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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墨脱

_2 伍娟 (当代)
  琼说:“你昨天不是还想一个人走?要是一个人在这里,看你怎么应付。”
  “昨天我只是赌气说气话嘛,来的时候大家都说好一起的。”我想起丢下我们的遥,心情无比的沮丧。
  “是的,我也觉得不管在派乡遇到的其他三个人如何,但是你、我和遥我们三个既然一起来就该一起出去,这么快就分散了,真是不好的预兆。”
  “遥这个人就是不仗义,我出发之前反复地犹豫,就是担心这样的事情发生。”我的情绪有些激动,在这样的环境,虽然我已不指望可以去依赖谁,但多一个人一起至少可以相互安慰和壮胆。
  我想如果现在真的是我一个人,我一定不敢一个人睡在这偌大的没有门的房间里,一定会拉下脸死活挨那个小男孩睡到他们小卖部的里间。
  我还是忍不住要出门上厕所,坐起来很想恳求琼,但是犹豫了一秒,还是放弃了。我警告自己,一定不能再给琼添麻烦,否则后面行程真的只有一个人走了。
  我告诉自己要勇敢一点,后面还有很长的路,很多的危险,不要寄希望于任何人。这里只有你,谁也帮不了你。我在防潮垫做的枕头边拿了手电,手电因为这两天都没能充电,显得电量不足,发出微弱的蓝光。
  我战战兢兢地下床走到门口,这段路其实只有三五步之远,但是我却感觉分外的长,我很想琼能现在呵止我,要求陪我同去。
  但是我的身后是令人厌恶地安静,回头见琼半躺着一动不动,黑暗中看不清他是已经睡着了,还是在发呆。
  我在门边伫立了有半分钟,说实话我真的很害怕,我觉得外面等待我的黑暗好似一个陷阱。我鼓起勇气深呼吸一口,像殉道一般地狠下了心,一步跨进深不见底的黑夜,顺着屋檐快步往前。雨水顺屋檐打在身上、脸上,冰凉冰凉的,感觉黑夜的深处有巨大的生物在注视着我,并伸出猩红的舌头,有口水滴落到我脸上。
  夜安静得可以听到我身体的重量落在淤泥上的声音,甚至可以听到我每前行一步,衣服摩擦发出的声音。阴冷的风撩起我的头发,身后有轻微的响动,我的身体居然瑟瑟地发抖,我迅猛地转过头,发现什么都没有。我拼命地想控制住身体的抖动,并且不断地告诉自己:“这些都是你的想象,其实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会发生。”
  我迅速地解决了问题。重踏进小木屋里的那一刻,我的心扑通一下着地,重回到床上,我对这个小木屋突然就充满了感激。我觉得身下的破木板就是我的诺亚方舟,无论周遭是怎样凶猛的洪水,只要呆在这里我就是安全的。
  脱掉鞋,重新盖好被子,我发现手心里居然全是汗,疲惫地躺下。“啊!”我尖叫一声,“对不起,有老鼠从侧面爬到了我脸上。”我马上道歉,我知道现在实在不该再尖叫,这样只会增加已经够紧张的气氛。
  爬起来重新拿披肩把整个头裹在里面,因为被子的味道实在受不了,否则我一定会把头缩进被窝里。但是我又害怕饿晕的老鼠咬掉我的耳朵或者脚指头,所以我拿披肩把整个头像裹木乃伊一样地裹起来,只露出两个鼻孔呼吸。把MP3开启,用耳机把所有的声音挡在外面,听狼的Bressanon,当《天脉传奇》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就没电了,音乐还是让我稍许地平静下来,摘下耳机,只听到沉默。
第15节:阿尼桥惊魂夜(6)
  我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时候,琼一下坐了起来,原来又有老鼠窜上了他的脸。黑暗里看不到他惊慌的表情,他坐起来连抽了两根烟,复又躺下。
  紧张还是没敌过疲惫,刚才一系列的折腾更是导致我虚弱无力,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我梦到了妈妈,梦到家里温暖的床。突然有声音把我惊醒,“谁?干什么?”
琼紧张得有些发颤的声音。我一下从床上跃起来,吓得连呼吸都停止了,心一下跃到嗓子眼,前面隐约一高一矮两个人影,现在是半夜,在深山里,睡梦中突然出现两个人,就在面前。
  我想大声叫喊,可是这里根本没有人。琼打开电筒,我看到两张当地人的脸,矮的是个小孩,我一下子放松了许多。原来是赶夜路的山民,现在才赶到这里住宿,我还以为见鬼了呢。他们找到小老板给他们铺床,我小声问琼:“你怎么知道有人进来。”
  “他们电筒的电光都射到我脸上了。”看来是我睡得太沉了。
  出了墨脱后才又听人说起阿尼桥,他们说我们住的房子后面就有一条蟒蛇道,蟒蛇经常从那里出入,而且山里的野兽也是从那条道进进出出。那条小道遍布了尸骨,大部分是走错道的人,被野兽吃掉的。我听得脊背发凉,心里暗自庆幸在那个没门的驿站的夜晚,没有动物进来把我们当春卷叼走。
  深夜狭窄幽暗的小巷,寂静得让人害怕,锈迹斑斑的路灯发出幽暗的蓝光,雨水的重量把灯罩下的蛛网拉得坠下来,路旁的老房子密密地挤在一起,全是低矮的平房,偶尔出现两层楼的小楼。倾盆大雨倾泻而下,月光摇曳在路面的青石板上,我着一条蓝色碎花连衣裙,在雨里拼命地跑,裙摆飞舞,雨水飞溅开来,我满眼惊慌,左冲右突,但是最终发现无论哪条都不是回家的路。头发顺雨水贴在脸庞,裙子也湿漉漉地紧贴在身上,我感到极度的疲惫、恐惧、无助和无法言说的凄凉,我回到原地不知家在哪个方向,泪流满面。
  猛睁开眼睛,看到屋顶的白色塑料薄膜,猛然地抽搐了一下。我在哪里,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我总算回忆起我是谁,回想起我正躺在离家千里之外的地方,正在去往墨脱的路上。
  怎么会又落入这个反复困扰我的梦中?我经常做一个同样的噩梦,而现实中我从来没有过这样一条碎花连衣裙,而那个场景总是感觉似曾相识,但仔细想又从来不曾到过那样的地方。
