,何倩没有看出任何证明北洋新军能够战胜人民党军队的明证。何倩不得不劝说丈夫不要参加这次战争。
“永胜,陈克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个人物。我不懂打仗,不过这些年造反的哪个不是旋起旋灭。我知道陈克原本在海有点薄名,他不留在海,而是跑去从未到过的安徽。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安徽新军是地头蛇,陈克也能将他们剿灭。湖北新军靠着长江的时候还能夺下安庆,一离开长江就全军覆没。永胜,北洋新军虽然善战,可去安徽打仗,毕竟是劳师远征。你又是个刚直的性子,为了洗刷与陈克的关联,一旦了战场定然要身先士卒。所以我觉得你不该去安徽。”
何倩做这些分析的时候声音颇为焦虑,孙永胜知道妻子担心自己,这点倒是让他很高兴。孙永胜认为妻子不懂懂军事,他更不相信人民党到底有多强的实力。何倩暗示人民党有可能战胜北洋新军这个意思让孙永胜心中很是不高兴,他只是轻轻摇摇头,根本不想与妻子谈论此事。
见孙永胜完全不在乎自己的说法,何倩也有些急了,“永胜,陈克的我都读过,他这人我也亲见过。陈克绝非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亡命之徒……”
孙永胜觉得妻子这话很像是给陈克唱赞歌,他听不下去了,直接打断了妻子的话,“听你这意思,陈克还是颇有才能的了?有才能连北京都混不下去?打完了湖北新军之后,居然还敢把告示贴到北京城里头来。这不是明摆着看不起我们北洋军么。”
“陈克都能把告示贴到北京来,你觉得陈克手下能有多少人?”何颖并不赞同孙永胜的想法,何汝明对陈克的事情非常在意,人民党贴在北京城里头的告示何汝明偷偷收藏了一张。何倩回哥哥何汝明家的时候看了这份告示。何倩被这份告示里头展现出的自信,以及对满清居高临下的俯视心态吓住了。
孙永胜皱着眉头,“在京城里头贴告示的狂徒多了去了。随便给他们几个钱,他们什么都敢干。”
“永胜……,你看过那张告示么?”何倩看得出孙永胜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感受,她试探的这问道。
“看过!”一提那告示,孙永胜的声音因为愤怒变大了。陈克在告示里将袁世凯称为“满清匪帮狗腿兼打手”,如此狂妄蔑视的称呼激发起了北洋军官的一致愤怒。
何倩知道,每个人对事情的看法都不同,她与哥哥何汝明是亲兄妹,自幼接受父亲相同的教育,但是两人对世界的看法就大相径庭,反倒是何倩更像父亲。而经过这么一段时间的婚姻,何倩不得不承认丈夫孙永胜对政治的认知程度还不如自己哥哥何汝明。孙永胜的态度里头都是愤怒,竟然没有一丝警觉,这让何倩又是失望又是担心。
何倩的父亲何老爷子爱读,何倩自幼聪明伶俐,对待事情的态度很端正,何老爷子那是极为钟爱的。平日在家的时间,何老爷子就教何倩读。就何倩看过的史里头,但凡是造反者,其实心里头都极为羡慕那时代的当政者。所以这等告示无外乎说当政者失德,所以要推翻当政者。若是当权者是女主的,肯定要从“人身攻击”走。例如骆宾王的《讨武檄文》里头,就大骂武则天“秽乱后宫”“狐媚偏能惑主”。
人民党的告示里头毫无人身攻击的内容,反倒像是处决杀犯人之前贴的告示一样,直接把满清当权者慈禧称为“满清匪帮女匪首”,这种对当权者居高临下的鄙视态度心胸狭隘的人绝对不可能有。何倩无法用言语来表达自己的感受,她能感觉到陈克那种居高临下的心态。因为何倩面对根本不懂道理的无能之辈,心里头也是这种蔑视和无视。
看着何倩认不出露出的神色,孙永胜终于确定了了妻子真正的想法,他紧皱着眉头问道:“你是不是我们北洋军打不过安徽的乱党?”
原本孙永胜还觉得妻子关心自己,即便有些冒犯,孙永胜也能接受。可明白了妻子对于北洋新军的不信任态度后,这种理解被极度不高兴的心情给驱逐到九霄云外去了。北洋新军建立后,几乎是每战必胜。在满清的诸新军之中更是无人敢与之比肩。这支军队在中国没有任何敌手。这就是孙永胜的坚定信心。而且北洋新军薪水高,地位高。孙永胜作为马营统带,一年收入超过中等地主一年的收入。这让孙永胜心里头有着对北洋新军的绝对归属感。自信与归属感,这两种态度遭遇何倩的否定,孙永胜真的恼火起来。
孙永胜极不客气的说道:“我们北洋新军什么装备?大炮、马匹、电报,要什么有什么?安徽的叛匪有什么?不过是抢来的几千条破枪。我们北洋到了安徽之后,陈克他们也就是束手待毙而已。”
何倩皱了皱眉头,却又很快努力克制自己,让自己神色平静下来。孙永胜现在根本不是在考虑打仗的事情,他只是在吹嘘。何倩对孙永胜的这种态度是极为失望的。还没有到安徽,就先这么自吹自擂。陈克打了那么大的胜仗,在北京贴的告示里头连一句自大的话都没有。双方一比,真的是高下立判。
孙永胜见妻子面色平静的怔怔看着自己,以为是说服了妻子,他接着说道:“安徽新军本来就不顶用,湖北新军都是些花架子。什么湖北新军学问第一,打仗就是靠的这股子气。陈克就是个狂徒,只知道说些大话……”
听到这里,何倩心里头苦笑,狂徒?比较起来,自己的丈夫更像是狂徒?陈克若是狂徒,或许也会有一种虚妄的居高临下的态度。可通篇告示里头一句自吹自擂的话都没有。何老爷子向何倩讲述人情世故的时候,就专门说过,越是无能之辈,就越爱吹嘘。打了胜仗还不自吹自擂,这种人怎么可能是狂徒呢?
