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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经(全)

_19 赵蕤(唐)
一切天地鬼神,看不见,听不到,是不能决定胜败的,所以英明的将领从不
师法。”司马迁说:“阴阳家容易使人束手束脚,瞻前顾后,多所忌讳。”
范晔说:“阴阳法术的弊端是装神弄鬼。”
【经文】
[是曰:]翼奉曰:“治道之要,在知下之邪正。人诚向正,虽愚为用,
若其怀邪,智益为害。”
[非曰:]夫人主莫不爱已也。莫知已者,不足爱也。故桓子曰:“捕猛
兽者,不令美人举手;钓巨鱼者,不使稚子轻预。非不亲也,力不堪也。奈
何万乘之主,而不择人哉?故曰:夫犬之为猛,有非则鸣吠,而不遑于夙夜。
此自效之至也。昔宋人有沽酒者,酒酸而不售,何也?以有猛犬之故。夫犬
知爱其主,而不能为其主虑酒酸之急者,智不足也。
[是曰:]语曰:“巧诈不如拙诚。”
[非曰:]晋惠帝为太子,和峤谏武帝曰:“季世多伪,而太子尚信,非
四海之主,忧不了陛下家事。”武帝不从,后惠帝果败。
[是曰:]《左传》曰:“孔子叹子产曰:‘言以足志,文以足言,不言
谁知其志?言之无文,行而不远。晋为伯,郑入陈,非文辞而不为功。慎辞
也哉!’”《论语》曰:“诵诗三百,授之以政,不达;使于四方,不能专
对,虽多,亦奚以为?”
[非曰:]汉文帝登虎圈,美啬夫口辨,拜为上林令。张释之前曰:“陛
下以绛候周勃,何如人也?”上曰:“长者。”又问曰:“东阳候张相如,
何如人也?”上复曰:“长者。”释之曰:“此两人言事,曾不能出口,岂
效此啬夫喋喋利口捷给哉?且秦以任刀笔之吏,争以亟疾苛察相高。然其弊,
徒文具耳,亡恻隐之实,以故不闻其过,陵迟至于二世,天下土崩。今陛下
以啬夫口辨而超迁之,臣恐天下随风而靡,争口辨,无其实。且下之化上,
疾于影响,举错之间,不可不审。”帝乃止。
【译文】
[正方:]西汉人翼奉说:“治国之道的要害在于了解下属的邪正。人若
诚实正派,即使有点愚笨也可以任用。若心术不正,越聪明反而越会坏事。”
[反方:]凡是人主没有不爱自己的。那些不了解自己的人,不值得爱。
所以桓玄说:“捕猛兽的事,不能让美人去干;钓大鱼的事,不能让小孩子
去做。不是不相信他们,而是他们能力有限不能胜任。何况是一国之君,哪
能不择人而用呢?拿猛犬来说吧,其所以厉害,是因为它,不管是白天还是
夜晚,一有非常情况便狂吠不已。它对主人的服务,可以说自觉到极点了吧?
然而能不能说这样就很好了呢?从前宋国有家卖酒的,酒放酸了也卖不出
去,什么原因呢?原来是因为他家养的狗太厉害的缘故。那只狗只知道爱它
的主人,却不知为主人考虑顾客因怕它不也来卖酒,酒放酸卖不出去会使主
人生活困难的问题。这是因为狗的智力有限。所以说,做国王的不能用低能
的人。”
[正方:]古语说:“做人乖巧狡诈不如笨拙诚实。”
[反方:]晋惠帝被立为太子时,中书令和峤向晋武帝进谏说:“皇太子
虽然仁信纯朴,但现在世道险恶,他不具备君王的素质,恐怕将来无法应付
险恶的局面,继承不了陛下的基业。”晋武帝不听,后来晋惠帝果然使国家
走上了毁灭的道路。
[正方:]《左传》有载:孔子曾赞叹子产说:“语言是用来表达思想的,
可是只有讲究文彩才能充分表述他的想法。话都说不好,谁能够知晓他的思
想呢?说话而没有文彩,就不会传播到遥远的地方。晋国能作为霸主,使郑
国能主动到晋国去议事,要不是子产能言善辩,文采蜚然,是不可能的。如
何讲好话,可得认真对待啊!”《论语》上说:“熟读《诗经》三百篇,让
他主持政事,不能胜任;派他出使各国,又不能使用漂亮的言词对答。读诗
再多又有什么用呢?”