  起身发现脸上湿湿的,不知是梦中的泪水,还是从屋顶棚滴落下来的雨水,再起身发现被子已经被雨水打湿了一块。昨晚的黑暗已从四周撤得片甲不留。
  对面的通铺下居然有三头猪,一条独眼狗,一只鸡和一堆垃圾陪我们过了一晚。我找遍旅店也没有找到昨天烤在火塘边的绑腿,这让我觉得很困惑。琼看我焦急的样子,宽容地说:“也许其他人有用拿去了,你就别再找了。”我沮丧地将棉裤扎在袜子里,然后尽力地拉得很高遮住肚皮。
  因为在尼泊尔的时候,有朋友去徒步就是一路检查脚,都没发现蚂蟥,以为很安全,回到酒店,才发现肚皮上早被咬了好多个口。我见到过他的伤口每个都有绿豆大小。这是前车之鉴,不要以为腿上安全了,其他地方就安全了。所以我努力捍卫我肚皮的安全。
  昨晚的老鼠兵团虽然让人痛恨,但是基本没有造成实际的伤害。倒是我和琼都不同程度地遭遇了毒虫的侵害,琼脚背上的伤口因为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爬过感染了,今天脚背肿得透亮。我腰上一整圈,有三四厘米宽全是密密麻麻的小疙瘩。
  另外就是跳蚤,浑身上下都是被跳蚤咬过冒起来的红包,脚上到小腿尤其多,估计这个宠物要一直跟随我到墨脱了。让它看看繁荣的县城,然后就是它的死期了,澡堂就是它的断头台,因为跳蚤怕水,只要好好洗个澡它们就可以见阎王了。
第16节:没有尽头的路(1)
  六.没有尽头的路
  我们出门的时候雨几乎要停了,琼帮我背了包,脚伤没有因为休息了一晚而变得可以承受,反而更痛了。
  多雄拉曲就在小屋不远的地方低吟浅唱,穿过阿尼桥奔向远方。鸟儿们在树丛里穿进穿出,清脆的叫声从天上倾泻下来,也有大鸟扑腾翅膀的声音。植物浓烈的馨香把我整个包围了。我享受着森林的安逸和美丽,感觉像浮在空气中。
  想起昨晚发生的一切,简直像场噩梦。琼说早知道如此,就应该不住阿尼桥,我也随声附和:“是的,打死都该走到背崩再休息。”可是我心里清楚,如果时间后退,历史依然会重演。因为我依然会走不动,依然会害怕睡林子里。但是我不知道睡在林子里会不会比昨晚更惨。
  雨完全停了,可以听到虫的叫声,鸟的鸣啭,树叶的轻语,残存的雨滴落入土的声音,还有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声响。地球上充满那么多美好的天籁,而我居然一直浑然不觉,充耳不闻,视而不见。我仔细地聆听,不想放过任何一个细节,想尽力弥补平日的损失。
  脱离昨晚的阴影,森林不再恐怖,甚至让我觉得有些亲切起来,现在一路的植物已经全是亚热带植物了,不时有芦苇在风中摇曳,气温也在不经意间升高,海拔已经降到1000米以下了。我现在身上只剩下一件长袖T恤,冲锋裤也被我尽量挽高,但我还是不断地在冒汗,今天是第四天,难以想象三天前我们已经翻了一座冰雪覆盖、鸟兽绝迹、寸草不生的雪山。
  到了岔路的地方,我警惕地提醒琼不要走错路,往左上了一座桥,心里总觉得有说不出的不对劲。正好有个当地小孩迎面而来,问过方向,说是应该往右边的路到背崩。
  我想起曾眼镜前天“见岔路往左”的反复叮嘱,抓抓头皮站在原地没有动,我感到很困惑,想叫住小孩再细问,发现小孩已经不见了踪影。
  回到岔路的地方,琼往右边的路走出几米,左顾右盼活像一只辩寻气味的小狗在找寻他曾经留下的痕迹。然后他很坚决地和小男孩意见一致,但他也不解释为何作出这样的判断。我是个在城市里都经常会迷路的人,对于判断方向这样的问题最是头痛,既然我没方向感,就只有选择相信琼的判断了。
  进入了一片芭蕉林,想起昨天琼说拿芭蕉叶做衣服的事,认真地想了想这件事的可行性。“芭蕉叶的尺寸还蛮大的,一张就够做两件衣服了,资源又那么丰富,永远不用担心没有衣服穿。”
  我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开始盘算,一套上面做成露脐装,下面可以做一条短的蓬蓬裙。另外再做一套上身斜肩像印度沙丽的风格,下身再做一条拖地长裙。然后有那么多的野花可以弄在上面做纽扣和装饰,野草可以编成腰带或者花边。甚至可以在这里开个时装发布会。我为我的创意感到兴奋不已,又胡思乱想了一番。
  又过了两座铁索桥,山路弯弯扭扭,一路再也没见到人,心里一直在担心是不是走错了路,反复地又问了琼两次,琼从刚开始的坚定变得犹疑起来,停下来掏出旅游书上的地图研究了半天,最后确定没有弄错。
  我总算感觉有些安心,琼说他的判断是有依据的,因为他见到了沿途的德芙黑巧克力的塑料包装,而前面的夫妻二人吃的就是这个。我像发现了新大陆般突然对旁边这个人开始另眼相看,没想到他这么个粗枝大叶的人会连这样的细节都注意到了。
  他继续说:“自从我们打算脱离大部队,我就开始仔细地在观察我们同路人的习性。在野外,这些细节都是可以救命的。”
  我猛然察觉到,掉队不但对我,同样也对琼构成了巨大的心理压力。
  没见到人,倒是见到有两匹马驮着货物沿路向我走来,马看到我的时候停了一秒又继续前行,山路很窄,和马错道的时候,我看到吸附在它背上和腹部的大大小小几十条蚂蟥,最大的已经鼓胀得有鹌鹑蛋般大小,真可谓触目惊心。
  吸饱的蚂蟥掉落后,伤口依然有殷红的血在往外淌。畜生比人更可怜,想必它也害怕,也厌恶,只是不能开口说话,也不能动蹄处理。
  在我离它很近的时候,它显得有些紧张,但是它不知道我比它还要紧张,我害怕它冷不丁踢我一脚。很想拿树枝帮帮它把身上的这些吸血鬼弄下来,但是它却跑得飞一般快,也许它并不认为人是个什么好东西。
第17节:没有尽头的路(2)
  中途在马尼翁这个村落休息的时候,想把湿袜子脱了在太阳底下晒晒干,刚脱下鞋,便发现一条意大利面条粗细的迷彩花纹的蚂蟥正隔着袜子立在脚背上探头探脑,难以想象它是怎么爬进鞋里去的,毕竟鞋和脚之间的空间那么有限,而且我还一直在行走中。