何老爷子告诫过何倩,若是遇到那种言语朴素,绝不说假话、大话、空话之人,一定要加倍小心。何倩当时并不理解何老爷子的话是什么意思,她只记得何老爷子当时爱怜的看着自己,难得的叹了口气,“这世道本来就不好,人心已经坏了。若是世道清明,我也能活到你出嫁的那时候,我定然要找这么一个人给你当女婿。你跟着他不吃亏。现在这世道,若是你真的与这等人牵扯干系,那绝不可能有什么善终。”
听自己最尊敬最爱的父亲说起招女婿,何倩没由来的就害羞起来,她拽着父亲撒娇的说道:“爹,我这辈子就跟着你,我才不要招什么女婿呢。”
看女儿给自己撒娇,何老爷子搂住女儿哈哈大笑起来。
笑闹了一阵,何倩却问道:“爹,你说的这等人不是坏人啊。”
何老爷子收起笑容,正色说道:“丫头,你觉得坏人是那种坑蒙拐骗吃喝嫖赌的人么?那是傻人。现在这世道坏了,为人若是真正直,只能是那种有点子小功名,靠了国家科举的荫庇,没人愿意主动找读人的麻烦,自己也谨小慎微的躲起来教,连家产都不敢置办。若是想单凭了正直在这世道混,那定然是一天活不下去的。若是正直之人还敢行于世,他得有多大的能耐,手段得多恨多毒辣才能活下去。这等人绝不可能没有野心,有了这种人,这天下得死几十万百万的人。这世道如此之坏,推翻重来也没什么不好。不过你是我闺女,你又是女孩子,我是万万不愿意让你与这等人掺关系的。”
“……你觉得我们赢不了?”孙永胜激烈的声音打断了何倩的回想。不知不觉之间,孙永胜已经面色激动,紧盯着何倩。何倩知道自己丈夫想听什么,可是何倩不想眼瞅着自己的丈夫遇到危险。正不知道该怎么说,屋外却传来声音,“大半夜的,吵什么吵。”这是孙永胜父亲的声音,看来孙永胜与何倩的争执惊动了老人。
“爹,没事。您先睡。”孙永胜说完之后,狠狠瞪了何倩一眼。何倩低下了头,她知道自己绝对说不动自己丈夫。心中的失望无法言喻。
何倩想起,当年还觉得自己的父亲未免有些危言耸听,若一个人正直,那总不会刻意害人。现在何倩再想起父亲的话,实在是不能不赞叹父亲对世情的通达。陈克到底是不是一个真正正直的人,何倩也不敢下断言。但陈克只是在一份告示展现出了“不说假话、大话、空话”的作风,阴差阳错与陈克拉关系的何倩就已经被卷了进去。不仅仅是何倩,也不仅仅是何家,连何倩嫁给的孙家也被陈克在这时代掀起的漩涡卷了进来。简直是跟“株连九族”一样。与陈克有关系,没关系的人,都完全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被卷了进来。
陈克绝不是故意这么做的,也绝没有恶意算计何家的意思,一定要说的,这就是天意。
为了自己,为了丈夫,为了何家与孙家这两个与自己联系在一起的家族,何倩现在想尽最大努力让这些与自己有关的人脱离这个漩涡。可她的苦心换来的只是丈夫的愤怒,公公的厌烦。何倩突然很恨自己,若是自己不懂这么多,或许自己就不会这么提心吊胆的生活了。
夫妻没什么话继续可谈,两人都一声不吭的睡下了。孙永胜看来是余怒未消,他翻过身背对着何倩。若是以往,何倩未免心中会很不高兴,现在她却觉得心里头轻松了一些。能够稍微有一点属于自己的空间,让何倩觉得思考也能顺畅不少。
静静的躺着,何倩心里头却思绪翻涌。她与陈克见面不多,一年多没见,她都有些记不清陈克的模样了。记忆里头印象最深的就是陈克亮晶晶的眼睛,而何倩最讨厌的就是陈克的眼睛。何倩能从那眼睛里头看到一种深刻的困惑,陈克每次出现的时候,多数都和别人在一起。何倩忘记了那些人都是谁,她总是感觉陈克无论和谁在一起,却都像是形单影只的。这是一个没有找到自己的人,陈克年纪虽然比何倩大,却还像是一个孩子一样。眼睛里头露出对这个世界的深刻困惑。
黑暗中,何倩紧紧的抿着嘴,她从不胡思乱想,更不会自寻烦恼的去凭空构架一个世界。何倩与那些极为优秀的人一样,她的生活完全是脚踏实地的展开。从修养自己开始,然后从身边的亲人、家族、朋,就这么一圈圈的扩展开来。让她试着去理解陈克这种陌生人未免太强人所难。
何倩喜欢看《论语》,何老爷子认为论语述而不著,讲述的都是为人的大道。对于陈克写的政治籍,何倩觉得这里也有些真知灼见,但是对写这种的人,何倩认为绝对是认几个字就不知道自己吃几个馍喝几碗汤的家伙。何倩对陈克的畏惧,是因为陈克实实在在的建起了自己的势力,拥有强大的武装力量,能够获得可怕的战果。当这力量威胁到何倩正常的生活,再配合了何倩对陈克本人的反感,这让何倩心中对陈克生出一种极强的杀意。
如果陈克现在死了该多好。何倩第一次真心希望一个人去死,这种想法让何倩心里头好受不少。
孙永胜第二天起床后依旧很不高兴,吃了早饭,他就赶去陆军部。最近为了出兵的事情,陆军部闹的很不成体统,甚至把中高级军官都给弄到北京来。说是要训话备战,其实根本就是要分化北洋军。孙永胜和大部分中级军官根本就不想尿现在的陆军部,只是不得不来这里听陆军部的官员说些屁话。
一进陆军部,孙永胜发现自己居然是来的比较早的。军官们不少家住北京,理论他们应该住军营,实际家在北京的跑回家住去了。住军营的反而更懒,来的更不及时。陆军部的大员们还不剩中级军官。看着稀稀拉拉的同袍,孙永胜想起在军营的时候,袁大人自己从来早起,军官们更不敢晚起。袁大人被迫离开北洋之后,在这京城里头,军纪整个就开始涣散。孙永胜发觉自己还是喜欢袁大人执掌北洋时候的纪律严整。
1906年满清官制改革,兵部、练兵处和太仆寺统一为陆军部,铁良离任军机,专任陆军部大臣。慈禧恐袁世凯尾大不掉,将北洋六镇中的一、三、五、六镇尽数划归铁良统领,造成铁良与袁世凯相抗的“均势”。现在的陆军部大臣铁良本来就是跟着袁世凯一起参加训练北洋新军,但是他不是行伍出身,真正的执行都是袁世凯一系完成的。现在身为陆军大臣,掌管着精锐的北洋新军,但是北洋军根本不服气铁良。
