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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色黎明_1

_41 赤色黎明(当代)
正文 新开始(四十一)
燃文 更新时间:2012-9-29 16:03:12 本章字数:5280
石德宽一身安徽新军的军服,只是左臂的红色绣箍上写了“纠察”二字。这位1885年出生的青年,今年刚刚22岁。跟在石德宽身后的四名岳王会的会员神色都不太高兴。一行人沉默的走在安庆街头。现在还没有到正月十五,如果是以年的话,街上应该是极为热闹的。零星的鞭炮声中,小孩子们在街上到乱跑,生意人也该开门做买卖了。而现在,街上行人稀少,各个店铺都关门落锁,热闹的安庆仿佛成了一座死城。
一行人巡逻到安庆巡抚衙门口附近的时候,就见到一些身穿长衫的人正围在巡抚衙门门口要求见革命军陈独秀陈大帅。卫兵们拦着这批长衫党不让他们进去。与石德宽在一起的几个人看到如此情形,忍不住低声骂道:“那些该死的人民党。”
石德宽没有接话,他在岳王会里头担任纠察员一职,是负责岳王会内部纪律的工作。这些士绅围堵在安庆革命政府门口,这并非内部纠纷。石德宽和同志们绕过了这批人,继续自己的巡逻工作。
“德宽,咱们还是往南边走吧。”有人劝道。
石德宽听到这话,步伐缓了片刻后又变得坚定有力起来。说话的人看到石德宽根本不听劝,连忙赶上两步拽住了石德宽。“德宽,那些会党们行事就是如此。而且不过是逛了窑子,你何必这么较真?这打起仗来,咱们还得靠会党手下的人。”
“革命军不许宿娼,我身为纠察不管,谁来管?”石德宽问道。
“你管了这么多次又有何用?那些人都快恨死你了。又有谁支持过你来着。”方才说话的同志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目光看着石德宽。其他几个纠察队的成员的目光也很不友好。
“前有人民党掳掠女学生,会党进了城之后又是赌博,又是宿娼。这个革命到底是怎么了?人民党我管不了,会党我总能管管吧?”石德宽的声音里头有着压抑不住的怒气。
正在此时,后面赶来一个新军通讯兵,见到石德宽之后,通讯兵喊道:“石先生,陈大帅请你回去。”
劝阻石德宽的同志听到这话神色立刻变得轻松不少。石德宽愤愤的看了通讯兵一眼,但是他也没有拒绝这个命令。转回头,石德宽向着方才的来路走了回去。
安徽巡抚衙门里头比街上就热闹了不少。岳王会的人在各个房间里头进进出出,这种纷繁的场面很能安定人的心情。巡抚衙门大堂还保持着威严的原装,石德宽穿过大堂进入后厅,后厅里头的格局已经有了大变。主座客座都已经挪开,屋子里头以三张四方桌拼成了一张长桌,坐在首位的就是现今安徽革命政府的大帅陈独秀。在陈独秀两边的是岳王会的两大干部柏文蔚与常恒芳。坐下更下手的则是一些其他的干部。一些会党的首领则坐在更靠下的位置上。
陈独秀正在和柏文蔚与常恒芳交谈,一见到石德宽进来,三人就停下了话头。
“大帅,叫我来有何事?”石德宽问道。
“德宽,我记得你是寿州人吧。”陈独秀问道。
“寿州石家集人氏。”石德宽给出了更加准确的答案。
柏文蔚接过陈独秀的话头,“我们准备委派你作为代表,前往凤台县和人民党谈一次。人民党掳掠女学生这也太不像话了,不仅你去,有些士绅会和你一起去。”
听了这话,石德宽觉得精神一振,声音也响亮了不少,“那何时动身?”
柏文蔚答道:“明天就动身。你现在就去准备吧。”
“是!”
看着石德宽快步离开,柏文蔚有着一种如释重负的样子。而会党的首领们则用一种厌恶的眼神看着石德宽的背影。
岳王会的诞生历史并不长,1905年,柏文蔚在位于芜湖的安徽公学任体操教习,陈独秀也在公学兼课,两人遂相约暑期访游皖北。归来后,柏文蔚遂与陈独秀、常恒芳等联络安徽公学中先进学生,成立岳王会。岳王会的意思是崇拜岳王精忠报国的精神,地址在当时芜湖的关岳庙。1905年七八月份,岳王会才正式诞生。参加组织的最初有30多人,第一次开会在芜湖关帝庙宣读誓约。并在芜湖租了两间屋子,作为联络点。岳王会的大部分领导者同时接受了同盟会的政治纲领,主要领导成员除陈独秀外,都参加了同盟会,一般会员也算集体加盟了。
1905年10月,柏文蔚应南京赵声之请,去新军第九镇充任三十三标第二营前队队官。冬天,常恒芳赴安庆任尚志学堂训导主任。由此岳王会就分成了三部,在芜湖的为总会,由陈独秀为总会长,南京、安庆为两分部,由柏文蔚和常恒芳任分部长。
到1907年的2月底,这个比人民党的建立还要稍微晚了几天的革命组织诞生还不到两年。
经历过安庆战役之后,岳王会的上下都已经知道,与陈克组建的人民党一比,岳王会的实力相差的绝不是一点半点。柏文蔚没有能亲眼见过人民党发动的攻城战,但是一晚上就能攻下安庆,这种彪悍的战斗让柏文蔚十分震惊。等他亲眼看到安庆城内一处处战斗痕迹,大片的鲜血,尸体,手雷爆炸留下的一片片黑色痕迹,都展示着战斗的激烈和残酷程度。有用如此武装力量的人民党绝非现在的岳王会能够挑战的。为了尽快能够提升岳王会的实力,他们不得不尽快拉拢会党。
“柏先生,这今天的军饷是不是该发了。”坐在下手的一名会党首领大言不惭的问道。
既然有人提头,其他的会党首领立刻就开始跟进,“是啊,这大过年的,兄弟们怎么都得要双份吧?”
柏文蔚对会党这样的表现已经不得不习惯了,这些日子以来会党除了要钱之外也不干别的。他连生气都不再生气,只是平静的说道:“这不是说好了三天一发饷么?”
对于柏文蔚的说法,会党的首领们根本不接茬,“柏先生,你们夺了安庆,哪里缺这点钱?给兄弟们发个双饷,等打起仗来兄弟们也肯卖命啊。”
“哎?诸位,早已经商量好三日一发饷,咱们总得讲江湖意气吧?”柏文蔚对应付这些会党早就烦了,看会党们不依不饶,他的语气也有些不耐烦起来。
听柏文蔚的语气变得很不客气,一个会党首领突然一拍桌子,大声说道:“柏先生,我觉得你这个人就只是嘴会说!我们兄弟们跟着你出生入死,你连这点子钱都不肯出,你这是什么意思?觉得我们?”
“你给我放尊重点。”会党首领还没有来得及接着说下去,范传甲已经拍案而起。“该给你们的军饷我们啥时候欠过你们的?你们出生入死,到现在为止你们打过仗?还是干过什么?我们只是嘴会说?我看你们才是嘴会说!”
会党首领没想到一直对他们客客气气的岳王会突然强硬起来。范传甲身穿新军的军服,腰里头插着手枪,站起身来也是威风凛凛。方才大骂柏文蔚“只是嘴会说”的会党头子也不敢直接顶撞范传甲。
他转头不看范传甲喷射着怒火的双眼,而是看向陈独秀,“陈大帅!”这一声叫出来,会党首领的声音里头仿佛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你们就是这么对待兄弟的么?有啥话咱们好好说,弄得这么凶神恶煞一样,你们这是让我们来帮你们革命的么?你们这么做,不怕寒了大家的心?”
陈独秀对隔几天都要发生的这等事情头痛的不能行。看着得到了安庆,但是陈独秀的欣喜根本没有能够维持几天。他突然发现,安庆成了一个烫手的山芋,而不是以往想的那种革命的起点。
人民党撤退的时候,安徽新军有大概300多人投奔了人民党,他们跟着人民党一起撤回了凤阳府。安徽新军总兵力曾经有4000多人,原本就有300多人在蒲观水带领下投奔了人民党,战后又走了300人,加上战死的,受伤的,还有不肯投奔革命逃跑的。岳王会手里的兵力只有不足1800人。这1800人光防卫安庆就极为吃力,更别说组织什么远征了。
没有兵力,岳王会就只能靠了会党的人力。但是会党除了要钱还是要钱。打仗没打,岳王会倒是得先和会党们进行着“战争”。
本来在岳王会的计划里头,安庆附近的士绅是他们可以争取的对象。通过士绅的“捐款”,岳王会可以凑到一笔钱,这笔钱用于雇佣各地会党的武装力量。也可以暂时打开局面。
但是人民党掳掠女校学生的行为让岳王会头痛不已。以陈克的角度而言,女学生们天性就更容易对现实的强权屈服,根据地需要的是能够老老实实当人民教师的知识份子,而不是一群不属于人民党阵营,并且读过书,血气方刚的愣头青小伙子。但是站在女学生的家长角度,他们的看法就完全不同。肯出钱让自家闺女读书的士绅,那都是绝对心疼女儿的。现在安庆经过一场兵灾,自家闺女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士绅们自然不肯和占据了安庆的岳王会合作。不仅是不肯合作,他们首先就要岳王会把自家闺女交出来再说。
人民党撤退速度极快,又带走了马营的所有马匹。当岳王会得知人民党的部队完全撤出安庆的时候,他们只盼着人民党走的越快越好。掌管安庆的头几天,候岳王会完全沉浸在一种狂喜当中,直到陈独秀等岳王会在芜湖总会的干部抵达安庆,才算是初步稳住了局面。
在此期间,安庆城中的光复会的革命同志在岳王会有意的排挤下已经全部撤往了长江南岸的池州。直到三十几名士绅在大年三十起“拜见”安庆革命政府陈独秀大帅,询问自家女儿下落的时候,岳王会才知道人民党掳走了二百多号女学生。
陈独秀立刻派人去追人民党的部队,但是连个影子都没有见到。岳王会从此就陷入了两难的地步,若是对士绅们照实讲,打下安庆的是人民党,岳王会在其中根本就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士绅根本就不会相信。他们从没有听说过人民党这个组织,而且人民党凭啥打下了安庆之后,立刻撤走,平白把安庆交给岳王会?普天之下就没有这个道理。
但关于女学生的事情,岳王会的确是背了黑锅。
为了解决这件事,岳王会不得不派遣石德宽前去人民党的地盘要人。当然,石德宽作为纠察,一直严肃纪律,很是得罪了会党的首领。把石德宽打发出去也是种考虑。
新开始(四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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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新开始(四十二)
燃文 更新时间:2012-9-29 16:03:13 本章字数:5013
石德宽家族的财力颇为殷实,殷实到能让石德宽和他堂兄到日本留学的程度。在岳王会中石德宽担任“纠察”一职,这个职位需要在各处行走。没有一个殷实的家产是根本无法承受路途上的诸多耗费。领命带领一些士绅前去凤台县人民党那里要人的任务后,他立刻去见了那几个士绅家族的人。
这些人里头有四十多岁的壮年和二十几岁的青年,都穿了长衫。见到石德宽这个27岁的青年过来,他们纷纷起身。大家举止言谈还算是客气,但是那种发自内心的焦虑和不满怎么都隐藏不住。从2月2日安庆发生战争,自家女儿失踪,到现在已经快一个月了,这些女子的家人多方打听四处哀求。好不容易才得到了一个准确的回复,安庆城现在的主人“岳王会”派人带着这些家属前去领回那些女学生。但是现在带队的居然是一个不到30岁的青年,这些人又觉得不安起来。
不过这些女学生的家属们并不知道,在岳王会看来,这是一个公认的苦差事,兵荒马乱的日子,要带着一票家属走数百里到凤台县人民党的地盘去要人,岳王会里头没人肯接这个任务。一直与这些家属们打交道的岳王会干部和石德宽匆匆说了几句话,把事情推给了石德宽之后就匆匆离开了。这种态度让这些家属们更是觉得前途渺茫。当然,如果这些女学生的家属们知道些内幕,只怕他们就会感到更加绝望。在岳王会里头甚至有人提出一个建议,让反正这些女学生已经被人民党给绑走了,人民党肯定会勒索一大笔赎金什么的。与其让人民党勒索赎金,干脆岳王会趁着家属不明情况,先行让这些人“捐助”一笔革命经费算了。
幸好陈独秀不糊涂,他对这种建议立刻否决,当众训斥了这自作聪明的家伙一番,并且严令绝对不允许敲诈这些这些女学生的家属,所以这些可怜的家长总算是暂时避免了破财的危机。而陈独秀这样严令的副作用也很明显,既然这些女学生的家属毫无油水,岳王会对这些人也就敬而远之了。
石德宽对此稍有耳闻,对于有人能提出如此不成器的主意,石德宽是相当的厌恶。当然,石德宽并不知道,他自己之所以被委任了这个任务,一方面固然是因为石德宽是寿州石家集人,离凤台县非常近。更重要的原因则是石德宽身为纠察,相当的认真。对于安庆城内的各种不法行径,以及岳王会部众不合革命道德的行为,石德宽充分履行了纠察的责任。这让他成了很多人的眼中钉,趁着这个苦差事的机会,不少人热情的推荐了石德宽。他们极为希望石德宽这个“愣头青”赶紧从安庆城里头消失。
“石先生,你们岳王会一直说绑人的是什么凤台县的人民党。可我们从没听说过凤台县有这么一个会党。而且你们岳王会能打下安庆,怎么连一个会党都管不了?”
