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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8大军阀_1

_29 闽南愚客(当代)
  “都什么钟点了?”张达开放下了千里镜,回过头来对参谋官陈芳问了道。
  陈芳摸出怀表凑到眼前睁大眼睛看了看,然后回答道:“刚好两点钟整。”
  张达开有些不耐烦了,喃喃的说道:“搞什么呀,上面不是说派了特工指引光亮吗?这都过了点了还没动静。再等一会儿,要是特工搞不定,我就命令兄弟们臆测射击角度了。”
  混成协六个营的营盘占地面积十分宽阔,即便现在能看到几个大门口的巡逻火盆,也未必能猜出最合适的轰炸位置在哪里。只能怪是傍晚接到的命令,要不然趁着白天的时候先瞄准好位置,晚上到了点直接开炮就好。
  陈芳连忙说道:“张大人这可不行,上面既然说了会有特工潜入军营指引那就一定会派人去的,说不定那边的兄弟遇到了点意外。要是现在开炮,岂不是直接置他们于危险之中了吗?这可比延迟开炮更严重呀!”
  张达开罢了罢手,叹了一口气,说道:“是了是了,那咱们就继续等吧。”
  就在这时,一个观测员忽然叫了起来:“大人你看,桂军军营着火了。那应该是信号吧。”
  张达开刚准备走到一个土埂上坐下来休息,听到这喊话马上又跳了起来,从侍从官手里夺过了千里镜,再次向河对岸看了过去。只见第三混成协军营便西南的方向果然起了一堆火,好像是一顶军用帐篷点燃了,军营里面起了一阵混乱,大吼大叫的声音连这边都听得到。
  “赶紧赶紧,调整射角,瞄准火光周围三百米以内的覆盖面。听我命令……”张达开一边紧紧盯着火光位置,一边听着身后炮兵转动滚轴的声音,等到其中一门大炮没声音了时,马上下令,“开炮!”
  “轰”!一声巨响,210M大炮喷出一阵火舌,一颗炮弹尖叫的扯破了夜空。眨眼之间,桂军军营炸开了一朵花,随之军营一下子全部惊醒了过来,惨叫声、大喊声、命令声乱作一团。桂军在梧州驻扎了将近半个月的时间,上面一而再再而三的强调广东军队不会主动进攻,大家每天都过得十分安心。哪里知道今天晴天霹雳,广东那边突然开火了,简直是毫无应对之策,一下子乱了阵脚。
  “表尺二五五,方向向左零一九,保持角度,开炮。”观测员根据第一发炮弹修正了射击角度。一声令下之后,身后大炮阵地再次传来巨响,这次炮弹准确的落在了火光周围一百米以内,“两炮齐发!放!”
  两门大炮吼叫了一声,炮弹狠狠的砸进了桂军军营。仅仅试炮的过程,河对岸的营盘已经大火四起。那些从睡梦中惊醒过来的桂军士兵完全没想过要去救火,第一个念头就是趁着混乱先逃跑出营才是。
  锁定射击角度之后,五门大炮疯狂轰击,很快就将整个西南营区炸得体无完肤。
  一些桂军将领还企图稳住局势,可是面对毫无反击之力的大炮压制,士兵们已经没有任何士气。将领枪毙了一个逃兵无果,最后只好跟着士兵们一起逃跑。其他营区在炮击一开始立刻投入作战状态,一个连长发现敌人火炮位置之后,迅速召集部下准备突击。他们来到河边,找到船只开始渡江,可是刚刚渡到一半时,对面岸头忽然响起了重机枪的声音。
  莫擎宇团部早就进驻封开县,沿着河东岸布下了前沿防线。傍晚他通电麾下各部,重申作战命令,从西岸有任何越境进犯的桂军,不需任何警告和上报,准许各作战单位开火迎敌。
  桂军渡江的一个连完全没有弄清楚情况,在重机枪的横扫之下,当场毙命数人,其余的人匆忙跳进水中游回西岸上。上岸之后的连长彻底打消了突击的想法,带着部下赶紧逃回营中汇报了情况。这个时候炮击已经进行了半个小时,第三混成协死伤惨重,虽然敌人炮火全部集中在西南营区,可是其他营区显然同样暴露在炮火辐射面之下,自然不宜久留。混成协都统林俊廷在听取渡江试探的连长汇报之后,自知没有反制火炮的力量,下令全军弃营,尽可能抢救物资撤回梧州城内。
  三点整,六角顶火炮两个基数完毕,炮火停了下来。
  此时河对岸的桂军军营一片死寂,士兵们早就跑得不知所踪,营中大火无人控制越烧越烈,很快就蔓延到整个营盘。黎明时,林俊廷派人回来搜找掉队士兵,顺便再次抢救物资,不过这个时候大营已经被烧了一大半,废了不少功夫才找回了少量弹药和粮草。
  卷二:大革命 第251章,陆荣廷之怒
  陆荣廷急急忙忙走进参谋部大门时,一不小心被门槛绊了一下,他狠狠的瞪了门槛一阵,随即阴郁的说道:“把门槛给我去了,马上。”
  侍从官吞了一口口水,本来还打算劝说几句,可是看到都督阴森森的脸色之后,只好把话全部吞进了肚子里,转身去了。都督副官陈树勋跟了陆荣廷十多年,以前还同在一个山寨里干过勾当,他虽然了解陆荣廷的脾气,可是还是站出来劝说了。
  “都督稍安勿躁,不能因为这件事乱了阵脚呀。”
  “我乱了阵脚?笑话,老子拿枪的时候,他吴绍霆还在玩泥巴!”陆荣廷口是心非的吼了道,“老子好言好语的跟他说话,这姓吴的竟然敢摆老子一刀……不,是两刀。卓官的脑袋让他娘的给劈成了两半,害的你三嫂子哭了三天。”
  “都督,吴绍霆能在五个月内统一全广东,足以见此人非同小可。他在国民党、广东绅士之中地位斐然,我们万万不可轻敌呀。”陈树勋叹了一口气,强调的说道。
  “不可轻敌难道还用你说?我在广西蛰伏这么久,十年前就知道这个道理。现在是吴绍霆不按规矩来做事,林俊廷昨天一晚上白白折了一百八十多人,几乎伤了一个营的兵力。就那么一个钟点的时间,广东方面不损一兵一卒!”陆荣廷气愤难耐的说道。
  陈树勋无奈的摇了摇头,吴绍霆突然开火确实让人出乎意料,昨晚的损失完全是犯了一个常识错误,不过事已至此愤怒只会影响下一步判断力,并不能改变即成的事实。
  两个人走进参谋部,参谋部十数名军官正在等待着都督坐镇指挥。自从上一次下令不准轻举妄动之后,参谋部所有策略都是依照运输、交通和快速反应三点来布置,虽然有人担心广东可能会先一步发动突袭,可终究未能被提上正案。昨晚第三混成协惨败已经给所有人敲响了警钟,但没有都督的正式命令之前,参谋部无权下令更改既定方案。
  陆荣廷走进来之后,马上开口问道:“林俊廷的人现在在哪里?”
  一个参谋官答道:“全军退入梧州城内了。”
  另外一个参谋副官小心翼翼的又说道:“林都统今早发来电报,因昨晚遭到炮击,大火烧毁营盘,军用物资损失过半,请南宁方面尽快补充一个月军粮。”
  陆荣廷暴躁的吼道:“我给了林俊廷一个季的粮饷,他连一个月不到就给我拜干净,还有脸让我再派军粮去?”
  参谋部沉默不语,都督脾气暴躁的时候说什么都是没用。不过他们也很了解陆荣廷,发脾气归发脾气,脾气发完之后依然能够显出大将风范。现在只好等风暴前奏过去。
  陆荣廷本来好像好好发泄一通,把这几天憋屈的怨气一次性全部大骂出来,可是他的这些部下简直太了解自己,每当雷霆震怒时就一个个不说话,让自己无从开口。他喘了几口粗气,恨恨的“哼”了一声,渐渐平复了心中的暴戾。
  “第一镇到湖南哪里了?”他没好气的问道。
  “回都督,第一镇曹锟所部预计明日下午全军抵达长沙,先头部队已于昨日早上进驻望城。据报,曹锟部今日即可投入长沙作战。”参谋官说道。
  陆荣廷一边来回踱了踱步,一边摸着自己的下巴露出沉思之态。过了一会儿之后,他喃喃的开口说道:“湖南第二十五混成协和曹锟一个步兵协,总兵力应该有六千了……焦达峰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必然成不了气候……”
  陈树勋听着陆荣廷仿若自言自语的话,心中已经猜出了一个大概,他赶紧上前正色的提醒道:“都督,不管焦达峰是不是乌合之众,只要衡阳一天不克,北洋军进攻广东都是一句空话。北京方面可打着自己的小算盘,袁大总统巴不得先让我们两广拼个你死我活,然后北洋军坐收渔翁之利呀!”
  陆荣廷缓缓的点了点头,他看了陈树勋一眼,赞道:“你说的很对。我现在决不能让仇恨蒙蔽了眼睛。杨希闵、刘震寰两部人马有什么表态吗?”
  广西的情况严格的说远远不及广东,到目前为止广西只能算大部分县城归属军政府治理,这其中还有不少是名义上归顺。让陆荣廷担心的尚且还有三路人马,其一是滇系杨希闵,自广州首义伊始,杨希闵部奉命支援广西革命,至今盘踞在滇、黔、桂三省交界,兵力虽然两千不到,可是在背后有云南蔡锷和唐继尧的支持;其二是刘震寰,革命心太重,广西起义时还与陆荣廷部打过一仗,目前驻扎在距离南宁很近的柳州;其三刘谷香,虽然手上没多少人,却是同盟会在广西的领导人物,影响力极大。
  对比广东,陆荣廷自认为在军备上大不如革命粤军精良,可是论兵力他业已编出了两个军的单位。哪怕比照规格或许广西第一军、第二军与革命粤军第一师、第二师相差无几,可这些部队都是老字号部队,论资历都可以担任粤军的教官了。如果陆荣廷投入全力进攻广东,粤军未必能像现在这么嚣张。他之所以不能放开手对付广东,关键还是考虑到省内这三股不稳定的因素。
  一个参谋官说道:“杨希闵部与刘震寰部最近并无动向。”
  陈树勋补充道:“属下已经派韦荣昌去柳州联络刘部麾下营长沈鸿英,沈鸿英早对刘谷香有不满,刘震寰与刘谷香关系密切,说不定能笼络其倒戈。”
  陆荣廷微微点了点头,深以为然的说道:“做好的,刘震寰在柳州让我寝食难安的很!一定要尽快解决这个眼中钉!”
