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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血大明

_44 寂寞剑客(当代)
“呃……”朱传齐愣了一下。皱眉道,“那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流贼逃走?”
“王爷,驸马爷。”一边的张子安忽然尖声大叫起来,“那……那是什么?”
“嗯?”
“咦?”
众人纷纷回头,顺着张子安手指地方向望去,只见原本沉寂的北方旷野上已经腾起了滚滚烟尘,苍茫一片。
“是骑兵!”大胡子侧目聆听片刻,突然目喝道,“至少五千骑!”
“骑兵?”朱传齐讷讷地问道,“是我们大明朝的骑兵吗?怎么从北边来啊?”
“北边?北边!”王朴喃喃低语两声,突然间脸色大变,厉声喝道,“不好,是建奴!是建奴的骑兵!”
“啊,建奴?”
“建奴骑兵?”
张子安、魏大本等人闻言纷纷色变。
朱传齐更是吓得脸色都白了,急声道:“快,快扶本王回府,王朴,大同城的防御就交给您了,你一定要守住大同呀,可不能让大同落到建奴手里呀……”
说罢,朱传齐在两位詹事的搀扶下仓惶下了城楼。
这位爷这次是真害怕了,流贼虽然声势浩大,其实却不可怕,朱传齐相信王朴能守得住大同,可建奴不一样啊,建奴地威胁可比流贼可要大多了!要不然,整个辽东那么大一块地盘也不会全让建奴给占了。
大同知府魏大本颤声问道:“驸马爷,这真是建奴骑兵吗?”
“没错。”王朴沉声道,“这就是建奴骑兵。”
这支突然出现的骑兵的确是建奴骑兵!
建奴摄政王多尔衮、岳托率领六万建奴八旗以及三万汉军八旗从盛京出发,经过半个月的行军之后,在三不剌川与八万蒙古八旗会师,然后兵分两路,一路由多尔衮率领,一路由岳托率领,分别从弥陀山、方山隘口毁关而入。
由于大同正在遭到陕西义军的围攻,王朴、张子安已经严令沿长城布防的各卫、所、堡城的驻军全线收缩,撤回了大同左卫,所以,建奴大军兵不血刃就越过了长城,直到建奴的先头铁骑出现在大同以北数十里,城外的义军和城里的官军都还懵然不知。
这支先头铁骑是满清八旗中地两白旗精锐,领军主将就是摄政王多尔衮的亲哥哥武英郡王阿济格,两白旗虽然是建奴八旗中地下三旗,可自从多尔衮成为摄政王以后。两白旗地地位就跟着水涨船高,势力也迅速膨胀!
这一次阿济格得以成为先锋大将,就是因为摄政王多尔衮的缘故,多尔衮有意要让他的同胞哥哥阿济格。以及同胞弟弟多铎在这次征讨大明的战争中多立战功。
阿济格是建奴当中为数不多地悍将,但他有个致命的弱点,就是没什么头脑。
当探马回报说有一支数万人地大军正从大同城外往北浩浩荡荡地开进时,头脑简单地阿济格把他勇敢又鲁莽的性格发挥到了淋漓尽致地程度,他不管自己手下只有八千铁骑。也不管大同城外的这支军队是什么来路,更懒得考虑大同城内是否还有更多的明军存在,就毫不犹豫地率军发起了进攻。
阿济格一声令下,建奴铁骑迅速摆开攻击阵形,加快了行军速度。
马头攒动、铁蹄翻腾,在潮水般的铁蹄声中。两白旗的八千铁骑就像一股白色的飓风,向着李岩率领地陕西义军席卷而来。
流贼中军。
这支突然出现的骑兵来得实在是太快了,几乎是李岩刚刚接到荆茂成的回报,他们就已经出现在了视野当中,虽然还无法确定这支骑兵是什么来路,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们绝不会是闯王李自成派来的援军!
这支突然出现的骑兵不管是蒙古人,还是大明骑兵,或者是传说中的建奴,反正他们都不会是义军的朋友。他们只可能是义军的敌人!
既然是敌人,那就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最好迎击的准备。要是让这支骑兵冲乱了阵形,六万多大军就会兵败如山倒,那就什么都完了!
李岩当机立断,厉声大喝道:“传令全军,立即停止前进,就地结阵!”
“李虎。”
“在。”
“立刻把辎重营地辎重车辆全部推到北边,构筑车阵!”