这是家属们一直在打听,却一直得不到准确回复的问题。
“女学是秋瑾先生办的,秋瑾先生现在在哪里?”有家长已经对岳王会彻底失望,他们希望能够找到女学的负责人秋瑾。
年轻人好面子,石德宽听了女学生家属们的这两个问题,脸上只觉得一阵发烧。他总不能直说,岳王会根本就不是攻打安庆的主力,甚至在这场战争中的作用微乎其微。他更不能直说,在岳王会接掌了安庆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光复会的势力给排挤出了安庆城。
陈独秀和柏文蔚倒是希望和光复会进行合作,但是下头的青年干部们完全不买光复会的帐。作为安徽本地势力,岳王会对江浙出身的光复会有一种近乎本能的排斥。陶成章倒也识趣,他主动带着光复会的人退出了安庆。总算是避免了更加激烈的冲突。秋瑾作为光复会的主要干部,自然也跟着陶成章撤出了安庆。
这一切都是岳王会与光复会的矛盾,女学生的亲属对此根本就不在意。他们看石德宽不说话,继续开始追问。正在此时,一个比较年长的中年人暂时阻止了众人的逼问,他站起身来说道:“石先生,在下黄承训。”
石德宽此时已经很有些承受不了压力,看黄承训还算是文雅,他勉强起来拱了拱手。“黄先生有话请讲。”
“石先生,现在人被掳掠走了。贵方又说抢人的不是岳王会的,而秋瑾先生也不是你们的人。我觉得不妨这样,你告诉我们秋瑾先生在哪里,我们一起去拜见秋瑾先生。大家把话当面说个明白,拿出个救人回来的章程。石先生觉得可好?”
这个办法虽然破费周章,倒也不是不可以。石德宽听完之后立刻答道,“可以。”石德宽是个行动派,如果让他干事情,他是能做的。让他和人这么无休止的扯皮,石德宽实在是承受不了。
众人没想到石德宽答应的这么彻底,生怕他和前面的那些岳王会的人一样,只是嘴上敷衍。黄承训追问道:“那石先生何时动身?”
“现在就走如何?”石德宽朗利的说道。
“好,我们现在就动身。”黄承训立刻答道。
一行人从安庆乘船先是顺江而下,半天就到了池州。刚下了船,就见到一队人拿着步枪逼了过来。为首的人高喊道:“你是新军的么?”
石德宽知道自己穿的这身安徽新军的军服引起了对方的警觉,他也高喊道:“我是岳王会的石德宽。前来拜访陶成章和秋瑾先生。”
对方听石德宽报了名号,从鼻子里头哼了一声。“陶成章先生现在忙的很,没空见你。”
“那我见秋瑾先生也行啊。关于安庆女学,我有些事情要拜见秋瑾先生。”
对方听到这话,犹豫了一阵,这才说道:“你们先等等,我们去通报一下。”
看着那些人往城里头进,却还留下了一半人监视着石德宽等人,黄承训忍不住问道:“石先生,你们岳王会和池州的光复会难道已经成了水火之势不成?”
石德宽忍不住叹了口气,“那倒没有。只是,只是大家各自都忙着自己的事情。”
“那你们所说的凤台县的人民党和岳王会又是何等关系?”黄承训追问道。
石德宽本来就没有和人民党打过交道,被这么一问,反倒说不出什么来。黄承训误解了石德宽的沉默。他思忖片刻,接着问道:“那这光复会与人民党的关系如何?”
听了这话,石德宽倒是突然想到,光复会貌似与人民党的关系颇不一般。这次岳王会和光复会闹的很不愉快,表面上的导火索之一就是人民党在撤退时把两门炮送给了光复会掌握的池州。陶成章不小心说及此事之后,岳王会的干部们立刻就“义愤填膺”了。掌握了被人民党打残了的安庆新军的残部之后,岳王会立刻就以安庆新军自居起来。在他们看来,安庆新军的一切军备都该归岳王会所有。人民党跑的无影无踪,岳王会自然无法找人民党的晦气,但是有两门炮被运去近在咫尺的池州,岳王会立刻觉得吃了天大的亏。岳王会的每个人好像突然都变成了炮兵专家,他们从各个角度谈及这两门炮对防守安庆的重大意义。而守住安庆又对池州又是何等重要。
陈独秀和柏文蔚等上层知道必须和光复会合作,所以不管心里头对着等事情有如何的想法但是嘴上至少不说。而自中层开始,只要岳王会能够和陶成章说上话的,无一不是威逼利诱,要光复会把两门大炮给还回来。大炮的事情,还有些别的事情让陶成章最后决定带着光复会的人全面撤出安庆。
人民党一共带走了四门炮,送了两门给光复会,自己只要了两门。从这个角度来看,人民党与光复会的关系很是不一般。
正在考虑着错综复杂的局面,石德宽突然听到黄承训喊道:“秋瑾先生,你果然在这里。”抬头一看,却见秋瑾穿了与光复会武装战士一样的短衣,正在几个人的陪同下大踏步走来。
女学生的家属们大多数见过秋瑾,在他们看来,找到了秋瑾,寻找自家人就等于完成了一半。他们把石德宽丢在一边,争先恐后的向秋瑾拥了过去。
黄承训冲在最前头,他满脸焦急的喊道:“秋先生,小女到底在何方,还请您明示。”
听到这话,又见到黄承训焦虑的神色,秋瑾脸上闪过一丝痛楚的神色。她万万没想到,陈克居然会干出掳掠女学生的事情。不仅如此,为了防备秋瑾中途出手阻拦,陈克还对用了下药这等下三滥的手段。
但是不管秋瑾如何的懊悔自己看错了陈克,事情依旧发生了。等秋瑾确定是陈克掳走了女校的学生。她也派人去追过。但是人民党行军速度太快,大队人马只早走了两天,秋瑾派出的人就再也找不到人民党的踪迹。听到派出去的同志回报的消息,秋瑾大为愤怒。按照秋瑾的本意,她是要一直追到凤台县去。说什么都要把女学生们给追回来。但是形势变化的极快,人民党与光复会的恩怨还没有解决,岳王会与光复会的矛盾立刻就爆发了。身为光复会的重要干部,在岳王会力图将光复会挤出安庆的关头,秋瑾必须确保光复会占据的池州。
这一来二去的,追回女学生的计划就不得不搁浅。但是秋瑾始终抱定决心,只要有了时间,她一定要亲自去把陈克抢走的学生夺回来。所以秋瑾专门对防卫池州的光复会同志交代,只要有女学生的家长找上们来,就一定要向她通报。不是因为有秋瑾的这道严令,以光复会和岳王会现在的关系,石德宽自报岳王会的家门,光复会的同志绝不让他见到秋瑾。
秋瑾还记得黄承训,也记得黄承训的女儿黄玉玥是自己的学生。“黄先生。您家小姐还有其他学生是被我一个朋友带走的。”
听秋瑾说出“我一个朋友”这个定语,黄承训只觉得腿都有些软了。他原本以为秋瑾是个正派的教师,即便是身为革命党人,也不该结交绑人的匪类。抱着些许幻想,黄承训声音颤抖的问道:“可是被人民党带走的?”