  陈树勋见时机成熟,遂问道:“都督,那昨晚的炮击……?”
  陆荣廷叹了一口气,坚决的说道:“发一封电报责问吴绍霆。另,通知贺州、梧州多加警惕,粤军敢炮击,那也能干出更让人出其不意的事。”他顿了顿,又道,“林俊廷的粮草派给他。这笔账记在北洋账上,回头向湖北催问军费,顺便催曹锟早日南下。”
  陈树勋松了一口气,点头道:“属下明白!”
  卷二:大革命 第252章,黄埔小将
  广西军政府发往广州的电报还在拟定之中,韦汝骢团与李济深教导团已经向贺州发动进攻,这是今天早上六点的事。趁着贺州巡防营还没起床,第一营从怀集出发,沿着广贺官道突入贺街镇,兵不血刃占领了镇府。韦汝骢十分大胆的将团部设在了贺街镇,几乎可以算是在贺州鼻子底下,两边的距离在75M口径以上的火炮就能完全覆盖。
  贺州县府是在八点左右接到贺街镇赶集进城的百姓通报,告知有一路不明的军队闯入镇子。县长起初有些不明所以,最近广西省内军队频频向边境调动,也许又是一支哪里来的部队罢了。半个小时之后,教导团炮兵队抵达贺街,在镇子外一处高地挖掘炮兵阵地,布置了三门格鲁森大炮。
  炮兵队长陈铭枢挑选了一个观测点,架起了方向盘镜测量了贺州城的距离。
  “报告,大炮就位。”一个炮兵士兵小跑了过来,啪的立正敬了一个礼。
  教导团军纪是整个第一师乃至全粤军当中最规范的部队,自从黄埔军校速成班第一期、第二期学员编入该部之后,这种风纪渐渐成了传统,恪守的越来越明显。
  “现在送来的有多少发炮弹?”陈铭枢没有回头,继续观察着方向盘镜。
  “报告,一共十六发圆头炮弹。张班长已经去接应后续运输队了,后续炮弹大约还要半个小时才能送来。”士兵铿锵有力的汇报道。
  陈铭枢转过身来,奇怪的问道:“什么?我不是说了让张治中那臭小子带人到周围布防的吗?搞乜啊,这么说我们周围一点防御都没有了?”
  士兵尴尬了起来,支支吾吾好一阵,说道:“张班长好像没有收到命令。”
  陈铭枢双手叉在腰间的皮带上,脸色一下子怒了起来,喝问道:“蔡副官呢?”
  士兵连忙说道:“刚才还见到他了,小的现在去找?”
  陈铭枢朝地上吐了一口口水,轻蔑的说道:“黄埔二期的这些毛头小子们一个个能耐了!哼,这件事我记下了。去,把蔡副官给我找过来。”
  “是。”士兵再次立正敬礼,转身连忙跑走了。
  过了足足十几分钟,蔡廷锴满头大汗的跑了过来,他来到陈铭枢面前敬礼,喘着气道:“队长,蔡廷锴报道!”
  陈铭枢早就摆好了一副冷面孔,喝问道:“我问你,你跑哪里去了?”
  蔡廷锴不亢不卑的正色答道:“属下带人到周围布防。”
  陈铭枢冷冷笑了笑,然后掏出自己的怀表看了一下时间,道:“八点二十时我对你下达的命令是什么?”
  蔡廷锴答道:“队长让属下通知张班长到周围布防。”
  陈铭枢摊开双手,一脸质问:“那命令呢?”
  蔡廷锴回答道:“属下认为自己能完成布防的任务,恰好又听辎重队兄弟说我们炮兵队的两车物资卡在了山沟里,所以改派张班长去接应辎重队。”
  陈铭枢冷笑了起来,他伸出一根手指在自己的领章上戳了戳,凑上前一步对蔡廷锴说道:“小子,要不要我这个队长让你来做?”
  蔡廷锴怔了怔,连忙道“不敢不敢”。只听陈铭枢又道:“你们二期都是出饭桶吗?校长在军人广场的训诫石上刻得第一铁律是什么,刚出校门就忘记了吗?”
  蔡廷锴低下了头,他原本还自鸣得意自己做了一件周道的事,却没想到等到的是一通破口大骂。他很委屈,却不敢有任何反驳。
  “副官的职责是辅助主官。炮兵队刚刚布置下来,我们连无线电都没有,你一溜烟跑不见了我找谁去组织通讯?”陈铭枢痛骂了道,唾沫星子直飞。
  “是。”蔡廷锴大声的应道。
  “知错了吗?”
  “是!”
  “等咱们打进贺州,你把黄埔军校手册给我抄五十遍,记过一次。”
  “是!”
  陈铭枢稍微松了一口气,他觉得自己教训的够久了,看着蔡廷锴这个愣头青追悔莫及的表情,料到这小子肯定会记得这个教训。他在心里骂了一句:黄埔的脸啊……就在他准备开口吩咐接下来的军务时,突然正前方大约三十米开外的林子里传过来一声大叫,紧接着是一声枪响。
  蔡廷锴赶紧扑上去把陈铭枢摁倒在地上,很快前方的林子里传来激烈的驳火,那是炮兵队步兵排的士兵,跟一支突然出现的桂军巡防营的巡逻队遭遇了。陈铭枢推开蔡廷锴,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去保护好观测仪器,炮兵最贵重的东西莫过于此了。
  从后方大炮阵地快速跑过来几个士兵,在陈铭枢左右卧倒下来,架起枪瞄准正前方。
  蔡廷锴抬起头看了一眼前方,林子里面交战十分激烈,子弹飞来飞去,射断了不少树枝。只是林子有些密集,暂时看不清楚敌人的数量。
  陈铭枢一边把观测仪收起来,一边冷静的问道:“你安排了多少护卫。”
  蔡廷锴用手指示了一下林子的局面,说道:“一排在左翼、三排在右翼,不过三排抽调了张班长一班人。”
  陈铭枢看了蔡廷锴一眼,有意识的考问了道:“你来听听,敌人有多少?”
  蔡廷锴愕然了一会儿,随即说道:“想必敌人只是一支巡逻队,按照正常编制人数应该不超过三十人……当然也有可能是贺州接到消息,派来的先遣部队……”
  陈铭枢笑骂道:“说你是愣头青一点不假,就你这样瞎猜,千千万万种可能呢!”接着他严肃的说道,“仔细听枪声,咱们粤军用的是德械,响枪跟其他枪大不一样。要从敌人开枪的频率来判断,明白了吗?”
  蔡廷锴恍然,连连叹道:“队长真是厉害。”
  “你还年轻,以后老老实实跟着学!黄埔军校是学校,教导团也是学校。”
  “属下明白了。队长,那您估测这些人有多少?”蔡廷锴小心翼翼的问道,这个时候整个人都变得虚心不已。
  陈铭枢凝神听了一会儿,随后说道:“差不多二十人,如果没有后续部队的话。这些人既然是巡逻兵,他们已经发现我们了,你赶紧派人去通知第一营营部,我们必须尽快发起对贺州的进攻。这里交给我。”
  蔡廷锴不敢在有任何异议,马上去办了。
  第一团二营在八点三十分抵达贺街,韦汝骢把两个营长都叫到了团部,着手布置进攻任务。然而刚刚布置到一半,不远处传来了枪声,团部警卫连马上警戒。韦汝骢不慌不忙继续开会,他从交火的枪声可以听得出来,应该只是桂军试探性的进攻,不会发生大战。没过多久,教导团炮兵队副官蔡廷锴跑进了团部,向韦汝骢汇报了炮兵阵地的情况。
  “需要支援吗?”韦汝骢简单明了的问道。
  “陈队长估测敌人是一支二十人的巡逻队,我队应该能应付。”蔡廷锴回答道。
  “老苏,从警卫连抽一个排的人去看看。”韦汝骢命令道。
  副团长苏贡有些疑惑,蔡廷锴不是说了他们能应付的吗?一旁蔡廷锴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了。韦汝骢看了两个人一眼,说道:“我不希望听到‘估测’两个字,确定是二十人巡逻队吗?炮兵队三门大炮可不是儿戏,那是掩护我们第一团进攻的唯一火力支援。老苏,你还愣着做什么呢?”
  苏贡立刻应道:“是。”随后快步走出了指挥部吩咐命令。
  蔡廷锴恍然明白过来,又问道:“韦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韦汝骢看了一眼怀表时间,对蔡廷锴吩咐道:“炮兵队在八点五十五分钟时,向贺州西南方向炮轰一个基数。”
  蔡廷锴有些为难,连忙说道:“大人,炮兵队目前只有十六发炮弹,辎重队卡在山沟里了,我部已派人前去接应。所以卑职没办法向韦大人保证。”
  韦汝骢深深吸了一口气,默然了一会儿之后,说道:“现在距离开炮还有二十分钟,你们能在二十分钟之内把炮弹运到位吗?”
  蔡廷锴不确定的道:“卑职不敢估测……”
  韦汝骢道:“能或者不能,这是你们的执行力。如果不能,我就必须更改作战方案。如果能,我部准点发动进攻。到时候你们炮队要是误伤了自己人,这个罪责你必须承担。”
  蔡廷锴刚从黄埔军校二期毕业,一点经验都没有,没想到第一天投入实战就接二连三遇到重大考验,几乎逼得他喘不过气来了。不过再困难也要抗吓去,决不能丢了黄埔军校的颜面。他冷静的思索了一阵,随后郑重其事的答道:“韦大人放心,准点保证完成任务。”
  韦汝骢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点了点头赞道:“好,要的就是你这种魄力,这才是黄埔军校的学生,去吧。”
  蔡廷锴回到炮兵驻地,这个时候炮兵队与桂军巡逻队交战已经结束,第一团警卫连的一个排加入了阵地防守。他把团部情况简洁的告诉了陈铭枢。陈铭枢沉默了一阵计算时间,然后皱着眉头说道:“有点急,你赶紧带五个人去找张治中,如果车子还拉不出来,你们一个个把炮弹给我抱着送过来。明白吗?”