  前面听人说它身上分泌着一种润滑液,而这润滑液使它可以见缝插针,处处畅通无阻。这次我是相信了,或许这也是它生存的一个重要条件。
  雅鲁藏布江大峡谷地区共有三种旱蚂蟥,一种黑大,有10多厘米长;第二种细小,黑色,只有火柴棍那么大;第三种是花蚂蟥,毒性最大。我们现在见到的就是第三种了。
  琼用饮料瓶装起来,说要带回去研究,我说干脆放到他手臂上让我用DV记录个蚂蟥吸血的全过程。我学着琼的腔调打趣道:“反正蚂蟥吸血又死不了人,没有听说有人是被蚂蟥咬死的。”我存心和琼贫。
  这里的蚂蟥有黑色的棕色的和迷彩花纹的,真的是物竞天择,这里的当地人爱穿迷彩服,连蚂蟥也跟着换了马甲。
  因为每次见到蚂蟥总是惊慌失措,直到出墨脱前才用DV从容地拍了唯一的一段蚂蟥在我的鞋上前进的全过程。
  很快我就追不上琼了,一个人在林子里走。
路上有长得像金橘一样的野果,我咽了口口水。我的胃从昨天下午4点的一包方便面到晚上小得跟鸽蛋大小的一个鸡蛋后,到现在已经20个小时,这期间除了舌头,再也没有东西进入过我的嘴了。
  我试着用《野外生存》里教导的方法来识别这种野果是否有毒。我摘下一个先在并不干净的衣服上擦了擦,然后拿到鼻子前,感觉没有刺激的味道,最后放到嘴唇上含了一会儿,嘴唇没有发麻的感觉,现在基本上可以确定这个东西是没有毒的了。
  我小心地咬了一口,里面一包汁液流到嘴里,一股烂柿子的味道充斥了我的口腔,显然这个东西还是不能吃,我吐了出来。
  又走了一段,路上有掉落的看似熟透的芭蕉,摘下一个来,剥开后四溢的香气弥散开,我用力地咬下一大口,随着一股刺激的涩味,我又奋力地把它吐了出来,沮丧地扔掉芭蕉,我无力地拖着笨重的腿继续前行。
  后面我又孜孜不倦地试了一种像小番茄一样的东西,小番茄几十颗密密地挤在一根棒子上,我掰下来一颗小心尝试,最后的结论是,虽然这些野果看上去都让人馋涎欲滴,但是美丽的外表还是无法改变难以下咽的本质。
  基于前面的教训,看到野果,我不再去尝试了,总是摸摸发麻的嘴唇,警告自己:这个是给动物吃的,不是给人吃的。
  我感觉自己在一步一步地踏着时光的隧道逆行,回到了远古时代,虽然没有茹毛饮血,但也差不多风餐露宿了。当我本能的欲望赤裸地展现的时候,我最真实的灵魂也开始和森林融为一体了。
  到中午的时候,饥饿的空虚感让我实在无法再继续行走。我老在惦记包里仅剩的一根火腿,这个念头搞得我心绪不宁,痛苦不堪,我自我开脱:只解决半根应该问题不大。于是我站在林子里开始进食这根“硕大”的美味,因为一路还是有蚂蟥,所以依然不敢坐下来。边享受美味,边欣赏美景,感觉无比的满足。
  突然听到我站立的上方传出咔嚓的断裂的声音,伴随沙沙的树叶响动。我意识到什么事情正在发生,来不及抬头看,我拔腿便跑,刚跑出5米,听到一声巨响,回头看到一棵直径有50厘米的大树倒下在我刚才站立的地方,随着大地的震动我的心尖也跟着震了几震。
  值得庆幸的是今天MP3没电了,要不是耳朵灵敏,难以想象我会变成怎样的肉饼。一路上琼都告诉我不要听音乐,因为在这里走路堵住耳朵会很危险,我一路还是忍不住用一只耳朵听音乐。琼说万一他在哪个悬崖失足掉下,悬在空中大声呼救,我却听不见,现在我知道琼不是在危言耸听了,我加快了脚步。
  摸了下挂在脖子上的口哨,这个东西是面临危险的时候用来求救的,我从派乡进来后这个东西就一直没有离开过我的脖子。这个口哨是户外专用的,里面是中空的,装有火柴和鱼钩,还有我为意外准备的十几颗维生素,盖子外面是个指南针。
第18节:没有尽头的路(3)
  但是一路沿雅鲁藏布江前行,雅鲁藏布江的咆哮声足以淹没所有的声音,包括口哨发出的求救声,所以我当然不能让任何危险在这里发生。
  我们今天将要经过的解放大桥是2000年后新修的。铺设大桥的铁索有8厘米左右粗细、300多米长。据说,当年为架铁索,想尽了各种办法。最后出奇招把铁索一端连在炮弹上,用炮把铁索打过江的。而这种架桥法,世界绝无仅有。
  解放大桥再过去就是印度边境了。今天只要到了解放大桥,我的腿就算是彻底解放了。
  2000年,由于波密附近易贡曲边的一座山体崩塌,易贡曲上游短短几天就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湖泊,淹没了很多村寨。不久又冲破了崩塌的山体,直向帕隆藏布江泻去,滚滚洪水冲向雅鲁藏布江,将原来的解放大桥彻底冲垮了。
  重建解放大桥的资金是4000万,一根钢筋光运费就需要4
万,可以想象在这里修这样一座横跨江面200米的大桥有多困难,光是那么长的钢筋就要靠人力一个接一个传递进来,很多修桥的人再也没有能出去。我低头为这些勇士默哀。
  到了有两个武警的边境站,进行了边检登记,因为琼没有边境证,要等到领导同意了才可以放行。
  我们和其中一个武警聊了会儿天,他已经来这里8个月了,一直没出去过,他说已经慢慢习惯这里的生活了,刚开始的时候对这里单调的生活也是很苦恼的。他们住的地方很简陋,除了一张床和一个书桌,就再也没有其他的东西,不过在门口的小园子里见到他们种的各类蔬菜。
  他给我们讲他们巡逻的时候也是经常累得实在走不动,裹了军大衣,倒在泥地上就是一晚。我们离开的时候,他又提醒我们明天的路程就是见到墨脱县城的时候都不要掉以轻心,因为还要走2个小时才能到。
  告别边境站,继续走。到达背崩的时候才下午5点钟,远远地看到对面山上一排排木头房子,还有军营。有人烟总是那么让人兴奋,天气很好,心情也不错。
  居然有木头搭起来的两层楼旅店,我们住了进去,开始拿着DV在二楼阳台拍对面的军营,拍田地里劳作的村民,还有背崩小学。
  关于背崩小学,还有一首歌:
  一条崎岖的小路,
  一行无声的脚步,
  留下个背影给后人的眼睛,
  留下个路标做后人的归宿,
  路啊路,
  曲曲折折反反复复,
  啊,是路塑造了你,
  还是你创造了路?