“是的。我的朋友陈克那个混帐东西正是人民党的主席。”秋瑾几乎是有些咬牙切齿的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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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新开始(四十三)
燃文 更新时间:2012-9-29 16:03:15 本章字数:4472
从安庆出发寻找女学生的队伍在池州短暂停留后,就向着凤台县继续前进。秋瑾自告奋勇的与另外两名光复会的成员加入了队伍。女学生的家属们原本是不敢向秋瑾提出这个要求,当秋瑾主动要求与众人同往的时候,家属们愁云惨淡的面容上终于有了些许好转的迹象。
队伍离开池州的时候,送别的人很少,规格倒是很高。光复会在池州的领导者基本上都来了。陶成章、徐锡麟亲自来给秋瑾送行。在远离其他人的地方,陶成章严肃的说道:“璇卿,我同意你去凤台县可不是让你去和陈克打擂台的。陈克虽然年轻,在革命上比起我们可是强的太多。我希望你无论如何都能够从凤台县学到些东西,看看陈克和人民党是怎么经营地方事物。陈克在女学生的事情上虽然做的不对,不过这都是小事。革命成功才是大事。现在咱们光复会和岳王会已经有些误会,若是再不能和人民党精诚合作,我们在安徽就太过于势单力孤了。”
秋瑾也并非是鲁莽之人,当她作为“革命胜利者”亲自参与管理池州之后,秋瑾才发现革命远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光复会不是安徽本地人,作为空降的“管理者”,光复会面临的局面甚至比安徽本地的岳王会更加糟糕。岳王会好歹还有安徽会党的参与,光复会除了靠从江浙带来的党员之外,投奔的本地会党都寥寥无几。没有本地人的合作,光复会仅仅能维持在本地的存在,陶成章等人无论怎么活动,都无法得到地方上财力与物力的支持。若不是陈克他们把池州府完整的府库和兵备都交给了光复会,还送给光复会一些从安庆缴获的军火,光复会在池州几乎要坚持不下去了。
因为这段时间事务繁忙,连一贯精力充沛的陶成章看着都有些憔悴。秋瑾也不再逞什么意气,她点点头,向着陶成章说道:“焕卿兄,我决不会因为自己耽误了革命的大事。”
徐锡麟与陶成章也是同样的想法,既然陶成章先说出来,他也不再多说,“璇卿,路上小心。”徐锡麟只是简单的叮嘱道。
“伯荪,你和焕卿也都要注意身体。这段你们可是累坏了。”秋瑾也叮嘱道。
小队出发的时候没有选择水路,近日满清在水路上盘查的相当严。众人选择了陆路,从池州出发,小队伍再次渡过长江,向着北方前进了。
越往北,路上的惨状就越让人心惊。池州地方不大,逃命前来的安徽北方的灾民数量有限。与岳王会不同的是,光复会得不到本地士绅支持。所以他们不得不充分利用了灾民。他们在灾民们中征集人手,尽管安徽出身的灾民对外省人并不相信,但是到了是否要饿死的时候,灾民们也管不了平日里形成的省份之间的偏见,好歹也征集了七八百安徽本地灾民。加上光复会带来的七八百人,这一千多号人,好歹能管住了池州城。
就算是这样,灾民问题已经让光复会感到十分头痛。但是真的走在受灾地区,众人才明白,池州面临的灾民问题根本不算什么。
在灾区到处都有死者,而且都是新死的人。瘦骨嶙峋的尸体随处可见,路边、树下、各种角落里头。在每个集镇,卖儿卖女的灾民都随处可见。小队非常聪明的换了普通百姓的短衣,这才没有引起灾民的注意。而且那些被出售的人口,以及卖儿卖女的那些灾民,一个个瘦的皮包骨头,根本也无力拽住小队的人进行骚扰。
灾后的恐怖不仅仅饥饿的灾民,这马上就要正月十五了,按理说也该开始春耕了。但是灾后的地区,各个大围子,大镇子的春耕都没有往年的规模。因为担心灾民哄抢,凡是能够自保的地方都是以自保为首要目的。反倒是没有办法自保的才不得不开始耕地。即便如此,在交通方便的地区也没见到什么农田开始春耕。
水灾经过之后土地本来就荒芜了,再没有人进行耕种,灾区看起来更加惨淡。安庆地处山区,可以用来耕种的土地并不多,安庆附近的地主士绅们看到如此广袤的原野上竟然没有耕种,都觉得不可思议。但是实际情况的确如此,一无所有的灾民根本无力耕种,还能坚持生存的势力不敢耕种。在天灾面前还能维持基本耕种的自耕农那是屈指可数。这些人的数量根本无力让灾区看上去生气勃勃。
小队伍里头的成员都不是吃苦种地出身的,亲自见到地方上的惨状,所有人都更加惴惴不安起来。凤台县是重灾区,天知道那里会惨到什么地步。女学生的家属们原本只是以为陈克出于不可告人的目的掳掠人口,看到灾区的模样,他们已经开始祈祷陈克真的是要掳掠人口,而不是抢了女学生之后,再把她们给卖掉。在这样的担心下,家属们反倒不断的要求队伍提高行动速度,就算是卖人,距离陈克抢人的时间也不长,说不定陈克还没有联系到买家。这些人身上带的钱不多,他们决定无论如何陈克如何敲诈勒索,都要把自家的女儿从这地狱一样的灾区给救出来。
到了合肥,灾民们更加多起来,而关于人民党的消息也多了起来。不少人都知道在凤阳府有一股子叫做保险团的武装力量。传说在保险团治下,只要你肯干活,就能求个生存。小队倒是打听着北方凤阳府的保险团到底是不是造反了。灾民们对此根本不在意,大家要的是能吃饭,能活下去。是否造反根本不在百姓考虑之中。
越往北,在路上前往凤阳府的灾民就越多。寻找女学生的小队更是抓紧赶路,在距离寿州一百多里的一个围子墙头上,他们终于看到了人民党的红色旗帜,也看到了身穿深蓝色军服的工农革命军的军人。也就是从这里开始,整个乡间的局面也开始迥然不同。有人开始大规模的进行耕地了。
人民党的武装力量派一面协助耕种,一面保卫农田。在开始大规模耕种的土地上,军人和农民们面对灾民不得不结成了紧密的互助集团。耕地旁边总是有人拿着大刀长矛在守卫。遇到灾民前去哀求,这些守卫者劝说灾民不要扰乱大家种地,而且引导灾民向着附近的难民营方向去。对于百姓来说,没有什么比耕开的土地更有吸引力了。但是灾民缺乏口粮,更没有耕种的工具和种子。看着已经耕开的土地,这些人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但是守卫者严阵以待的架势,还有他们手中的武器,都让灾民们不得不暂时服从了人民党人的指挥。
又往前走了半天,道路上迎面而来了一支小部队。他们一个个走的飞快,遇到路上有什么人挡道,就让挡道的人让出半边路出来。“乡亲们,我们的部队要过路了。请大家不要把路都给挡死。”虽然这些人也是荷枪实弹,但是说起话来相当的客气。态度也没有官兵特有的那种傲慢和凶悍。路上的人看到这些人都有武器,也都不敢招惹。在劝说下乖乖的让出一部分路面。没多久,就看到一条长龙的部队顺着道路向这边开来。
这支大部队数量竟然有千人左右。部队里头的士兵都扛着枪,行军速度相当快。看这队伍的方向,竟让像是要往合肥去的意思。也不知道这队伍行进了多久,反正士兵们一个个脸色红扑扑的。额头上都有汗水。
“这人民党又要打仗了?”黄承训询问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没有人回答黄承训的话。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支身穿深蓝色军服的部队给吸引住,怎么都转移不开视线。这就是那支不久前攻破了安庆的武装力量。一路之上,小队里头的人也讨论过安庆攻城战,石德宽虽然为了岳王会的面子,不肯多说什么。但是秋瑾可没有替岳王会留面子的义务,她告诉众人,这次打下安庆的既不是岳王会,也不是光复会,而是远在凤台县的人民党。人民党不仅一晚上就破了安庆城,更是打完就走。顺道掳掠走了女校的学生。
女学生的家属们对这话也是将信将疑,他们想不出人民党为什么要千里迢迢的打安庆,更不理解打了安庆之后为何要这么轻易的撤走。直到亲眼看到人民党的部队,这些士绅才终于相信,秋瑾说的有一定的道理。人民党的队伍的确有打下安庆的实力。
面前的这支部队与黄承训等人见到过的任何队伍都完全不同。那种发自内心的专注态度,那种奋力向前的步伐,都无声的透露出这些人的坚定决心。光看这些人的行军,小队里头的人就能感觉到这些人真的是去打仗的。不管谁挡在这支队伍前头,都会被这支队伍给彻底粉碎。
见到了这股子气势,无论是秋瑾和石德宽都开始在心里头把自己所属的力量与之相比。两人都没有说话,他们都没有亲眼见过人民党是怎么破城的,但是亲眼看看这支部队行军,两人都知道自己所属的力量根本无法与之抗衡。
小队又向前走了一段,却见到路边站了一小队士兵,他们没有武器,却拿了快板,竟然是在唱曲。曲子内容很短,“朝求生,暮求活,近来百姓难存活。没吃没喝没农具,开春之日如何耕?咱们人民党,全是人民养。同志们,迈开大步向前走,打下合肥后,放粮发农具,人民有地种。”
曲子粗鄙不堪,内容倒是一听就懂。小队里头的士绅们听了之后面面相觑,他们万万想不到人民党鼓动自己部队竟然到这个程度。但是就他们沿途所见,百姓的生活的确犹如地狱,人民党若是真的能打下合肥,然后如同曲子里头所说一样重新开始组织生产,那不仅是人民党扩大了地盘,百姓们倒也真的能求得活命。
众人却也想不透那么多事情,反正距离凤台县没太远距离。众人干脆都加快了步伐,向着人民党部队行军相反的方向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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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往根据地里头走,春耕的氛围就越发浓烈起来。大家的衣服虽然补丁很多,大多比较整齐。而经在地里头常成队出现,与其他百姓一样认真劳作的深蓝色军服显得很是抢眼。
“这些当兵的也在种地么?”黄承训忍不住问道。
这话说出来实在是有些滑稽。挥动锄头铁锨等农具的“蓝军装”们肯定是在种地,而且看他们干活的模样,还都是行家里手呢。听了这话,小队里头却没人笑,大家都理解黄承训的意思。众人都是读过书的,听说过军屯这种事情,问题是军屯往近了说也是明朝的事情。这些人从没想到在自己的有生之年居然可以亲眼见到。
“这些人只怕不是打仗的人。”秋瑾忍不住应了一句。不久前看到的那支军队才是她心中的军队。这年头当兵吃粮天经地义,若是军队亲自种起了庄稼,怎么想都让秋瑾觉得十分怪异。合理的解释只能是,田里头的这批人不是军队,而是人民党的雇工。
但是下一个问题就立刻出来了,人民党的雇工居然穿得起军队的军服。如果雇工能买得起衣服,那就说明生活还不错。如果这些衣服人民党是人民党给雇工的,那说明人民党富的流油。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解释,都和凤台县是重灾区形成了一个悖论。
这个问题需要调查才行,但是小队实在没勇气去询问地里头工作的蓝军装,也不愿意把时间浪费在这上头。又走了十几里地,众人看到了更加奇妙的事情。不仅仅是有人在地里头工作,还看到有蓝军装在路边开始种植树苗。行路这么久,大家也累了。再加上对这些蓝衣人众人干脆就在种树苗的人旁边暂时休息。
“这位兄台,请问你们为何要在路边种树?”黄承训上前搭话。
种树的战士用一种怀疑的目光看着黄承训,“你们是哪里的?听口音不是本地人啊。”
“我们是安庆的,来这里看看亲戚。”这是众人商量的通用借口。
“看亲戚?你亲戚哪里的?”战士继续追问。
“寿州石家集的。”黄承训连忙说道。石德宽家就是石家集的,这也不算是说谎。但是被当兵的如此一番追问,黄承训觉得只怕这些人要对自己勒索了。
那战士看黄承训说的没什么破绽,这才答道:“部队有命令,让我们在路边种树。那我们就在路边种树呗。也没什么别的理由。”
“那这树种到别人地里怎么行?”