这次剿灭安徽乱党的军事行动,若还是袁世凯执掌北洋军,有着王士珍,段祺瑞,冯国璋等人操办军务,现在北洋军早就该出动了。现在铁良掌权,王士珍出任江北提督,已经前往赴任。段祺瑞作为袁世凯的铁杆,有说法要让段祺瑞负责各个陆军学堂的督办。冯国璋官居军咨使,主管练兵政策的制定。袁世凯时期,冯国璋自然能派大用场。但是现在铁良却可以顺理成章的让冯国璋成为“咨询”。
架空这些袁世凯的铁杆倒是容易,从夺权的角度来说,铁良达成的目的。可是这只适合和平的时期,现在要打大仗,架空了这些人之后,铁良基本就无人可用。虽然他也努力想整顿北洋新军,可中高级军官一致的不待见铁良,他也无可奈何。虽然慈禧知道铁良的难处,没有催促过甚,可铁良自己着急。
在孙永胜到了陆军部半小时后,铁良眼睛通红的也到了陆军部。一进陆军部,他就让人请段祺瑞过来。段祺瑞现在虽然有诸多兼差,甚至还身兼福建汀州镇总兵之职,不过依旧官居第三镇统制,在北洋军公干。
段祺瑞进屋见了铁良,行礼之后铁良让段祺瑞坐下。“段统制,此次剿匪事关重大。我决意让你带第三镇南下剿匪。”
听了铁良的话,段祺瑞心里头暗骂,“这么点命令到拖现在才决定,你早干什么去了?”心里头骂归骂,段祺瑞起身答道:“卑职领命。”
铁良看段祺瑞没有抗命,心里头放松了不少。这些日子以来,铁良也想早做决定,但是宗社的那些王爷们却整日拉着铁良参加宗社的会议。王爷们的想法很简单,铁良好不容易执掌了陆军部,就要趁现在清洗北洋新军里头袁世凯的势力,让宗社完全执掌北洋新军。
虽然也希望扼制袁世凯的势力,但是铁良也不喜欢这些王爷贝勒,若让他们执掌北洋军,北洋军顷刻就得垮台。铁良想让北洋军成为朝廷心腹,社稷干城。却不是想让北洋军变成只懂得提鸟笼逛窑子抽大烟的新八旗。由于铁良的拒绝,这些王爷对铁良可是极度不满的。而北洋新军则认为铁良赶走袁世凯,妄图独霸北洋新军。对铁良也是绝不配合。铁良夹在这两股势力之间,夹板气让他心力交瘁。
“段统制,陆军部认为这次剿匪走徐州。”铁良说道。
“为何不走京汉线?从阜阳进攻匪首盘踞的凤台县很是方便。”段祺瑞觉得不太理解。
铁良解释道:“陆军部觉得还是合兵一处更好,第三镇到徐州之后,与王士珍提督一起剿灭叛匪。加江南提督与湖北新军同时出兵,三路围剿,当可大胜。”
听了铁良的话,段祺瑞心里头冷笑,什么陆军部,也不过是铁良自己的主意罢了。陆军部听着名头响,里头却没什么真能干事的。至少段祺瑞根本不知道陆军部里头有什么像样的参谋。让陆军部制定军事计划,那跟与虎谋皮一样。想到参谋,段祺瑞忍不住想起了现在叛逃到陈克那里的蒲观水。蒲观水在北洋的时候,段祺瑞对蒲观水的军事修养评价尚可。自己看来肯定要领兵出征,自己的对手里头有蒲观水这样知道北洋根底的叛徒,倒是要好好考虑这个问题。
“段统制还有何想法?”铁良问。
“这次谁负责统兵?”段祺瑞比较关心这个。以前北洋出动,袁世凯是统帅。现在铁良的计划里头,第三镇、江北新军、江南新军、湖北新军四路出击。四支部队的指挥官官职没有什么区别,那总得有一人得出来统兵。
“这次由陆军部亲自指挥。”铁良答道,“现在电报速度极快,有什么问题直接电报往来即可。而且这次出兵,第一镇、第二镇也会准备出兵。若是剿匪局面不尽如人意,那么这两镇立刻就会南下。”
“陆军部在千里之外指挥么?”段祺瑞觉得铁良的想法实在是过于神奇了。
“有什么军情,电报顶几个小时就到。大事陆军部绝对不会耽误事。前线的事情有段统制在,我放心的很。”铁良笑道。
得知陆军部不会干涉过多,段祺瑞倒是放了心。但是自己在前线打生打死,结果所有的功劳却会让陆军部的那群酒囊饭袋给领了,段祺瑞感到很是窝心。
“既然如此,那为何等到现在才决定出兵?”段祺瑞问。
铁良知道段祺瑞这话很是不怀好意,他勉强笑道:“这次湖北新军败的太蹊跷。我已经命令湖北新军检讨此事,又命他们送一些败兵进京,陆军部亲自问话。加安徽现在是雨季,行军不便。所以才拖延了一些时日。”
“原来如此,却不知从湖北新军里头问出什么?”段祺瑞看着铁良尴尬的样子,又想到能看湖北新军的笑话,心里头很是高兴。
“这个得开会专门说此事。”铁良答道。
谈完了话,段祺瑞出来之后,就召集第三镇的军官。刚把人召集起来,陆军部却传来消息,要针对湖北新军的大败开会。段祺瑞本以为铁良说开检讨会只是一个说法,没想到铁良居然真的要开会,他倒有些意外。
检讨会先是对着地图讲了一番湖北新军失败的原因,无外乎是轻兵冒进这类屁话。不过当一部分败兵的军官被带进来的时候,段祺瑞才真的对铁良有些刮目相看的意思了。倒不是这些败兵能说实话,段祺瑞知道败兵们为了推卸罪责,说的话反倒最不靠谱。他惊讶的是铁良居然能从湖北新军要来人,这可是极大的抽了湖北新军的脸。铁良的能力未免强的有些过分。
这些败兵都是士兵和低级军官,而且大多是守安庆的官兵。提起败仗来,说的都是贼兵势大,湖北新军的主力被黎元洪带走,几万贼兵杀过来,一千多人的湖北新军根本打不过。
段祺瑞对这些废话没有兴趣,他绝对不相信安徽能有几万乱党。他挑出在合肥打了败仗的军官,询问起来。
军官倒是真的参加过血腥的合肥战役,虽然被问了多次,回答问题已经有些疲了。但是段祺瑞森严的目光落在军官脸的时候,军官依旧打了个寒颤。他开始有些结巴的重复起合肥战役。听到人民党两天内居然筑起了拦河的障碍物,段祺瑞脸色已经变得即为难看,再说起人民党突然消灭了湖北新军的几百探马。然后突然袭击湖北新军,经过一晚的激战,到了白天,数不尽的人民党匪军冲来消灭了湖北新军。
“胡说八道!”段祺瑞拍案而起,“几万人冲来,你见过几万人么?你们遇到敌人,不说誓死报效朝廷,打了败仗,不说实话实说,竟然还是只知道推诿。你该当何罪!”