“是。”
“回回营、革里营、改世营、乱世营、左金营立即向中军靠拢。长枪兵在外。刀盾手居中,弓箭手在最里面。立即构筑圆形防御阵形!”
“是。”
“荆茂成,李玄。”
“在。”
“老鸦营、孤山营按兵不动,留在中军警戒!”
“是。”
李岩的军令逐一下达,思路清晰,有条不紊,如果陕西义军能够遵照他地军令迅速列好防御阵形,凭借绝对的兵力优势,建奴铁骑未必能占到便宜,可惜的是,李岩手下的六万多义军毕竟不是训练有素的精锐,只是一群乌合之众。
当阿济格率领两白旗的八千铁骑冲到近前时,李虎才带着杞县营的两千子弟兵才刚刚把辎重车辆推到阵前,还没来得及连成车阵。
还有回回营、革里营、改世营、乱世营和左金营,虽然已经勉强靠在一起了,可没等建奴骑兵杀到,他们自己就已经阵脚大乱了,弓箭手被挡在外围进不来,长枪兵被堵在里面出不去,整个就是乱哄哄地一大团,一塌糊涂。
只有荆茂成地老鸦营和李玄的孤山营还勉强能算得上阵容整齐,可惜地是这两个营人马太少了,虽然昨夜那场激战结束之后,李岩就往里面补充了三千多新兵,可就算这样,两个营加一块也还是只有五千人。
大同,小东门。
大胡子摇了摇头,神情复杂地说道:“流贼……完了。”
刀疤脸的表情也忽然间变得很复杂,既不像是幸灾乐祸,也不像是同情和怜悯,低声叹息道:“流贼虽然占据了兵力上的绝对优势,可他们面对的却是建奴两白旗的精锐铁骑,要想挡住建奴铁骑的重骑冲锋,太难了!流贼一旦被建奴重骑冲垮了阵形,那这一战就会成为一场屠杀。”
赵信也慨叹道:“也真是难为李岩了,要让这六万多乌合之众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摆好圆形防御阵形,太难了,这一战流贼的确败局已定,要是不出现奇迹,他们就只能等着建奴铁骑的屠戮了。”
“未必。”王朴却忽然摇了摇头,沉声说道,“流贼的车阵虽然没有结成,可突在最前面的那两千流贼看上去却似乎是一支训练有素的精兵,建奴的铁骑虽然厉害,可要想轻易凿穿这支流贼怕是没那么轻松,现在的关键是……李岩能不能在建奴凿穿那伙精锐流贼之前把流贼大军的圆形防御阵形整肃好!”
赵信忽然发现了什么,大声说道:“将军,这边还有一支流贼没有乱,李岩为什么不把这支流贼顶到前面去?”
“这支流贼是用来提防我们的,李岩担心我们会趁机出兵夹击他们。”王朴摇了摇头,喟然道,“虽然是大敌当前,可李岩的心智并没有乱,他并没有放松对我们的警惕呀,这也可以说明,战局仍在李岩的掌控当中。”
“是吗?”大胡子和刀疤脸摇头不信道,“那我们倒是要瞧瞧,这个李岩他能硬撑到什么时候?”
大同城外,汹涌向前的建奴已经与流贼迎面相撞。
建奴骑兵与蒙古骑兵不一样,蒙古骑兵是清一色的轻骑兵,擅长骑兵游击战术,而建奴骑兵中却有为数众多的重甲骑兵,这些重甲骑兵可以凭借强大的冲击力从正面撕开敌军步兵的防御阵形。当然,建奴的重甲骑兵和西方世界的重甲骑兵是完全不一样的。
建奴的重甲铁骑披挂的重甲不是笨重的整块式板甲,而是相对轻便却更为坚固的锁甲,这种锁甲由成千上万个小铁圈互相串连而成,可以有效抵挡利刃的劈砍,但对箭矢的防御相对较差。
正文 第一二四章 不可饶恕的错误
阿济格率领的八千先头骑兵里面,就有两千这样的重甲铁骑!