[反方:]汉文帝到上林苑的虎圈去看虎,对管理虎圈的人的口才很赏识,
要提拔他为负责上林苑的长官,张释之上前说:“陛下认为绛候周勃这人如
何?”文帝说:“是位长者。”又问:“东阳候张相如如何?”文帝又说:
“也是位长者。”张释之说:“这两位长者说话,经常张口结舌,结结巴巴,
哪象这位一张口就喋喋不休,能说会道呢?陛下知道,秦朝所任的刀笔吏,
争相比赛看谁办事更快捷、对人更苛刻,然而他们的弊病,就是只有空头文
章而没有真诚地同情人的心肠。因此做国君的就很难听到自己的过失。这种
坏风气一直延续到了秦二世,氯个国家弄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如今陛下仅
仅因这个管虎圈的小官吏口齿灵利就破格提拨,为臣恐怕天下会从此追随这
种风气,争逞口舌之能,而没有实际行动。况且下边受上边的影响,会比阳
光和声音传播得还要快,陛下的这种举动,不可不慎重考虑啊!”于是文帝
取消了他的打算。
【经文】
[是曰:]太史公曰:“《春秋》推见至隐,《易》本隐以之显,《大雅》
言王公大人而德逮黎庶,《小雅》讥小己之得失,其流及上。所言虽珠,其
合德一也。相如虽虚辞滥说,然其要归,引之节俭,此与诗之讽谏何异?”
[非曰:]扬雄以为,赋者,将以讽也,必推类而言,极靡丽之辞,闳侈
钜衍,竞于使人不能加也。既乃归之于正,然览已过矣。往时武帝好神仙,
相如上《大人赋》以讽帝。帝反漂漂有凌云之志。由是言之,《赋》劝而不
止,明矣。又颇类徘优,非法度所存。贤人君子,诗赋之正也。
【译文】
[正方:]太史公说:“《春秋》的笔法,是从史实中推论出它所隐含的
意义,而《周易》是要以隐晦幽微的神秘中来推求明显可见的人事表现,《诗·大
雅》所说的是王公大人的事情,但其旨意却在于用德性来教化百姓,《诗·小
雅》是通过讥刺小我的利弊得失,而使它的内在含义影响上层统治者。它们
所说的内容虽然不同,但它们合乎仁德的宗旨却是一致的。司马相如虽然文
彩浮华、铺排夸张,然而他的目标还是想归结到节约俭朴上来,这与《诗经》
的讽谏用意有什么不同呢?”
[反方:]扬雄认为,赋的作用就是用于讽谏。赋一定要按类铺排,用最
华丽的辞藻,采用宏大富丽的形式,使人不能再往上增加什么内容。可是,
虽然它的目的在于正面引导,规劝讽谏,然而看完之后,人们却把它的主题
都忘了。从前汉武帝好神仙之事,司马相如就献上《大人赋》来讽谏皇帝。
汉武帝读罢,反而飘飘然仰慕神仙的欲望更强烈了。由此看来,赋这种文学
形式根本起不到规劝的作用。赋很象是滑稽剧,会被正确的法度淘汰。贤人
君子的言论,才是诗赋的正统。
【经文】
[是曰:]《淮南子》曰:“东海之鱼名鲽,比目而行;北方有兽,名曰
娄,更食更候;南方有鸟,名曰鹣,比翼而飞。夫鸟兽鱼鲽,犹知假力,而
况万乘之主乎?独不知假天下之英雄俊士,与之为伍,岂不痛哉?”
[非曰:]狐卷子曰:“父贤不过尧而丹朱放,兄贤不过周公而管蔡诛,
臣贤不过汤武而桀纣伐。况君之欲治,亦须从身始,人何可恃乎?”
[是曰:]孔子曰:“不患无位,患已不立。”
[非曰:]孔子厄于陈蔡,子路愠,见曰:“昔闻诸夫子,积善者,天报
以福。今夫子积义怀仁久矣,奚居之穷也?”子曰:“由,来之识也。吾语
汝。汝以仁者为必信耶?则伯夷、叔齐为不饿首阳;汝以智者为必用耶?则
王子比干不见剖心;汝以忠者为必报耶?则关龙逢不见刑;汝以谏者为必听
耶?则伍子骨不见杀。夫遇不遇者,时也;贤不肖者,才也。君子博学深谋
而不遇时者众矣!何独丘哉?”
【译文】
[正方:]《淮南子》说:“东海有一种鱼叫鲽,总是双双并排而游;北
方有一种兽叫娄,总是轮流地一个捕食,一个在旁守候;南方有一种鸟叫鹣,
永远比翼双飞。连这些鸟兽鱼类,都知道互相扶助,更何况万乘之主呢?假
如万乘之主不懂得借助天下英雄豪杰的力量,并与他们同心协力来治理天
下,这岂不令人痛心?”
