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糙的大手在腿上脚上各处穴位细致地揉捏,未及解去战袍的身子蹲在面前。袁峥虽未抬头,高凌却完全能感受到他此时目中的万般柔情。热水的作用使积累了好久的疲乏从四肢百骇散出,饥饿也侵蚀着空空的胃。高凌拈起一块千层酥往袁峥嘴里塞:“你也一起吃,韦婶的手艺一向不错。”
袁峥摇头:“我刚才吃过了。你吃吧,不够的话,我马褡裢里也有些刹其马和梅花糕,娘怕你路上吃不惯干粮,叫悠然昨晚连夜做的,白天人多,拿出来不方便。”
“恩。娘……那计划没问题吧?”高凌边吃边享受爱人的服侍,想到一直疼爱自己的袁母还困在京城,顿了一下。
“应该没问题,她这么大岁数了,如果今天跟着我们一起走,哪里吃得消。你不要胡思乱想,早点睡。”袁峥把他脚捞出水桶擦干,轻轻移到榻上。
饥饿和劳顿使高凌吃得比平时快了许多,此刻已经吃饱喝足,倦意笼罩了全身,温暖的大手在背部和后腰轻轻推拿,赶走酸疼和疲劳,令人有说不出来的舒服,不由自主地阖上了眼皮:“你也累了好几天了,早点休息。”蜻蜓点水般的一个吻落到高凌额头,只听温柔低沉的嗓音在耳边轻语:“你先睡,我很快就来。”高凌沉入梦乡前,最后的知觉是双腿被抬高搁在柔软的物件上,然后全身被裹进了暖和的被子。
高凌是被双腿间的凉意惊醒的,勉强睁开眼一看,只见被子只盖着上半身,自己的亵裤已被推到大腿根部,袁峥侧身坐在榻边,双手正在自己光裸的两腿内侧轻轻抚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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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迅速染上面颊,高凌急急并拢双腿,一手扯了被子盖好:“袁峥,不要,我很累……”语气里是隐隐的撒娇恳求和浓浓睡意。
袁峥安抚地亲亲他嘴角:“小混蛋,胡思乱想些什么,你大腿内侧都被马鞍擦红了,我给你上点药,否则磨破了皮,明天再骑一天马会痛死你!”
高凌松了一口气,也不管袁峥手上沾满药膏,伸手搂了他脖子拉下来,送上一个绵长的亲吻,舌尖伸过去仔细地舔他的口腔,味蕾上感觉到的似乎是干面饼的味道。
袁峥率先结束这个亲密接触,喘着粗气直起身来,对着眼眸半睁半闭的清俊容颜警告:“你再这样,我可不保证不变身为狼啊。”吓得高凌赶紧闭眼缩手,还打了个小呼噜假装已经睡着。听到上头传来轻笑,悄悄睁开一只眼偷看,嘴里嘟囔一句“烂人”。袁峥的轻笑转成了爽朗的大笑,惊得帐外呱噪的虫子们也停了歌唱。
袁峥刚刚躺下,立刻被一双手伸过来抱住,暖暖的呼吸声喷在耳边,令人安心又欣慰。
天色微明,宿营地便已喧闹嘈杂,军士们拆帐蓬、备鞍鞯;伙夫营则在起火做早饭,一片人喊马嘶之声。
袁峥早已披挂整齐,见高凌睁开眼睛,便笑笑:“你可以再睡一盏茶工夫,再晚就来不及用早膳了。等会我来叫你。”说着便要出去。
三军统帅都以身作则,岂能让将士们轻看了自己。高凌摇头:“算了,这么吵,睡不着了。”坐起来穿衣着靴,不料就算昨晚有了热水泡脚和袁峥的按摩,双脚一落地,也还是觉得酸涨疼痛,禁不住“咝”了一声。
袁峥心中了然:“你平日马骑得少,昨天在马背上坐得太久,身子不适应,过几天就没事了,多活动活动腿脚会好点。”说着要来扶。
高凌推开他手:“我不要紧,你忙你的去。”呲牙裂嘴地伸臂踢腿,并不时扭扭腰。果然一番运动后血脉通顺,酸痛感虽还在,却已好了很多。袁峥也不急着出去巡视,笑着看他动作。待洗漱完毕,换上窄衣紧袖的劲装,十皇子又恢复了精神奕奕,玉树临风的俊朗丰神。