排山倒海般的马蹄声中,身披锁甲的建奴重骑已经冲过辎重车辆的缝隙,与身穿布衣的流贼狠狠撞在一起,两军阵前一片人仰马翻,惨烈的哀嚎声,兵器的撞击声还有两军将士的怒骂喝斥声霎时交织成一片,响彻云霄。
挟带着强大惯性的建奴重骑轻而易举地碾碎了最前面的两排流贼,好几百的流贼在一瞬间倒了下来,倒在了血泊之中,他们不是被砍死就是被撞死。
要不是因为横在阵前的辎重车辆严重影响了建奴重骑的冲锋,迫使许多建奴重骑阵前减速或者绕开,从而让建奴重骑的突击威力大打折扣,流贼的伤亡就不会只有几百人了,搞不好伤亡过半都是完全有可能的。
不过,冲在最前面的建奴重骑同样死伤惨重,至少一百多骑建奴重骑惨死在流贼的长矛之下,流贼的身躯虽然挡不住建奴重骑的冲撞,可他们手中锋利的长矛却能轻易刺穿建奴重骑身上的锁甲。
建奴的锁甲对劈砍有很强的防御力,可对箭和枪的直刺却缺乏足够的防御强度。
“老子和你们拼了!”
看到这么多的好兄弟就一眨眼的功夫全没了,李虎心疼得眼都红了,当下大吼一声,以枪柱地用力下压,等长枪弹起时,李虎整个人已经跟着凌空腾起,照着前方疾驰而来的建奴重骑飞踹而去。
“噗!”
李虎一脚重重踢在了那骑建奴重骑的脑袋上。清脆地颈椎断裂声中,建奴重骑哼都没哼一声就从马背上栽落下来,李虎顺势落在建奴马上。收回长枪一招横扫八荒,又有两骑堪堪杀到的建奴重骑被他扫落马下。
“哈!”
阿济格大吼一声,高举的斩马刀恶狠狠地斜劈而下,将眼前地一名流贼从左肩至右腰生生斩成两截,与此同时,他胯下的坐骑也撞飞了两名流贼,那两名流贼被撞得筋断骨碎,人还没有落地就已经气绝身亡。
乱军中。李虎和阿济格几乎是同时发现对方,然后同时催马疾进,刀枪并举。
“杀!”
李虎大喝一声挺枪直刺阿济格的胸膛。阿济格对当胸刺来的长枪理也不理,手中马刀去势未变,依旧疾斩李虎的颈项。这厮完全是一副以命博命的架势,就算被李虎一枪洞穿了胸膛。也誓要一刀砍下对方手的头颅。
“可恶!”
李虎闷哼一声,急横转长枪硬架阿济格的劈砍,只听咣地一声大响,阿济格和李虎同时感到手臂酸软,虎口发麻,两人的膂力竟是不相上下,武艺也在伯仲之间!
不过,两人错开之后。在战场上已经基本没有再次相遇的可能了。李虎已经冲出车阵,将独自面对汹涌而来地建奴骑兵。而阿济格也将陷入流贼的重重包围之中,两人都将为了自己的生存而战,根本没闲功夫回头找对方一决胜负了。
流贼地车阵虽然没能及时结成,可这些辎重车辆的存在还是给建奴重骑造成了极大地阻碍,也给流贼提供了极大的庇护,借着辎重车辆的庇护,李虎的两千流贼勉强顶住了建奴重骑的正面进攻,他们没有在建奴重骑的第一波冲锋下冰消瓦解。
不过,建奴有足足八千骑兵,除了两千重骑,还有六千轻骑!
当两千重骑与流贼纠缠在一起的时候,后续的六千轻骑已经从两翼迂回上来,开始用弓箭不断地杀伤车阵中地流贼,如果李岩不能及时做出调整,最多不过一顿饭地功夫,李虎和他的两千杞县子弟兵就该全军覆灭了。
大同东门,城楼之上。
“不赖,真不赖。”大胡子忍不住赞道,“凭借一个不完整地车阵,居然硬生生挡住了好几千建奴重骑的正面突击,这两千流贼真是好样的,够爷们!”
刀疤脸也道:“最让人是佩服的是这他们的勇气,他们明知道死守在原地最后只能是死路一条,可他们就是不后退一步,他们宁可被建奴重骑碾得粉碎也绝不退缩,这勇气,这决心,真是好汉子。”
大胡子和刀疤脸都是悍匪出身,本身对流贼并没有什么恶感,更谈不上仇恨,后来受到王朴的影响,对官军与流贼的区分更是淡薄,虽然昨天晚上他们还刚刚和城外的流贼血战了一场,但他们都是血性汉子,他们都敬佩同样的血性汉子。
“可惜呀。”赵信摇了摇头,喟然叹息道,“为了给流贼中军争取结阵的时间,这两千流贼怕是要拼个精光了。”
一边的赵六斤却摇头道:“依卑职看,就算这两千流贼拼光了,只怕流贼中军也结不好圆形防御阵哪,你们瞧,流贼的中军到现在都还是一团乱麻,没有半个时辰休想站好队形,可建奴铁骑会给流贼这么多时间吗?”