[反方:]狐卷子说:“父亲再没有比尧更贤明的了,然而他的儿子丹未
却被流放;兄长再没有比周公贤明的了,然而他的两个弟弟管和蔡却被杀戮;
臣子再没有比成汤和武王更贤明的了,然而夏桀和纣王却遭到他们的讨伐。
何况当皇帝要想治理天下,就必须从身边的人开始推行他的统治路线,这样
一来,哪个又是能靠得住的呢?”
[正方:]孔子说:“别担心自己没有地位,就怕自己品行不端正,立不
起来。”
[反方:]孔子被困在陈国和蔡国,子路很不高兴,去见孔子说:“从前
老是听先生说,为人只要多做好事,上天一定会用幸福来报答你。仁义道德
的事先生已经做了好久了,影响深远,天下闻名,今天为什么会落到如此境
地呢?”孔子回答说:“子路,这你就不明白了。来,让我来告诉你。你以
为仁义的人都必定会有人相信吗?如果真是这样,伯夷和叔齐就不会饿死在
首阳山了;你以为智慧的人就部会被任用吗?如果真是这样,那么王子比干
就不会被纣王剖心验证了;你认为忠实的人都会得到回报吗?如果真是这
样,那么夏桀的忠臣关龙逢就不会被斩首了;你以为是忠告就一定会有人听
吗?如果真是这样,伍子胥就不会被吴王杀害了。因此说,贤者能不能遇到
施展抱负的机会,是个时间问题;贤明不贤明,是个人的才能问题。学识渊
博又有深谋远虑的君子,因没有机遇而被终生埋没的太多了,何止我孔丘一
人呢?”
【经文】
[是曰:]神农形悴,唐尧瘦癯,舜黎黑,禹胼胝,伊尹负鼎而干汤,吕
望鼓刀而入周,墨翟无黔突,孔子无暖席。非以贪禄位,将欲起天下之利,
除万人之害。
[非曰:]李斯以书对秦二世云:“申子曰:‘有天下者而不恣睢,命之
曰以天下桎。’若尧舜然,故谓之‘桎’也。夫以人徇已,则己贵而人贱;
以己徇人,则己贱而人贵。故徇人者贱,而所徇者贵,自古及今,未有不然。
夫尧禹以身徇天下,谓之‘桎’者,不亦宜乎?”
【译文】
[正方:]神农面容憔悴,唐尧瘦弱不堪,虞舜皮肤黝黑,禹手足磨出老
茧,背鼎的伊尹辅佐成汤得了天下,屠牛的吕望辅佐武王打了江山,墨翟为
了实现自己理想四处奔走,家里的烟囱都不冒烟,而孔子连席子都坐不暖。
他们这些人,如此心力交瘁,都不是为了贪图俸禄权位,而是想使天下人都
幸福,为天下苍生消灭祸害。
[反方:]李斯上书给秦二世说:“申不害说过:‘拥有天下而不肆意横
行,这叫做以天下为“桎梏”。’象唐尧和虞舜那样,就是使天下成了自己
的‘桎梏’了。如果别人为你牺牲,那么你就会显得尊贵而别人显得低贱;
相反就是你贱而人贵。这种情况,自古皆然。唐尧和大禹为天下牺牲自己,
因此说他们使天下成了自己的‘桎梏’。这种观点不是很中肯吗?”