  这是西藏墨脱县背崩乡上海印钞厂希望小学的门巴族孩子们满怀深情为他们无比敬重的一位老人演唱的颂歌,这位老人就是为筹建这所希望小学呕心沥血的原上海印钞厂副厂长陈正。
  背崩藤桥,是墨脱较为有名的藤桥,长约400米。藤桥是一种奇特的桥,没有桥墩,不用木板,一个铁钉也找不到,整个桥用的是白藤。现在这座桥已经被解放大桥替代了。
  背崩能见到珞巴族制作的石锅了,很好奇的猜想石锅的样子,想看看是不是和博物馆见到石器时代的锅差不多。
  制作石锅是珞巴族的拿手好戏。在被誉为白度姆女神的南迦巴瓦峰下,雅鲁藏布江两岸陡壁的悬崖上,蕴藏着极为丰富的皂石,它质地软绵,呈灰褐色,是耐2000摄氏度高温的工业原料。珞巴人利用皂石制出大小不同,形状各异的石锅。
  但是,在没有现代工具和技术的情况下,制作石锅相当费劲,原始粗糙,工效甚低。珞巴人制造石锅的全过程是:选好材料后,先用铁斧在崖壁上挖出一块皂石,砍去四楞,呈圆形,砍去多余部分,留足所需尺寸,然后用铁钻从中向外一凿一凿地掏空,再细心地用小铁钻凿去锅壁上多余的部分,铲平锅壁和底部,使其平滑。
  稍有疏忽,石锅有被打碎的危险,前功尽弃,因此,造石锅者多为性情温顺的老人,道道工序相当谨慎小心,生怕出现意外。造一个直径60公分的石锅,需要12个工日。
  珞巴族、门巴族和藏族,都喜欢用皂石锅煮饭烧菜,虽然它传热慢,但散热也相当慢,况且用它烧出的饭菜味美可口。制作石锅难度大,但收入相当可观,一个直径超过50公分的石锅可换回60升食盐,三个大锅可换回一头奶牛。尽管随着铁锅、铜锅和铝锅的相继输入和普及,但石锅仍是珞巴和门巴人的当家灶具。
第19节:没有尽头的路(4)
  换作平时,这会儿我应该在挨家拜访父老乡亲。可是现在却不敢动,脚痛不是最大问题,最大问题是根本不知道后面的路会怎样,完全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老板是门巴族的夫妻,虽然语言还是难以沟通,但是笑容是最好的通行证。我比画了扒拉饭的动作,他们看着饿坏的我们俩忙活开了。
  我发现到墨脱这趟行程,最开心的时间就是饭前,因为可以吃饭了;而最沮丧的时刻便是饭后,因为没饭可吃了。
  人真是很奇怪的动物,在这里每天的烦恼只有一个——就是难以填饱肚皮,而在城市里每天肚皮填饱之后却滋生出无数的烦恼。
  我们开始围着火塘烤鞋袜,我的防水登山鞋经过这几天的折腾已经完全不防水了,接缝的地方已经开始脱胶。
  虽然知道这种鞋是不能这样用火烤的,但是和穿湿鞋比起来,当然宁愿鞋子吃点亏了。
  今天一路的行进速度还是挺快的,主要是不想和一路上的蚂蟥亲密接触,但是当我做例行检查的时候,还是发现了无数个被蚂蟥叮咬的伤口。
  除了膝盖肿得更厉害,十个脚指头全肿了,而且被渗进鞋里的污水泡得雪白,用手小心地挤出脚底血泡里的脓血,然后做按摩,这是进山后每天的必修课。
  琼的腰上都是蚂蟥留下的斑斑伤口,整个左脚掌都肿了,脚背上那个昨天被毒虫爬过的伤口发炎而且化脓了。我走在他后面的时候很滑稽,就像我在学他瘸腿一样。
  老板在我们的要求下做了两菜一汤,确实在他家找不到包括蔬菜在内的其他吃的了。我们吃得很满足。
  今天要好好休息,我强迫自己用最快的速度忘记石锅,明天42公里的行程,光是想想就让我呼吸不过来,但是我没有选择,铆足劲,豁出去了。
  今天一早天还没亮,我们就准备好了。吃完早饭坐在门口等天亮,云雾缥缈,轻摆游移,背崩乡还在沉睡中,整个感觉不管是房子还是田地都是漂浮在云中的,路旁的小野花争相灿烂着,花瓣上晶莹的露水闪烁着的光芒清晰可见,路旁的小河无声地流淌,如同那远去的时光,我沉静地享受着这短暂的静谧时光。在一片绿意的安详中,终于将早上还残存的最后一丝倦意驱赶得无影无踪。
  天刚蒙蒙亮,6点钟,第一束晨光透过云层散落在大地上的时候,依稀可以看到路,我们就背起包出发了,因为今天的行程实在艰巨,42公里,沿途没有可以住宿的地方。前面一路上琼都在担心我今天到不了目的地,但是恢复的体力却让我对前路恢复了些许信心。
  我大声唱着许巍的《蓝莲花》,“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你对自由的向往,天马行空的生涯,你的心了无牵挂,穿过幽暗的岁月,也曾感到彷徨,当你低头的瞬间,才发现脚下的路,心中那自由的世界,蓝莲花……”琼依然帮我背了包,一路一点不敢松懈。连照片都没有时间来拍,只在休息的一小会儿间隙,胡乱地按几下。
  出门后,就没见到琼了。这几天我已经慢慢习惯了一个人在林子里行走,我猜琼是害怕他越是等我,我越是依赖,最后两个人都到不了目的地。
  每到那种树林很密的地方,依然会害怕。完全的不见天日,没有一点阳光,阴暗潮湿,空气里都是腐朽的味道,朽掉的树木,朽掉的动物尸体。很神秘,也有点诡异。
  黑色的腐泥冒着泡泡,看不出来哪里可以下脚,偶尔腐泥上有新鲜而结实的大芭蕉叶掉落在上面,只要迅速地踩过去,通常不会陷落。但是有的地方既没有石头也没有芭蕉叶,就只有试着过了,经常表面看起来是干的泥,以为很坚实,一脚踏上去却淹没到脚踝,稀泥和着小石头就迅速地灌进鞋里。
  有阳光的地方我充分沐浴阳光,充分享受天籁之声,有鸟的振翅声,有越过树梢的风声,有树叶相互摩擦的声音,有雅鲁藏布江的咆哮声,都是完全属于大自然的声音。
  这时,突然听到一声咆哮,我立即停下来,竖起耳朵。又是一声,声音有点凄凉,但是很雄壮,从山谷深处传来微颤的余音。我不能确定是什么动物,想起前面山民谈论的黑熊,我的汗毛一根根地立了起来。
第20节:没有尽头的路(5)
  在拉格的时候,有一匹马因为走山路摔伤了脚。当晚被当地人拴在马厩外面,结果晚上来了一头黑熊,马被活活地撕掉,早上只在马厩边见到了一堆残骸。
  我下意识地摸了下裤袋,藏刀不在。因为有通缉犯逃到这里,所以我的藏刀没有逃过边境检查,在汗密就被没收了。
  我拔起腿,以最快的速度,没命地狂奔起来。不知道跑了多远,我追上了琼。感觉我的心脏已经快从嘴里跳出来了,我语无伦次:“熊……叫……”琼看到我语不成调的样子哈哈大笑,看了看我的脚:“你的脚完全不瘸嘛,跑得还挺快,跟风火轮似的。”
  我很恼怒地看着他,苦于完全说不出话来,弓着腰两只手撑在大腿上,呼哧呼哧地喘,然后又猛烈地咳起来。
  “哪里来的熊嘛,刚才过那个很窄的山路的时候,我亲眼见到我前面的一头牛掉到山谷里,一直在号叫。”
  原来是这样,我稍微镇定了一下情绪,擦擦额头的汗,马上恢复了常态,故作轻松地一摊手:“哎!可惜今晚的红烧熊掌是泡汤了。”
  我就说嘛,我的野外经验告诉我,人走的道,动物通常不会来,他们可以闻到人的味道。他们对人也是相当畏惧的,而且它们有它们的食物链,我想它们在没有尝试过人肉之前,也不会觉得这个不长毛浑身光溜溜的家伙有什么好吃的。
  在尼泊尔打算去野生丛林的时候,和当地向导聊过这个话题,他说如果在森林里和猛兽不期而遇,最有效的办法是面对它,眼睛要和它对视,从气势上先压倒它。慢慢后退,到一定距离再转身逃跑。
  他说千万不能马上转身,用背对着它。我和他开玩笑:“是因为背对它,让它觉得不受尊重而激怒了它吗?”那个小向导完全没有幽默细胞,很认真地纠正说:“是因为动物习惯从后面攻击人。但是大多数时候,动物并不主动攻击人,除非你让它感到它受到了威胁。”
  在后面的行程我遇到过一只小鹿,当我们在狭窄的栈道相逢的时候,大家都惊呆了,我们对视了足有3分钟,这期间他的前腿一直悬在空中,保持一个回首的姿势,我没有取相机来拍,好象是因为专注地看他而忘记了,又好象是怕惊动了他,最后是他一溜烟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密林深处。
  一放松下来,我感觉到脚剧烈的疼痛,又恢复了一瘸一拐的姿势。没5分钟琼又走没了踪影。
  我在密林里害怕的时候会想,如果一起出来的是原本就熟识的好朋友,我一定会要求对方等我一起走,我一定会责怪朋友把我一个人留在后面。
  而对于琼,一个半途搭伴而行的人,对我既没有责任也没有义务,而一路上对我多有照顾,我已是相当感激了。回头想想遥也是一样的,他有他选择行走的方式的权力,或快或慢,或同行或分开,况且目前的情况又那么的严峻,我又有什么权力要求他呢?