站在赵六斤身后的姜忽然说道:“除非李岩能把这边用来提防我们的几千流贼压上去,要不然,等前边的那几千精锐流贼拼光了,建奴铁骑再顺势往下一冲,流贼中军就会阵脚大乱,这一仗也就不用再打了。”
王朴听了心头一动,回头对赵六斤道:“赵六斤。”
赵六斤急挺身上前,大声应道:“卑职在。”
王朴沉声道:“马上让你的人齐声大喊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啊?”赵六斤惑然道,“喊非我族类,其心必民?”
“废话。”王朴蹙眉道。“这是军令!”
“是。”赵六斤轰然应诺,急向身后几个千总和十几个把总大吼道,“你们几个。都过来,都给老子滚过来。”
流贼中军。
红娘子急道:“相公,虎子有危险!”
李岩凝眉不语,默默地注视着前方喧嚣的战场,只有眼角悄然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这两千将士都是他从杞县带出来地子弟兵,其中的绝大多数都跟他一样姓李,都是李家的子弟。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一个个战死沙场,李岩地心比谁都痛!
可李岩没办法,在中军没有结成圆形防御阵形之前。他不能让这两千子弟兵先撤下来,哪怕是这两千子弟兵全部拼光了,也在所不惜!李岩唯一能做的就是祈求。在心里祈求这两千子弟兵足够顽强,能坚持足够的时间。
可现实是残酷的。很快李岩就发现他的祈求根本就是奢望。
李岩现在已经知道这群突然出现的骑兵就是建奴铁骑,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敌人,李岩缺乏足够的了解,以致错误地估计了它们地攻击力,李岩原以为凭借李虎率领的两千杞县子弟兵,足以拖住敌人至少半个时辰。有了这半个时辰,中军的五万多人就能列好严谨地圆形防御阵形。
有了严谨的圆形防御阵形,义军就能凭借雄厚的兵力优势与建奴骑兵周旋了。可是李岩很快就发现。建奴骑兵地攻击力远远超出他的想象,仅仅过了不到片刻功夫。李虎地两千杞县子弟兵就已经死伤过半。
照这速度,最多也就一顿饭的功夫,两千杞县子弟兵就要全军覆灭了。
“相公。”红娘子急得直跺脚,说道,“赶紧让荆师兄的老鸦营和李玄的孤山营压上去吧,要不然虎子和杞县营就要全军覆没了,相公,这两千将士可都是杞县子弟,这可都是您一手训练出来的心血哪。”
李岩默然不语,他也想让老鸦营和孤山营压上去,可大同城里的官军不能不防啊,万一老鸦营和孤山营压上去了,大同城里的官军却趁机出城偷袭,那义军就会腹背受敌,结果只能败得更快,败得更惨。
“相公。”红娘子急声催促道,“快下令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就在李岩犹豫不决的时候,大同城头上忽然响起了大明官军整齐嘹亮地呐喊声,李岩蹙紧地眉头顿时舒展开来,厉声大喝道:“来人,立即传令荆茂成、李玄,让他们立即率领本部精兵支援杞县营!”
“是!”
两名亲兵轰然应诺,策马疾驰而去。
“相公!”红娘子含情脉脉地望着李岩,低声说道,“这一战事关义军的生死存亡,奴家知道要是义军战败了,相公你也不打算活着回河南去见李自成了,为了义军,也是为了相公您,奴家也要出战。”
“好。”李岩轻轻颔首道,“娘子你要小心。”
红娘子灿然一笑,娇声道:“相公你就放心吧,这些鞑子伤不到你家娘子,驾!”