正文 六十八 北洋军出动(三)
燃文 更新时间:2012-9-29 16:05:29 本章字数:6966
段祺瑞对湖北新军毫无好感,河间秋操里头外界普遍评价湖北新军“以学问胜”,评价北洋新军则是“以勇气胜”。!。在清朝,有学问可是要比有勇气评价更高,这是段祺瑞极为不满的一件事。陆军部大臣铁良命令押解一些湖北新军的败兵进京问话,这让段祺瑞很是有机会发作一下。当然段祺瑞的发作也不全是为了报复,他也想威吓住败兵,让他们不敢说瞎话。
当段祺瑞怒斥败兵的时候,那真的是杀气腾腾,若是在北洋军里头,段祺瑞这么怒喝一番,是真的要杀人的。败兵的军官吓得魂不附体。他咕咚跪下,却抱住了铁良的腿,“大人,这进京之前说过,绝不杀我们的。大人饶命啊。”
除了被段祺瑞怒斥的那个军官之外,其他的小兵也被吓坏了,见军官向铁良求助,他们也连忙跪倒哀求。本来进行的还算正常的问询突然就乱了套。
铁良责怪的看了段祺瑞一眼,不过这时候他也不能因为这些败兵驳了段祺瑞的面子。冷哼了一声,铁良说道:“你们就老老实实的说话,不要瞎编乱造。说不杀你们,那是要你们老实说话。若再不老实,难道陆军部就不能杀你们不成?”
败兵们“听明白”了铁良的话,自此之后的询问,他们尽力揣测着段祺瑞的意思说话,段祺瑞还真的没有审问过败兵的经验。败兵们此时是为了活命,哪里还肯说实话,每句话里头都在推诿责任。而最大的责任人自然是协统黎元洪。甚至有败兵吓昏了头,居然把一些责任引向了张之洞。
“这就是屈打成招啊。”段祺瑞忍不住想到。他自己也有些后悔,其实段祺瑞本人倒是真的想弄明白自己的对手人民党到底有何等能耐。却没想到会弄成这样。不过转念一想,段祺瑞却有了算计。他只要把这些败兵的口供弄出了一份在各处透透风声,当然这些消息里头肯定不会提段祺瑞本人干了什么,而是向其他方面暗示铁良要通过审问败兵对付张之洞。这些消息肯定会传到张之洞那里,段祺瑞相信张之洞绝对不会置之不理的。若是张之洞与铁良斗起来,一来顺了段祺瑞的心思,二来也对袁世凯有帮助。
眼瞅着问询变成了这模样,铁良心里头也是极为不满。他能把这些败兵给给弄来,并不是靠了什么权威压制了湖北,而是靠了湖北新军里头设置的满营。今年年初安徽闹了乱党,朝廷为了强化对新军的控制,在各个新军里头设置了满营。目的就是让这些满人来刺探军情,抓出革命党。铁良就是靠了湖北新军里头的满营出力,才能把败兵给送来北京。
铁良其实也是有自己的分寸,他绝不愿意把问询弄成屈打成招,所以对审问这些败兵的官员反复强调,绝对不能屈打成招,也不能诱供。段祺瑞身为第三镇的统制,出于身份,铁良没有对段祺瑞交代,结果还是弄出了事情。“段祺瑞怎么会是这样一个人?”铁良很是失望。在北洋军里头,段祺瑞风评不错。这也是铁良愿意让段祺瑞领第三镇出兵的原因。
不过事情既然发生了,再对段祺瑞说什么只会激化矛盾。铁良不得不忍了这口气。同时在心里头给段祺瑞记了一笔。
问询结束之后,陆军部开始讨论安徽战役里头湖北新军的得失。由于湖北新军被歼灭的太彻底,这一仗自然谈不什么“得”,至于“失”,陆军部的人早就知道铁良不让追究责任,他们也不好说的太深。
段祺瑞好歹是老行伍,他也不管陆军部的意思,径直提出了自己的问题,第一个就是“拦河坝”的问题,段祺瑞坚决不相信人民党拒让能在河底筑坝。第二个问题就是探马问题,人民党短时间内灭了湖北新军的探马,段祺瑞倒不是完全不相信,他认为这里头肯定有问题。第三个则是湖北新军排出的那个空心方阵。空心方阵明显是为了队列进攻。湖北新军把这个阵形弄成了干挨打的局面。段祺瑞觉得这里头大有蹊跷。人民党一群乱匪,哪里有能力在火力压制湖北新军?若是有这等能力,人民党这些乱匪们绝不可能只龟缩在安徽,往北是河南,往东是江浙,这都是富饶之地,人民党早就该进攻这些地方。根本不可能缩在发过水灾的安徽不动。去年的水灾灾情严重,身在北京的段祺瑞都知道不少消息。人民党能在泥窝里头活下来就属于万幸,怎么可能弄出这样强悍的军队来?
段祺瑞并不知道人民党在陈克的带领下付出了何等艰苦卓绝的努力。当然,即便段祺瑞听说了这种事情,也会认为是“胡说八道”。不过段祺瑞提出的问题的确是切中要害的。陆军部里头的这些人不喜欢段祺瑞的是大多数,听到这些问题之后也频频点头。
铁良皱着眉头沉默不语,过了好一阵才说道:“段统制,这次剿匪刻不容缓。若是把这些弄清楚,只怕又要拖好一阵子。我觉得还是得尽快出兵。”
段祺瑞心道:“你现在才知道刻不容缓?若不是你们夺了袁大人兵权,早就灭了陈克这些乱党。”
心里头虽然这么想,但是段祺瑞嘴绝对不能这么说,他问道:“大人准备如何处置?”
铁良答道:“段统制现在就抓紧准备出兵的事情,你说的这些我会详查。定然解开段统制的疑问。”
铁良这么说,段祺瑞也不能当面质疑。他只好继续问道:“那何时出兵?”