  在路上遇到一个背背篓的老人,他的背篓里装着一只小黑猪,后面跟了两个五六岁的小孩。见到我独自一人,他好奇地问我是不是就我一个人,我回答有一个朋友在前面,他用惊异的目光审视了我良久。
  然后带着怀疑的眼神说:“前面有个胖胖的小伙子叫我给后面的一个同伴带话,他在前面等,不会就是你这个小丫头吧?”
  我问:“为什么就不会是我呢?”
  他惊异地:“真的就你一个人?你就不害怕?”
  我笑了:“你不也一个人吗?”
  “我……我当然不一样,我从小在山里长大,森林是我的家,这里的路我都熟悉得很,林子里的动物都认得我啰。”老人边说边放下背篓靠在一棵大树上坐了下来。“但是当地的小姑娘,嘿,那些个从小在山里跌打滚爬的小姑娘走这个路也大多结伴而行。”
  两个小孩各自拿了一副弹弓,一刻不停地在旁边瞄准射击。
  我问他:“你从见到那个胖小伙到见到我走了多长的时间?”
  “半个小时左右吧。”
  我一屁股坐在他旁边不想再起来了,我一直努力地追,一直也没有休息,得知这个答案,我的反应有两个,第一,根据当地人的脚程估计我离琼有一个小时的路,要追肯定是追不上了。第二,琼就在不远的地方,我心里很安慰,不用再没命地追了。
第21节:没有尽头的路(6)
  老人顺手拎了个酒瓶喝了起来,明显地他已经喝得有些多了,当地人已经习惯了把这种自酿的玉米酒当水喝,而且感觉喝了这个才使得他们行路特别有劲,也使得他们有无穷的力量来和丛林险恶的自然条件抗衡。
  他嘴里还在说着什么,像是对我说又像是对他自个说:“这个路我走了几十年啰,也习惯啰,明年小猪长成大猪,小孙女要读书了,这个路还修不好,小丫头读书就可怜啰……盼了十年了,等闭上眼的那一天不知道等不等得到哟!”
  我想安慰一下眼前的这位老人,但是却不知道如何开口:“明年,明年的这个时候我还打算坐车进来呢。”说这个话的时候,我没有一点底气,进墨脱之前有人和我说明年通路,我还相信,但是现在眼见了一路上那么多的泥石流和塌方后,我也开始怀疑了。
  “明年?我已经等了很多个明年了。只有你们外面的人才会相信,我是不会再相信了……”
  我沉默着,感受着面前这个老人来自心灵深处的悲苦。我开始想家了,中国人根深蒂固的对生长土地的那份眷念,又偷偷地袭击了我。我并不觉得出生地对生命来说是一种桎梏,相反,我所感受到的是一份人对土地的深切的情感。
  因为是星期天,一路遇到好几个学生,是从附近的村子去墨脱读书的。他们通常周日早上(近些的中午)出发,走一天或半天的山路晚上到墨脱,星期一上课。奇怪的是,一直没有下雨,为什么他们头上、身上都湿漉漉的。
  再往前眼前出现的一条小瀑布阻断了来路,瀑布下面则是深不见底的山崖。来到小瀑布跟前,发现因为瀑布倾泻的幅度,和山壁之间形成了一个很窄的空间,通过有些难度,但侧着身体再收收腹还是勉强可以过的。
  我仔细地观察,想尽量用最快又安全的方法过去,这样才不会变成落汤鸡。我看准一个地方左脚迈出,右手顺势抠住山壁的缝隙,现在我的整个身体都在瀑布的下面了,我尽力贴近岩壁,但溅落的水花还是纷纷打在我的头上身上,我发现因为瀑布的冲刷,右脚即将落脚的地方很滑,现在打湿衣服都是小事,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如果不小心滑倒,唯一的结果就是被瀑布冲下深不见底的悬崖。我的右脚又试着换了两个地方,感觉确实踩稳了,才慢慢把重心移到右脚来,等我一步跨出瀑布的阴影,踏到安全地方的时候,头发和衣服都在往下滴水。
  墨脱的山多,水多,瀑布也多。
  有的瀑布水流宏大,响声悦耳,四季不涸,十分壮观。在这些瀑布中,除素有“藏布奇观”之称的大拐弯瀑布外,还有高达400米的汗密瀑布,有从悬崖绝壁倒挂的“老虎嘴”瀑布,云崖飞泻的地东瀑布,云雾缭绕的背崩瀑布,银丝彩带飞舞的拉格瀑布。
  因为我们来的季节已经过了雨季,所以一路也没有看到水流宏大的瀑布,小瀑布倒是见了不少。
  后面又遇到两人,琼托来人带话说在前面等我,我的反应完全的一样,总是在遇到他们之前不停地赶路,而得知琼在前面等我的时候,我一下就觉得安全和放松下来。
  为了减轻重量,我把水壶里剩的半壶水已经全部倒了,因为一路都有山泉,前几天一直不敢喝,因为听说有人喝了路边的泉水,从鼻孔里爬出蚂蟥来,也不知是真是假。
  前几天我总是刚出门就喝掉大半壶水,因为存在肚子里感觉不到重量。今天实在太累了,蚂蟥的威胁已经可以忽略不记了,倒掉水,实在渴了,就只有喝山泉了。
  后来得到琼的提醒,从那天之后我再也没有告诉陌生人我独自一人,我总是会这样来回答同样的问题:“前面有五个,后面有三个。”因为我实在不知道在这样密不见天的森林里会不会有其他的不测发生,哪怕这一路我遇到的人大多和善和淳朴。
  到达了亚让村,进了村口一眼就见到了琼,他正坐在地上晒他的湿袜子。阳光的温度不高,但是很刺眼,琼的旁边横七竖八扔了七个塑料饮料瓶。我脱掉湿透的鞋袜,在他对面仰面朝天地躺下,倒地的姿势像一只中弹的小兽。
第22节:没有尽头的路(7)
  休息了一会儿,爬起来问老板买了包萨其玛,指着旁边的空瓶问琼:“都是你干的?”