话音方落,红娘子就已经策马疾驰而去,中军仅有地四百多流贼骑兵也跟着红娘子飞奔而去,风尘烈烈,一身红裳的红娘子跨骑着同样火红的健马,仿佛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焰,带着灼人的热浪,风驰电掣般冲向前方喧嚣的战场。
这时候,身为建奴先锋大将的阿济格已经在流贼阵中杀红了眼,这家伙正挥舞着血淋淋的马刀,在流贼阵中左冲右突,挡者披靡。
阿济格已经记不清有多少流贼死在他的刀下了,现在他的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杀杀杀!至于手下的八千铁骑,却早已经被他抛到了九宵云外,现在的阿济格只想在万军之中杀个痛快!阿济格是员不可多得的猛将,却绝不是一个合格的统帅,这次和流贼的突然遭遇,阿济格至少犯下了四条不可饶恕的错误!
首先,阿济格不该在敌情不明的情形下贸然向流贼发起进攻!
其次,阿济格不该带着建奴铁骑从正面突击李虎的车阵,而应该带着建奴铁骑迂回到流贼的右翼,然后从右翼向流贼中军发起突袭,这样一来,李岩纵然有通天彻地之能,也将无法挽救流贼溃败的命运。
再次,阿济格不应该和李虎的两千流贼做过多的纠缠,在遭到敌军顽强抵抗并且进攻不顺利的情形之下,他应该果断下令向敌人的侧翼迂回,重新寻觅战机,可阿济格并没有这么做,他非要从正面撕开流贼的防御,最终和支援上来的老鸦营、孤山营的五千多流贼完全纠缠在了一起。
当建奴骑兵好不容易击溃了李虎、荆茂成、李玄、红娘子这四股流贼时,李岩率领的五万多流贼中军已经摆好了阵形,一排排枪兵已经严阵以待,一队队弓箭手也已经蓄势待发,五万多流贼牢牢地抱成了一团,就像一只浑身长满尖刺的刺猬,正静静地趴在地上,等待着建奴前去撕咬了。
这时候,阿济格又犯下了第四个不可饶恕的错误,已经杀红了眼的阿济格顾不上建奴骑兵已经人困马乏,不顾一切地向严阵以待的流贼大军发起了疯狂的进攻!
正文 第一二五章 官匪合作
话说回来,就算阿济格不是个合格的主帅,就算阿济格犯下了四条不可饶恕的错误,可建奴铁骑终究还是那支建奴铁骑,还是那支野战无敌的建奴铁骑!
除了大明朝的车营,到现在为止,这个世界上还从未有过一支军队能在野外挡住建奴铁骑的突击。
就算建奴骑兵已经人困马乏,就算建奴骑兵以寡击众在兵力上处于绝对的劣势,可要对付形同乌合之众的流贼却还是绰有余裕,阿济格手下虽然只有八千骑兵,可他有足够的自信,能从正面打垮李岩的五万多流贼!
战事的进展也充分证明,阿济格的自信完全是有道理的。
阿济格也不玩什么迂回、绕袭的骑兵战术,率领剩下的七千多建奴铁骑拉开架势,就像一波滔天巨浪,恶狠狠地撞上了流贼庞大的圆形防御阵形,两军阵前顿时一片人仰马翻,流贼的圆形防御阵立刻被撞得凹下去一大块!
只装备了少量铁枪头的流贼木枪阵根本就抵挡不住建奴重骑的突击。
流贼弓箭手虽然给建奴骑兵造成了不少伤亡,可他们遭到了建奴轻骑兵的疯狂报复,论射术,流贼弓箭手如何能和建奴相比?在建奴轻骑兵一波波的箭雨洗礼下,流贼中军仅有的两千多弓箭手很快就所剩无几。
建奴军前,阿济格左手持右手挥舞着从流贼手中夺过来地一杆大铁矛,策马冲杀在最前面,接连挑飞九名流贼之后。阿济格又大喝一声将右手中的大铁矛猛地掷出,笨重的大铁矛连续射穿三名流贼地身体之后才一头扎进地里。
目睹如此威势,挡在阿济格前面的流贼纷纷如波分浪裂,竟无人敢挡他去路。
杀得性起的阿济格索性解开了身上的锁甲,又褪去战袍,就那样赤裸着伤痕累累的上身在流贼军中纵骑突进,正白旗的两百亲卫誓死追随阿济格身后,这两百建奴骑兵就像是一支锋利的箭矢。轻易剖开了流贼看似牢固的防御阵形,直扑流贼中军而来。
流贼中军。
李岩地神情表面上看起来镇定自若,可他的心里却已经翻起了滔天巨澜,建奴骑兵的强大突击力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在此之前,李岩从来没有想过,这个世界上会有如此强大的骑兵!
义军已经摆好了严谨的防御阵形,可在建奴骑兵面前,却还是这般不堪一击!