“十五日内一样要出兵。”铁良答道。
“十五日内?”段祺瑞瞪起了眼睛。这不是他装出来的,第三镇万兵马,辎重庞大。十五日内出兵是绝对不现实的。若是王士珍在的话,这倒是有可能的,可段祺瑞现在连一个军事计划都没制定,根本不现实。
铁良也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不过他也不能再多等了,“也不必完全出动,可以先派一部分兵马南下,但是无论如何,三十日内,第三镇一定要全部到徐州。然后与江北提督一起进兵安徽。”
从陆军部会议室里头出来的时候,段祺瑞怒气冲冲。他无论怎么解释,铁良也不肯松口。铁良也不是没有理由,1905年的时候,浏阳醴爆发了起义,起义者与栗遥相呼应。不到10天,起义军即达3万多人,声威播及长江中参数省。湘、赣两省官兵乱作一团、频频呼救,清廷连下“谕”,急令鄂、湘、赣、苏四省速派得力军队,“飞驰会剿”,并调海军开赴九江、芜湖,为之壮胆。一时,清军集结达四、五万人。这是目太平天国失败以后,清朝在南方出兵最多的一次。就连远在天津的北洋军也派出了一个骑兵营参加了镇压起义的行动。
段祺瑞当然知道那次的事情,但是那时候满清内部尚且能够合作,各路兵马的指挥官更没有现在这样明显的派系之争。更何况那次的事情也没法与这次相比,谁能想到突然从水灾中心冒出这么一支叛匪队伍来。当朝廷发觉的时候,这支队伍竟然成了气候。
段祺瑞没有发现,由于他不清楚具体情况,他判断人民党实力的时候,竟然是随着自己心态的不同有着不同的变化。现在段祺瑞也根本没有反省自己的想法,铁良下命令很容易,执行命令的段祺瑞可就要面对无数的难题。把第三镇的军官们集中起来,段祺瑞下达了要出兵的命令。
第三镇的军官们也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要出兵,段祺瑞阴沉着脸发布命令的时候,众人都不敢说什么。等段祺瑞命令散会,军官们马收拾行李回天津。军官们互相偷偷交换着目光。孙永胜原本还觉得陆军部纪律松弛,可是真的知道自己马就要投入紧张的出兵准备,而且马要远赴千里之外参加战争。他竟然又觉得这种安逸的生活变得令人留恋起来。
散会之后,一些军官们开始联络晚出去痛饮一番。大家都觉得出兵之前怎么都要好好的享乐一次。距离下次享乐可是得有好几个月呢。
北洋军的军官都不缺钱,大家轮流做东喝酒也是常事。这次出兵却是件大事,大家也觉得普通的饮酒根本不能尽兴,干脆凑了份子去八大胡同喝花酒。一行人先去换了便装,在约定地点集合之后,浩浩荡荡开赴八大胡同。孙永胜发现同来的人里头居然多出一人,却是现在在陆军部公干的郑文杰。郑文杰曾经是王士珍的部下,也算是北洋的人。他也没有多说什么。
这花酒喝起来还是很尽兴的,酒席不用说,菜色自然是极好的,陪酒的窑姐们刻意奉承,加旁边有唱曲子的。一众军官搂着窑姐开怀畅饮。却听琵琶声响起,唱曲的女子唱起了一首曲子。这曲子说是曲不是曲,说是戏不是戏。
“夜好深了,纸窗里怎么亮着。那不是彻夜等候,你为我点的烛火。不过是一次邂逅,红楼那一场梦。我的山水,全部退色,像被大雨洗过。杯中景色鬼魅,忘了我是谁。心情就像夜凉如水。手里握着蝴蝶杯,单飞,不醉不归。花田里犯了错,说好破晓前忘掉。花田里犯了错,拥抱变成了煎熬,花田里犯了错,犯错……像迷恋镜花水月的无聊,花田里犯了错,请原谅我多情的打扰。”
唱曲的女子声音清越,本来是很有挑逗的曲子没有用温言软语的方式,却是直爽朗利的声音。军官们本就是来“犯错”的,听了这曲子觉得很是应景,一个个极为开心。有军官笑道:“我来这里多次,听这曲子多次,每次听来都觉得回味无穷。”说完,他忍不住跟着曲声一起唱了起来。
有军官听完这话后笑道:“妞,坐爷怀里唱如何。”这话粗野豪迈,听的一众军官放声大笑。
喝了一会儿,众人都有了酒意,都开始管不住自己的嘴,有军官对身边的郑文杰说道:“郑兄,你以前见过陈克,那家伙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郑文杰哈哈笑道:“那家伙一看就不是好人,我才懒得理他。陈克可是把咱们北洋坑苦了。早知道他是这样的乱党,我当时就该把陈克一刀捅了。”
众军官听了之后也是哈哈大笑,有军官不知道是不是真喝多了,他用一种不怀好意的声音说道:“郑兄,你真的运气好。袁大人被陈克这厮牵连,丢了差事。你老兄倒是高升到陆军部去了。这可真的是大不相同。”
郑文杰听到这话立时变了脸色,想了想却没有发作。
孙永胜听了这话,心里头很不高兴,他虽然从未见过陈克,却觉得自己受了陈克牵连。现在北洋军与陆军部不对付,郑文杰虽然出身北洋,此时未免也被怀疑是不是成了“外人”。他重重的哼了一声,然后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这世从来不缺挑唆的人,更别说酒酣耳热之后,管不住自己嘴的人更是多,有军官笑道:“孙兄,你现在可是陈克那厮的姑父。这次出兵你还得大义灭亲才行啊。”