“现在大家把地给分了,公家的地和百姓的地分得很明白,这道路还有路两边的土地都是公家的地,怎么也不会种到百姓家去。”
听到这番话,所有的士绅都忍不住看向了战士。此时却听到旁边有人吆喝,“别说了,赶紧干。”语气倒也不严厉。战士听到后继续开始埋头挖坑,却不再搭理黄承训等人。
黄承训他们歇了一阵,就继续赶路。“这人民党已经以官府自居了不成?”黄承训问秋瑾。
秋瑾对此事也不好回答,光复会虽然拥有了池州,不过也仅仅是浮在表面上而已。他们的力量连池州的士绅都管不了,更别说如同人民党这样全面渗透进了这沿途的控制区里面。有人力来种树的话,光复会宁肯让这些人去守守城,收收税。人民党这种全面深入经营根据地的举动让秋瑾又羡慕,又不解。她也只能勉强答道:“陈克他们经营凤台县也有快一年了,有这个规模倒也不稀奇。”
石富宽一路之上不怎么说话,此时忍不住插话,“能经营到这个程度,只怕不是一年的功夫。秋先生,人民党有如此兵力,为何不早些起兵?”
“我说是一年,就是一年。前年五月我才见到文青。那时候他还是单身一人而已,和我们一起在上海推行革命。只是一年他就能做到如此地步,我不亲见实在是不敢相信。”
“你说就靠了一人,一年就能拉起如此的局面?”黄承训从没见到这么多出人意料的事情,革命党造反对黄承训来说不过是一件意外的事情而已,安庆城被占据了已经够令人吃惊了。而在远离安庆的地方,竟然有这么大的一片地盘看样子已经完全脱离了满清朝廷的控制,更加黄承训感到吃惊。安庆是黄承训的老家,天然的熟悉感总是能冲淡统治者的感觉。可一想到自己脚下的土地已经是另外一批造反者的地盘,黄承训和其他士绅们都感觉浑身不自在。
“不用多说了。咱们见到了陈克就能知道一切。”秋瑾说道。
第二天,这些人终于抵达目的地,凤台县。
一接近凤台县,这些人以为自己看错了。安庆已经是大城,但是和安庆相比,凤台县现在的热闹程度竟然毫不逊色。水路上船只往来穿梭,县城里头也是人来人往。但是多数都是穿深蓝色军装的军人。
而且与其他地方不同的是,军队设了关卡盘查的相当严格。这些人再说什么到寿州去已经不合适。当被盘查到的时候,秋瑾干脆挺身而出,“我找人民党的主席陈克,还有人民党的华雄茂。”
听到这两个名字,关卡的战士眉头皱了起来,他严肃的问道:“请问你是谁?”
“我是华雄茂的姨妈。”秋瑾答道。
听到秋瑾的说法,战士丝毫没有肃然起敬的样子,他继续问道:“请问贵姓。”
“我叫秋瑾。”秋瑾傲然答道。
听到这个名字,战士眉头皱的更紧了。他仔细打量了一下秋瑾,又掏出张纸看了看,“是秋天的秋么?”
“呃?”秋瑾没想到战士居然来了这么一出,愣了愣这才答道:“正是。”
“你们在这里等等。”战士说完就和旁边的战友低声说了些什么,接着转身走了。过了片刻,他带了几个人过来,为首的一人对着秋瑾看了一阵,这才快步过来,“秋瑾先生,别来无恙。”
秋瑾仔细看了看这人,稍微有些脸熟。那人自我介绍道:“我是黄埔书社的潘易年。以前见过秋先生。不知秋先生到凤台县有何贵干。”
“我来找陈克。”被人认出来倒是少了不少麻烦,秋瑾冷笑道:“陈克不会是怕我来,专门设了关卡拦我吧?”
“那倒不至于,秋先生多虑了。”潘易年答道,“只是陈主席猜着秋先生会来,没想到秋先生来的这么迟。我现在就带秋先生过去。”
整个凤台县现在已经是一个大兵营,往来的除了军人还是军人,另外有些深蓝色军装的胸前背后写着“警察”二字的人不时出现,一派紧张的气氛。
在军营门口,秋瑾一行人被盘查询问后,又登记在访客名单上,这才把他们放了进去。陈克却没有很快来见他们,这些人等到中午,被免费招待了一顿简单的午饭。缺盐少咸的烤土豆配了一个鸭蛋,秋瑾问送饭的战士,陈克什么时候才能见他们。战士摇摇头,“我只是来送饭的,陈主席什么时候有空我也不知道。”说完,战士就扬长而去。
秋瑾被这种冷淡的待客礼数气的不轻,但是毕竟在陈克的地盘上,她不停的看着手腕上陈克送她的手表。直到下午三点多,才有人带着秋瑾他们前去见陈克。
“文青!你把我的学生们都给带到哪里了?”在会议室一见到陈克,秋瑾劈头盖脸的问道。
陈克一脸人畜无害的笑容,“她们都在我们根据地里的学校上学呢。”
“这位是陈主席吧”黄承训一听陈克坦承此事,连忙上来做了个揖,“我家女儿黄玉玥可是被陈主席带到贵地?”
“我查查。”陈克拿起一张名单扫了一眼,“却是有这么一个人。”
一听陈克应承了,黄承训又是深深作了一个揖,“陈主席,我请您将小女放了。您的大恩大德,我们永世难忘。”
陈克一面请大家坐下,一面说道:“大恩大德就不用说了,我强行把人带到我们根据地。你们不知道心里头怎么骂我呢。这种俗套话没意思。黄先生,还有在座的各位。我把各位家的姑娘带到此处绝不是为了绑票勒索,这件事大家应该是能相信吧。”
士绅们连忙点头。陈克的根据地如此规模,若是绑票早也该通知家属了。这种认同倒也不是被逼的。
陈克看大家都表示了同意,这才继续说下去,“那我们费了这么大劲,把这么些人带到我们根据地,是要让他们来当教师的。若是让我们弄一堆腐儒,且不说人数极少,而且那帮人一个个自持甚高,根本不合我们的要求。倒是诸位家的姑娘,有些文化底子,家教也好。而且她们的年龄正是学东西的时候,我们一面对她们进行教育,一面让她们教书育人,我实在是想不出还有什么人比她们更适合当老师的。”
这话让士绅们一时竟然想不出如何应对来,陈克是全面称赞士绅家的女儿高素质。而且这些称赞正是士绅们自己也认同的。如果不谈及骨肉分离的这个事实,仅仅从陈克的角度来看,把这些女孩子抓来根据地倒是极为正确的选择。
“陈先生,您这人民党若是缺钱”黄承训还想说服陈克。
陈克毫不犹豫的打断了黄承训的话,“我们要钱做什么?钱是死的,人才是根本。我有钱也请不来这样的女先生啊。”
见陈克态度如此坚决,黄承训干脆开始哀求,“自从小女被陈先生带来凤台县,拙荆茶饭不思,身体不好,请陈先生让小女回家看望一下”
陈克接着答道:“这不怕,我们可以派人将您夫人接来,或者黄先生举家迁到我们凤台县来。这样既能合家团聚,又不耽误您家女儿上进,这岂不是两全其美的好事。”
“陈先生,您这是坚决不放人了?”
“我若是这么样就放人,那又何必当初把人给带来凤台县?”
陈克如此坚定的态度让这些士绅们无言以对,没倒凤台县来之前,他们对陈克并无认识,亲眼见到人民党的实力后,这些人都知道陈克绝对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黄承训试探着问:“陈先生,我总能先见见小女吧。”
“这个没问题。现在的时间,学校应该已经下课了。我派人带大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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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三四!”女孩子们清脆的呼喊声在操场上很是特别。
黄承训等一众家长见到自己女儿的时候,女校的学生正操场上进行下午的军训。一众剪了短刘海与齐颈短发的女孩子们都穿着深蓝色军服,在女性教官带领下拍着整齐队列跑步。陈克说安排这些从安庆来的女孩子们上了师范学校。在大家的想象中,师范学校应该是旧式私塾,众人在简陋但是安静的课堂里头上课。亲眼见到一群小姑娘穿了男人的制式军服,生气勃勃的列队跑步,家属们一个个目瞪口呆,一时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倒是秋瑾和石德宽的脸色都变得稍微好些了。他们最担心的是陈克把抢来的女学生分给了人民党的头目,就现在看到的情况,女孩子们真的是接受了全方位的教育。至少在体育训练方面并没有拉下。
黄承训试图从这些服装和发式一模一样的女生里头找出自己的女儿,连着瞅了好几遍,这才看到了黄玉玥。黄玉玥看着真的有些变了,黄承训从未在那红扑扑汗津津的小脸上见过如此专注的神色。如果面前的不是自己的女儿而是自己的儿子,光这种专注的态度就会让黄承训心里头会生出一种欣慰的感觉吧。
陪同家长团来的是人民党女性干事任启莹,为了解决女学生家长的问题,陈克专门把任启莹调过来。这也是让家长们等了那么久的原因之一。沿途之上任启莹已经反复向家长们强调,不到休息时间不允许家长和女学生们交谈。看一众家属伸长了脖子,已经有吆喝的意思,任启莹连忙说道:“请诸位遵守纪律。现在不是你们一家的孩子在上课,一会儿肯定要让你们见面。现在喊起来,只会扰乱我们正常的教学秩序。”
听完这话,家长们心里头暗骂,“人民党不许我们扰乱正常的教学秩序,但是人民党打乱了我们家的秩序,这又怎么说?”不过心里头虽然骂,可看着周围的那些男性军人,这些人自忖闹起来也是平白吃亏。
任启莹从这些家长脸上早就看出了他们的心思。她笑道:“诸位都是有见识的,这满清肯定要覆灭。假如十年后我们人民党坐了天下,诸位对自家女儿加入我们队伍,成了人民教师这件事会怎么看呢?”