袁峥打量了他一会,忽然把自己腰带解下,给高凌紧紧扎到腰间,自己则换上另一条。高凌看他把自己镶牙嵌玉的金丝腰带扔进包袱,有些不解,低头看腰间灰黑色的物件:牛皮所制,以铜为扣,足有巴掌宽,没有任何贵重物品装饰,朴实无华,铜扣磨得闪闪发亮,看来已经用了很多年,现在还带着一丝袁峥的体温,虽然腰带的颜色与式样与自己宝蓝色锦衣并不相配,但也无所谓,因为它是从他身上解下的,何况袁峥还说了一句:“这条腰带是我爹留下的,行军之际不许拿掉。”高凌便再无异议。
袁峥低头为高凌束腰时,头盔上的红缨擦在高凌脸上脖子上,引起一阵酥痒,高凌笑着将它拨开:“袁峥,你穿这身真好看,精神。”手指抚上镏金锁子甲,眼神中满是羡慕和得意。
安疆王抬起头,一本正经地回答:“你穿什么都好看,”忽又压低了声音,凑到高凌耳边,“其实你不穿的时候最好看……”
守在帐外的石小四只听得自已主子骂一句“烂人”,然后是稀里哗啦一阵锁子甲被撞击的动静,紧接着是捂着屁股大笑的安疆王从帐内窜出,紧跟在后的十皇子满面绯红,颇有气急败坏的味道,双颊一鼓一鼓活像个小包子。见小四玩味地看着自己,没好气地瞪他一眼:“看什么看,进去收拾包袱。”小四识相地决定不火上浇油,吐吐舌头进帐去了。高凌气消得快,一会儿又笑了,手掌抚在腰间流连不去。
今日的马鞍也换过了,不再是昨日那个漂亮的雕花马鞍,换成了一张再普通不过的皮鞍子,毫无花哨,倒是铺在上面的垫子厚实了许多,做工有些粗糙,不过摸上去软软的,原来在夹层中多加了一层毯子,坐在上面,双腿和臀部比昨日受用多了。
在马背上颠簸了一个半时辰后,宽腰带的好处便显了出来,高凌只觉得腰似乎被托住了一般,有了支撑就不会像昨天那样酸软,精神也好了许多,怪不得老安疆王会把它传下来,果然是好物,虽然它的模样难看了一点儿。
第 86 章
尽管安疆王吩咐,前方军情紧急,今天的行军速度不得放慢,但实际上赶的路程是不如昨日多的。锐健营一帮子丘八爷们虽然号称精锐,但和久经征战的西疆军比起来,实在算不得什么,大头兵们不敢叫苦,有品阶的将军们却仗着京中后台,喳喳呼呼抱怨不迭。在袁峥和司擅看来,这帮人就是一堆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还没见着敌人的面呢,光骑骑马就吃不消了,若不是连安疆王和睿郡王十皇子也和他们共苦,说不定要抗命不遵了。袁峥暗自庆幸没让高凌坐车随行,否则能否顺利出嘉峪关就是个问题。
第二天扎营的时候,高凌明显精神比前一天要好。袁峥召集手下开会商议事情。高凌不肯早早休息,坚持列席,袁峥也就随了他。与会的都是原西疆将领,京城的将军们自动地与他们保持距离,不请不来,袁峥正是求之不得,根本没派人去请。
西疆众将是第一次正式拜见十殿下,一个个自报姓名曲膝行礼,高凌看得出来,并非人人都是真心参见,若非看在袁峥面上,有些人的不屑几乎是会挂在面上的。凭真本事在沙场上挣出功名的人自傲些,高凌完全可以理解,却也免不了心里不是滋味。
袁峥简明扼要向手下通报了岳崧奏折上所说前线军情,听得众将一脸凝重,毕竟楼兰是个不好相与的强劲对手。有人提出像今天这样行军不行,被兵部的大爷们拖慢了速度,前线战况瞬息万变,万一后援不及,后果难料。袁峥点头,和几员重将商议后决定:为免节外生枝,暂时忍了,待到出嘉峪关后,再兵分两路。原西疆军由袁峥带领以最快速度直奔战场,至于兵部的人马,得好好训训,免得他们白白送死不说,坠了皇上和太子爷的面子,还拖累了西疆人马。众人皆无异议,在兵部呆的半年里,这些将军们也明里暗里被欺负得够了,早憋着一口气呢,如今回到王爷麾下,终于能挺起腰板做人了。
大事议妥,袁峥点了周阿根的名:“周阿根,你折损我五万人马,虽然情有可原,但是你轻信人言在前,如果不追究,无法服众。本王现在撤了你巡边将军一职,改为先行官,你可有异议?”