  琼笑着点了点头:“我们不是来援藏的吗?”
  我笑了起来,又重复地问老板:“都是他一个人喝的?”
  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说:“我还从来没见过这样喝水的人,要是每个人都像他一样就好了,那我们早就脱贫了。”
  呵呵……
  琼拿出地图,从地图看已经离墨脱很近了,问了一下老板剩下的路程,回答说还有两个小时就可以到墨脱,我看了一下时间才下午2点半。当地人的脚程我要乘以二,那就是说天黑前赶到墨脱没什么问题了。
  看来前面的路程赶得蛮快的,琼也显得没有那么烦躁了,大家都像打完一场大仗一样的放松。
  琼边用竹片刮鞋上的湿泥,边埋怨这一路总是打湿脚,鞋上沾满泥土。奇怪,一个不惧怕蚂蟥,把什么都不放心上的人,会因为鞋上的泥耿耿于怀。“湿脚又不会湿死人,脏又脏不死人,没有听过有人被脏死的。”我学着他的口气说。琼看看我又好气又好笑。
  我知道鞋打湿粘满泥就会变得很重,但我就是讨厌琼对我的痛苦视若无睹的样子。看他无言以对,我在心里一个劲偷着乐。琼先行一步,反正墨脱已近在咫尺了。
  心情无比轻松,看来没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一放松下来,身体的感觉开始复苏了。我感觉到饿了,开始吃前面啃剩的半根火腿,香味一会儿便吸引过来3只狗,用那种饥渴的眼神盯着我的嘴,虽然我很饿,但实在忍受不了那种眼神,于是边猛往嘴里塞食,边扔出一点分散他们的注意,最后半根火腿有一半都落入了它们的口中,狼吞虎咽地吃完,3只狗狗连火腿外面的包装袋都咬得稀烂,也难怪,这里那么缺衣少食,连人都吃不饱,更不要说狗了,可能我的吃相也从来没有那样难看过,好似狗嘴抢食般,接着我又如法炮制地吃掉了一包萨其玛,最后给我的防水登山鞋拍了张纪念照,打算安排它退伍了。看到它支离破碎的样子,有点伤感,它曾经陪伴了我穿越过沙漠,淌过急流,翻过雪山。拍拍它的头:“Good
boy。”把它留在这么漂亮的地方安息,也是很好的结局了。
  刚到的时候当地的小孩一直躲在木头房里探头探脑,我抬起头看他们,他们又嬉笑着躲起来。
  我开始摆弄相机的时候,他们好奇地围了上来,看到他们的影像出现在那么小的一个小盒子里,他们的眼神从惊异变得开心,有个胆子大些的男孩子拉着我的手把相机翻过来,然后又疑惑地看我,想从我脸上找到答案,这个小盒子怎样把他们装进去的。
  我再次举起相机的时候,他们又跑开了,边跑还边用手遮住脸,但是好奇心又诱使他们在指缝间留出一条细缝朝我偷偷地看。
  玩了一会儿,袜子差不多干了,又该上路了。
  告别亚让的小孩和狗,继续进入森林。
  路上遇到一群在路边休息的门巴族小伙,他们要到100K去修路。墨脱往波密的一路都没有地名,所以都用公里数代替地名,这样反而方便,一听从100K到80K就知道路程了。
  我和他们一起坐在路边喝他们带的玉米酒,他们一个比一个热情,一个脏得见不到陶瓷本来颜色的碗一个一个传下去,七八个人你一口我一口地喝,在这里好像酒从来就是这样喝的。我总共喝了有大半碗吧,还要赶路,实在不敢多喝。
  又走了好久,可能是前面体力透支得厉害,现在感觉吃力得不行,又净是上坡,每走一会儿,我就不得不停下来休息几分钟。森林像是根本没有尽头,到达墨脱的路变得漫长无比,感觉遥遥无期。
  在这种地方走路,很容易绝望,因为你完全不知道还要走多久,没有人能说得出前路还有多少公里,当地人说的时间都是他们的脚程,但是每个人又都不一样。所以你问10个人有10个答案。只有看到隐在森林里的屋顶的那刻才是真的想哭,才能够兴奋起来。
  我怎么会感觉全身乏力呢?是不是我刚刚喝的酒里被下了毒,仔细一想,和我喝酒的全是男孩,应该很放心。
  传说中门巴族女人大都是制毒高手,而制毒的秘方都是祖传的,而且是传女不传男的。所以一般会下毒的都是女人。
  关于制毒,一路听到许多传奇的说法,有人说是在生长的萝卜里挖个口,放入一个鸡蛋,等萝卜长好包裹住鸡蛋,然后一直等到萝卜很老的时候取出已经有毒的鸡蛋,接着抓住一条剧毒的毒蛇,用毒蛋喂毒蛇,最后再把毒蛇磨成粉便制成了毒药。
  听得我半信半疑,一路都不敢乱吃别人给的东西,哪怕很饿。
  坐在路边,眼看天慢慢变昏暗了,我心里很害怕,但就是走不动,恨不能长出对翅膀飞到墨脱。
  气温越来越低,天越来越黑。又坚持着晃晃悠悠地走了一段路,全是上坡,喘得很厉害。每一个上坡,我都对自己说,就是这里了,爬上坡就可以看到墨脱了,但是每到坡顶拐弯又接着另外一个坡,我就这样一次次充满希望,然后再一次次面对失望。
  就在我濒临绝望的时候,突然看到了房子,墨脱在夜色中闪耀出点点星光,好久没见到那么多房子了,兴奋带来了些许动力。但还是没有气力,想起在背崩遇到的那个边防武警说的见到县城还要走两个小时,绝望又袭上心头。
  面朝墨脱坐下,她已经向我揭开了那层神秘的面纱,我看到的不是莲花圣地,也不是人类的最后一块净土,现在的墨脱于我是热水澡,是滚烫的鸡汤,是温暖的床。
  又坚持走了一段,简直是筋疲力尽了。等我见到第一家小卖部的时候,整个人瘫倒在他们的柜台上,我知道我已经安全着陆了。
  没有用两个小时。估计边防武警说的还要走两个小时的经验,应该是他很久以前的错误记忆,从113k到墨脱的方向是适用的。
  我累得已经发不出声音问路,因为前面有两条路,我不知道哪条近些,老板听到响动,从里间出来,看到我吓了一跳。拿了把电筒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说送我过去,我不想给人家添麻烦,透过月光依稀还能看到路,我气若游丝地挤出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几个字:“休息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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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节:美丽的雪山,善良的人(1)
  十.嘎隆拉——美丽的雪山,善良的人
  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早上敲门声响起的时候,才6点不到,一骨碌爬起来,用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经过琼的房间发现他的门关着,原来是隔壁那个人敲的门,赶紧叫醒琼,奔到楼下。所有的眼睛看过来,开始笑,说这个小家伙还赶得挺早呢。我真的害怕大部队走了,看看自己的样子确实有些滑稽,头发凌乱,没有穿袜子,光脚直接拖着双军用胶鞋。
  他们还在商量,因为外面的雨依然在下,而且下得还不小,雪山上肯定又在下雪。很快琼和其他人陆续全下来了,看来像我一样害怕掉了队的大有人在。他们打算等一等再做决定,真的希望今天不要走,但我还是上楼马上收拾了包,害怕他们说走就走了。
  洗漱好之后,让老板煮了6个鸡蛋带在身上,我和琼一人3个。我也挤在他们中间,听他们讨论,气氛很紧张,他们大部分都翻过这个雪山,都觉得现在要翻并不轻松。
  做决定的始终就一个人——县委书记,所以我一直看他说什么。有句话不是说不要拿村长不当干部,这个时候我觉得我的生死大权都握在他手上了。
  两个小时后,雨小了些,决定出发。背夫比他们预期想找的数量少,但还是找了七八个。我上楼背包,开门的时候同屋的女孩醒了:“你们还是要走吗?”边说边穿衣起来。
  “是的,马上就出发了。你今天真的不走吗?”我对她实在有点担心,“你一定要小心,如果出不来就不要勉强,活着比什么都重要。”说完这句气氛一下子变得沉重起来。
  她走过来张开双臂抱住我,我也用力地抱了她一下,说了声“保重”,我鼻子有点酸,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再见到她。
  “你自己一定要小心。”
  我走到门口,听到她说话我转回头:“一定会的!”