听了这话,原本一脸怨气的家长们都是一怔。人民党造反这已经是板上钉丁的事实,这些家长们本能的希望远离造反,更不愿意自己的女儿来掺这趟浑水。听任启莹这么一说,家长们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任启莹也不等这些家长能够完全理解,就继续说了下去,“我们人民党的政治主张里头一直都有男女平等的理念。女性也应该和男性一样上学,工作,靠自己养活自己。教师这个职业本身就很适合女性来做。诸位让自己的女儿上学,难道不是希望她们有出息,难道不是希望她们能够更好的把握自己的命运么?俗话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些学生跟着我们人民党,肯定会有很好的前途。”
李清江一直话不多,看其他家长已经被任启莹给唬住了,他却不同意任启莹的观点,于是说道:“前途什么的我不在意,但是你们总不能这么强行绑人吧。我让我家闺女上学,是要她读书明理,既不指望她抛头露面的工作,更不是让她来参与什么造反。”
任启莹微笑着说道:“呵呵,这位丈夫。看你像是读书人。请问你知道秦始皇焚书坑儒么?知道唐太宗李世民杀兄逼父么?”
“,知道。”地处长江边的安庆方学风极盛,读书是一股子传统。不仅仅李清江知道这两个典故,这次来根据地的所有家长其实也都知道这两个典故。他们不清楚任启莹这么问的目的何在,但是这些人下意识的感觉到这绝不是什么好话的先兆。
“秦始皇被儒家骂了这么多年,是因为秦朝二世而亡。唐太宗李世民落得明君的评价,是因为他开创了贞观之治。这说明了什么?”任启莹脸上带着一种很礼貌的冷冷笑容扫视了家长们一圈。看到所有家长都不得不回望自己之后,任启莹这才说出了接下来的话,“历史是不谴责胜利者的,历史也不能谴责胜利者。”
所有家长都没想到面前这个年轻干练的女子能说出这样凶狠的话来。这些身为士绅的男子明显感觉在气势上就要被任启莹这个女子压倒了。这样沉重明晰的话题直指历史的本质,如果人民党夺了天下,掳掠女学生的事情再也不会有人提起。如果这件事成为了抨击人民党的资料,那也是人民党失败之后的事情了。
正在家长们不知该怎么反驳任启莹的时候,任启莹再次开口了,“诸位,现在这个时代已经是革命的时代,革命已经开始席卷整个中国。不管你们是不是已经认识到革命的存在,不管你们是不是愿意加入革命,你们已经都已经身处革命的洪流之中。想置身事外是不可能的了。我们请这些女学生来的目的不是为了绑架这些学生,而是为了让我们人民党的革命事业得到更加有力的帮助,让我们的革命能够早日成功。以我们看来,让这些女学生们加入革命,对我们也好,对这些女孩子也好,都是有利的。所以我们绝对不会向任何人妥协。”
家长们原本见到自家女儿安然无恙的高兴心情彻底飞到了九霄云外。他们以为自己可以维持以往的平静生活,可以不被战火与革命所影响。为了追回不到两个月前还在持续的平静生活,这些人才会千里迢迢跑来凤台县,试图要回自家的女儿。在他们看来,自己不过是被外部的风暴偶尔扫中,只要能够更加小心些,他们肯定不会重蹈这次的覆辙。
听完任启莹这个年轻姑娘的话,这些人终于明白,除非自己彻底放弃落入人民党手中的女儿,自己已经没有其他直接摆脱与革命干系的道路。而且即便是现在果断放弃,也未必能有多大用处。安庆城现在正掌握在另一个革命党岳王会手里,就算是回到安庆,面对的局面也是任启莹方才说过的,“自己已经身处革命的洪流之中”。区别仅仅是知道或者不知道而已。
想明白了这些事情,这些士绅并没有接触到事实后的欢欣。看清楚了自己要面对的局面,这些人的脸色全都变得极为难看。
身为女校校长,秋瑾也随着家长们同来。她想确定自己的学生们没有遭到什么恶劣的对待,听了任启莹的话,秋瑾忍不住喝了声彩,“好!这位妹妹说的好啊!现在已经是革命的时代了,管你愿意不愿意,谁都逃不了。这位妹妹不愧是文青的手下,说得好。”
任启莹笑道:“秋瑾丈夫过奖了。陈主席一直告诫我们人民党的党员要实事求是,我只是说了些当下的实情,不值得秋丈夫如此夸奖。”
见任启莹对秋瑾笑的温和,还有不死心的家长又开始卖可怜,“任姑娘,自打小女到了凤台县,家里人茶饭不思,已经有人病倒了。还望任姑娘能够在陈克丈夫面前美言几句。我等定有重礼答谢。”
对这种小把戏,任启莹和陈克一样毫不在意,她脸上露出了关切的神色,“既然您家女儿加入了我们的队伍,那就是我们的同志。我们人民党对待同志像春天一样温暖。若是您家有人因为思念病了,我们可以派人去把您家人接来根据地吧。这样你们就可以一家团聚。请问这位丈夫贵姓,家住哪里。我们现在就可以派人前去。”
被任启莹这么追问,发话者再也不肯多说话。俗话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更何况这些手执武器的人还颇为能说会道,论学问还未必在这些士绅之下。
也就在此时,女学生们跑操结束,这场口头的交锋也暂且结束。在女教官的陪同下,女学生与家长见面。秋瑾与石德宽并不想再参与到这等注定会哭哭啼啼的事情里头。秋瑾有自己的使命,石德宽同样有。两人不约而同的让任启莹带自己去见陈克。
出乎两人意料之外,任启莹却让人先带着石德宽去找陈克,自己陪同着秋瑾去安排住处。秋瑾很是诧异,不过片刻之后也就释然了。这种安排说明陈克是准备腾出时间与自己长谈。石德宽本来与陈克就没什么交道,这次先见石德宽也顶多是礼节性的约见而已。
石德宽对这样的安排也不是多么在意,他想见陈克更多的是出于对陈克的好奇。岳王会安排石德宽前来送人,所有任务也就是送人一项而已。本来这就是个苦差事,岳王会的众人并不知道人民党会如何处置这些女学生,在他们看来,搞不好人民党的头领已经把女学生给分了。平日闲谈里头,这等香艳的预测也不少。石德宽并不太相信这些“群众喜闻乐见”的猜测。他只是很不解人民党为何能做出这等事情。
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给石德宽的触动颇大。无论人民党的势力范围,还有对社会的渗透程度,都是石德宽想都不敢想的。特别是见到任启莹这位女子的见识之后,石德宽觉得无论如何都要和陈克好好谈谈。陈克这个人有谈话的价值。
被领进陈克的办公室的时候,陈克正在文件上奋笔疾书。桌面上堆了好多文件,公务人员进进出出,繁忙的很。与岳王会那种不知所措相比,人民党这里可谓井井有条。
“稍等我一下好么?”见到石德宽进来,陈克抬起头说道。
“陈丈夫,您先忙。”石德宽几乎是本能的用了敬语。
陈克向石德宽抱歉的笑了笑,接着埋头在文书工作里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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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文 更新时间:2012-9-29 16:03:21 本章字数:4899
石德宽四处打量着陈克的办公室,这是一间真正的“办公室”,也就是说一张大桌子,几张凳子,放置文具纸张茶杯等日常物品的的一个破书架。然后就是墙上的世界地图和中国地图。除此之外就是门边放置的笤帚和簸箕,初次之外再没有任何多余的私人物品。
被带到陈克办公室的路上,石德宽也自己观察过人民党的总部,走廊两边几乎是一模一样的房门。与现在岳王会占据的安徽巡抚衙门相比,实在是简陋的很。如果不是亲眼见到,石德宽自己绝对不相信这房间就是方圆数百里地域的政治中心。
陈克阅读了文件后在上面做出批示,接着就由人民党的人拿走。中间陈克还会口头的做些简单的追加说明。工作的内容都是春耕,农具,种子,住房,饮用水,还有很多石德宽虽然不太明白词汇的意思,却是与耕种饲养有关的内容。总体来看,陈克还是写的很多而说的很少。
石德宽微微的咬着嘴唇,紧紧地盯着陈克。做出这样的下意识的举动并不是因为感到无聊,而是石德宽觉得陈克的做法未免太不可理喻。有了数千精锐的人民党不仅没有充分发挥出自己的实力,摧枯拉朽的打倒满清。反而在凤台县干起了农活。好歹也要通告天下,人民党已经有了这么大的地盘,号召各路豪杰投奔到人民党旗下啊。这才应该是石德宽想象中的革命。陈克现在的做法,倒像是地方上那些围子的主人,整日里都是想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紧张的工作干了接近一个小时,陈克把面前的文件暂时处理完毕,这才放下手中的笔。他抬头看了看石德宽,很严肃的问道:“石先生,不知你这次到凤台县来,除了这些学生的事情之外,还有别的任务么?”
石德宽在等待的这段时间也想了不少开场白,针对陈克的问题,石德宽选择了一个很含糊的说法,“陈先生,我们岳王会还是很想和贵党进行合作的。”
“这是岳王会哪位革命领袖的态度呢?”陈克继续问道。
石德宽毕竟还是年轻,在这种事情上远没有达成睁眼说瞎话的实力。被陈克刨根问底的一问,他立刻就答不上来。强压住微微的慌张,石德宽舔了舔嘴唇,继续说道:“都是革命的同志,大家自然都会这么想。”
“呵呵,”陈克轻笑一声,“既然是革命同志,石先生也是岳王会的干部。你是怎么看的?”
石德宽并不知道陈克这是故意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下,他还以为自己说动了陈克,陈克决定和岳王会进行全面合作了。石德宽立刻来了精神,“我们岳王会已经占据了安庆,只要贵党与我们合作,咱们联手夺下长江以北毫无问题。咱们两方联手,往西可以攻打武汉,往东可以攻打扬州和芜湖与南京。完全能沿着长江搅个天翻地覆。”
说到这里,石德宽站起身走到那张中国地图前面,方才陈克办公的时候,石德宽对这张地图已经看了很久。不过当时他离得远,还看得不够清楚,走到地图前,看着那详尽的各种地图标识,石德宽反倒有些看不懂了。但是年轻人就喜欢纸上谈兵,石德宽一面根据以前对着粗劣的地图指点江山时的回忆,一面仔细辨认着这张地图上的对应标志,然后开始给陈克来了一次“军事教育”。
陈克看着石德宽的表现,真的是苦笑不得。好歹陈克初中时候开始,就对着家里头的地球仪考虑着征服世界的“大战略”,对着中国地图谈论解放中国的这种事情相比未免太小儿科了。
陈克一直觉得自己属于很有耐心的,可听着石德宽的纸上谈兵,陈克的耐心正以极快的速度消磨掉,到了几乎忍无可忍的时候,陈克终于说道:“石先生,你说的这么多战略,我只想问,你计算过在外头打仗需要多少粮食了么?”
“嗯?”石德宽微微一怔。
陈克继续把问题问得更加清楚,“一万人在外头行军打仗,一个月需要多少粮食,你计算过么?”