  “是。”
  卷二:大革命 第253章,战贺州
  八点五十五分,陈铭枢炮兵队准点开炮。
  贺州县城内在二十分钟前听到巡逻队的枪声时,已经意识到贺州正在遭到进攻。巡防营都统李治廷下令全城戒严,调遣一个营的兵力前往贺街至贺州的官道上设防,用以拖延敌人进攻的步伐,为其余部队在城中组建防线争取更多时间。李治廷强行征用县城老百姓在唯一一条大街上凿开一条沟壑,又抢夺了好几桶牛油和煤炭,全部倒进沟壑里面。这条大街衔接县城东西两头,敌人如果从这里冲锋,不到二十分钟就能贯穿全城,因此必须阻隔这里。
  李治廷不清楚城外敌人有多少,巡逻队那帮饭桶遇到交火就吓得逃跑回来,唯一探得的消息就是贺街真的被占领了,除此之外连敌人擦什么口音都不知道。他不敢冒险,所以决定以巷战来耗下去。阻隔了城中大街之后,敌人要想突破东西任何城区,只能从街道两旁的小巷子迂回,那个时候正好打一个埋伏。
  韦汝骢布置的作战路线即是从城东向城西进攻。贺州县城是一个古老的县城,不过城墙年久失修,只余下东边一座土城墙,其他方向的城郭早就荡然无存。理论上从任何一个方向突入都比东边要容易,即便一座土城墙那也是一层防御。但是他意识地理因素是一个严重的问题,不单单是指城中地形,更重要的是自己的部下第一次出省,一点不熟悉这一带的路途。东城墙从城门处连接城中的主干道,以东城墙为参照物,士兵进攻的路线必然更清晰。
  炮兵队正确无误的轰炸了一个基数,在炮火的掩护下,第一营沿着官道向贺州前进,第二营从东南方向的林地里绕道前进。
  一营刚刚从贺街出来,侦察兵马上就发现前方不远处的敌人阵地。巡防营一个营直接横切在官道中央,摆下一个“凸”形的防御圈。只可惜时间太仓促,这个阵地仅仅是临时构建而成,连防御炮袭的坑道都没有。前锋连没有急着发动进攻,立刻联络炮兵队提供炮火支援。
  十分钟后,陈铭枢向官道进行了两轮齐射,六发炮弹将巡防营防线轰炸的摇摇欲坠。巡防营还没来得及填补遭到轰炸的缺口,粤军前锋连抓住时机发动了冲击。首轮冲锋就让前锋连顺利的突入阵地,双方几乎没有打几枪,很快进入了白刃战阶段。只可惜巡防营士兵猝不及防,大部分士兵还没有装上刺刀,直接让粤军士兵挑翻了好几人。
  一营另外一个连从侧翼包抄了过来,利用前锋连吸引火力之际打了一个出其不意。巡防营首尾遭到攻击,还指望着中间的部队前来支援,哪里知道就在这个时候中间的部队竟然开始溃逃。防线瞬间崩溃,桂军士兵一个个丢下武器举手投降,整个战斗前前后后只持续了半个小时,以极少的损失取得首战告捷。
  留下一个排看守俘虏,前锋连仅仅休整了几分钟的时间,再次向贺州城冲锋。然而这个时候前锋连犯了一个思维性错误,他们没有按照既定的路线绕道东城与第二营会合,而是追着先前逃跑的巡防营士兵后面,直接从南边向贺州城挺进。南边是一片低矮的山岭,零零散散的有一些民宅,好不容易翻过了山岭之后遇到了一处湖泊挡住了前路,一下子迷失了方向,先前逃跑的士兵也不见踪影。
  前锋连连长李文昇是黄埔一期学员,他在判断位置之后立刻意识到自己走错了路,不过好在地图上有标注湖泊的方位,只要绕过湖泊一路向北,很快就能抵达贺州县城。李文昇走到湖岸边的一处土岗上,取出了千里镜看了看正北方,只见前方有一座林木稀疏的山坡,如果地图指引的不错,山坡后面就是贺州城了。
  “弟兄们,找一条路绕过去,前面就是贺州了。”李文昇当机立断的说道。
  这时,副连长李王金连忙跑了过来,焦急的说道:“连长,团部命令我们从东城进攻,地图上标注继续向北那就到了贺州的南边了,这可是违反了团部的指令。”
  李文昇沉着的说道:“我知道,现在我们已经走错路了,如果要原路返回的话,那我们前锋连势必变成了后锋连了。当务之急是要立刻赶到贺州,响应第二营的进攻。等我们翻过山坡之后再酌情而定。”
  李王金有些不情愿,不过他刚想开口继续劝说时,李文昇已经转过身招手示意队伍前进。叹了一口气之后,他只好闷声闷气的跟了上去。
  总算绕过了湖泊爬上山坡,李文昇向山坡下面看去,贺州城果然就在前面。与此同时,东边传来了激烈的枪声,显然二营与一营另外两支连队开始进攻了。他冷静的先观察了一下贺州南边的情况,先前教导团炮兵队炮击的方向就是西南方,不少民宅被轰塌,好几处还在燃烧,火势得不到有效的控制,只有少数军民在救火。整个贺州一片乱糟糟,老百姓都在向西北方向逃窜,熙熙攘攘的声音反映了惶恐的气氛。
  勉强记下了南边地形,李文昇马上下令从这个方向突击,等到达城中再与其他友军回合。副连长李王金来不及劝说,前锋连已经从山坡上冲了下去。
  与此同时,第二营顺利突破东城门的防线,率先冲进了县城。
  一营营长林广利站在土城墙门口,大声的喊了道:“有人看到前锋连了吗?”
  三连副连长跑了过来,擦一把脸上的血汗,喘着气说道:“报告营长,刚才我们在拿下路口之后,我看到前锋连往南边去了。”
  林广利皱起了眉头,惊怒的说道:“什么?谁他妈的让他们去南边的,团部命令再三重申了要到东边集合进攻!你马上派人去给我把前锋连找回来。”
  三连副连长愕然一怔,随即说道:“营长,照情形现在前锋连十之八九是从南边打进县城了,您让我现在去找,我也只能从城里面开始找呀。”
  林广利沉默了一会儿,想想主力部队都打进城了,自己总不能一味心思放在前锋连上。他哼了一声,没好气的说道:“把这件事给我记下来,回头找李文昇算账。叫弟兄们原地休整十分钟,等二营打通城关之后我们紧跟着上。”
  “是!”
  卷二:大革命 第254章,巷战
  二营进城之后沿着主干道向城中延伸,大部队刚刚跑到一半,忽然看到前方的道路被人凿出了大约两米宽的断口。断路并没有什么大碍,凹处连半米都不到,士兵们依然可以跨过去。可是侦察兵注意到断口凹处里面有很多填充物,浓厚的煤油味扑鼻而来。
  “等等,等等。”领头士兵马上蹲了下来,挥手示意后面的士兵停止前进。
  “怎么回事?”二营副营长连文龙跑了过来问道。
  “大人,这是陷进呀,咱们只要踩进去,随便哪里打来一颗子弹就能点燃这个断口。”尖兵连忙汇报了道。
  连文龙分别看了看断口的两端,一端直接凿到了街道一旁的一间屋子前,另外一端到了一个巷子路口。这时,他忽然发现那间屋子的窗前晃过了一个人影,当即意识到情况不对劲。二营进攻东城墙时还遭到顽强的抵抗,可是当他们进城之后,从东城墙上逃跑的桂军士兵一溜烟全部不见了,到现在为止还没有遇到任何抵抗,可见城中早有埋伏。
  “大家小心,民房里面有埋伏。”他马上大喊了一声,带着人赶紧寻找掩护。
  就在这时,先前那个可疑的房屋果然响起了枪声。街道两旁其他房屋也都冒出了敌人的影子,向还在大道中间的粤军士兵发动猛烈的攻击。二营一开始打得太顺利,军心士气都处于膨胀状态,现在突然遭到埋伏,不少士兵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立刻就被打了一个手忙脚乱。两旁建筑都有敌人,粤军士兵甚至连靠墙找掩护的地方都没有,前方又是明显的陷进,留给他们只有后退。
  连文龙十分恼怒,大吼道:“拿手雷给我一个个炸!快!”
  他一边喊着,一边自己取出了一颗木柄手雷,拉响之后等了两秒钟,然后塞进头顶上的一扇窗户里面。“轰隆”一声爆响,一阵浓烟伴随着无数碎片从窗户里冲了出来。
  “你他妈的还愣着干什么,冲进去!”连文龙对身旁一个还蹲在地上的士兵大骂了道。
  那士兵不敢再缩着身子,站起身来跑到刚刚被手雷炸过的屋子门口,飞起一脚踹开了木门,端着温彻斯特散弹枪冲了进去。只听见“嘭”一声闷响,散弹枪把倒在地上的一个受伤的桂军士兵打成了马蜂窝。他赶紧再次上膛,然后挨着一个个房间搜查,就在进入刚才副营长投掷手雷的房间时,顿时被眼前的一幕吓住了。只见一片狼藉的地上倒着两具血肉模糊的尸体,一个是妇女,另外一个是孩子。
  原来民房里面不仅有埋伏,也有没来及逃跑的老百姓!
  这时,连文龙拖着一个受伤的士兵退到屋子里面来躲避,两个粤军士兵跟着进来,靠在窗户口向对面的屋子射击。连文龙冲着屋内喊了一声:“三水,三水,屋子里面都检查了吗?”
  三水支支吾吾好一阵,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连文龙走了过来,当他看到那母子的尸体时,脸色一下子苍白了起来。
  “大人,刚才……手雷……把他们炸死了……”三水有些颤抖的说道。
  连文龙沉默了很久,最后叹了一口气,拿出一副严肃的面孔说道:“别他妈的婆婆妈妈,这是战争,战争就会死人。赶紧跟我出去继续战斗!”