李岩无法想象,假如义军没能摆好严谨的防御阵形。假如义军没有占据兵力上的绝对优势,这一战结果会如何?可就算是摆好了阵形,就算是占据了兵力上的绝对优势,义军的前景也非常不乐观。
建奴地攻势非常凌厉,义军看似厚实的阵形正被严重挤压,当这种挤压超过义军承受的极限时,义军的圆形防御阵形就会崩溃,到了那时候,五万多义军就会兵败如山倒,就会沦为建奴屠戮的羔羊。
虽然形势严峻。可李岩却想不出任何挽回的办法。
对李岩来说,这场遭遇战实在是来得太突然了,不管是在心理上,还是战术上他都没有任何的准备。面对突然出现的强大对手,就算是岳王爷再世只怕也要徒呼奈何了。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和阳谋都将失去用武之地,建奴骑兵的攻击力实在是太强大了,这就好比武林高手和平常人比武,平常人再长得五大三粗,再奋勇顽强,也绝不可能干翻武林高手。
“大帅。情形有些不妙哇。”
“大帅。赶紧想想办法吧,再不想办法就全完了。”
浑身浴血地荆茂成和李玄已经回到了李岩身边。他们已经尽力了,为了给中军争取布阵的时间,老鸦营和孤山营再次伤筋动骨,刚刚补充进去的三千多义军将士几乎全部战死,甚至连原来的老本都赔进去不少。
“大哥,要不我们撤吧?”
李虎同样浑身浴血,在刚才地恶战中,他全身上下十几处受伤,幸好都只是些皮外伤,看起来虽然吓人,却没有性命之忧。
“胜负未分,怎可轻言放弃?”
李岩的语气很平静,平静得就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可他的心里却是一声长长的叹息:撤退?已经来不及了,这时候下令撤退只能让义军败得更快,败得更惨!不过,再硬撑下去最终也难免落败,唯一的区别就是败得晚些,让建奴的损失大些。
除非有奇迹出现,否则义军的败亡已经是无法避免了。
李岩忍不住回头,望着大同城灰蒙蒙地城廓,很落寞地想:奇迹真地会出现吗?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奇迹吗?倏忽之间,李岩仿佛看到了义军兵败如山倒地场面,又仿佛看到了红娘子正伏在他的尸体上痛哭流涕。
大王,李岩已经尽力了,只能到此为止了!你的救命之恩和知遇之恩,李岩只有等来世结草衔环以报了……
大同城头。
“唉。”刀疤脸击节长叹道,“完了,这次流贼是真的要完了。”
“是啊。”大胡子也不无遗憾地说道,“这次流贼死定了。”
“不愧是建奴。”赵信语气沉重地说道,“仅凭七八千骑兵,就从正面击溃了李岩的六万多流贼,如此强大的攻击力,实在是太可怕了!”
“是啊。”赵六斤深有同感道,“要不是这样。我们大明朝地军队怎么会被建奴打得节节败退,弃城失地,最后连整个辽东都丢了呢?还有松山之战。连洪督师都吃了败仗,要不是将军逆势而上,带兵奇袭了盛京,现在只怕连整个辽西也已经丢了。”
王朴目光闪烁,没有理会诸将的窃窃私语,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事实上,王朴的想法很简单,他在等。等一个合适地时机,等流贼和建奴骑兵打得差不多两败俱伤的时候,再出城收拾残局。
当然,出城收拾残局并不是说要把流贼和建奴骑兵一锅端了,大同城内的官军没有这个实力,王朴也不想这么做,李岩的这伙流贼王朴还想再“养”一段时间,这么做既是为了能让自己有继续留在大同带兵的理由,更是为了对付很快就会杀到的建奴大军!
很显然,城外的这支两白旗骑兵只不过是建奴大军的先头骑兵罢了。最迟今天晚上,大队建奴就会杀到大同城下,以王朴地估计,这次破关而入的建奴大军至少也在十万以上,如此庞大的建奴大军,仅凭城内不足八千的官军,未免显得势孤力单。
出手救下李岩的这伙流贼,他们未必会念王朴的好,但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有这伙流贼在外面牵制。怎么也能给建奴制造一点麻烦,建奴大军就不敢随心所欲地进攻大同,在这节骨眼上,多一份助力就多一份守住大同的希望。
要知道。这次大同保卫战可关乎着王朴的身家性命啊,王朴不能不慎重。
眼看城外的流贼就快要支撑不住了,王朴终于决定出手了。
当众将都在窃窃私语时,王朴突然大喝道:“大胡子,刀疤脸!”