其实陈克差点想问出,在激烈的战争中,每个人每天需要多少卡路里。而这些卡路里又需要多少粮食来提供。但是真的这么问的话,那未免就太过于刁难石德宽了。所以陈克把这个问题给简化。
果然如同陈克所料,石德宽答道:“这,我没有算过。不过百姓们肯定是支持我们的。”
“百姓为什么要支持我们呢?”陈克追问道。这是人民党政治课程上的一个很普通的问题,既然人民党要依靠人民,那么人民为什么要支持人民党?陈克从不认为人民有理由无条件的支持任何一个政党。想得到的人民的支持,这必然有其内在的因果关系。“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人民党只有站在人民的立场上,实实在在的为人民服务,人民才会真正的支持人民党。所以陈克对党员们反复强调,在灾年拯救人民不是人民党的施恩。作为人民百姓的政党,人民党不去拯救水深火热之中的百姓,才是违背了人民党的政治纲领。
石德宽没有接受过人民党的党课教育,他自然不可能像陈克这样的考虑问题。对陈克的问题,石德宽思忖了一阵,这才答道:“满清丧权辱国,推翻了满清,建立共和,中国就能摆脱现在被外国人欺负的境地。百姓们只是不知道这些而已,当他们知道了这些之后,他们肯定会支持我们的。”
这也不过是这个时代革命者的普遍认识,他们知道一定要推翻满清的统治,知道一定要抵抗外国的侵略。从大体上来说,这种认识并没有什么错误。但是,如果把这种认识当作行动纲领,那结果必然是一场悲剧。历史已经无情的证实了这些旧时代的革命者们的革命,到底会导致何等结果。旧时代的革命者们都感受到了痛苦,但是他们的问题在于没有从根本上弄明白这痛苦到底是怎么产生的。
也只有当年的党才深刻的认识到,在所有的痛苦中,只有解决了人民承受的痛苦,通过唤起人民来推翻压迫在中国人民头上的三座大山,中国才能得到最终的解放。而旧时代的革命者们首先想解决的则是自己所感受到的痛苦。而这些旧时代的革命们所代表的利益集团并非是人民,而是那些旧时代的地主和士绅。在陈克看来,这就是人民党与现在的其他政党本质的不同。石德宽的表现无疑又证实了陈克的想法。
石德宽虽然没有陈克的这种认识,但是他毕竟也不是三岁的娃娃,陈克所保持的反对态度他还是能够感受出来的。石德宽忍不住悲愤的问道:“陈先生,你们人民党有人,有钱,有枪。我们岳王会的确是比不了。但是陈先生你为何不把这些东西用来推翻满清呢?”
面对石德宽的质问,陈克并没有生气,他突然想起了在21世纪论坛上的一段发言,你和他讲军事,他和你讲技术。你和他讲技术,他和你讲工艺。你和他讲工艺,他和你讲山寨。你和他讲山寨,他和你讲体制。你和他讲体制,他和你讲民主。你和他讲民主,他和你玩抒情。
如果石德宽是人民党的部下,光凭现在这番话,他早就被拖出来进行批评与自我批评了。陈克突然觉得很是庆幸,因为人民党的组织建设是完全基于“干实事”的基础上的。这是毛爷爷当年致力于的建党核心。陈克完全照搬过来,这才有了人民党的今天。一个政治组织,如果光凭着某种脱离了广大人民群众利益的政治想法来办事,那绝对是没有前途的。
想到这里,陈克已经对继续和石德宽讨论失去了兴趣。今天接见石德宽,陈克就是想看看岳王会到底有多少份量,石德宽的表现让陈克彻底放弃了与岳王会进行更深入合作的打算。当一个政党的中低层干部没有一个明确的政治态度,无论这个政党的领导者是如何的有见识,都是没有什么用处的。如果有人询问人民党的中低级干部,为什么要革命,这些人都无论心里头怎么想,他们至少口头上都会回答,革命是要解放百姓的。而陈克一年来,始终千方百计的教给这些同志们,怎么通过实际行动来解放百姓。虽然效果并不让陈克完全满意,但是好歹这些同志们一直在做事,而不是在说事。
“石先生,我知道岳王会的革命领袖们并没有让你来和我商谈合作的事情。”陈克直接戳穿了石德宽的底牌,“我本人很希望和岳王会的革命同志们合作。我想拜托你一件事,不知道可以么?”
听陈克揭穿了自己的谎话,石德宽心里头立刻觉得羞愧难当。不过陈克好歹还是给石德宽留下了台阶,石德宽满面通红的问道:“不知道陈先生有什么吩咐?”
“我想让石先生带话给岳王会的革命领袖们,我们人民党很希望与岳王会进行合作,不知道他们到底有什么想法。石先生,这件事很重大,我想拜托你来全面负责联络的事情,不知道石先生可否愿意?”
“我一定会把陈先生的意见带回安庆。”石德宽连忙说道。
正说话间,人民党的工作人员又拿了几份文件进来,陈克说道:“我这边还有事情要忙,石先生,现在天色也晚了,我让人给你安排住处。”
因为“谎话”被戳穿,石德宽现在只想早点离开陈克这里,他连忙说道:“好的,我就不打扰陈先生了。”
陈克向工作人员交代了几句,工作人员就带石德宽出去了。
石德宽出去之后,陈克并没有继续开始处理公文,他吁了口气,心里想到,真的是谈不拢啊!也不知道当年党到底是怎么操作统一战线的。不过转念一想,当年能让党进行统一战线的那些对象,好歹都是有着自己势力的政治力量。岳王会现在自身难保,就是和他们进行统一战线的工作,只怕结果也是很不乐观的。想到这里,陈克干脆先把这件事放到一边,他让警卫员进来。
“去请秋瑾先生,就说晚上我请她吃饭。”陈克说道。看着警卫员立刻出去传达命令,陈克忍不住觉得有些头痛。如果岳王会不成器的话,那么无论如何都要支持光复会了。想到这中间的艰难,陈克实在是无法简单的乐观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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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文 更新时间:2012-9-29 16:03:23 本章字数:5021
陈克可以忽悠石德宽,他却不想忽悠秋瑾。这可能是因为陈克比较尊重秋瑾,也可能是因为秋瑾曾经帮助过陈克。总之,在晚饭之后,面对秋瑾提出的诸多要求,陈克还是很认真的进行了解释。
秋瑾的要求与石德宽毫无二致,总结起来就是“要钱、要人、要枪”。
“秋先生,你们还准备和满清打阵地战么?”陈克试图说服秋瑾不要干这等傻事。
秋瑾是个革命者,却不是什么军事专家,她有些不解的问:“不依托城墙的防卫,怎么打仗?”
陈克继续劝道:“外无必救之兵,内无必守之城。若是满清围困池州,光复会的同志准备从哪里得到救兵?三国演义里头多次说所谓掎角之势。就是指守城部队与城外的机动部队形成呼应。没有这等呼应,一旦满清采取围城,那池州就是死地。”
一听陈克竟然不主张占据池州,秋瑾立刻表示了否定,“文青,现在好不容易占据了城市,若是清军一来,我们就撤了。其他各地的革命同志会怎么想?这绝对不行。”
陈克能理解秋瑾的态度,却不能支持秋瑾的这种战略观,“秋先生,以前满清在明处,你们在暗处。以有心算无心,自然可以打不少漂亮仗。现在你们在明处,满清在暗处,你们得时时刻刻防备满清,这也未免太吃力了吧。”
“文青为何不肯当我们的救兵?你们就准备眼睁睁看革命失败不成?”秋瑾终于问出了这句让陈克稍微有些失望的话。
如果是想挑拨光复会与岳王会的关系,陈克大可反问,“难道岳王会比我们还远么?”但是陈克很清楚,别看岳王会与光复会近在咫尺,只要满清的水师截断了长江上的通道,这两方面根本做不到互相呼应。在最早的计划里头,陈克就没有指望过两方能有效配合。陈克只是有些奇怪,为何岳王会与光复会现在还没有能够打出去。人民党之所以要在江北和江南各打下一座城市,目的就是为了让岳王会与光复会各拥有一个据点。然后两方以各自的据点为核心,进行扩张。但看现在的表现,两方都没有打出去的意思。难道是因为安庆是省府,池州是州府,结果岳王会与光复会被这两座大城给迷惑住了视野,一定要占据着这两座城市不放么?
“秋先生,我说我能派兵呼应,你信不信?”陈克婉转的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文青能打下这么大的地盘,你若说能呼应,我就信。”秋瑾并没有放过陈克的意思。
“你信,我自己还不信呢。”陈克干脆就把话给挑明,“我在长江上可打不赢满清的军舰。所以我实在是帮不了什么大忙。”
听陈克说的如此直截了当,秋瑾突然笑起来,“文青还是和以前一样,从来不大言欺人。这次陶先生派我来,倒不是想让文青出兵,只是我希望文青能够帮上忙而已。既然文青已经说的如此明白,我就说说陶先生的意思。陶先生想让我问文青,对于我们光复会今后的战略,文青可有什么建议么?”
对这个问题,陈克毫不犹疑的答道:“若是按照光复会的现状,我觉得还是政治上争夺士绅的支持。军事上,向南扩大地盘。我对光复会的具体实力了解不多,但是满清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缺钱。只要不断攻克那些内陆的县城,满清疲于奔命,财政必然更加吃紧。光复会正面打垮满清很不现实,但是拖垮满清倒是有希望。加上政治上争夺士绅的支持,自保是可以的。”
秋瑾皱了皱眉头,“文青所说竟然是要我们对满清避其锋芒的意思?文青就这么看不起我们么?你只用了一年,就能有如此规模。我看方圆百里之内,文青的势力全面进入了乡间。为何你能千里迢迢攻克安庆,我们就要东奔西走。这件事你得给我说清楚。”
陈克本来就是想说清楚的,如果光复会能够多撑一段,对于人民党是大大有利。他正色说道:“秋先生,因为我们不是依靠士绅,我们靠的是百姓。百姓在灾年要的是活下去,既然满清官府救不了他们,我们是真心要救百姓,那么百姓自然就支持我们。”
“文青你这话就不对了,你是要救百姓,我们就不是要救百姓么?”秋瑾对陈克的态度很是不满。这摆明了是在嘲笑自己么。
“秋先生,所谓不平则鸣。你们的革命主张根本就不是百姓想要的,百姓们要活命,要吃饭,要穿衣,要生活的更好。可你们的主张谈起来都是长远的,什么打倒了满清,人民就能如何如何。这和老百姓有啥关系?士绅们想听这个,因为打倒了满清,他们就能当政。可老百姓们对此根本不在乎啊。满清倒不倒和老百姓能吃饱穿暖有啥关系?”
“哎?文青你这就是胡说八道,打倒了满清,把欺压百姓的那些人都给打倒了。百姓的生活怎么会变得不好?”
“百姓们要的是生活现在马上提高,至少不能变得更差。可是秋姐姐你们要打倒满清,要撵走外国侵略者。想做到这些,就要让人民节衣缩食供养你们。百姓生活不仅没有变好,短期内还会变得更差。你觉得老百姓傻啊?”