  三水只好点了点头,转身离去了。
  粤军士兵大多数仍旧太嫩,虽然经历过些许战斗,可是战场上未曾见过的场面还有很多。他们身为第一代粤军,只能一步一步踩着铁与血熬过去,才能成为真正的战士。
  二营在断口处遭到强烈阻击,交战中断口里的煤油也被流弹点燃了,大火瞬间形成了火势,两米宽的沟壑顿时变成了一条盘踞街道中央的火龙。火焰几乎有两米多高,因为横跨面太长,粤军士兵哪怕要硬冲过去都是不可能的。双方各自占据屋檐、巷道交战,一时陷入了僵持,随着隐藏在城内的桂军渐渐收拢,对于粤军来说甚至陷入了被包围的境地。
  一营营长林广利在东城门集合了队伍,准备进入城中支援第二营。刚出发不久,遇到了一个二营派来联络的通讯兵,通讯兵把二营的情况汇报了一边,请一营赶紧迂回到敌人后方打破埋伏圈,否则两个营只能被活活的拖在断口那边。
  林广利沉思片刻,决定将二连的一挺重机枪调进城去,夺得一处制高点,压制埋伏在民房里的敌人,同时亲自带队避开主干道,从其他方向稳扎稳打的清理城中的敌人。
  重机枪很快在一个有利的位置夹了起来,粤军活力一下子提高了一个档次。
  第二营得到了火力援助,情况顿时好转。很快稳住了阵型。二营在重机枪的掩护之下,开始进行适当的突击,利用城内桂军分散埋伏的特点,慢慢推进攻势,逐一拔掉敌人的据点。重机枪跟着二营一路转移,步兵与机枪相互照应,渐渐又掌握了局势。主力部队放弃了主干道的进攻,绕道居民区挺进,但是依然留下一个排的人坚守断口,等待断口的煤油烧完的时候继续沿着大道进攻。
  林广利率部进城时没有步第二营后尘,直接选择离开主干道,从周边的小路口进攻。桂军早就在城中各个民宅密集的地区设下埋伏,以至于一营的推进十分缓慢。好不容易打到一处小十字路口时,对面一座两层建筑的窗户突然推开,一挺沙俄M1905式重机枪探出枪口,“突突突突”的喷出了火舌。
  冲在前面的几名粤军士兵应声栽倒在地,要不是警卫员奋不顾身扑倒林广利,只怕他即将成为此次作战第一个阵亡的高级军官。林广利赶紧匍匐到一旁一个转角处,同时对后面的士兵大喊了起来:“快隐秘,有重机枪!找地方躲起来,快!”
  粤军士兵在听到重机枪的声音时,第一反应就是找掩护。桂军一架重机枪堵在路口,很快把整个十字路口的封锁了。原本还密密麻麻在巷子里面穿梭跑动的士兵,转眼间一扫而空,一个个争先恐后的躲进最近的房屋里面,避开暴露在重机枪的视线范围之内。
  桂军重机枪停火,不过机枪手在防弹护板后面警惕的观察着各个路口,只要发现有人露出一点点身体,立刻疯狂的送上十几颗子弹。
  一个粤军士兵抱怨了起来:“咱们的重机枪调去给二营用了,这下可好,几百人就让一挺重机枪堵死在这里了。”
  林广利伸手抽了这士兵一下,骂道:“蠢货,就算咱们现在有重机枪也没个屁用,不等你把重机枪架起来,对方一梭子已经连人带枪直接送上天。笨蛋。”
  士兵委屈的说道:“大人,那,那现在怎么办?”
  林广利沉了沉气,突然脑海灵光一闪,马上叫道:“去,通知警卫排的狙击班,让狙击手打掉对面那挺机枪。机枪手一死,咱们马上冲过去。”
  卷二:大革命 第255章,狙击手显神威
  狙击手这个新兵种第一次投入战场,各级长官都有一点不适应,要不是早先上面专门派发了通知介绍狙击手的作用,只怕所有人都以为这个兵种就是打枪准一点罢了。一营警卫排狙击班接到命令,很快找到了合适的狙击位置,一个狙击小组小心翼翼的就位,另外一个小组则故意暴露行踪吸引火力。
  桂军重机枪再次喷火,可是还没打上几枪又没声了,机枪手的脑门多了一个血窟窿,人一下子瘫倒在防弹护板上。副射手吓了一条,马上要去接手重机枪,结果远处再次传来枪响,一颗子弹呼啸的穿过了他的脑壳。
  林广利大喊一声:“兄弟,跟我冲!”说完,拧着手枪第一冲了出去。
  营长身先士卒,士兵自然不敢落后,所有人简直比逃命时都要积极,仅仅五分钟就攻陷了十字路口两层建筑,俘获了那挺沙俄M1905重机枪。
  “哈哈,咱们又有重机枪了。兄弟们,扛着走。你,负责子弹箱,让我看看还有多少子弹。哟,还真他妈的不少。”林广利十分兴奋的大笑了起来。
  粤军继续向城中渗透,然而巡防营的阻击十分坚决,论兵力巡防营要超过两个营粤军,只是区域战场上容下的兵力有限,巡防营不可能一窝蜂全部涌上来反击粤军。一营好不容易突进了西南方向的腹地,再次遇到一个强力的火力点。他即可命令架起缴获得来的重机枪组织火力网,压制对方在巷道中的步兵线。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巨响,一颗榴弹炮在重机枪前方爆炸,整个房顶都被掀翻,重机枪立马交代当场。
  “营……营长,咱们的重机枪又没了。”紧跟着林广利的那个士兵悲伤的说道。
  “没了就没了,老子等下缴了他们的大炮。扑他老母,他们竟然有榴弹炮!”林广利摸着自己的下巴,显得有些郁闷。桂军占据着一条小街对面的所有商铺、民房,还有二楼以上的有利位置,兵力差不多有两百多人,虽然没有重机枪,可是后方不知道什么地方藏着一门榴弹炮。整个防线对第一营来说很吃亏。如果先前那挺重机枪还在的话,尚且还有发动冲锋强攻的可能。
  双发僵持着交战了半个多小时,团部的通讯兵找了过来。
  “林营长,团长要求下午三点以前将敌人全部逼退到西北方向。”
  林广利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现在都上午十一点多了,他的部队才推进距离东城门不到三里远的地方,要在剩下四个小时之前完成任务实在是太困难了一些。他对通讯兵说道:“城内的敌人差不多是我们的两倍,我们现在被他们拖进巷战,没办法那么快推进。”
  通讯兵说道:“三营在十二点整会赶来支援,十二点半时教导团炮兵队会向西城打一轮炮。团长说了,这是死命令。要是拖到晚上还在巷战的话,咱们会被活活的拖死。必须天黑前拿下贺州县城!”
  林广利叹了一口气,咬牙说道:“知道了。”
  通讯兵走后,林广利面对前面的敌线没有其他的办法,城中任何一幢房子都可能由埋伏,丝毫没有迂回进攻的机会,唯一的办法就是死磕,硬碰硬。他找到二连连长,让其组织敢死队发动一轮冲锋。
  十分钟后,五十名士兵开始进攻,小街道不算宽,很容易就冲到了对面。
  可是就在这时,大炮再次响起,一颗炮弹正好炸在了道路中间,一下子把后续部队截断了。桂军士兵在房屋里面疯狂的阻击,枪弹如雨,十几个刚冲过去的粤军士兵一下子被压制住,只能缩着身子躲在一个门廊下面。桂军手榴弹拼命的招呼,门廊很快被炸塌了,好几个士兵被压在了下面,其余士兵失去了掩护,只能往后逃跑,背脊顿时成了活靶子。
  第一轮冲锋损失惨重,桂军炮火还在不断的轰炸,而且一炸一个准。
  林广利气急败坏,他再次动用狙击班辅助,当然这次不可能用狙击枪对付大炮,目前为止连大炮的方位都还不清楚。他发现高楼上埋伏的士兵正充当着炮兵的眼睛,这些敌人居高临下,将粤军埋伏的位置和进攻路线看得一清二楚。狙击班的任务就是打瞎这些眼睛。
  巷战对于狙击手来说有很大的发挥空间,只可惜他们现在是进攻方而非防守方,否则一定会让敌人头疼到抓狂。
  狙击班压制了高层的敌人,林广利发动了第二次冲锋。
  虽然炮火精准度下降,但依然是一个重大的火力输出,再加上敌人的手榴弹和密集火力,第二轮冲锋再次失败告落。林广利看着怀表的时间,又看着手下的损失,心中又怒又急,可是这些都无法改变现状。
  然而正在这困局之际,前方大约五百米远的地方传来了一声爆炸,很快街道对面的桂军防线出现了混乱,躲在房屋里面的桂军士兵似乎调转头向后方开火了。几分钟后,只听见桂军士兵有人大喊:“大炮被炸了,大炮被炸了。”
  “后面有敌人,荣宁路失陷了,我们被包夹了!”
  “别他妈的都到后面来,看着点前面,扑x你个老母的快去看着前面!”
  一个狙击手匆匆跑了过来回报道:“营长,有一支咱们的队伍从后面打过来了。”
  林广利闻言振奋了起来,连忙问道:“哪里的部队,二营的吗?”
  狙击手说道:“还不清楚。对面也有狙击手,他们在楼顶上向我们打信号。”
  林广利绝地逢生,大喜不已,连忙说道:“管他的,赶紧趁这个时候抢攻!”
  半个小时后,一营总算突破了这道防线,从后方突袭而来的一队人敢来回合,竟然正是先前走散的前锋连。
  李文昇匆匆忙忙跑来见林广利,汇报道:“大人,总算跟您回合了。属下炸毁一门敌炮,俘虏军官三人,士兵二十五人。”
  林广利破口大骂了道:“你他妈的还有脸说?你是前锋连,不是敌后突击队!”
  李文昇早就做好了挨骂的准备,自责道:“属下知错,愿受惩罚。”
  林广利哼了一声,伸出手指狠狠的指了指李文昇,冷冷的道:“这次先记着,要不是团部有命令,我立刻就办了你。”
  卷二:大革命 第256章,贺州大捷
  第三营赶到贺街之后,几乎没有任何休整,直接投入了贺州县城的作战。
  支援部队的到来给第一营、第二营增添了生气,同时十二点三十的炮轰正好击中了城中的粮仓,巡防营军心大震。此消彼长之际,粤军的进攻渐渐从巷战困境中扭转过来,很多桂军士兵几乎已经放弃顽抗,一旦发现有战友逃跑或者防线突破,立刻就丢下武器趴在地上举起双手投降。
  下午四点,比预计计划延迟了一个小时,三个营分别控制了南、北和主干道。主干道断口的火焰下午两点时总算熄灭,第三营顺利切入西城区,与第一营打了一个包夹。贺州县城内巡防营残余部队被逼至城西北方向,都统李治廷已经无法沉得住气,聚集了剩下的兵力在城西北布下最后的战场,企图决一死战。
  然而韦汝骢将巡防营逼入西北城去的目的,正是利用炮兵的火力密集压制,尽快击溃桂军最后的防守。纵然三门大炮火力不够强大,但是一天的战斗再加上此时此刻的炮弹,最起码也能消灭最后的士气。粤军晚上是不会再进攻,因为城中地形实在不熟,夜间巷战难度势必很大。纵然不能打垮最后的残军,也要确保这伙人没有信心发动夜袭骚扰。
  炮兵队轰击了一个基数,整个西北城区陷入了火海之中。
  趁着天色还没有入夜,三营派出一支侦察队前往西北城区探查敌情。小队一共只有十五个人,深入西北城区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袭击,在穿过一片烧着的大宅院之后,忽然发现大宅院后面竟是一片小树林,小树林里正瘫坐着数百名桂军士兵,一个个垂头丧气,或靠或躺,武器、子弹散得到处都是,俨然就像是一群乞丐似的。
  就在这时,从后面突然又踉踉跄跄的走来一队衣衫残破的桂军士兵,立刻发现了躲在大宅院护墙附近的粤军士兵。一个殿后的粤军士兵同样也发现了这队人,马上大叫了起来:“敌人,敌人!”同时举起了手中的步枪。
  侦查小队的士兵赶紧回头,齐齐举起了手中的步枪。
  那一队破破烂烂的桂军士兵竟然吓得直接趴在了地上,高举双手说道:“别开枪,别开枪,我们投降,饶命呀!”