孙永胜听了这话心里头就来气,但是他也不好对着北洋军的兄弟发火,他现在摘清自己还来不及,若是闹起来,万一有人故意在后背使坏,孙永胜也肯定落不了好。心中满腔的闷气发泄不出,孙永胜看到对面的郑文杰,登时觉得郑文杰先是结交陈克,又是加入陆军部,郑文杰这厮还不如自己呢。孙永胜也带着酒意说道:“我只是陈克的姑父,这亲戚的事情我可做不了主。倒是交的话,我是绝对不会选错人的。”
一众军官都知道孙永胜话里头的意思,都哈哈大笑起来。
郑文杰听到这话,脸的怒气一闪而逝,他堆起笑面虎一样的表情,“孙兄,我敬你一杯。”
孙永胜大大咧咧站起身来,和郑文杰碰了一杯。两人坐下,郑文杰笑着说道:“我的确交不慎。这没办法,我可比不了孙兄你啊。你运气好,真的不错。当年陈克想向何家提亲的时候,袁大人倒是问过提亲的对象是谁,陈克本来想着是向何汝明的妹妹提亲的。后来有人一劝,说何汝明的女儿比何汝明的妹妹好得多。那陈克就变了主意,我对这等朝三暮四的家伙最看不起了。不过若是陈克没变主意,娶了何汝明的妹妹,那现在只怕孙兄倒是得叫陈克姑父了。孙兄你运气真不错。”
听了这话,军官们中又是一阵爆笑。孙永胜没笑,他不仅没笑,额头青筋暴起,脸色变得狰狞起来。
郑文杰就是想看到这样的情景,他露出假笑继续说道,“孙兄,我听说当年何汝明的女儿出嫁之时,何家的大小姐其实很不高兴。也不知道这次孙兄你要出兵,何家大小姐有没有对你说过什么。”
同席的军官本来还是在看热闹,一个个呲牙傻乐。不过听到这话之后,有一部分还算是正直些的家伙已经没了笑容,有人说道:“郑兄,你喝多了。”
但不是所有军官都是如此正直,有人却接着哈哈大笑起来。郑文杰也很懂得凑趣,狠狠的还击了孙永胜的挑衅之后,他心情大畅,于是也顺杆笑道:“我喝多了,喝多了。哈哈。”接着端起酒杯,却发现杯里没了酒。正准备拿酒壶倒酒,却听孙永胜大声说道:“来,我给你倒酒。”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孙永胜身,只见他脸色已经变得铁青,手里抄起一个酒壶就要绕过桌子到郑文杰那里。大家知道事情不对,有些人搂着窑姐准备看热闹。有些军官觉得不安起来。郑文杰知道孙永胜根本不是要过来给自己倒酒,而是要过来揍自己。郑文杰对自己的身手很有信心,而且孙永胜狂怒之下身破绽不少。打架对郑文杰来说没什么,不过郑文杰现在是向陈克提供消息的人,若是打起来定然要把事情闹大。到时候北洋军败了之后,未必不会有些人会毫无根据的乱嚼舌头。这反倒对郑文杰不利。郑文杰只要和孙永胜打起来,赢不赢都不好。虽然逞了口舌之利很开心。郑文杰偷偷拉了拉身边军官吴永福的衣袖。
吴永福与郑文杰关系不错,这次喝酒就是他拉着郑文杰一起来了。郑文杰一拉吴永福的衣袖,吴永福就知道什么意思。他连忙站起身来拦住了抄着酒壶走过来的孙永胜,“孙兄,别这样。”其他几个不愿意把事情弄大的军官也连忙站起身来,一同拦住了孙永胜。孙永胜见不能过去痛打郑文杰,于是破口骂起来,“郑文杰,你是个什么东西。”
郑文杰看打不起来,也起了身对着众人做了个罗圈揖,“我喝多了,我先告退了。孙兄的酒钱我出了。”说完,郑文杰在桌撂了一摞银元,然后施施然离开了花厅。孙永胜看着郑文杰的背影,想把酒壶猛力砸向郑文杰,却被人拦住。他只好对着郑文杰的破口大骂。
听着孙永胜的大骂声,郑文杰根本不在意。他这次本来就是来刺探具体情报的,席间已经知道了想知道的东西。本来郑文杰还有些想法,他还真的未必想这么及时的通知陈克北洋军出动的消息,不过现在他变了主意。孙永胜如果在安徽被陈克杀死的话,郑文杰会很开心的。
正文 六十九 二次反围剿前的准备(一)
燃文 更新时间:2012-9-29 16:05:31 本章字数:9050
郑文杰提供的情报传递到凤台县机要科那里的时候,陈克正在开会。选举工作第一阶段基本完成,各县、各区的区委负责人首先回到根据地开总结会。这种时候本来不该轻易打搅陈克的,不过这情报归属的级别很高,同来的不仅仅有郑文杰的报告。还有北京站的报告,一度聚集在北京陆军部的北洋军官们已经返回天津或者在北京军营。而且运河航运也出现了征集船只的情况。
机要员把文件送去会场,工作人员把情报传递给了陈克。此时正在发言的是路辉天,“阜阳面对的情况主要是我们还没能在农村扎根。不能有效管理的地区还是太多。这需要时间,需要干部。就算是我们能够进入的地区,很多地区也没有土改,只是一支工作队进入该地区。能从事的工作大多数还是些卫生和教育。当地的百姓并不配合……”
这其实不是阜阳一个地区的情况,人民党除了彻底掌握了凤台、寿州以及五河县这么一块地区之外,其他地区的情况都很复杂。呈现出与满清统制颇为类似的局面。都是以县城府城为中心,逐渐向外扩张的局面。现在根本不是农村包围城市,而是城市辐射农村。最缺乏的无外是干部。
宇文拔都听着报告,心里头一阵庆幸。如果他不是担任了凤台县的工作,而是像路辉天这样到了新的地区承担起工作,他知道自己是绝对干不下来的。路辉天已经是根据地里头颇有能力的一位,资历老,地位高,才敢这么坦率的承认工作遇到了很大的问题。不过宇文拔都转念一想,现在能够作为县一级的干部,哪个又是资历浅地位低呢?