听了陈克的话,秋瑾是勃然大怒,她瞪着陈克怒斥道:“这就是鼠目寸光。”
“满清今天不倒,明天就会倒,明天不倒后天也会倒。但是肚子这东西,一天不吃饭就会饿。三天不吃饭那就饿的走不动路,干不动活。百姓们对此可是深有了解。”陈克只能把话说道这个程度了。再说下去他觉得就太过了。
秋瑾毕竟是个人物,而且在来凤台县之前陶成章反复交代,要她从陈克这里弄到方法出来,她强忍怒气继续问道:“那为何文青你自己靠支持百姓起了家,却让我们依靠士绅?”
“因为秋先生你本身就是士绅,你们那套士绅能够听懂,而且士绅才有兴趣去接受。百姓们想的东西和士绅完全不同,秋先生接触会党这么多,想来应该极为清楚的。”
听了这话,秋瑾暂时沉默了。会党们的现实程度可以说是锱铢必纠,无论让他们干什么,最终都会落到钱和粮上头来。这也是秋瑾和陶成章对陈克能够指挥数千精锐的最大不解。若是让秋瑾和陶成章指挥数千部下,少说也得撒下去十几万银元。陶成章让秋瑾向陈克讨教,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如何建起一支如同陈克攻打安庆时候所拥有的部队。
秋瑾思忖了良久,这才继续问道:“文青,你建起手下的队伍,到底花了多少钱?”
“若是按照秋先生你经历的模式计算,我少说也花出去了上千万两银子。不过实际里头,我花了一百万两银子吧。”
秋瑾被陈克说出的数字吓坏了,“这怎么会相差这么多?”
陈克慢慢的给秋瑾算着这个帐,“我们现在治下大概有两百万人,一个人一天就算是半斤粮食。二百万人一天就是一百万斤粮食。这二百万人吃四个月,就需要一万万二千万斤粮食。折合起来是一百万石粮。现在一石粮食在灾区卖十两银子都不多,这可不是花出去一千多万两银子了么。”
对这个计算,秋瑾已经瞠目结舌了。好半晌她才继续问:“那花出去的四十几万两银子又是怎么一个算法?”
“我们也总共也只有一百万两银子,到现在也只有这么多钱,都彻底花出去了。”陈克给出了答案。“当然了,秋先生肯定奇怪,我们从哪里弄到的这一百万石粮呢?因为淮河两边的围子都被我们给攻破了,抄了那些人的家,我们才有了这么多粮。”
“你们,你们这一年里头抄了多少人的家?”秋瑾再也没有方才的气势,陈克的态度的温和的,但是说出的话里头饱含着血腥的气味。
陈克平静的说道:“包括安庆在内,我们杀了万把人,抄了七十多个围子而已。”
“杀了上万人?”秋瑾在革命党里头素来被称为豪迈,但是听完陈克的话,她第一感觉是迷惑。杀了上万人是个什么概念?绍兴城里头住的也不过几万人,若是按照老城墙里头住的人,也不过是万人。陈克一年内杀的人数量已经和绍兴城的人一样多了。眼前这个文质彬彬的青年居然是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屠夫”?这让秋瑾感到一种极大的震惊。
“秋先生,的确是死了上万人,但是又有多少人活下来了。少说也有几十万吧。死的人里头,绝大多数都是士绅和他们豢养的打手。至少以我们人民党看来,用这些人的死,换取几十万百姓的生存,这是一种正义。但是秋先生你们现在面对的情况与我们不同,江南没有受这么大的灾,百姓们也没有对革命这么高的需求。另外,你们若是要从百姓那里获得钱粮,远没有直接从士绅那里获得钱粮来的快。而且你们征集百姓打仗,或许没有直接用会党打仗来的方便。所以我才建议你们夺取县城,拉拢士绅。你们本来就在士绅当中很有影响力,团结士绅对你们更加容易。”
听着陈克用平静陈述着建议,秋瑾觉的如果陈克此时满面狰狞的话,或许能让她感觉更加适应一些。陈克的这种态度里头包含的是对士绅生命的无视。杀戮士绅也好,团结士绅也好,对陈克来说这只是完成目的的手段而已。这种冷酷的态度让秋瑾不寒而栗。
看着秋瑾震惊的神色,陈克其实也挺无奈。他是真心的想帮助秋瑾和光复会,但是人民党的纲领与路线对光复会毫无帮助。由于光复会是一个旧式革命,所以采用更加实用的态度才是最有效的方法。若是让光复会学人民党的这套,那才是真正的欺骗。虽然知道自己的形象在秋瑾眼完全毁灭了。但是出于一种真正的好意,陈克不得不给秋瑾提出这样的建议。
再接下来,大家都觉得很无语。秋瑾以路途劳顿为由回宿舍休息。陈克继续在办公室开始工作,因为接待了这两位,今天的工作耽误了不少,只有加班加点的干把这些时间给补出来。现在正是一个非常关键的时刻,人民党必须最大限度的在春耕前完成根据地的扩大,而且在敌人进攻前完成第一次收获。不然的话,下半年的日子会非常难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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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文 更新时间:2012-9-29 16:03:24 本章字数:8762
负责监督女学生与家长见面的人民党干部有两个人,一个是任启莹,一个是张秀华。张秀华负责女学生军训,这些大小姐们在军训中的表现可以说相当不错。张秀华是从难民营里头出来的女性干部,她花了三个月才掌握了基本的队列行进,向左转,向右转,齐步走等军事训练。而这些女学生们只用了不到半个月就能够在教官的命令下整齐的完成这些操演内容。
每次看到这些娇滴滴的大小姐,张秀华的心理上就很矛盾。在那些方正刚毅的男教官面前,这些女生脸上总是很容易露出胆怯和畏惧的神色,更是经常动不动就开始流眼泪。可是这样一群人,却更轻易的掌握了张秀华需要花费九牛二虎之力才能掌握的知识和技能。
张秀华是入党积极份子,已经递交了入党申请书。只要再经过三个月组织考验就可以成为预备党员。自从她接掌了这些女学生教官工作之后,党组织交给张秀华的任务之一就是监视这些人,不要让她们逃走了。自打接到这个任务之后,张秀华的精神就非常紧张。而且令她不解的是,为何党组织对这些女学生一方面要防备,另一方面却给她们相当于重点培养对象的教育。这些女的老师都是党校和军校的讲师,在根据地发展到今天规模的时候,他们可不会给普通人随便上课了。
党委对此的解释是“要逐步改造这些学生,让她们成为社会建设的合格劳动者。”张秀华不明白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她也不去再想那么多,既然组织上交代了,张秀华确定自己要做的只有两件事,第一不能让女学生跑了。第二,必须督促这些女学生以良好的状态上课。这些女学生的家人千里迢迢的跑来。张秀华觉得有些担心,如果是这些父女一起哭泣起来,这局面可不好收拾。
令张秀华极度意外的是,虽然女生们一个个哭的梨花带雨,那些父亲也都泪流满面,但是没有一个人哀求要求离开的。
任启莹看着眼前的局面,心里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她对陈克的眼力与决心由衷的佩服起来。这些父亲能够赶到根据地,已经能够说明这些父亲绝非等闲之辈。有其父必有其女,这些女孩子们也没有愧对这些父亲的一片爱心。她们知道根据地的力量,也知道以自己父亲的能力绝对不可能把她们给救走。所以她们见到父亲后虽然忍不住哭了,一等情绪平静下来之后,这些女学生反倒开始安慰父亲。说自己在根据地过的很好,请自己的父亲不要担心。
这固然是必须说的场面话,可是这些女孩子不过十五六岁年纪而已。若不是在家就接受了良好的教育,这些女学生们根本不可能有这样的见识。面对无能为力的局面,她们都选择了让自己和家人利益最大化的道路。
陈克应该在攻打安庆之前就已经算到这些,所以他才会如此果断的把这些女学生强行带回根据地来吧。任启莹想,不用太久,只要一年的培训,至少眼前的这五位女孩子不仅能胜任教师的职务,也能胜任不少基层官员的职位。根据地正在宣传男女平等,鼓励女性出来工作,任启莹现在能担任中级官员就是拜了这些政策的福。看到很有可能与自己竞争的女性,任启莹怎么都无法感觉高兴起来。
黄承训本来对于在旁边监视的两位人民党女性干部很是忌惮,原本他是下定了决心不乱说话,但是一看到女儿出现在眼前,这些想法立刻就被抛到了九霄云外。眼泪忍不住哗哗的往外流。别说要说话注意分寸了,黄性承训根本就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埋怨自己没用?是觉得女儿受委屈了?今天听了任启莹的评价“我们都已经被卷入了革命的洪流当中”,虽然对监视会面的任启莹有着发自内心的不满,但是黄承训也不得不承认,任启莹的话指出了大家的处境。人民党既然铁了心要推翻朝廷,而且展示出足够的力量。席卷安徽甚至全国的战争就不可避免。以黄承训的力量,是根本斗不过人民党的。认识到这个事实之后,黄承训也已经知道自己这趟是不可能把女儿给带回去的。看着乖巧懂事的女儿反过来安慰自己,黄承训就格外的难受。
黄玉玥看着父亲那痛苦的神色,心里头极为难受。就因为她心疼父亲,她反而要极力安慰父亲。平心而论的话,黄玉玥一点都不想留在根据地,她恨不得马上跟着父亲走。因为她真正地想离开,经过反复思量,黄玉玥才真心的确定自己不能偷偷跑。从安庆被带到根据地,一路上十几天的鞍马劳顿让这黄玉玥清楚的明白了一件事,不跟着强大有力的队伍,在这兵荒马乱的情况下,一个女子根本不可能安然无恙的从凤台县回到安庆。
所以见面的父女们哭完之后只是嘘寒问暖,互相通报各自的情况。根本不谈及走或者留的事情。他们这么识趣,任启莹和张秀华倒也轻松不少。
第二天黄承训等人还想去拜访陈克,却被告知陈克没空见他们。不仅如此,负责接待的任启莹告诉黄承训等人,这几天不许出门。说完之后,任启莹急匆匆的离开了。
根据地出了些事情,自打人民党到了凤台县,并且不断扩张根据地范围以来,一直都是人民党主动出手。而今天凌晨传来的消息,根据地内第一起由反对者主动攻击人民党的暴力事件发生了。这件事情虽然不大,对于根据地来说却是第一次遇到,本来就高速运行的人民党中央立刻起了反应,不仅加强了内部的监控,主要的干部们也开始集合商量对策。
这是在五河县发生的暴力事件,人民党远征安庆的时候,民政机关开始安排难民营里头的灾民有组织的回到家乡去。这十几万灾民一直聚集在凤台县对治安压力就很大,加上主力部队离开根据地,适当的疏导灾民回到家乡,一来缓解了内部压力,二来也为春耕做了准备。