  “我家还有老母亲,放过我吧!”
  “我们都只是混口饭吃的,我们投降!”
  粤军士兵顿时傻眼,对方人数有二十多个,而且还是先发现他们,竟然就这么白白投降了?不等他们反应过来,树林那边数百名桂军士兵听到了动静,一个个提着枪跑了过来,很快就把整个大宅院围得水泄不通。粤军士兵不禁紧张了起来,好几百人围着他们,纵然自己是神枪手又有重机枪在手,也不可能打得过这么多人呀。
  桂军士兵一个个瞪着眼睛看着这些粤军士兵,一时间谁也没说话,谁也没有动弹。
  侦查小队所有人后脊背冷汗不止,心想这次完蛋了。不过他们又发现这些桂军士兵的神态有些不对劲,几乎没有人抬起手里的枪对准这边。一时间,又是惶恐又是疑惑。
  突然,站在最近的一个桂军士兵小心翼翼的开口了:“投降……给馒头吃不?”这个士兵脸上让火焰熏得黑漆漆的,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侦查小队惊讶不已,十几个人面面相觑显然没能反应过来。
  这时,另外一个士兵又说了道:“咱们用枪换馒头,可以不?”
  “是呀是呀,我们也不想打了,都统都被炸死了,我们一天都没吃饭呢。”
  “只要不杀我们,给我们饭吃,我们啥都干。”
  “行不?城都没了,再不给饭吃,咱们只能去抢村子里面的庄稼了。”
  桂军士兵接二连三的央求了起来,俨然一副乞讨的样子。不过这些旧营的士兵本来就没什么自尊心,无非是混一口饭吃。下午时粮仓被炸了,巡防营几乎处于断粮的困境。刚才一番轰炸都统李治廷不幸阵亡,还有力气跑的早跑了,剩下的人饿得实在跑不动,又没有一个军官站出来指挥,索性等着投降好了。
  粤军侦察队听到这些话,一下子都松了一口气。
  十几分钟后,侦察队带着这几百号俘虏回到了中央大道,向三营营长做了交代。这件事立刻成为了第一团的一桩奇闻,十五个人俘虏了三百多名敌军,简直让人哭笑不得。不过这些残兵的投降意味着贺州之战的结束,当晚第一团团部移驻城内。虽然城中此时此刻大部分成了废墟,一些地方火焰还未扑灭,尸体到处都是,可是韦汝骢坚持认为团部进入城中,才算是彻底占领了贺州。
  半夜一点钟时,教导团第一营在城外回合了炮兵队,一同押送着物资赶到贺州。后续粮草的送达,解决了城中缺少军粮的情况。虽然一天的作战损失了一些兄弟,可俘虏的人数要远远超过损失的人数,粮草是一个不小的问题。
  教导团一营还带来了无线电报机,马上向后方发去了捷报。
  电报是在早上七点时送到云浮师部,吴绍霆接到这个消息感到欣慰,第一团总算是打了一场像模像样的战斗。严格的说一团兵力要比贺州巡防营少五百人,这算得上是一场以少胜多的攻坚战了。他当即回复电报,要求第一团原地驻扎贺州,等待下一步指示。他的目的不是入侵广西,而是尽可能先发制人消灭桂军的生力部队。尤其是贺州和五洲这两地早已准备就绪的桂军,只要打垮这两路人马,必然会伤到陆荣廷的元气。到时候就算陆荣廷依然坚持要打,桂军全体士气只怕也支持不住。
  何福光同样很兴奋,贺州作战的参谋工作一直是他在负责,吴都督关心的是整个大局的统筹。贺州一日告捷,让他脸上添光不少。他等吴绍霆看完了电报,然后问了道:“都督,我认为应该尽快发动梧州作战。贺州告捷,士气大振,军心激励,正是一鼓作气的好时候。”
  吴绍霆沉吟道:“梧州可是一个大城。”
  梧州衔接两广水陆两路,东西贸易尽皆在此,城镇规模和驻防情况要远远比贺州更严重。他并非不愿意拼,只是梧州难攻难守,拼下了梧州只怕将成为一个“绞肉机战场”。梧州一旦丢了,陆荣廷若还能沉得住气,那可真是一个魔幻故事了。两广的部队必然会在梧州的土地上发生难分难解的大战,双方消耗下去只会两败俱伤。
  何福光思索片刻,认真的分析道:“都督,我军有不少以前二十三镇的旧部,二十三镇的司令处在梧州驻扎了好几年,这对我们来说是有利的条件。我知道都督很担心拿下梧州之后会有很多后顾之忧,可是昨日一战即发,两广已是水火。湖南方面拖不了多久,一旦北军下来,咱们这边的交战必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而‘退’,那可就是一败涂地呀!”
  吴绍霆缓缓点了点头,神色显得很虚幻,他站起身来绕过办工桌,走到指挥所大厅的大沙盘前面,仔细盯着沙盘上的作战推演图。何福光紧跟着吴绍霆走了过来,他有些不明白,这个沙盘推演图只是局部战图,两广大地图可挂在参谋室呢。
  “打是要打,但不能这么打。”吴绍霆喃喃的说道。
  “都督,您的意思……?”何福光不解的问道。
  “得有点手段。广西这个地方很有意思的。陆荣廷敢派人来拉拢我广东的大户,难道我就不敢派人去策反桂军吗?”吴绍霆露出了一丝笑容,淡然的说道。
  “都督果然英明。广西势力错综复杂,确实有可图之处。不过那前线的事是否要先告一段落呢?”何福光理解的说道。
  “嗯,就让兄弟们先休息一阵。”吴绍霆说道。
  贺州沦陷的消息让广西军政府为之大惊,陆荣廷一开始认为吴绍霆炮击梧州大营只是故意挑衅,目的就是逼迫桂军与之一战。湖南、江西的形势陆荣廷和吴绍霆都明白,所以陆荣廷知道吴绍霆不会坐忍,而他却有这个耐心,等到北洋军南下之际,就是自己报仇之时。可万万没料到,梧州炮击的同一天贺州就丢了,粤军简直是不按套路出牌。
  南京都督官邸传出了一阵瓷器破碎的声音,没过多久又是木具摔落的声音。客厅里一片狼藉,军政府参谋部前来传递电报消息的几个军官一个个正襟肃立,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
  “李治廷死了?李治廷死了?”
  陆荣廷怒容满脸,来回的在客厅踱步,嘴巴上还不停的念叨着。他还穿着一身短褂子,跨着一双木屐鞋,左脚大拇指正在出血,那是刚才一脚踹翻茶几时刮伤的地方。客厅里除了他的念叨和木屐“啪啪”的声音之外,再也没有其他声音。两个下人站在门外吓得只哆嗦,根本不敢进来收拾地面。
  “他剿了那么多年的土匪毫发无损,就这么死了……就这么死了!老子在右江时他就跟了我,如今二十五营的宁武军有他一半的血汗,就这么死了!”
  陆荣廷越说越激烈,广东一寸土地还没谋到手,自己已经是损兵折将还丢了一座城,这种打击简直是无法忍受的。
  这时,陈树勋沿着院子的鹅卵石小路快步走了进来,他看了一眼客厅的情况,心中自顾自叹了一口气,自己是刚接到贺州的消息,立刻料到都督的脾气。他沉了沉气,大步走了上去,说道:“都督,这个时候发脾气也没用。”
  陆荣廷问道:“那好,你告诉我该怎么办?”
  陈树勋郑重其事的说了一个字:“忍。”
  陆荣廷冷笑了起来,大叫道:“粤军都打到我们广西来了,你叫我忍?李治廷殉职,贺州五营折了三营,粤军现在不是欺负到大门口,这是正儿八经的闯进咱们家里来了!”
  陈树勋叹了一口气,他坚持的说道:“都督,此事正值关键,小不忍则乱大谋。粤军敢主动进攻,已经说明他们沉不住气了。我们可不能沉不住气。现在跟粤军火拼的话,咱们讨不得半分利益,弄不好倒让北洋的人渔利其后了。”
  “你放屁!”陆荣廷大骂道,唾沫星子喷了陈树勋一脸,“老子只知道一个道理,人若惹我,我必奉还。粤军敢犯我桂境,老子倒要看看谁玩得过谁。去,马上把李汉章叫来。”最后一句话是冲站在门口一名参谋部军官的。
  参谋部军官匆匆离去。李汉章是军政府总参谋长,也是陆荣廷多年来的军师。李汉章从来不关心政治,陆荣廷要找他时唯一的目的那就是军事行动。
  陈树勋知道陆荣廷心意已决,他再劝说也是无益。沉默了一会儿,他说道:“都督,王祖同已经到桂林了,前天到的。沈鸿英昨天去了一趟桂林与王祖同会了一面。”
  陆荣廷眯起了眼睛,脸色由盛怒转为阴鸷,他转过身来盯着陈树勋问道:“韦荣昌联络沈鸿英难道一点进展都没有?”
  陈树勋不置可否的说道:“韦荣昌昨天晚上回电,称沈鸿英这人十分势利。”
  陆荣廷冷冷“哼”了一声,笑道:“势利?沈鸿英这人目光短浅,他若真懂得分清势力,就不会巴结王祖同献媚袁世凯。我们的袁大总统会在乎这个小丑吗?先不要理他,姓沈的早晚会知道广西的天下是谁的。说说王祖同,我们的袁大总统派他来究竟何为?”