周阿根:“末将知错,愿为先锋。”
“好。中原之地无需探查,待出了关你再走马上任,现在暂时还留在我身边。”袁峥顿了顿,“司擅。”
忠勇将军出列:“末将在。”
“你和周阿根同为先锋,分两路探查,以免被敌军包抄。”
“末将遵命!”
“好了,今天先说到这儿,散了吧。”袁峥起身出去看看甘宁和鲑阳戈是否能压住阵脚,吩咐高凌休息,不用等自己。高凌以眼神示意司擅留下。
袁峥离开了,帐外杂乱的脚步声和走路时的盔甲撞击中隐隐夹杂着讥笑和不屑的讽刺,“果然美貌”、“龙生九子”、“比太子爷差远了”之类的话也隐约传来,也有心机深的人劝着不可放肆等等。周阿根结结巴巴地辩解,却又不能明说具体事宜,只急得口齿越发不灵,高凌听得真切,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拳头握得死紧,额头青筋蹦出。司擅则铁青了脸,就要掀帘出去,被高凌拦住:“站住!”过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你现在出去又能怎样,徒增矛盾。”
司擅兀自气鼓鼓,却也不得不为同袍们辩解:“殿下,他们都是直性子,也不知道实情,其实……并无……恶意,总有一天会明白您所做过的一切,您放心。”
高凌“嗯”了一声,明白现在当务之急是不能有内讧,否则自己和袁峥的一片苦心全都白废,后面的计划实施起来就难了。只得暂时强忍了这口气:“猫儿,你不用在这种事上费心,直性子总比弯弯绕要好得多,我留你下来,是要告诉你一些事儿。”听听帐外杂乱的脚步声已然远去,高凌吩咐侍卫们去外面守着,除了王爷任何人不得进来。然后压低了声音把岳崧的密信内容说了一遍,听得司擅瞪大了眼睛:“原来如此,我还在想王爷不在,西疆军怎么就变得如此不堪一击了。”
高凌淡淡一笑:“你熟悉内情才会起疑,可是皇上不清楚,以为边疆确实危急,所以我们才能顺利脱身。对了,太子的金牌在你身上么?”
“铁小姐拿到金牌后就给属下了,一直都带在身边的。”司擅取出金牌呈上。
高凌看了看又推回去:“好好收着,这牌子要派大用场,原本是为了你才设计骗来的,现在可以换个人用。”
司擅没多想,问道:“殿下,您和王爷是离京了,可是老夫人她们怎么办?”
“今天就是要和你商量这事儿的。”回答的掀帘进来的安疆王,手里提着一副精巧的弩弓。
袁峥高凌把计划说了,只听得司擅连连点头,笑道:“怪不得王爷要设两个先锋官,属下刚才还在奇怪呢。”对二人说不出的佩服,抱拳出帐细思去了。
袁峥解去厚重的战袍铠甲,回身接过高凌递到面前的羊皮水袋,仰脖猛灌了几口,抬袖子抹嘴:“刚才不高兴了?”
“我就这么小气?”