由于没有相同的工作经历,宇文拔都对于路辉天的工作没有太大的共鸣,陈克默默翻阅新传递进来的那叠公文的举动洗了宇文拔都的注意力。看着陈克面无表情的翻看着文件,宇文拔都很好奇文件里头写了什么。也就在这时,“咳咳!”宇文拔都身边的任启莹又咳嗽了两声。
会议级别很高,所以门窗都关着。自打根据地能生产卷烟之后,相当一部分工作压力大的领导干部们都有了吸烟的爱好。现在会议场地里头烟雾缭绕,任启莹不抽烟,被呛得连连咳嗽。
陈克抬起手要求发言,路辉天停顿下来让陈克先说。“同志们,咱们抽烟在休会的时间再抽。会场里头浓烟滚滚的,万一有人进来救火怎么办?要么就把窗户开开,不抽烟的同志坐风头。”
会场里头传出一阵善意的笑声,“两个办法选哪一个?”陈克接着问。
“第二个。”抽烟的纷纷表示。抽烟是为了缓解压力,整日里如此忙碌,抽根烟提提神也是一种很难摆脱的习惯。不抽烟的同志也不反对,于是众人都盯着陈克。
“别看我,你们赶紧开窗户换位置。”陈克笑道。
大家换了位置之后,因为空气流通以及运动,心情也活跃了不少。陈克笑道:“我得到了消息,最晚一个月内北洋军就到了徐州。要打仗了。”
会议厅里头哄的响起了一阵喧哗,大仗打了这好几次,同志们也不再像以前那么敏感。紧张的气氛已经不复存在。反响这么大的原因倒是因为北洋军这么一来搅乱了接下来的人大选举的工作。
陈克笑道:“同志们,北洋军什么时候来我们管不了,我们自己总能管住自己。工作还要按照计划来。人大的事情继续办。按照计划走的话,北洋军到徐州之前,人大会议就已经开完了。”
路辉天看了看大开的窗户,“陈主席,咱们是不是要注意一下保密工作。”
“现在谈的又不是党内工作,谈的是选举这些政务工作,有什么可保密的?以后等有条件了,我是觉得这些会议应该允许人民旁听啊。既然是为人民服务,那么人民有权力知道咱们是怎么为人民服务的。”
同志们面面相觑,这等级别的会议里头,若是坐了些百姓旁听,没有任何同志能接受这个做法。
“旁听肯定是要有规矩的,旁听者肯定不能说话,而且也不是什么内容都能让旁听的。这点请大家放心。好了,先不说这个,我说一下这次反围剿的工作问题。第一,地方和部队配合坚壁清野。帮助群众把粮食藏起来,值钱的东西也要藏好。包括满清来了之后群众们躲到哪里,避开满清的骚扰。这些都要准备。当然了,坚壁清野讲自愿,如果群众愿意相信满清会秋毫无犯,那也由他们去。不过该说的,该讲的,该劝的,咱们自己一定要做到。”
陈克讲话的时候,很多人在笔记本开始记录。写速度快的还好,有些明显是写字不熟练,记得很不全,他们是边想边写,为难的脸都红了。
放满了些速度,陈克接着说道:“第二,土改和选举工作要继续宣传,我们要发动群众,让群众理解这些政策是真心为群众服务的,是能让大家得到真正好处的。”
说完这些之后,陈克突然响起了一些原先忽略的话,“我补充一点,对于坚壁清野,有些地区满清不回来,所以坚壁清野倒也不用那么着急的搞。但是,满清围攻根据地这件事,我们要向大家说清楚。”
这个说法很是令人意外,不用说太久之前,不到一年前,人民党刚开始对满清作战的时候,陈克是很注重封锁消息的。莫说满清打过来,就是大胜之后也只是在核心根据地里头开开表彰会。这次陈克居然要求在整个根据地里头告知此事,有些思路不太能跟形势的同志未免开始迷糊。主要领导者都知道陈克的意思,特别是路辉天,忍不住露出了一丝冷冷的笑意。
中午休会的时候,路辉天找到了陈克。“陈主席,我想向你要一个人。”
“什么人?”陈克问。
“能不能把任启莹同志调到我这里来当县委办公室主任。”
“呵呵,”陈克笑了,“你怎么不找宇文拔都商量。”
路辉天也笑道:“找宇文拔都商量那是与虎谋皮,这事如果你不肯出面,那我什么都不说了。”
“我现在肯定不会出面,凤台近期事情也很多。而且咱们根据地里头缺乏干部的又不只是阜阳。而且我也在考虑一件事,是不是把指挥部安置到合肥去。如果经过讨论通过的话,我会把任启莹同志带到合肥去。”
“哎……,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啊。”路辉天也叹口气。
“是啊,咱们都得在干部培训加紧啊。”陈克表示深刻的同意。
“陈主席,我想说件事,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何要这么累。你操办的事情我们大家都放心,但是……”
“但是我未免过于大权独揽了。”陈克笑道。
“我倒从不这么想。”路辉天很认真的说道,“原先我觉得我到阜阳的时候,条件比咱们刚到凤台县的时候好得多。我真的干起工作来的时候,才发现比咱们在凤台县又艰难的多。我现在真的恨不得在阜阳来场大水。”
“哈哈,辉天同志,我知道你的感觉。我们刚在凤台县干起工作的时候,有你们这些同志在,工作的确好干的多。我现在看着大权独揽,其实是因为很多同志们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工作,我若是让他们放开了干,他们是要出错的。你那边呢?”
路辉天一点都不觉得陈克的话有什么问题,他脸是难得一见的沮丧神色,“我这边也是,别说同志们不知道该怎么干,很多东西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干。放开了让他们干,他们肯定弄出事情了。现在这个局面和咱们在凤台的时候大不相同。批评和自我批评,我现在天天给自己做自我批评。这问题出在哪里?”
“问题出在土改本来就是一件极其艰巨的工作,咱们在凤台县的时候,天时地利人和都在咱们这里,所以看着土改容易的很,其实不是那回事。我没能向同志们分析清楚这件事,这是我工作失误了。”陈克说的是真心话,对陈克而言,土改只是一个结果。早在他出生前几十年土改已经彻底完成了,对共和国政策的讨论与反思都是建立在土改彻底完成后推行的新政策。在这样的惯性思维下,加凤台县土改根本没有遇到任何像样的阻力,陈克忘记了当年党是在建国后以何等优势的力量强行推进土改的。后来地方的情况不断反馈回来之后,陈克才发现自己犯了这个错。
路辉天看来是真的体会到了事情有多难办,他笑道:“土改进行不下去,就争取不了人民。我以前负责劳动营工作,自己觉得自己很能干。几万人我能管的井井有条。到阜阳之后,让我自己干这摊,我才知道我自己真顶不住……”
陈克对路辉天想说啥心知肚明,他立刻应道:“你别问我要任启莹同志,你问我要我也不会给你。任启莹同志特别擅长组织工作,我和你一样清楚。我提拔她的时候可是没有和组织部商量,现在不少凤台县的同志心里头还有疙瘩,我把她给了你,这可是要出事的。保不准就有人要说怪话,我不能这么干。”
路辉天看要不来任启莹,却也不肯罢休,他说道:“那你得再给我掉两个精兵强将,不然我顶不住。”
陈克也为难的不能行,现在哪里有那么多优秀的干部,表现出色的各部门早就分光了,强行要人的话,各部门绝对不肯防人。想了一阵,他突然想起一个人来,“辉天啊,你怕不怕严复先生。”
一听严复的名字,路辉天就有点怯了,不过这时候要到人是最重要的,他鼓起勇气说道:“能弄到人,随便严复先生打骂。”
“他手下应该是有出色的人,不过都没有干过具体工作。素质高,不等于工作就立刻能干好。这点你得想明白。另外严复先生肯不肯向你推荐,我也不能保证。”
严复掌管教育部,这时代的教育部特别讲个人道德和素质水平,唯一问题是严复手下女性居多。不过路辉天能指名道姓的要任启莹,说明他已经根本不在乎性别问题。所以陈克才向路辉天推荐严复。
得了这个门路,路辉天再也坐不住,向陈克告辞之后兴冲冲的走了。路辉天刚走,齐会深就进来了,开口就说道:“文青,你给我调人。问你要十个八个也不现实,任启莹同志给我就行。”
任启莹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炙手可热,她正在和宇文拔都一起吃饭。宇文拔都心里有一个疑问,又不好当众问,所以拉着任启莹一起跑回县委吃午饭,打了饭之后就把任启莹叫到自己办公室边吃边说,“任主任,咱们凤台县也要坚壁清野么?”