  我背着包下了楼,车已经过来了,琼正在找我:“快点过去,你是女孩子,他们会照顾你坐前面,再不快点位置就没有了。”
第24节:美丽的雪山,善良的人(2)
  天依然在下雨,琼带我来到车门口,是个大卡车。前面副驾位置上已经塞了两个人,还好他们主动让了后排的位置出来,我和另外两个背夫挤在一起,包实在放不下了,我把包给琼让他扔在后面的敞棚里,知道下雨会把包打湿,但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琼只有在后面和其他人一起扛大箱了,我知道在后面扛大箱一定很难受,因为派乡进来的时候我已经领教过,而从墨脱出来坐摩托的一幕还历历在目,屁股磨破的皮到现在都没结痂。我叮嘱琼要小心。
  车开动,我坐的位置在去当雄的那个货车上也见过,主要是给轮流开长途的司机睡觉的,所以只有20厘米宽,我们3个都是脱了鞋蜷在上面的,我在中间,用手死死抓住司机座的靠背,但一路还是被抖得几次从座位上飞起来,头撞在车顶上,发出闷响。
  想想在外面的琼,肯定是风吹雨淋,还要被树枝刮。估计我在里面被撞的时候,他们后面就是整个人都要飞出去的状态,想象下车的时候我要到后面把琼的碎片重新组合,把腿接上,把肠子重新接起来,他才能够再次上路。
  路面已经有积雪,很烂,路旁古树参天,弯还很急,有个弯拐得特别惊险,我感觉有个轮胎已经悬了一半在悬崖外面,我吓得大叫,但是马上反应过来,又不停地给司机道歉,因为司机这种时候都特别紧张。
  最后那个弯整整倒了3次车才转过去,我一直屏住呼吸,害怕呼出的气体导致重心外移。
  盘山路从参天古树的底部一直上到树尖的高度,直到消失不见。再往上就开始在树梢出现稀稀拉拉的白了。
  到达52K,屋顶已经厚厚地铺了一层雪,满眼皆是雪白,可以看到我们今天要翻的嘎隆拉雪山在不远的地方傲视着我们。
  琼包里的6个蛋已经面目全非,只看到一些黄白相间的糊糊,只好全部扔了。我的包已然结冰,我把里面的所有东西拿出来,里面只有一个头灯、相机、DV的充电器、2罐“红牛”、一包蛋绍酥和一盒葡萄糖溶液,所有的食物都是昨天在旅店补给的。
  扔掉包,找背夫要了个编织袋装起来。往前走便抵达52K的小驿站了,路上司机给我找了一个背夫,有40岁的样子。我知道他们如果不背东西只带路翻山的话是100元,我告诉他我的脚有伤,所以在我走不动的时候需要拉着我走。要是能够今天一次就平安翻过去,那就给他400元酬劳,因为我不知道如果我今天过不去,还会不会有勇气再来翻第二次。
  我到的时候所有的人总共有二十多个全部挤在这个小小的驿站里,居然遇到背夫勇,很高兴在这里见到他,和他说我很担心我的关节。他说帮我另外找个年轻的背夫,因为他要年轻些,体力固然好些,做背夫的时间也长,翻雪山的经验很足。我不好意思跟先前那个背夫说,还好勇和那个背夫认识,他看到我和勇很熟的样子也不好再说什么。
  勇叫来了张林,很阳光的一个男孩,因为长期风吹日晒,皮肤很黑但是看上去黑得很健康,张林说:“我肯定把你带出去,200元就够了。”
  这样的话姑且听之,我不会真的相信。人性在恶劣的环境总是会更自私一些,对于一个刚认识两分钟的毛头小伙做出的承诺有几分可信?而且我们只是一种短暂的雇佣关系,真的有危险,我不会指望他能救我,即便是尽力让我省些力气,我已经觉得很好了。
  我知道在这座山上,因为遭遇危险,曾经有个记者出5000元让人带他下山,最终也没能下来。这也能理解,因为在要保住自己性命的时候,钱会变得很苍白。
  互相认识后张林帮我在雪套外面用封口胶打上绑腿,他们虽然没有户外装备,可是他们想的办法都很实用。
  我们的鸡蛋面煮好,边吃面边听别人议论:“这个天看来很危险,乌云厚得很,黑压压的,恐怕过了中午就要变天哟。”一个中年军官说。
  “就是,今天翻山还是太危险了……”
  “如果今天不走,你们看天上这个乌云,雪一下下来,不下一个星期根本是停不下来。”
第25节:美丽的雪山,善良的人(3)
  “到时雪更厚更是没法走。”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议论纷纷的时候,县委书记正阴沉着脸埋头呼啦啦地把面条吸进嘴里,始终没有表态。我一直注意看他的表情,看得出他有些担忧,我希望他突然宣布今天不走了。
  书记吃完碗里最后一点面条,抹了一下嘴率先站起来:“出发,今天不走,我看今年都难了。”
  我看了下时间是10点钟,先到的要踩路的背夫已经吃完,和县委书记一行先出发了。我喝完一罐红牛,也以最快的速度跟在他们后面,张林不知在哪里找了根竹竿给我当拐杖。
  我把羽绒服脱下来装在编织袋里,因为我知道一开始爬山就会热,如果出汗打湿衣服会迅速降低体温的。他把我的编织袋捆在一个特制的背货用的铁架上,然后背上,他本来是打算出山然后背货进墨脱的,所以出山没有带货物。
  墨脱可以背出山的货物也只有乌木筷和石锅,琼一路念叨那个石锅有多好,我曾经帮他算过一笔账,如果要把石锅请背夫背出山来,已经够打制一口银锅了。
  我和琼连自己的东西都扔得差不多了,更不要说带纪念品了。张林又把我的摄影包和军用水壶挎在他身上,琼把一卷布带递给我,说我可能用得着,这个军用布带是进来之前琼买的,我随手递给张林,张林放进编织带里。
  开始上山的坡还很缓,树木也还很密,一段路过后树木就越来越稀疏,坡度也变得陡起来,我可以远远看到前面的很多人,琼也走在前面不远的地方。
  走一段路停下来休息的时候,我就回头看我们刚才在52K停留的那个小木屋,因为没有参照物,不知道走了多远,我看到小木屋越来越小,最后终于消失在视线里。
  我知道我已经远离墨脱了,心里有些伤感。没想到我经历了千难万险才靠近了它,却因为封山要赶着出去,只是行色匆匆地路过,还没来得及仔细地看和慢慢地体味。
  路越来越陡,雪越来越厚,我们一直是在前面的人踩出的雪道里走,感觉不到雪有到胸口那么深,我想也许是他们说得夸张了。
  但是随着海拔的升高,我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张林话很多,不停地和我说这说那,但是我连喘气都来不及,完全没办法搭话,而且可能因为缺氧,头也变得晕沉沉的。
  张林看到我那么吃力,敲了两瓶葡萄糖给我喝。他们这里卖的葡萄糖液是医院用来注射的那种,所以要敲掉玻璃瓶口才能喝,张林很小心地提醒我别割破嘴唇,而且我也发现这个东西实在不是很安全,因为每次都会有碎玻璃敲落到瓶里面。如果不慢一点,很容易就把碎玻璃碴喝到肚皮里。