【经文】
[是曰:]《论语》曰:“举逸民,天下之人归心焉。”魏文候受艺于子
夏,敬段干木,过其庐,未尝不式。于是秦欲伐魏,或曰:“魏君贤,国人
称仁,上下和洽,未可图也。”秦王乃止。由此得誉于诸候。
[非曰:]韩子曰:“夫马似鹿,此马值千金。今有千金之马,而无一金
之鹿者,何也?马为人用,而鹿不为人用。今处士不为人用,鹿类也。所以
太公至齐而斩华士,孔子为司寇而诛少正卯。”
赵主父使李疵视中山可攻否,还报曰:“可攻也,其君好见岩穴之士、
布衣之人。”主父曰:“如子之言,是贤君也,安可攻?”李疵曰:“不然。
夫上尊岩穴之士,则战士殆;上尊学者,则农夫惰。农夫惰则国贫,战士怠
则兵弱。兵弱于外,国贫于内,不亡何待?”主父曰:“善。”遂灭中山。
【译文】
[ 正方:]《论语》说:“推举被遗忘的人才,天下百姓就心悦归服了。”
魏文候曾受教于孔子的学生子夏,因为很尊敬孔子的另一个学生段干木,当
他坐车路过段干木的住所时,没有一次不下车扶着车把走的。秦国想讨伐魏
国时,有人说:“魏国君主很贤明,大家都称赞他的仁义,上下级的关系也
很融洽,不可打魏国的主意。”秦王于是取消了这个主意,魏文候因此而在
各国诸候中变得很有名气。
[反方:]韩非子说:“马的形体如果长得象鹿,那这马就会价值千金。
如今有千金之马,而无值一金之鹿,这是什么原因呢?因为马能被人使用,
而鹿却不能。如果隐居的高士不能被君王使用,他们就象鹿一样了。所以姜
太公一到齐国,就把那些夸夸其谈,只会讲漂亮话的读书人给斩了;孔子当
司冠时也因为同样的原因杀了少正卯。
赵武灵王让李疵去中山国侦察是否可以攻打它,李疵回来报告说:“可
以打,中山国的君王喜欢召见住在岩洞中的隐士和平民。”赵武灵王说:“照
你所说,中山君是位贤君,怎么可以攻打呢?”李疵说:“不然。君主尊敬
隐士,战士就会减少;君主尊崇学者,农夫就会懒惰。农夫懒惰,国家就贫
困;战士少了,军队力量就削弱。兵弱于外,国贫于内,不亡国还等什么呢?”
赵武灵王说:“好。”于是就把中山国给灭了。
【经文】
[ 是曰:]《汉书》曰:陈平云:“吾多阴谋,道家所禁,吾世即废亡,
已矣,终不能复起,以吾多阴祸也。”其后玄孙坐酎金失候。
[非曰:]后汉范晔论耿弇曰:“三代为将,道家所忌。而耿氏累叶以功
名自终。将其用兵,欲以杀止杀乎!何其独能崇也?”
【译文】
[正方:]《汉书》记载陈平说:“我有许多阴险的权谋都是道家禁止使
用的,这些谋略恐怕在我这一世就要被废弃埋没了。算了吧,如果在我这一
生永远没有出头的机会,那是因为我所使用的谋略有损阴德啊。”后来他的
玄孙因为上贡的金子不合皇室宗庙祭祀的要求而被除去了候位。
[反方:]后汉的范晔在说到耿弇时说:“耿弇三代为将,所用的谋略都
很阴损,道家所忌,可是耿氏家族却历代以功绩卓著而善始善终。带兵打仗,
都是要以暴易暴、以杀制杀的呀!他怎么就能世世代代独独受此尊荣呢?”
【经文】
[是曰:]《易》曰:“崇高莫大于富贵。”又曰:“圣人之大宝曰位。”
[非曰:]孙子为书谢春申君曰:“鄙谚曰:‘厉人怜王。’此不恭之言
也。虽然,古无虚谬,不可不审察也。此为劫杀死亡之主言也。夫人主年少
而矜材,无法术以知奸,则大臣主断图私,以禁诛于己也。敌杀贤长而立幼
弱,废正嫡而立不义,《春秋》戒之,曰:‘楚王子圉聘于郑,未出境,闻
王病,反问病,遂以冠缨绞王杀之,因自立也。齐崔杼之妻美,庄公通之,
崔杼率其党而攻庄公,庄公走出,逾于外墙,射中其股,遂杀之,而立其弟。
近代李兑用赵,饿主父于沙丘,百日而杀之。淖齿用齐,擢闵王之筋,悬于
庙梁,宿昔而死。’夫厉虽肿胞之疾,上比前代,未至绞缨、射股也;下比
近代,未至擢筋、饿死也。夫劫杀死亡之主,心之忧劳,形之困苦,必甚于
厉矣。由此观之,厉虽怜王,可也。”
【译文】
[正方:]《周易》说:“人类最崇高的事业,没有比富贵更伟大的了。”
又说:“圣人最大的法宝就是权位。”
[反方:]孙子上书给春申君说:“民谚有言:‘得了癞疥病的人都可怜