  陈树勋不动声色,道:“监视都督。”
  陆荣廷干笑了几声,随即说道:“好的很。姓王的还没到南宁之前,你给我派人好好打听一下他的底细,看他有什么嗜好,好好的招呼着。”
  陈树勋微微摇了摇头,说道:“听说王祖同是袁大总统的心腹,这人狡猾的很,只怕不会轻易买账。”
  “总之,防着他!”陆荣廷下了定义。
  卷二:大革命 第257章,广西战略
  一个小时后,陆荣廷在都督官邸会议室进行了一场会议。
  李汉章是一个年逾四十的人,早年中过秀才,后又投考武举未果。陆荣廷出任右江镇总兵时,他时任右江镇兵马司参军,多次为陆荣廷筹谋献策,助其平叛剿匪。贺州失陷的消息他是第一个知道的人,陆荣廷在都督官邸发脾气时,他已经召集了参谋军事部署会议,研讨布防反攻的计划。
  “荣帅,依属下看,陈副官的意见很对,大方面属下的建议与陈副官出入甚微。”李汉章说话的语气很有感染力,仿佛是天生的演讲家。他不亢不卑,不疾不徐,表情更有一种大将临危不乱的风采。
  陆荣廷脸色不好看,不过他还没有来得及开口,李汉章又说了道:“但是粤军进犯,无论如何我们不能坐视不理。一而再再而三的无动于衷,只会增长敌人的士气,降低我军的斗志,此消彼长的影响十分严重。”
  陆荣廷沉着的问道:“你有什么建议?”
  李汉章走到刚刚挂起来的广西战略地图前,拿起指挥鞭在贺州以西划了一个大圈,说道:“属下认为,眼下应当故意放松贺州西北方向所有地区的防御,坦然让粤军继续西进。我军只需加强在漓江沿线的布防,严防粤军越过漓江南下。同时恪守梧州,严防死守,决计不能让梧州有任何闪失。”
  陆荣廷扬起了眉毛,露出一副诧异的脸色,李汉章这是布什么局?
  李汉章不等陆荣廷发问,接着道:“粤军兵力有限,以目前布局来看,粤军只打算调第一师应付我军,第三师三个战斗团囤积韶关,显然是为了戒备湖南方面。因此我布下诱敌深入、分散兵力的策略,只要粤军敢继续进犯,让他们先尝足甜头。”
  陆荣廷陷入一阵沉思,他猜出李汉章的意思依旧是“拖延”,把粤军都拖到广西境内,施以疲兵之计,只图最后的决战!
  李汉章看了陆荣廷一眼,慢条斯理的又道:“贺州以西至桂林一带多是山环地形,行军困难,易于埋伏,有利于慢慢消耗粤军主力。我们将战线延长,迟早会让粤军陷入兵少地广的境地。就算粤军有足够的兵力投入,主力全部到了广西,一旦北洋军突破衡阳压下来,粤军首尾不能相顾,必然两头告败。”
  陆荣廷喃喃的说道:“拿我们广西来诱敌深入,这也太狠了。”
  李汉章淡然的笑了笑,说道:“放长线,钓大鱼。粤军既然这么得意,索性就让他们再得意一下。一时得意不算什么,笑到最后才是胜利。”
  陆荣廷不急着下定论,他问道:“如果贺州的粤军不西进,那当如何?”
  李汉章将指挥鞭戳在了梧州上,不慌不忙的说道:“如果粤军不图眼前利益,那他们必然是想在梧州定下决战的战场。以目前看来,粤军急着先发制人,目的就是想在北洋军南下之前打垮我们桂军。我们要么在漓江以北放长线,要么固守梧州硬碰硬。不管怎么哪一点,只要能耗到北洋军到来,这一把我们就赢定了。”
  一直沉默不语的陈树勋在这时开口提出了质疑:“李参谋长,大策略上你我一致,只是在梧州的细节上我却有几分担忧。诚如李参谋长所说,让粤军深入境内拖长战线,确实是好的对策。然,一旦粤军选择从梧州下手,我军采取死守的策略,一定会陷入可怕的拉锯战。到时候纵然成功拖住了粤军,可我军损伤也必然不小。北洋军可不是一个可靠的盟友,到时候能否顺利拿下广东还得看他们的脸色呀。”
  李汉章好整以暇的点头赞同道:“陈副官所言极是。”
  旋即,他加重了语气,再次抛出了自己的观点:“可是陈副官也要清楚一件事,假如我们不死守梧州,这个交通重镇丢掉,粤军船艇溯江而上,足以横切我整个广西。利用漓江河运完全掌控整个战线的距离。除此之外,漓江以南平坦的地形可长驱直入。从梧州到南宁唯一可守之处只剩下玉林。就算我们在玉林阻击粤军,结果与在梧州阻击有什么不同?与其丢掉门户,还不如死守门口。”
  陈树勋听到这里,只能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这场仗还真不好打!
  陆荣廷微微颔首,说道:“克宁的话很有道理。我军未战而丢贺州已经够丢人了,要是再丢掉重镇梧州,放粤军到玉林决战,那岂不是更丢人?”
  粤军攻克贺州的消息不单单在两广成为惊闻,同时在湖南、湖北甚至北京也引起了重视。吴绍霆不遵中央政府命令卸任广东都督已经是大事,竟然还敢主动出兵广西,这年轻人实在是太狂妄了。不过不得不说,吴绍霆这一战打出了十足的意义,一方面展现了粤军的威力,另外一方面也告诫北洋军和桂军,他战略阴谋了如指掌。
  曹锟接到这个新闻之后感到压力很大,他这个北方大汉自从入湘以来一直酝酿着一个惊天的想法。湖北的命令是让第一步兵协尽快攻克衡阳,剿灭焦达峰的革命军,尽管没有急着公布下一步命令,可是不难猜测显然是进攻广东。他和他的麾下在入湘以前就已经有了一种想法,打广东是无利可图的。
  前清还在的那一会儿,第一镇缺粮少饷已经有一阵子了,谁叫第一镇统制是凤山呢!袁大总统上位之后,第一镇的情况也没有完全好转,直到凤山调走之后,粮饷才彻底落实了下来。曹锟是一个有野心的人,吃点苦不算什么,他深知从戎之人的利益来者行军作战,局势越吃紧,粮饷越是不敢中断。对曹锟来说粮饷是小事,他不会为这点蝇头小利瞎折腾,关键是有头脑的人会恰到好处的利用战争谋大利。
  广东是不是一块硬骨头,曹锟一点都不关心。他巴不得广东真的是一块硬骨头,这样才能去吊住袁大总统的胃口。他的计划是尽快摆平湖南的战事,顺便趁机控制湖南二十五混成协,然后拥兵湖南,威慑四川,坐等西南乱成一片,趁机向上面索取更多的利益。
  只是现在曹锟的计划恐怕要告吹,粤军都打到广西省境去了,上面必定会紧催。不过这未尝不是一个新的机会,长远打算不能实现,索性趁着这个风头浪尖大捞一笔。
  朱执信和王长龄在贺州告捷后的第三天从广州前往柳州,因为两广正处于交战时期,交通不算方便,直到八月五日中午两人才抵达柳州。休息了半日,朱执信通过本地同盟会成员的关系,总算与刘谷香取得了联系,约定次日在柳州罗池书社见面。
  第二天朱执信与王长龄准时来到了罗池书社。书社坐落于柳江岸边,湍湍的江水驱走了炎热的暑气,竹木结构的屋形通风透气,不可不谓是一处幽雅清静的书香之地。刚走进大门,只见门庭走廊上席地坐着几个青年,正安安静静的翻阅书籍。一个靠近门外的青年看到有人走进来,放下书本站起身迎上前。
  “两位先生有事?”青年礼貌的问道。
  “是谷香先生约我们前来。”朱执信说道。
  王长龄是福建人,虽然在广州任职多年,对两广地区的方言依然不甚了解。他这次陪同朱执信一同前来,主要是负责朱执信的安全,所以默然站在一旁不说话。
  青年扬了扬眉毛,不疾不徐的又问道:“两位是广州来的同志?”
  朱执信点了点头,微笑道:“正是。”
  青年于是说道:“请两位先生跟我来。谷香先生还没有过来,两位先到竹楼喝点凉茶吧。”
  朱执信、王长龄跟着青年穿过了门庭,走廊上席地而坐的其他读书青年从始至终目不斜视,专心致志的看着书。这一幕让朱执信感到很欣慰,可见刘谷香对文化教育十分重视,严格指导青年一代要认真学习。
  过了门庭,来到书社主楼,带路的青年没有停步,直接又从后门出了主楼。后院很宽敞,有几颗上了年纪的大树,树荫下又有一些人,或看书、或下棋。后院尽头是一座两层高的小竹楼,简单整洁。竹楼里没有人,二楼只有一张小茶几,上面摆放着各种茶具。带路的青年请朱执信、王长龄上二楼小坐,又通知杂工送上凉茶。
  朱执信与王长龄一边喝茶,一边欣赏窗外柳江风景,碍于书社清静的环境,他们尽量保持沉默。大约等了三十分钟,两个人觉得有些奇怪时,楼下后院传来了声音。那些在大树下看书下棋的人纷纷起身,向一行人从主楼走来的人行礼问好。看到这里,他们立刻猜到这些人当中应该就有刘谷香了。
  竹楼楼梯传来了脚步声,最先走上来的是一个文质彬彬的中年人,随后是一位肤色黝黑的汉子,再后面还有三个人,这些人透着十足的军人气质。
  朱执信和王长龄忙站起身来。“谷香先生?”朱执信对文质彬彬的中年人问道。
  尽管刘谷香曾去过广州、香港等地参与革命活动,不过不巧的是朱执信并未见过其一面,只知道此人曾经中过举人,想当然的认为对方应当是书生模样。当然,如果吴绍霆没有提前完成广州起义,按照正常历史的进展,朱执信会在广州新军起义和黄花岗起义是结识刘谷香,显然现在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那中年文人怔了怔,随即哈哈笑了笑,转过身来介绍道:“想必这位是朱先生了,我并非谷香先生,这位才是。”他指了指身后那个皮肤黝黑的汉子。
  朱执信和王长龄齐齐诧异,万万没料到刘谷香竟然武夫的形象。
  刘谷香爽朗的笑道:“怎么,刘某的容貌让两位意外了?”