主力部队离开前,陈克就制订了这个大方向,具体执行交给留在根据地的党委们负责。路辉天等人执行的不错,通过疏导,指引。很有效的疏散了近十万灾民。
人民党现在的地方行政机构分为三级,中央、县,区。县级单位是以以前的县城为据点,而区级行政单位则是以打下的围子和大点的市镇为核心。至于更小的村级单位,由于水灾后零散居住点基本都覆灭了,加上干部不足的问题,根据地还没有能全面进入村级单位。今天凌晨传来了消息,回到五河县的灾民们突然袭击了设在刘家铺的区政府。也就是原来刘八家的围子。人民党每个区都设有武工队,每个武工队的规模至少都是一个连,进攻区政府的有四百多人。由于有老百姓提前通风报信,武工队准备的很充分,这帮人的进攻被彻底粉碎了。
具体的战斗情况还没有送来。但是这次的战斗中敌人基本上没有几个能逃走的,包括领头的基本都被抓到。人民党对于这场胜仗到没有什么欢欣鼓舞的感觉,大家都很想知道为什么这些靠了人民党活命的灾民一回到家乡就对人民党的基层组织发动了进攻。
路辉天脸色铁青,疏导灾民的工作是他负责的。闹出这样的结果来,路辉天知道自己难辞其咎。看到不少同志饱含埋怨的视线,路辉天觉得自己不能这么一言不发,“我,我先表个态,这件事我会承担起责任来。”
这话一出,连原本没有看路辉天的同志也把视线转过来了,这下路辉天心里头更觉得难受。人民党自称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现在服务的结果居然让人民兵戎相见,这怎么都说不过去。
宇文拔都是和路辉天一起负责民政工作,他看到路辉天做了自我批评,知道自己绝对脱不了干系。心中愈发惴惴不安起来。他喏喏的说道:“方上的同志工作方法不太对头。”
这话刚说完,立刻惹恼了柴庆国,“拔都,你这就是屁话。地方上的同志工作方法怎么不对头了?不对头的话那顶多是打打架,骂骂架。能弄到打仗么?这绝对是地方上有坏人。”
看着满脸怒容的柴庆国,宇文拔都虽然职位比柴庆国高,却忍不住连连点头,“说的有道理,有道理。”不管是地方同志工作有问题,还是地方上有坏人,对于宇文拔都来说,首先得把责任给推出去才行。
“我觉得这件事与会党脱不了干系。”林深河忍不住发言了。在人民党当中,对会党始终保持着高度警惕的就是林深河。
听了林深河的话,路辉天突然有些后悔。在执行疏散灾民工作的过程中,负责警察工作的林深河提出了建议,把灾民里头各个会党的帮会的首领一并除掉,至少把他们暂时控制起来。林深河的理由很简单,这些人在地方上也都有号召力,如果他们回到根据地的其他地方,难免不出事。路辉天等人觉得林深河未免有些大惊小怪。这些人集结在根据地的时候表现的相当顺从,怎么回到家乡就敢横行不法了。而且人民党好歹也是他们的救命恩人。现在看,林深河的警惕未免没有道理。
“同志们,静一静。”陈克发话了。他一开口,其他人立刻安静下来。
陈克既不着急也不生气,发生这种冲突只是迟早的事情,陈克本来就有一些计划,正好趁着这次的机会提出来,“现在第一手的资料还没有到,我们瞎猜也没用。今天开会,我想和大家讨论一下扩军的问题。”
扩军的问题其实早就提上了议事日程,但是现在军队调动频繁,扩军又不是个小事,不可能说干就干。春耕时期颇为忙碌,又要打仗,陈克只是提了几次,大家也就姑且听听,不少同志根本没有往心里头去。现在遇到了敌人攻击基层政府的事情,众人不得不把注意力放到扩军上。如果有足够的军队驻守地方,想来是可以很大程度上避免这等悲剧上演的。大家都侧耳倾听陈克接下来的发言。
“我想把咱们的部队扩大到一个军,四万人的规模。”陈克平静的说道。
听了这个话,几乎所有人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四万人,现在根据地的部队满打满算也不过一万人,陈克居然要扩军到八倍的规模。
“到四月,我们的根据地人口大概就有四百万,四万人的部队其实不多。一百个人里头才有一个当兵的。而且这四万人的部队也不是都打仗,咱们的工农革命军大家都知道,是自己养活自己的。人民群众的负担并不重。”陈克解释道。历史上很多根据地很轻松的就能拉起四五万人的规模,而且根据地还是在经济落后的山区,以人民党现在的实力,占据了广大的平原地区,拉出来四万人并不算多。
“那这四万人的部队要怎么安排?”蒲观水问道。这次安庆战役之后,蒲观水算是彻底摆脱了与安徽新军的关系,成了工农革命军的高级指挥官。但是他却没有安排更加具体的工作,还是中央军委的委员。如果陈克真的要扩军到四万人的话,蒲观水肯定能够安排实际工作。
“一个军四个师,根据地将划分为四个军分区,每个军分区驻扎一个师。而这四个师也不完全是集中驻扎,而是以团为单位驻扎在各个驻地。每个团则以营为单位驻扎。”
华雄茂的反应最快,他说道:“那岂不是每个县都能分到一个团。”
陈克点点头,“差不多吧。我们的部队与旧式部队是不同的,我们的部队是宣传队,工作队。水灾之后旧有的社会秩序远没有恢复,而新制度更没有建设起来。咱们说咱们的新制度好,人民也没有见到好在哪里。必须通过咱们自己的努力证明咱们的制度的确是行之有效的。这就是扩军后部队的首要任务。一面要打仗,一面要搞生产建设。”
经过这番解释,同志们对陈克扩军的目的有了初步的理解。章瑜问道:“那咱们已经开始组建的地方部队怎么办?要归到新建的正规部队中么?”
“正规部队是要出去打仗的。地方部队如果没有遇到特别的情况,还是以本地的战斗为主。所以还是要保持地方部队的存在。甚至要留下一部分骨干,不然的话正规部队一旦离开了根据地,根据地岂不是要唱空城计了。”
“那武器装备怎么办?咱们的枪支根本没有四万。武器根本无法补足。”蒲观水对这个问题很是在意。
“我以前就讲过,满清的政治靠的是据点。包括他们的军队也是如此。我们想把满清撵出咱们的根据地之外,最好的办法不是防御,而是进攻。消灭周边能够威胁到我们的满清军事力量,夺取他们的武器装备。只要我们的腿能够走到的地方,就要消灭那里的敌人。这样此消彼长,我们绝对可以获得战略上的主动。”
打了安庆之后,部队的士气极高,听陈克如此安排,部队的同志们率先表示支持。民政方面的同志则有些担心,“那粮食问题怎么办?”
“粮食的话,部队要一面打仗,一面种田。”
“那会不会太辛苦?”从事民政工作的同志很有些顾忌。
“如果没有这些辛苦,我们怎么知道谁是忠于革命事业的?”
正说话间,警卫员带了一名战士进了会议厅。
通讯员对着陈克敬了礼,然后大声说道:“报告!我是五河县县委书记派来的通讯员。这次造反事件的初步调查报告送来了。”
陈克接过文件,打开来看了一遍,这才问道:“县委吴书记还有什么要你带来的消息么?”
通讯员站的笔直,“吴书记让我带话,他向中央道歉,这次没有防患于未然,无论中央怎么处分,吴书记都心甘情愿的接受。”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会议厅里头的同志都盯着陈克手里面的文件,他们最想知道的就是这次造反到底是怎么引起的。陈克把文件交给齐会深,让他来宣读文件。
这是五河县县委书记吴辽亲自写的汇报,原来春节后回到刘家铺附近的灾民里头,有叫做刘勇毅的会党的首领与被人民党消灭的刘家是近亲。得知刘家铺的土皇帝刘八爷居然被剿灭了。而且刘家的地也被分了,这位会党的刘勇毅干脆就发动起灾民,以抢粮为号召,联络了其他地区的会党前去攻打围子。
本来他们的计划倒也周详,先通过刘家的密道进入围子里头。然后里应外合攻破围子。他们没想到百姓已经不站在他这边了,接到了群众举报的地方组织了兵力,把刘勇毅和他带领的那些人一网打尽。
听完了汇报,同志们都忍不住松了口气。既然不是地方干部们与群众直接起了冲突,而是有坏人作乱,这事情就不用那么担心。
齐会深朗读文件的时候,陈克一直若有所思的想着事情。等文件读完,他却抬头看向林深河。林深河本来就想彻底剿灭根据地的会党,见陈克看向自己,林深河立刻站起身来,“陈主席,地方上的会党始终是个祸害。我还是觉得趁现在他们彻底除掉算了。”
听了这话,不少同志忍不住点起头来。到现在为止,根据地会党们潜藏的还是颇深的,也没有投靠人民党的迹象。一个刘勇毅都能够拉起三四百人的队伍,其他会党若是也这样闹起来,那就是无穷尽的麻烦。与其被动的应对,倒不如先下手为强。
陈克能够理解大家的想法,其实早在出兵之前,他就考虑过是否先下手除掉会党的事情,但是他最终还是没有选择这样的方法。看同志们已经大概跟上了自己以前的思路,陈克高声对同志们说道:“我们把会党除掉,然后呢?他们什么坏事都没干,就被咱们给除掉了,在老百姓看来,他们就是烈士了。这可不行。这次刘勇毅的事情不是已经证明了,老百姓们有自己的判断么?在刘勇毅和咱们人民党之间,群众们选择了咱们人民党。既然咱们的宗旨就是发动人民革命,为人民服务。那么咱们就必须相信人民是可以信赖的。偏离了这点,只是玩弄防患于未然的手段,那和满清又有什么区别?”
“但是这很可能要导致我们同志的牺牲啊。”林深河继续说道。
陈克并不认同林深河的看法,“我们讲斗争,是为了和平。在斗争中求和平,则和平存。各个地方的部队都做好充分的军事准备,但是我们绝对不能先打第一枪。会党的力量在于,他们某种程度上和我们一样都是根植于群众中的。我们和会党的斗争从根本上讲是争夺群众的斗争。我们只要能把群众争取到我们这里来,那会党还有什么力量呢?在这方面,同志们没有信心么?”
听了这话,不少同志虽然心里头还有些不舒服,却不能不承认陈克的看法是有道理的。
看同志们已经初步接受了自己的观点,陈克接着说道,“那么咱们接下来就讨论怎么和会党争夺群众,怎么让群众知道,会党还是旧时代的产物。而我们推行的新制度才是能真正救百姓的。那么我们还是按照以前的惯例,先找到主要矛盾,找到矛盾的基础。同志们,现在的中国农村的特点是什么?除了小农经济之外,农村的特点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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