做国王的人。’这话虽然说得很不恭敬,但是自古流传的这句谚语却没有一
点虚伪和荒谬的意思,不能不好好想一想啊!这句民谚是专指那些被人杀害
的亡国之君而言的。作为一国之君,年轻历浅,却要恃才自傲,到处炫耀,
又没有心术和办法识别奸人,这时大臣就会专擅大权图谋私利,怕的是遭受
杀身之祸。为此他们或则杀长立幼,或则废嫡立不义。《春秋》曾就此劝诫
道:‘楚王子圉要到郑国访问,还没走出国境,听说楚王病了,于是返回去
问候病情,乘机用帽子上的带子把楚王勒死,自立为楚国国王。齐国崔杼的
妻子很美,齐庄公与她私通,崔杼就率领他的部下攻打齐庄公,庄公翻墙逃
跑时让箭射中大腿,被崔杼追上去杀死,拥立庄公的弟弟为王。李兑在赵国
当政,把灵王围在沙丘宫,百日后被活活饿死。淖齿在齐国当政,将齐闵王
抽了筋,悬挂在庙梁上,过了一宿就死了。患癞疥的人虽然得的是皮肤病,
还不至于象前代或近代这些人一样用帽带勒死、箭矢穿股、抽筋、饿死的办
法残害国君。而那些被残杀的君王,心里所承受的压力与劳苦,身体所遭受
的摧残,要比癞病患者所受的痛苦厉害多了。由此看来,说癞病患者可怜做
国王的人,是有道理的。”
【经文】
[是曰:]《易》曰:“备物致用,立成器以为天下利者,莫大于圣人。”
[非曰:]庄子曰:“圣人不死,大盗不止。虽重圣人而治天下,则是重
利盗跖也。为之斗斛以量之,则并与斗斛而窃之;为之权衡以称之,则并与
权衡而窃之;为之符玺以信之,则并与符玺而窃之;为之仁义以教之,则并
与仁义以窃之。何以知其然耶?彼窃钩者诛,窃国者为诸候。诸候之门,而
仁义存焉,则是非窃仁义圣智耶?故逐于大盗,揭诸候,窃仁义,并斗斛、
权衡、符玺之利,虽有轩冕之赏弗能劝,斧钺之威弗能禁,此重利盗跖。而
使不可禁者,是乃圣人之过也。故曰:‘国之利器,不可以示人。’彼圣人
者,天下之利器也,非所以明天下也。”
[是曰:]《论语》曰:“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矣。”
[非曰:]《易》曰:“穷则变,通则久。是以自天佑之,吉无不利。”
太史公曰:“鄙人有言:‘何知仁义?以飨其利者为有德。’故伯夷丑周,
饿死首阳山,而文武不以其故贬王;跖、0 暴戾,其徒诵义无穷。由此观之,
‘窃钩者诛,窃国者为诸候。诸候之门,仁义存焉’非虚言也。今拘学或抱
咫尺之义,久孤于代,岂若卑论侪俗,与代沉浮而取荣名哉?”
[是曰:]东平王苍曰:“为善最乐。”
[非曰:]语曰:“时不与善,己独由之。”故曰:非妖则妄。[是曰:]
庞统好人伦,勤于长养,每所称述,多过于才,时人怪而问之。统曰:“当
今天下大乱,正道陵迟,善人少而恶人多,方欲兴风俗,长道业,不美其谈,
则声名不足慕也。不足慕企,而为善少矣。今拔十失五,犹得其半,而可以
崇迈代教,使有志者自励,不亦可乎?”
[非曰:]《人物志》曰:“君子知自损之为益,故功一而美二;小人不
知自益之为损,敌伐一而并失。由此观之,则不伐者,伐之也;不争者,争
之也;让敌者,胜之也。是故郤至上人,而抑下滋甚。王叔好争,而终于出
奔;蔺相如以回车取胜于廉颇;寇恂以不斗取贤于贾复。物势之反,乃君子
所谓道也。”
[是曰:]《孝经》曰:“居家理,治可移于官。”
[非曰:]郦生落魄,无以为衣食业。陈蕃云:“大丈夫当扫天下,谁能
扫一室?”
【译文】
[正方:]《周易》上说:“能够为人民准备必需的物资,设置完备的器
械谋求天下福利的,没有比圣人更伟大的了。”
[反方:]庄子说:“圣人不死;大盗什么时候也不会停止。虽然让圣人
治是天下受到普遍的推崇,其实是给盗跖这种大盗提供了最大的便利。发明
了斗斛以便称量,结果连斗带升一起都被偷了;发明了称锤和称杆以便称量,
结果连锤带杆都给偷了;发明兵符和玉玺以便让人守信用,结果兵符和玉玺
一起都给偷了;为教育民众创造出仁义礼制,结果仁义也被窃取走了。怎么
知道是这样呢?盗窃帘钩的人被杀,而窃取国家的人却成了诸候。只要是做
了诸候,仁义道德也就有了,这还不是仁义和贤明和智慧一起都被盗窃了吗?