  刘谷香,名起今,字谷香,清马平县人。广西辛亥革命领导人之一,革命烈士。清末举人。为反清救国,弃文就武,矢志革命。1906年入广东将弁学堂习陆军。1907年赴香港,加入孙中山领导的中国同盟会,后在香港、广州、梧州、浔州、柳州等地从事革命活动,策划反清起义,并在柳州组织建立同盟会广西分会,为辛亥革命培养了众多骨干。1911年农历3月29日,黄兴在广州发动反清武装起义,他奉命召集广西会党同志20多人,与黄兴一起攻打两广总督署,歼其守卫。后因清军援兵到达,寡不敌众,遂退出总督署,起义失败,避往香港。武昌起义后,先到广州联络新军,光复广州,任广东都督府秘书长。1911年11月13日,刘谷香奉派回广西柳州,先任广西右江军政分府总长,开创柳州民主政治新局面,后任广西陆军第五军统领。1913年袁世凯篡夺革命果实后,图谋称帝,他积极响应孙中山领导的倒袁运动,并在柳州起兵讨袁,通电响应各省,宣布广西独立,因沈鸿英出卖,不幸被袁世凯的爪牙陆荣廷缉拿。同年10月14日,在柳州东门从容就义。
  朱执信尴尬的笑了道:“是有一些意外。原以为谷香先生相约在如此幽静的书社,一定是一个温文尔雅的文士,没想到谷香先生竟然是这般豪迈洒脱的壮士。”
  刘谷香笑道:“五年前我曾在香港跟展堂先生会过一面,朱先生与展堂先生关系甚密,难道不曾听说过在下一二?”
  卷二:大革命 第258章,变中变
  朱执信有些唐突,保持笑容说道:“展堂先生倒是提起过谷香先生,但大多是讲述谷香先生的革命精神,少有告知谷香先生的容貌。今日仓促失礼,还请谷香先生海涵。”
  刘谷香微笑道:“朱先生客气,在下先前说笑罢了。来来来,大家请坐。”
  落座之后,他又介绍道:“这位正是罗池书社的社长张国兴,字建元,也是同盟会广西分会联络处主任,去年还受临时政府邀为广西军政府教育部部长。”
  先前被朱执信误会是刘谷香的那位中年文山,微笑着向朱执信点头示意了一下。
  朱执信道:“张先生文骨显然,先前在下误会张先生,罪过罪过。”
  张国兴坦然笑道:“朱先生切莫在意,小小误会不值一哂。”
  刘谷香随即又介绍了另外三个军人模样的人,其中两人是革命军领袖,一个叫王冠三,另外一人叫黄日高;另外一个人是广西新军都统刘震寰派来的联络官唐观礼。众人一番闲絮,很快进入了正题。在场除了王长龄不是同盟会会员之外,其余皆是同盟会同志,因此不需要任何拐弯抹角、旁敲侧击,相互坦言不讳。
  “这么说,北洋军在湖南是势在必得了?”听完了朱执信的分析,刘谷香沉声问道。
  “焦将军势单力薄,北洋军如狼似虎,败下阵是迟早的。到时候北洋军顺势南下,直取广东,革命首义之地危在旦夕呀。”朱执信语气凝重的说道。这些话都是他来之前,吴绍霆亲自交代过的,务必要让刘谷香知道局势的发展趋势和前景堪忧。
  刘谷香与王冠三、唐观礼等人对望了一眼,唐观礼叹了一口气,说道:“北洋第一镇克了湖北,湖南必然是守不住的。吴都督既然早知这个道理,为什么还要主动出兵广西呢?我们刘将军说过,这个时候吴都督更应该陈兵于防,积蓄实力,抗击大敌才是正经。”
  朱执信不懂军事,这时有些无从回答,自己来时吴都督也没交代那么多。
  一旁王长龄适时的接过了话,说道:“广西陆都督已经投靠袁大总统了。陆都督的心思诸位必然比我们更清楚,他早就垂涎广东已久。吴都督若不先发制人,等到北洋军到时,那就一点优势都没有了。”
  刘谷香不轻不重的砸了一下茶几,怒道:“陆荣廷狼子野心!我原以为此人可以信任,没想到……哎!”
  朱执信看到这里,心中顿起希望,他说道:“谷香先生,既然如此,那这次事情还请谷香先生倾力相助。吴都督响应孙先生号召率先扛起反袁大旗,这可是为了完成革命大业的壮举。一旦广东失陷,不单单对全国革命志士是一次沉重打击,广西、福建同样会受到严重影响,到时候谷香先生只怕也难以自持呀。”
  刘谷香缓缓的点了点头,随即叹了一口气,颇有无奈的说道:“这个道理我明白。上个月孙先生也有从上海派电报到柳州,这几天我一直都在积极奔走联络。只是到目前为止进展不大,滇系杨希闵接到松坡将军的命令,对此事保持中立,争取不到杨将军的策应,单凭我与刘将军两人之力只怕是难成大事。”
  唐观礼也跟着叹息的说道:“刘将军的人马现在还是靠军政府下拨粮饷。陆都督的意图很明显,就是想借粮饷把持刘将军这一路。一旦我们起事,粮饷立断,军心不稳,后果不堪设想!实非我等没有报国之心,情非得已呀!”
  朱执信立刻说道:“吴都督来时已经吩咐过,若谷香先生和刘将军愿意起兵,哪怕只是制造一些动荡,让桂军分心应付,广东会资助武器弹药和一笔款项。至于杨将军那边,我们与谷香先生别过之后,即会赶往西林面见杨将军,竭尽所能劝说杨将军响应讨袁。”
  听到这里,刘谷香与唐观礼不禁再次对视一眼,若是能得到广东的援助自然是最好不过,问题是吴绍霆真能及时有效的接应物资吗?款项倒还好说,武器弹药这么招摇的东西,怎么能在战时穿过两广边境呢?
  唐观礼担心刘谷香脑袋一热马上就答应下来,所以赶忙先说了道:“朱先生,此番刘将军不便前往相见,所以只派了在下前来。这件事事关重大,容在下先回去告知刘将军之后,由刘将军来做定夺!”
  朱执信和王长龄明白唐观礼的意思,他们不可能强迫对方立刻做出决定,只好说一番客气的话。刘谷香沉默了一会儿,随即也告知需要仔细考虑,他请朱执信、王长龄两人在柳州先住一两天,一旦有消息会尽快再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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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紧挨着柳州北郊新军营垒的一条小巷子里,一个身影快步的向巷道深处走去。巷子尽头有一座院落,院子大门虚掩,里面传来了阵阵吆喝声。新军营垒附近的民宅住的都是新军军官,这里很多宅院的主人在闹革命那段时间就跑了,后来局势稳定了,主人回来索要房子,直接被枪杆子赶走。
  那人推开了院门,只见院子里有几个打着赤膊的人正围坐一个石桌子边,一边划拳喝酒,一边大声喧哗,气氛甚是热烈。自广西逐渐安定之后,这些新军整日无事,喝酒作乐即成为了廉价而有效的娱乐活动。新来的人径直走到坐在石桌上席位置的一个中年人身后,这中年人全神贯注,划拳正酣,他只好默不作声的先等了一会儿。
  “哈哈,你输了,你输大了,给老子喝酒,喝!”大战几回合,中年人总算拿下了这一局,哈哈大笑着催促对手喝酒。“别磨蹭,跟娘们儿似的,赶紧喝!”
  这时,坐在一旁一个人撞了一下中年人,提醒道:“大人,老高来了。”
  中年人这才回过头来发现刚刚走进来的人,他笑骂了道:“老高你鬼鬼祟祟做什么呢,来来,给老高让一个座儿。刘麻子,去屋子里再拿盆子花生来。”
  老高正是黄日高,他下午与朱执信、王长龄、刘谷香等人会面之后,刚刚又参加了刘谷香与刘震寰的磋商会议。十几分钟前这场会议才刚刚结束,他连晚饭都没来得及扒上两口,直接赶到这个院子来了。面对中年人的盛情,他陪笑了一阵,说道:“还是下次吧,卑职有点要紧事要找沈大人您谈一谈。”
  沈鸿英脸上依然嬉皮笑脸,不过眼神却闪过一丝精明,他打着哈哈的道:“什么要紧事呀,你婆娘要生了吗?这还真是大事呢。”他一边胡扯,一边摇摇晃晃站起身来,又对石桌前其他人说道,“你们先喝着,我去撒泡尿。”
  说完,向黄日高使了一个眼神,两个人一起向屋子后面走去了。
  其他人心照不宣,继续划拳喝酒吃花生。
  来到正屋后面,这里年久不曾修缮,早已经长出一米高的杂草。沈鸿英走到草堆深处,解开裤腰带放水。黄日高站在不远处,稍微等了一会儿,这才开口说道:“沈大人,今天广州来的人跟刘都统和刘总长会过面了。”
  沈鸿英沉吟了一声,问道:“是吗?广州的人今天到的吗?”
  黄日高说道:“是昨天到的。昨天您刚从桂林回来呢。”
  沈鸿英沉默了一会儿,他放完水系好了裤腰带,慢条斯理的转过身来,问道:“你们怎么谈的,有什么重要的消息么?”
  黄日高把今日下午会谈的情况一五一十的讲一遍。
  沈鸿英微微点了点头,又问道:“那晚上刘都统和刘总长决定下来了吗?”
  黄日高凑近一步,压低声音说道:“刘总长要比刘都统更担心一些。刘都统说,只要广东能顺利把物资送到柳州来,他必然响应讨袁的行动。刘总长认为不应该贪图一时便宜,要有长远的打算,咱们不能靠广州的物资吃一辈子。”
  沈鸿英露出了一个冷冷的笑容,喃喃自语似的说道:“没想到刘震寰比刘谷香更有胆量呀!这真是一件有意思的事。”
  “沈大人,您打算怎么办?”黄日高小心翼翼的问了道。
  “我怎么打算不用你操心。你回去之后尽量劝一劝刘都统,让刘都统尽快答应广州方面的要求。等时机成熟了,我也会亲自去劝一劝的。”沈鸿英慢吞吞的说道。
  “啊?那……小的明白了。”黄日高显然有些摸不清楚沈鸿英的真实意图,不过这些与他无关,自己只要照办就是。
  说完了之后,黄日高没有急着离去,还愣愣的站在那里,眼中充满了期待。沈鸿英看了他一眼,提了提裤腰带,会心的笑道:“你婆娘真的快生了?”