大胡子和刀疤脸急挺身上前,厉声应道:“在。”
王朴道:“各率本部人马,立即出城向建奴骑兵发起攻击。”
“啊?”
“啥?”
“什么?”
“这个时候出城?”
不但大胡子和刀疤脸惊愕不已,就连赵信、赵六斤、姜等明军将领也面面相觑。一个个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下城外地局势如此惊险,官军又何必出城趟这浑水呢。让流贼和建奴杀个两败俱伤岂不是更好?
“没听见吗?”王朴厉声喝道,“这是军令!”
“是!”
“是!”
一听军令俩字,刀疤脸和大胡子激泠泠打了个冷颤,轰然应诺。
王朴喝道:“立即带兵出击,别忘了让弟兄们高喊杀奴俩字。”
“是!”
“是!”
刀疤脸和大胡子再应一声,转身疾步而去。
直到这时候,大同知府魏大本才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走到王朴跟前提醒道:“驸马爷,你有没有想过这会做的后果?”
王朴淡然道:“能有什么后果?”
魏大本看了看左右,压低声说道:“驸马爷,这事要是让京师的御史言官知道了,他们就会在万岁爷跟前搬弄是非,诬陷你有意出兵助贼!”
“他们要搬弄是非那是他们的事。”王朴道,“在下怎么做那是在下的事,不过,在下还是要感谢魏大人的善意提醒,通过对西门外百姓施粥这件事,在下也看出来了,大人你也是一位能为百姓实心办事的好官。”
魏大本脸上没来由地浮起一丝愧色,抱拳道:“驸马爷过誉了,下官愧不敢当。”
王朴微微一笑,神情旋即变得严肃,正色道:“魏大人,建奴可不会像流贼那样怜悯大明百姓,你还是赶紧赶去西门,把城外的几万百姓尽快迁入城内吧,要是再晚几个时辰,这些百姓就难免遭到建奴的屠戮了。”
“啊?”魏大本悚然道,“若非驸马爷提醒,下官险些误了大事。”
说罢,魏大本又向王朴拱手一揖,转身疾步离去。
大同城外。
阿济格亲率两百铁骑已经突至流贼中军,红娘子率领地流贼骑兵还有荆茂成的老鸦营和李玄的孤山营残兵正在拼死抵挡,可顺着缺口突进来的建奴骑兵已经越来越多,眼看流贼地中军就要被建奴铁骑淹没时,战场外突然响起了一浪高过一浪的呐喊声。
“杀奴!”
“杀奴!”
“杀奴!”
李岩、红娘子夫妇和荆茂成、李玄等义军将领急回头看时,只见一队衣袍鲜明的官军已经开出了大同城外,正排着整齐的队列,踏着整齐的步伐滚滚向前,这队官军每踏前一步就高喊一声,气势如虹。
李岩最先领会官军口号的涵意,从不久前大同城头高喊“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开始,李岩心里就有了隐隐的怀疑,后来李岩冒险调走了老鸦营和孤山营,城里的官军果然没有趁机偷袭,这更加证实了李岩地猜测。
现在官军又在不该出城地时候大举出城,并且高喊“杀奴”的口号,由此李岩已经基本可以断定,官军分明是来助战地!李岩虽然不知道官军或者说王朴为什么要这么做,但这对正处于崩溃边缘的义军来说,却无疑是改变命运的契机!
“杀奴!”
李岩反手拔剑,振臂长呼。
“杀奴!”
“杀奴!”
“杀奴!”
红娘子、荆茂成、李玄、李虎等人纷纷跟着大喊起来,最后越来越多的义军将士加入了呐喊的行列,原本乱哄哄的呐喊声也逐渐变得整齐划一起来,义军将士的呐喊声与开出城外的大明官军遥相呼应,声势愈烈。
建奴阵前,阿济格霍然勒住马缰,回头大喝道:“怎么回事?这些南明蛮子在喊什么?”
“郡王殿下,有援军!”一名正白旗佐领策马抢到阿济格面前,气喘吁吁地说道,“有援军正从侧翼杀来。”
“援军?”阿济格大声问道,“在哪里?”
正白旗佐领手指西边,说道:“郡王请看,就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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