“十殿下大人有大量,不会和武夫计较,呵呵。”袁峥打着哈哈,“他们还不知道你的好,不知者不怪罪。”放下水袋来抱人,“暂时委屈你了。”在他腮边亲亲。
话是这么说,高凌到底还是有些郁闷,伸手回抱袁峥,下巴搁在他肩头蹭蹭:“你放心,我决不拆你台丢你面子就是,我会加紧练功,你教的,韦叔教的,我都会好好练,绝不成你累赘就是。你看,我今天比昨天已经好多了。”高凌急急说道。
“别心急,慢慢来。”袁峥安抚地拍拍他后背,“刚才薛刚和我说了,他也佩服你的韧性,以你的身份,这么艰苦的行军居然可以咬牙忍下来,比兵部那些所谓的将军们强多了。而且你今天看着要比昨天适应得多。等到得西疆,你也就锻炼出来了。其实,只要我们俩好好的,京里……暂时也都不至于出事,所以你保重自己最重要。”
“恩,我明白。”高凌点头,“袁峥,我是不是比七哥差远了?”在心头盘旋半天的话到底还是没忍住。
“谁说的!你们俩各擅所长,别拿自己的短处和高蕴的长处比。”
高凌不说话了,高蕴当年出征的时候,也是这般急行军,哪有人像袁峥这般细致周到的照顾?自己还是不如七哥的,不过,高凌暗自咬牙,我定不会让人看扁!七哥也是太傅教出来的,我不会比他差!遂抬起头正色道:“你帮我找一套盔甲,明天我就穿。”
“甲胄那么重,你又不是将军,费那个力干什么?”
“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从你到士兵人人都穿甲胄,我一个人例外不好。另外我还想找一件乘手的兵器……”貌似撒娇却又绝不容反对。
袁峥看他认真的神情,心中了然,甲胄的重量可以锻炼体力耐力,更可以堵了某些人的冷语讽刺。已经很少出现的一种叫做敬重的感觉自心底浮起。“好,明天叫军需给你和小四各拿一套。兵器的话,你看看这个怎么样?”一指刚才拿进来的弩弓,“这个可以五箭连发,别看它小巧,机簧却强劲,射程比一般弓箭更远。只要掌握它的惯性,瞄准连发时控制得住方向,敌人就很难躲过去。”
高凌惊喜交集:“原来你早就想到了,太好了。”拿了弩弓就出帐试用。天色近乎全黑,兵士们坐在火堆旁煮食,不时有夜归的鸟群在空中掠过。袁峥讲解示范一遍,射下几只鸟雀来。高凌学着他的样子,居然也射下一只,但到第三箭的时候便失了准头,不由沮丧,袁峥却很欣慰:“这种弩弓的反坐力极大,你累了一天,能有这样的成绩,很不错了,练这个心急不得,吃过东西早点歇着。”携了高凌进帐。
石小四去捡了运气不好的鸟儿来烤,过了阵子连箭矢和两只烤熟的鸟一起送进帐来。袁峥大乐:“高凌,明天休息的时候你就射射鸟,练了功夫还能加餐,一举两得。”
第三天的行军路上,司擅和薛刚骑着马在西疆军阵中穿梭,不时地大声讲讲京城王府见闻,引得无缘入府的将军们兴致大增,到得午间休息时,很多人对高凌的态度有了明显的转变,尤其是见了他的亮银锁子甲和浅黄色战袍,目中轻蔑之色大减。
有一员老将见了高凌的弩弓,眼睛瞪得老大:“殿下,您居然也有这种弩弓?”
高凌好奇:“怎么了?这弩弓有什么奇特之处?”
“它是突厥国的秘器,杀伤力极大,但是难以制造,战场上得到过的几架都是已毁损的,不能用。阳明国找不到会造的工匠,去年好不容易俘虏了一个,王爷优待他半年,才算答应帮忙制作一批,算时间应该刚刚造好吧,末将还未仔细看过。”
高凌把弩弓递过去,看那将军翻来覆去爱不释手的模样,问道:“它真有这么厉害?”