所以人人争着做大盗,争着当诸候,纷纷去盗窃仁义,以及斗斛、称以及符
玺这些实际的利益。为此,虽然有高官厚禄的诱惑,有刀钺斧锯的危胁,仍
旧阻止不了这些窃国大盗。导致这种无法制止的后果,实在是圣人的过失呀!
所以老子说:‘国家最厉害的武器是不能让人看见的。’真正的圣贤是天下
最厉害的武器,是不能把他暴露给天下人的。”
[正方:]《论语》说:“君子再穷也能坚持节操,小人一受穷就会无所
不为了。”
[反方:]《易》上说:“穷则思变,变革才能通达,通达就能保持长久。
因此天会自动保佑他们,他们就吉祥而无往不利。”太史公说:“边鄙之人
有句俗语说:‘怎样来知晓仁义呢?对自己有利就是有德。’因此,伯夷反
对周王伐纣,饿死在首阳山,但文王、武王并不因此而被贬低;跖、0 暴戾
无道,但盗徒们对他们却大唱赞歌。由此看来,‘窃钩者诛,窃国者候’,
‘诸侯之门,仁义存焉’并不是一句空话。现在有的人死抱住他的学问不放,
固守着自己的小仁小义,长期独立于世外,落后于时代,哪如与世沉浮,顺
应时代的变化,求取功名富贵实惠呢?”
[正方:]东汉时的东平王刘苍说:“成就善业是最快乐的事。”
[反方:]古语说:“时代不让人做好事,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因此
说:不成为妖孽,就会变得狂妄。
[正方:]三国时的庞统喜欢谈论人伦道德,善于品鉴人物,但他所称许
的人,多数都名声超过才能。当时的人对此很奇怪,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说:“当今天下大乱,正道衰微,善人少恶人多。我想振兴风俗,宏扬道
义,如果不大力称赞他们,那么人的名声就不会引起人们羡慕了。人们再不
企慕名声,为善的人就更少了。如今我提拔十人,只有五个够格的,还能得
到一半,他们受人尊重,使之名声远扬,世代传颂,使有志向的人能自己勉
励自己,不也是件好事吗?”
[反方:]《人物志》中说:“有才德的人知道吃亏受损实际上是有好处
的,所以有一份功劳却可以得到二份的美誉;见识浅薄的小人不知道自己占
了便宜实际上是一种损失,所以自夸其功,结果功劳和名誉一起损失了。由
此看来,不自夸有功的,实际上是真正的夸功;不争名夺利的,实际上是名
利双收;对敌方有所让步的,其实是战胜了对方。正是由于这个道理,春秋
时的郤至善于抬举别人,实际上压倒了别人,名望显得更高;王叔爱争高低,
结果被迫出逃他国;蔺相如用引车回避的办法战胜了廉颇;寇恂因为不和贾
复争斗,得到了比贾复贤明的美誉。物极必反,这就是君子常说的‘道’。”
[正方:]《孝经》上说:“居家过日子,能治理得井井有条,那么这个
人的治家之道同样可以用到为官之道上。”
[反方:]汉高祖的参谋郦食其落魄时,都不能养家糊口。东汉名臣陈蕃
说:“大丈夫应当扫除天下,怎能只留心收拾屋子这些琐事呢?”
【经文】
[是曰:]公孙弘曰:“力行近乎仁,好问近乎智,知耻近乎勇。知此三
者,知所自理,知所以自理,然后知所以理人。天下未有不能自理而能理人
者也。此百代不易之道。”
[非曰:]《淮南子》曰:“夫审于毫厘之计者,必遗天下之数;不失小
物之选者,惑于大事之举。今人才有欲平九州、存危国,而乃责之以闺阁之
礼,修乡曲之俗,是犹以斧剪毛,以刀伐木,皆失其宜矣。”
[是曰:]商鞅谓赵良曰:“子之观我理秦,孰与五大夫贤乎?”赵良曰:
“夫五羖大夫,荆之鄙人也,闻缪公之贤,而愿望见,行而无资,自鬻于秦
容,被褐饭牛。缪公知之,举之牛口之下,而加之百姓之上,秦国莫敢望焉。
今君之见秦也,因嬖人景监以为主,非所以为名也。”
[非曰:]《史记》曰:“蔺相如因宦者缪贤见赵王。”又曰:“邹衍作
《谈天论》,其语宏大不经,然王公大人尊礼之。适梁,梁惠王郊迎,执宾
主之礼;如燕,昭王拥帚先驱。岂与仲尼菜色陈、蔡,孟轲困于齐、梁同乎
哉?”