  进西藏开始,我就见到不少当地人喝这个对抗高原反应。我一直没太大反应,当然也就一直没喝过,我想现在的状态可能与昨天的睡眠时间短暂和本来的体力透支有关。
  他拉着我走,看到我一副很难受的样子,一会儿又问我要不要休息,我很想休息,可是我每次都以坚定的摇头来回答他,因为我害怕掉队。现在在视线里的人越来越少。张林看出我的担心,安慰我:“没关系,现在还早,我们慢慢走,不用追他们。”
  “我们这个速度天黑以前能到吗?”我还是很担心。
  “肯定没问题的,不用天黑,4点钟就能到。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你带下山的。”我稍稍放心了些,但依然没有放慢脚步。
  还好我们不是最后的,后面还有两个背夫,两个人都背了很重的货,看上去走得不比我轻松。其中一个墨镜弄丢了,我们其他人也没有多的墨镜。没有墨镜,如果在雪山上发生雪盲是很危险的。
  张林一见到对面来人,就问人家借墨镜,因为我们刚上山,而对于对面来的人来说就是快下山了,所以墨镜的用途就显得没有我们这样重要了。
  第二次问的时候,那个男人很爽快就把墨镜给了张林,张林说进墨脱的时候还给他,而那个人回答说小东西不用还了。
  “这里的人都很好。”我说。
  “是的,这里自然条件那么恶劣,出门在外的都不容易,能帮忙肯定会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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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节:美丽的雪山,善良的人(4)
  我依然不敢休息太久,前面只能看到三五个人,其他人都走远了。现在我们走的雪道越来越深,已经没过膝盖了。
  对面又有人过来,是进墨脱县去的,雪道的宽度只够一个人走,张林迈出一只脚到雪道外面的松雪里,整个身体的重心也随脚移出去,这样前面的人侧着身子刚好可以过。
  我也学着他的样子把右脚努力地迈出去,现在我知道雪确实很深了,因为迈出去之后,我整个身体都陷在了雪里,而左脚被迫弯下来,左边肿起的关节走路稍微弯一下或者用力都会很痛,现在更是痛得我龇牙咧嘴。
  对面的人过去之后,我试着用力移回重心,膝盖痛得我叫起来,根本就回不来,张林把我拉起来后,我捂着膝盖痛苦地呻吟。
  后面一路再有人过来,张林总是大声地和别人解释:“不好意思,她脚不方便,麻烦你们让让。”我顿时有点手足无措,觉得自己像个伪装的残疾人一样,一个劲冲对面的来人歉意地笑。好在这里的人都很友好,总是迈出腿留出道让我过去。
  到了一个平坦些的平台,估计总共也就两三个平方大小,中间有半人高的巨石掩在雪下,作为支撑,总算可以坐下来休息一会儿了,我们靠在上面,每人吃了两块蛋绍酥,又喝下罐红牛。后面的两个背夫一前一后到了,他们也累得够呛,半天不说一句话,还是张林开口对后到的一个人说:“李大哥,看来你今天有点不济,不如待会儿,你帮我带她,我帮你背一段路。”张林指了指我。
  “那就谢了,真的是年龄大了,赚这个钱有点吃力了。”我注意看他,一脸岁月留下的沧桑,估计怎么也有四十多岁了,背上的货物少说也有80斤。
  “谢什么,都是老乡,来吧,我先走。”张林取下我的编织袋,背上高出头的大包起身就走,临走转过头:“她脚不方便,一定小心点,不要把她弄伤了。”
  “我没事的,你先走吧。”被当成重点保护对象,我感到有点不好意思。
  我们又坐了一会儿,李大哥拖着我走,另外一个背夫落到最后。我感觉走得越来越吃力,身体沉重得像灌了铅一样,每走一步好像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连眼睑都沉重得耷下来。
  突然我脚底一滑,一只脚滑到雪道外面,另一只脚顺势跪了下去,陷下去很深,还没踩到底,李大哥拉着我的手猛地用劲,我感觉一下被提了起来,喘了几口粗气,满脸惊骇,没想到雪有那么深。
  继续走,我用手里的竹竿探了一下旁边松雪的深浅,深的地方已经超过了我的额头。我很庆幸今天跟着大部队,有人在前面踩出雪道,否则难以想象在这么深的雪里,怎么前行。
  李大哥说:“负责开路的背夫谁都不愿意走在最前面,因为第一个和第二个一定是整个身体陷在雪里走,浑身都要湿透的。”
  完全可以想象这样的整个身体陷在雪里走,阻力肯定很大,而体力的消耗和寒冷都还不是最危险的,因为路面的状况是完全被掩在雪下的,所以根本不知道前面会不会是悬崖、深沟,或者乱石堆,一脚踏空就一切都完了。
  李大哥接着说:“这样深的雪已经没有经验可用了,只能完全凭运气。”
  我从心底升起一股寒气,在心里默念着六字真言,祈祷他们前面的人可以平安。当命运不能由自己掌控的时候,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
  上山前就听背夫说过,在这座雪山有人因为看不见路而被石缝卡住了脚,又因为掉队,没人发现,最后活活冻死在山上。
  张林的体格算不上健壮,在众多的背夫当中甚至可以说比较瘦小,但是因为年纪轻,所以体力明显比另外两个背夫好很多。我抬头搜索他的身影,他已经背着货甩开我们一段距离,但是怎么看到他放下了包在往我们这个方向回来呢。只一会儿他就疾步回到了我们面前,对李大哥说:“看来今天老王是有问题了,我先帮他换一下,再来背你的,你现在好些了吧?”
  “我看他是有点恼火,我现在已经好多了,那让老王来照顾她,我先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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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节:美丽的雪山,善良的人(5)
  李大哥径直朝前面走去,张林让我等在原地,他去替换老王。走到后面跟他落在最后的老王说了些什么,老王取下货物帮他背上。这一背篓看上去比前面那个还要重,估计有100斤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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