“怎么没有?您见过王爷手腕上的伤吧?当年王爷就是被这种连发的弩箭伤到的,躲过了前四枝箭,却来不及挡开速度最快的最末一枝,那么远的距离竟然还能穿透,好在不是致命的位置,要不然……到现在大概有十几年了吧,这伤的真正来历也只有我们几个老的知道,猫儿他们年纪小,未必清楚。”
高凌心下恍然,袁峥左手腕有个圆圆的疤,却从来不肯说是如何受的伤,只在十年前听三三提起过是被一箭射穿的,原来这种弩箭是他长久以来的心结所在。叫了连虎过来,让他讲解射箭的窍门以及关键所在。
第 87 章
前线的战报依然紧急,楼兰国不依不饶地要求阳明皇帝道歉以外,竟还欲讨要大笔金银赎人,否则便要对袁岳不利。唯一的弟弟生死难料,安疆王“心急如焚”,下令行军不得稍缓,十多天下来,整支军队已明显分成了两个阵营,原西疆军虽疲累,但依然保持阵型;兵部的人马却早已东倒西歪叫苦不迭,队伍拉拉杂杂地拖了有十里地长。这高下之分一目了然,西疆军眼中的不屑之色明明白白堆在了脸上,有些个脾气差点的更是言语难听,若不是司擅仗着王爷亲随和太子亲封的总教头名义跑前跑后弹压着,差点就能引发内讧斗殴。
高凌对军队之事并不多问,只静静看着袁峥和司擅处理,休息时也从不跟着袁峥去兵部营房视察,只一味地找箭术好的将军研究新得的弩弓,因此半个月了,除了和西疆众将们熟络亲近以外,兵部的官兵竟无人识得哪个才是十皇子殿下!每天晚上,袁峥能吃到的禽肉倒是越来越丰富。
这日傍晚,斥侯来报,前面十里地便是嘉峪关,请示王爷是入关驻扎还是过了关在草原上宿营。
嘉峪关是中原到西疆的分水岭,只要一出关,安疆王便算是回到了自己辖下的地盘。
袁峥马鞭一扬:“出关!”谁都能听出他语气中的迫切之意,唯有周阿根面上现了焦虑之色,望着袁峥期期艾艾地:“王爷,我施师兄,他……”
其他人也早已知道周阿根五万人马折在嘉峪关守将施晋桢手中的事,瞄了眼袁峥紧绷的表情,谁也没敢替他求情。
高凌两边看看,刚开口叫了一声“袁峥”,便被安疆王打断:“高凌,出了这座关,我们就到家了。”明显是不许他求情的意思。高凌无奈,看袁峥双腿一夹马腹快跑到前面,只好回过头来安慰前将军:“阿根,别着急,你师兄做的事,王爷会酌情考虑的。”心中却也忐忑,如今袁峥就算随便按个罪名一剑杀了施晋桢,父皇也不会反对,更不会承认曾经下过的密旨,就连七哥也无法保住这个心腹爱将。只不知袁峥到底对施晋桢有多深的恨意了。
西征大军到达嘉峪关下之时,却发现城门洞开,吊桥也早已放下,总兵将军施晋桢率手下众将在城门口恭迎安疆王入关!
进了关,袁峥却不急着走了,直闯大殿,大刀金马地往中间一坐,众将环伺,颇有三堂会审的架势,高凌也混在当中。
面对神情不善,戎装满身的安疆王,行过礼后,施晋桢瘦削的身躯立得笔直,不卑不亢地呈上文书虎符:“王爷,末将手下有五万精兵,请王爷此次带去共同抵御楼兰犯境……”
袁峥并不接过,却冷笑一声讥讽道:“施将军,你怎么不说这五万人马是完璧归赵呢?”
施晋桢将文书放到案上,面容平静:“王爷此言差矣,有道是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些军兵皆属阳明军队,在末将手下是为朝廷尽忠,到您帐下也是为国效命,何曾换过主子?”
袁峥怒极反笑:“好一个铁嘴钢牙的总兵官,实话和你说了吧,今日你若不能说明白为何扣留本王旧部,便休想活着走出这大堂!”
此言一出,众将皆惊,安疆王是摆明了要施晋桢的命!周阿根更是急如热锅上的蚂蚁,顾不得高凌频使的眼色,挣脱司擅的手腕冲出去跪倒:“王爷,施……施将军没有……和您作对的意思,他,他是按照……”
“够了!”安疆王暴怒,猛地一拍桌案,“周阿根,本王已罢了你的将军衔,贬为先锋官了,你竟然不思已过还想为别人求情?”