对宇文拔都的这个“问题”,任启莹觉得太小儿科了。陈克其实话早就说的极为明白,就差具体布置工作了。坚壁清野虽然是要让百姓少受损失,但是有一重没有出来的真正目的。陈克是希望区分出谁跟着自己走,谁不肯跟着自己走。任启莹甚至怀疑陈克准备在赢得第二次反围剿之后大开杀戒。宇文拔都光理解了说出来的东西,并没有理解陈克没说的话。
但是任启莹也不敢乱猜,这毕竟有可能要杀人,还是大规模的杀戮。凤台县的秩序已经确立,再大规模的处决反革命也不现实。唯一能够大规模处决的,就是在大牢里关了一年的那些人。任启莹知道这事情牵连太多,所以才不肯自作主张的猜测。但是宇文拔都问到这么一个程度,她也不能什么都不说。想了想,任启莹提示道:“第二次反围剿如果胜利了,根据地内肯定要好好宣传一下的。这时候就能干不少事情了。”
“是啊,包括征兵在内的好多工作,群众们肯定会更加配合。”宇文拔都答道。
任启莹知道宇文拔都也就这么一个太平县令的水平了,但是她也没法多说。当年任启莹跟着人民党的时候,那是真的有把生死置之度外的觉悟,为了家族的利益,任启莹甚至有了送命的思想准备。宇文拔都就不是,虽然入党时间早,但是宇文拔都只是因为走投无路,就跟了人民党。他可没有经历过任启莹这种直面死亡挺身而出的思想斗争。
“宇文记,既然有这个工作,咱们就把这个工作宣传下去。毕竟满清知道凤台县是咱们人民党的大本营,他们肯定想打进凤台县来。做好准备没有错。咱们这里现在人这么多,撤退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任启莹顺着宇文拔都的思路说道。
“也是啊,这件事任主任得和我一起辛苦了。”宇文拔都喂喂皱着眉说道,想到要在凤台县进行几十万人规模的坚壁清野,宇文拔都就觉得压力很大。
“我会努力的。”任启莹答道。嘴里这么说,任启莹心里头很是无奈,若是凤台县真的要坚壁清野,哪里轮得到宇文拔都出面,陈克自下命令。凤台县聚集了好多单位都是中央直属部门,不说别的,国防科工委的兵工厂就在凤台县。而国防科工委的负责人游缑同样身为中央委员会常委,地位和影响力只在宇文拔都之。真的要坚壁清野,谁领导谁还不一定呢。但是这话是绝对不能说出口的,任启莹把与工作无关的想法从脑子里统统清除出去,然后埋头开始吃饭。
宇文拔都听了任启莹的解释之后,心里头也是大为安定。心情放松之后,他也能专门吃饭了。当然,如果宇文拔都知道在他打饭吃饭的这么一个时间里头,已经有三个县的负责人跑到陈克那里索要任启莹的话,他现在立刻就会感觉如坐针扎。
任启莹出名的原因是因为工作,她改进了县委工办公室的作流程。身为官僚体系的一员,任启莹的做法得到了革命同志们的一致赞扬和器重,这点很不容易。
官僚体系始终没有得到什么好评,这在世界各个中央能够有效统领地方的国家里头基本一样。对官僚们的恶评并不分政治立场,社会主义国家的人民骂官僚,资本主义国家的人民一样骂,就是这满清时代,骂官僚也是最基本的常态。
官僚们其实也觉得挺冤的,其实每个具体办事的官僚们手里头都没有绝对权力,权力是分散在整个官僚体系里头的。不说别的政治体系,就说人民党的政府体系里头,为了有效管理,权力同样相当分散。以任启莹最近最常遇到的房屋申请问题,这不可能是任启莹或者负责房屋管理的部门工作人员一拍板,就给谁房子不给谁房子。现在的土地制度已经确定除了人民那三亩地之外,剩下的土地都归国家直接拥有和控制。你农村户口也好,城市户口也好,都是国家盖房之后集中居住。房子不可能盖了好多之后浪费在那里,有单位住房的那且不说,单位不提供住房的,那就得向政府申请住房。
申请住房就得符合申请标准,官僚们坐办公室,也不可能像侦探一样跟着百姓到处查访,那盖公章就成了必须的手段。
而且随着根据地经济发展,其他部门也有自己的职权范围,所谓官僚作风这玩意不可能不建立。人民党倒也尽最大努力宣传了政府职能问题,不过百姓们用不到这些知识的时候,谁肯听你天方夜谭一样的说一大堆根本与自己无关的内容?平时不做准备,到了办事的时候自然不知道该去找谁。
而且官僚体系的本质从来不是为人民负责的,官僚体系是为了国家权力负责的,所以官僚体系的建设方向是“为国家制度制营运规提供最高的服务效率”,在这个体系里头人民占的比例不是特别大。所以官僚体系的作风是细密严谨,根本就不是为了让人民感觉开心舒适而存在。即便是人民党这样的组织,也不可能让此有什么本质性的变化。
现在政府是初创时期,各地的官僚体系在“为人民服务”的纲领下可谓吃尽了苦头。为了提高工作效率,任启莹制定了凤台县县委办公室的新规定,所有办公室人员,必须轮班做前台接待工作。而领导干部则值双班。
这个规定的原因很简单,办公室人员比较熟悉县委的组织结构,知道哪些部门需要负责哪些工作。他们来负责接待能够极大的提高接待效率。任启莹抓住了要点,现在不仅是人民百姓不知道这个新政府的营运模式,其实包括各个政府部门自己也不完全清楚自己到底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轮流接待之后,政府的同志们对于本职工作的认识和理解程度大大加深,而且各级负责人也能体会到基层同志直面百姓时候的辛苦。
不仅改善了官僚作风,任启莹还有效提高了开会的效率。同志们整日面对繁琐的工作与茫然无知的百姓,接待工作做多了心态自然会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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