卫灵公问陈于孔子,孔子不答;梁惠王谋攻赵,孟轲称太王去邠。持方
柄欲纳圆凿,其能入乎?或曰:伊尹负鼎而辅汤以王;百里奚饭牛,缪公用
霸。作先合,然后引之大道。邹衍其言虽不轨,亦将有牛鼎之意乎?
[是曰:]陈仲举体气高烈,有王臣之节;李元礼忠平正直,有社稷之能。
陈留蔡伯喈以仲举强于犯上,无礼长于接下。犯上为难,接下为易,宜先仲
举而后元礼。
[非曰:]姚信云:“夫皋陶戒舜,犯上之征也;舜理百揆,接下之效也。
故陈平谓王陵言:‘面折庭译,我不如公;至安刘氏,公不如我。’若犯上
为优,是王陵当高于良、平,朱云当胜于吴、邓乎?”
【译文】
[正方:]西汉大臣公孙弘说:“身体力行近于仁,勤学好问近于智,能
知廉耻近于勇。明白这三条原则,就懂得怎样修身自律了。知道如何修身自
律,就会知道怎样管理别人。大底下还没有不能管理自己反而能管理别人的
人。这是百世不易的真理。”
[反方:]《淮南子》说:“能把毫厘之差算得一清二楚的人,一定忽略
对天下形势的了解;对小事一点也不放过的人,对于大事就会感到困惑不解。
如果现在有人胸怀平九州、救危国的大志,不让他去成就大事,反而拿类似
三从四德的礼仪来要求他,让他学习遵守民情风俗,这就好比拿斧头割汗毛。
用宝刀伐树木一样不近情理。”
[正方:]商鞅问赵良:“你看我治理秦国,与百里奚相比谁贤明?”赵
良回答道:“百里奚是来自荆楚的普通百姓,他听说秦缪公贤明,就发愿去
拜见,但去秦国又没有路费,于是把自己出卖给秦国的客人当奴隶,穿着破
衣烂衫给人家喂牛。秦缪公知道后,把这个喂牛的人提拔起来,官拜左相,
位尊身显,秦国人都不敢仰视他。现在你被秦王任用,是通过秦王的侍从景
监,不是因为你有名声才被重用的呀。”
[反方:]《史记》说:“蔺相如是由于有宦官缪贤的推荐才被赵王起用
的。”又说:“邹衍作了一篇《谈天论》的文章,夸大其辞,荒诞不经,然
而王人大人们照样尊重他。邹衍一到魏都大梁(今开封),魏惠王就去郊外
迎接他,以宾主之礼款待他;到了燕国,燕昭王亲自打扫道路欢迎他。孔丘
受困于陈、蔡,面带饥色;孟轲受困于齐、梁,那种可怜巴巴的情景怎能和
邹衍相比呢?卫灵公向孔子请教兵法,孔子一言不发就离去了;魏惠王准备
攻打赵国,想听听孟子的意见,孟子却建议他让出一片土地给赵国。这就好
比要把方木棒打入圆榫眼——格格不入啊!”
还有另一种说法:“伊尹善长烹调,扛着鼎去拜见商汤,后来终于输佐
商汤一统天下。百里奚给人喂牛,秦缪公起用他后,成就了霸业。可见要干
一件事,就得先把原来事收起来,然后把原来的道理用之于伟大的事业上来,
这样才会成就大事。邹衍的学说虽然不正统,但也隐含着施展报负的深意
呀!”
[正方:]东汉时的陈蕃性格高傲刚烈,具有帝王之臣的节操;李元礼忠
诚正直,具有治理天下的才能。蔡邕认为陈蕃敢于冒犯龙颜,李元礼对待下
属平易近人。冒上最难,善于待下较易,因此陈蕃应当排名在先,李元礼排
名在后。
[反方:]晋人姚信说:“皋陶戒告虞舜,这是冒犯国君的表现;虞舜善
于总理百官,这是平易待下的效用。所以汉丞相陈平对王陵说:‘在君王面
前直言敢谏,据理力争,我比不上你;至于说到巩固刘氏政权,你就比不上
我了。’如果认为敢于犯上最高,那么王陵当然要高于张良、陈平,刘秀的
直臣朱云也要胜过吴汉和邓禹了。这样说合适吗?”