  黄日高憨憨的点头笑道:“是呀,黄婆子说过,估摸也就是这个月内的事了。”
  沈鸿英伸手拍了拍黄日高的肩膀,欣然说道:“家里多了一个娃,日子确实增添了一些难度了。你放心,你替我办事大家心里都有数。明天一早我让我家那口子给你婆娘把银子送过去。”
  黄日高连连感激道:“多谢沈大人,多谢沈大人。”
  卷二:大革命 第259章,临阵换将
  何福光步履稳重从参谋室走了出来,他一边看着手里的电报,一边轻车熟路的穿过指挥所大厅来到都督办公室。都督办公室是从大厅隔出来的一间小房间,除了两扇门帘子,几乎没有任何区隔。吴绍霆刚刚午睡起来,正在从水桶里舀着凉水洗脸,他听到了何福光的脚步声,甩了甩手上的水,直接用袖子擦了擦脸。
  “哪里来的电报?”吴绍霆一边解开自己的领口口子,一边问了道,在炎热的环境里午睡是一件很考验人的事,睡着了或许没有什么感觉,醒来之后却燥热不堪。
  “朱部长回电,刘震寰和刘谷香决定相应讨袁革命!”何福光振奋的说道。
  吴绍霆接过电报看了一眼,笑道:“这是好事。”
  何福光沉思了片刻,问道:“都督,刘震寰他们一定要先拿到资助才肯发兵。难道真的要先拿下梧州,然后从漓江输送军火吗?”
  吴绍霆耸了耸肩帮,反问道:“你有更好的办法?从贺州翻山越岭吗?”
  何福光沉了沉气,认真的说道:“其实我认为从贺州走要比漓江更安全。梧州必然是两广必争之地,战火拉锯下去,交通可不一定顺利。如果咱们发给刘震寰的物资让陆荣廷的人劫了,那可是适得其反的事呀。”
  吴绍霆思索了片刻,从漓江输送物资是最快最迅捷的办法,若是换到贺州迂回一大圈,不仅要花双倍的精力,更要承担双倍的路途,相比之下未必比漓江冒险划算多少。
  “先打,看看梧州是什么情况再说。”他叹了一口气说道。
  “八月九日打?”何福光问道。
  “等王长龄和朱执信到了南林再打。我仔细想过,延迟几天不会出什么大岔子,总不能让朱执信和王长龄他们有危险才是。”吴绍霆决定的说道。
  “希望湖南那边能撑得住。”何福光叹了一口气。
  两天后的傍晚,吴绍霆坐在桌子后面大口大口的往嘴巴里扒着烩饭,同时聆听着参谋室的电报往来。今天参谋室和电报室都十分忙碌,梧州的密探不断得发来最新的情报,参谋官门根据最新的电报分析梧州的局势。
  “老鬼电,八月五日广西第二军第四、第五步兵标分别由宜州、象州南下,今日已抵达梧州西八十里处藤县。”
  “老鹰电,八月七日南宁筹备一百五十石军粮,于今日运抵梧州。”
  “蓝鸟电,八月二日桂林集结两百三十万石军粮今日余地梧州。”
  “老鬼电,第四标标统王成武、第五标标统莫荣新。第二军总统制陆裕光。”
  ……
  吴绍霆听着这些汇报,心中渐渐凝重起来,就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拉扯着神经,既让人紧张又让人充满兴奋。陆荣廷把漓江以北的部队调到南方,大军压迫在梧州一线上,看得出来他的想法与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
  吴绍霆知道这种情况的结果就是一场绞肉机大战,虽然是两败俱伤的下场,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陆荣廷这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都敢斗狠,吴绍霆没有理由不奉陪到底,只要这场大战能熬下来,粤军的名声必然响彻全国。
  何福光、邓铿一起走了过来。邓铿正在咬着一块面饼,何福光从他手里掰了一半塞进了嘴里。两个人来到吴绍霆面前,看着吴绍霆吃的满头大汗,那烩饭无非就是热了热的茄子拌饭,不过在军队中算是很不错的伙食了。
  “桂军看来真的是要死守梧州了!”何福光仓促的把先前那半块面饼咽下去,支支吾吾的说了道。他忙了一整天,中午只吃了半碗面,早就饿得有些慌了。
  “他们明知道贺州有我们的两个团,竟然还敢漓江以北的兵力调到梧州,似乎是故意不理会贺州的威胁。”邓铿分析的说道。
  何福光走到后面的水桶去舀了一瓢水“咕噜咕噜”喝了下去,长长的舒叹一声之后,他笑着对邓铿说道:“陆荣廷是故意诱敌深入,希望把咱们的主力部队都拖进广西去。让他去打这个如意算盘吧,要知道我们可是在打一场自卫战呢!”
  邓铿看了吴绍霆一眼,只见吴绍霆端着饭碗正自顾自的往嘴里扒着最后一些饭粒,一点反应都没有,不禁奇怪道:“都督,您有什么看法?”
  何福光同样有些疑惑,往常吴都督有什么话必然会说出来,怎么今天反倒沉闷不语呢?
  吴绍霆放下了饭碗,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道:“天气太热,只怕梧州这一仗不好打了。”
  何福光、邓铿二人齐齐感到突然,吴都督怎么一下子提到这件事了。他们对视了一眼,随后邓铿点了点头,显出几分担忧的说道:“中午时警卫营有一个兄弟中暑了。封开县那边的二团最近也传来不少这方面的汇报,酷暑天气作战确实不容易。”
  何福光说道:“有必要加强消署这方面的工作了。”
  吴绍霆默然了一会儿,随后说道:“通知肇庆、广州,做好食用盐的供应。执勤之前士兵们都要先喝一大碗盐水。”
  邓铿应道:“明白了。”
  是夜,梧州城前防司令部会议室,大门被两个卫兵推开,第二军总统制陆裕光大步跨过门槛走了进来,他的身后跟着的是王成武和莫荣新。会议室里第三混成协一众军官齐齐起身行礼。陆裕光抬手示意了一下,随后走到早就预留好的首座后面,王成武、莫荣新也各自走到空置的座位旁。
  “林叔,请。诸位请坐!”陆裕光铿锵有力的说道。
  “少帅请。”第三混成协协统林俊廷客气的回应了一声。
  陆裕光是陆荣廷养子,在陆荣廷家里排行老大,虽然他与陆家没有血缘关系,可是一直深得陆荣廷的器重。如今年龄还未到三十岁,已然成为广西第二军总统制,可谓是广东吴绍霆之外最年轻的一军主帅。他向林俊廷颔首示意,不再任何客套,直接在首座上坐了下来。他有一个优点,做事从来不拖泥带水,正是这个优点让陆荣廷感到十分欣赏。
  林俊廷第二个落座,其余将领相继坐了下来。主持会议的参谋官在正前方的地图板上,将梧州城的防御工作讲述了一遍,不过刚讲了一半,陆裕光已经漫不经心的玩弄手指,这让在座诸位都暗暗吃惊。除了王成武、莫荣新这两个第二军的人之外,第三混成协的部将大部分从未曾接触过陆少帅,可大家都听说过这位陆少帅是一个厉害的角色,怎么今日一见竟是这般德行?
  卷二:大革命 第260章,陆裕光的野望
  参谋官中规中矩的讲完之后,林俊廷终于忍不住问了道:“少帅,您有什么指示吗?”
  论资历,林俊廷是跟陆荣廷一辈的,他虽然多次听闻陆荣廷夸奖陆裕光,可人都是有偏心的时候,谁知道这其中有没有水分?他前不久刚刚折了一阵,可不想梧州再出什么闪失,如今陆荣廷派陆裕光来主持梧州军务,如果这小子是“大炮”,自己可背不起这个黑锅。
  陆裕光抬起头看了一眼林俊廷,淡然的问道:“讲完了?”
  林俊廷耐着性子点了点头,甚至都懒得开口回答。
  陆裕光缓缓站起身来,不慌不忙的走到地图板前面,他挥手让主持会议的参谋官下去,略微沉默了片刻,忽然探出手一下子将地图板上的图纸扯了下来,撕成碎片扔在了地上。这一举动立刻引起了全场哗然,参谋部辛辛苦苦制定的图样就这么毁了,让他们吃惊的是根本不知道陆裕光为什么要这么做!
  林俊廷“霍”的站起身来,刚要开口斥责,陆裕光却露出了一副十分严肃的脸色,大声的抢先了道:“从一开始我们的战略依据就是错误的!粤军都打到贺州了,我们却还苦思冥想如何在梧州打一场防守战,攻守的角色完全颠倒。愚蠢!实在是愚蠢。”
  林俊廷一下子呆住了,涌到嘴边的话竟然又活生生的咽了下去。在场其他人同样诧异不已,先前还是漫不经心、玩弄手指的陆少帅,转眼间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
  “在座诸位千万别忘了,第三混成协之所以从南宁进驻梧州,那是因为父帅要遵从北京政府的命令,接管广东军政大权。也就是说,原本应该是我们进攻广东,现在却让广东人打到广西来了,这是何等的荒唐!今日裕光奉父帅之命接管梧州军务,唯一的主旨即是纠正我军的态度!”陆裕光颇有气势的说道。
  “少帅,您的意思……”林俊廷吃疑的问道。
  “从现在开始,我军转守为攻!我不要再看到任何防守的规划,我军已陈兵梧州五个标的兵力,接近一万人的部队,难道还怕河对岸的两个团吗?”陆裕光郑重其事的说道。
  “可是少帅,参谋部的指示是拖延战事,等待湖南的北洋军南下呀!这个指示也是大帅亲自拟准,我们怎么能随意更改?”林俊廷质问道。他虽然不是那么严格的信奉“坚决执行命令”的教条,可是现在的关系很微妙,大帅下达了命令,而少帅要做更改,这传出去只怕会引起非议,对谁都没有好处。
  陆裕光从容不迫的笑了笑,淡然说道:“拖延战事的方法很多,为什么我们一定要拘于防守的策略?裕光试问林叔,吴绍霆为什么要先发制人?”
  林俊廷不假思索的说道:“吴绍霆意图在北洋军南下之前先占一手便宜,以免陷入腹背夹击的境地。”
  陆裕光平静的说道:“也就是说吴绍霆的策略是在以进为退。他能这么做,为什么我们不能这么做?吴绍霆迫切的把战火引到我们广西,避免他广东受到一丝一毫的损伤。既然如此,我们更要反其道而行,敌人最痛的地方就是我们要出击的地方,敌人最不想的事就是我们最应该想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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