【经文】
[是曰:]《史记》曰:“韩子称:‘儒者以文乱法,而侠士以武犯禁。’
二者皆讥,而学士多称于世。至如以术取宰相。卿大夫,辅翼其世主,固无
可言者。及若季次、原宪[季次,孔子弟子,未尝仕,孔子称之。]读书怀独
行,议不苟合当世,当世亦笑之。今游侠,其行虽不轨于正义,然其言必,
其行必果,已诺必诚,不爱其躯,赴士之厄困,羞伐其德,盖亦有足多者。
且缓急,人之所时有也。虞舜窘于井廪,伊尹负于鼎俎,傅说匿于傅岩,吕
尚困于棘津,夷吾桎梏,百里奚饭牛,仲尼厄匡,菜色陈、蔡,此皆学士所
谓有道仁人也,犹遭此灾,况以中材而涉近代之末流乎?其遇害何可胜道哉!
而布衣之徒,设取予然诺,千里诵义。故士穷窘而得委命,此岂非人之所谓
贤豪者耶?诚使乡曲之侠,与季次、原宪比权量力,效功于当代,不同日而
论矣。曷足小哉!”
[非曰:]《汉书》曰:“天子建国,诸候立家,自卿大夫以至庶人,各
有等差。是以人服事其上,而下无觊觎。孔子曰:‘天子有道,政不在大夫。’
百官有司,奉法承令,以修所职,越职有诛,侵官有罚。然故上下相顺,而
庶事理焉。周室既微,礼乐征伐,出自诸候。桓、文之后,大夫世权,陪臣
执命。陵夷至于战国,合纵连横,力政争强。由是列国公子,魏有信陵,赵
有平原,楚有春申,皆藉王公之势,竞为游侠,(又鸟)鸣狗盗,无不宾礼。而赵
相虞卿弃国捐君,以固穷交魏、齐之厄;信陵无忌窃符矫命,杀将专师,以
赴平原之急,皆以取重诸候,彰名天下。扼腕而游谈者,以四豪为称首。于
是背公死党之议成,守职奉上之义废矣。及至汉兴,禁纲疏阔,来之匡改也。
魏其、武安之属,竞逐于京师;郭解、剧孟之徒,驰骛于闾阎,权行州域,
力折公候。众庶荣其名迹,觊而慕之,虽陷刑辟,自与杀身成名,若季、路、
仇、牧,死而不悔也。曾子曰:‘上失其道,民散失矣,’非明王在上,示
之好恶,齐之以礼法,人曷由知禁而反正乎?古之正法:五伯,三王之罪人
也;而六国,五伯之罪人也;夫四豪者,六国之罪人也。况于郭解之伦,以
匹夫之细微,窃杀生之权,其罪也,不容于诛矣!”
【译文】
[正方:]司马迁在《史记·游侠列传》中说:“韩非子认为读书人以舞
文弄墨来败乱法度,侠士以武力挟持而触犯禁令。这两种人都受到韩非子的
批评,可是有学识的人却常常称赞他们。那些以权术来谋取宰相、卿大夫的
人,辅佐他们那个时代的君王,他们的事迹都已记载在史书里,当然没什么
好说的了。至于象孔子的弟子季次(季次坚决不做官,所以孔子很赞赏他)
和原宪,本是穷人家的子弟,勤奋读书,胸怀超凡脱俗的德行,不肯与世沉
浮,当时的人也讥笑他们。当代的游侠之士,其行为虽然与传统的法治观念
相抵触,然而他们言必信,行必果,一旦答应别人就说一不二,宁肯牺牲自
己的生命,也要援救危难中的正人君子,办了好事决不自吹自擂。这些行侠
仗义的人,确实也有值得赞美的地方啊!再说,人生在世,危难困苦、走投
无路的情况说不定会在什么时候发生,就连许多贤人都免不了,如从前舜的
父亲要害他,在他打井的时候掩埋了井口,把他困在了井里;伊尹曾是有莘
氏送嫁娘到殷汤的陪臣,是个厨师,背着做饭的鼎,借向成汤讲烹饪技术时
才受到赏识;傅学是个在傅岩这个地方打土墙的奴隶;姜太公曾被困在壁高
林深的滋泉以钓鱼聊度时光;管仲曾被齐桓公囚禁;百里奚经给人家喂过牛;
孔子在匡地受困,在陈、蔡两国挨过饿。这些人都是读书人所称道的有道德、
有修养的仁人志士,都免不了遭受这样的苦难,更何况中等之材而又处在这
种末世呢?他们所遇到的灾难真是一言难尽啊!身处这种乱世,作为一介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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