听到这句话,自从见到周阿根便略有安心之色的施晋桢忽然松了一口气,推开阿根向上抱拳:“袁王爷,您想把末将如何请直说,我受着就是,不必迁怒他人。”
“挺敢作敢当的嘛?”袁峥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施晋桢不闪不避与他对视。袁峥皮笑肉不笑地站了起来,围着施晋桢转了个圈,身上锁子金甲碰撞的声音清脆悦耳。施晋桢身板笔挺,昂首挺胸。袁峥忽然一拳用力挥向他面门,在离鼻梁不到一指的距离生生顿住。施晋桢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依然目视前方。
安疆王忽然哈哈大笑:“太子爷带出来的人果然有种,我喜欢!”
周阿根一口气松下来,这才发现冷汗已湿透内衣。
袁峥回到座位上,向两边一指:“看在你也跟着太子爷上过战场杀过敌的份上,这样吧,在座的我这些手下们,你随便挑一个,不论马上还是步下的功夫,不管用什么兵器,只要你能打赢,本王今日就放过你,所有的过节既往不咎。!”
周阿根大喜,施晋桢曾经在三年前跟着高蕴征杀过一年,后来才奉旨镇守嘉峪关的,因此对袁峥手下各将军的实力比较清楚,除了几个顶尖高手,施晋桢的身手绝对不输于任何一人!让他自己挑对手,其实是王爷放他一条生路。
年轻的总兵官深深一躬:“谢谢王爷。末将就选他吧。”伸手指向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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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清楚施晋桢实力的人全都愣住,包括被指住的那个——周阿根。唯有袁峥和高凌神色未变,高凌眼中流露的是敬佩;而袁峥,却是难以捉摸之色。
安疆王麾下五虎将,以功夫强弱排名是:岳崧,孙贺,司擅,佟国柱和周阿根。目前在场的就有两位。
周阿根结巴得更厉害:“师,师兄……我,我不行……”带着微微的哭腔往后退去,却被司擅从背后推了一把:“你个傻子,师兄弟切磋而已,你怕什么呀?”手指在他腰间轻轻捏了一下。
周阿根被推到施晋桢面前站住,低了头不敢看他,只听头顶传来师兄一贯温和的声音:“阿根,拿你的枪,我们俩好几年没一起练练了,让师兄看看你到底长进了多少。”连拖带拉地去了院里空地。屋里所有人都跟了出来,早有人把周阿根的长枪取了来。
施晋桢等了半天,周阿根连个起手式都没有做出,心中暗叹,只好先行出手。谁知周阿根仍低着头不闪不避,施晋桢的枪尖在他胸前堪堪停住,声音中也带了恼怒:“周阿根,出手!”
周阿根还是别别扭扭地,刚想说“我不行”,却又吞了回去,极不情愿地举起手中枪,因为安疆王在身后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本王也好久没和人切磋功夫了。”就这一句,吓得周阿根开始了他的招架之战,却连一记还击的招式都没有,步步后退。施晋桢气得差点扔了手里的枪:“周阿根!你为什么不还手?”
“师师兄,我我……”老实人几乎说不出话,看样子真想大哭一场,扔了枪抱头往地上一蹲,“我的功夫都是你教的,我打不过你的!我认输……”
安疆王面无表情地看着,高凌则悄悄往他身边挤。
周阿根抱着脑袋哭出声来:“我认输,我打不过你……”
袁峥眉头紧皱,垂在身侧的手掌握成了拳头,却马上被轻轻握住。转眼一看,是高凌,正眼神温和地拂过自己,拳头不由自主便松开了。
施晋桢长叹一声,放下手中银枪,也蹲了下来,一下一下用力抚着周阿根后脑:“阿根啊,别这样,你的同袍们都看着呢。起来,和我比一场。”
周阿根的眼泪涌得更急:“我入师门没几天师父就病重,我的功夫都是你教的,我怎么打得过你?”
施晋桢忽然怒了,清秀得不似练武之人的脸上浮起一层怒色,手上用力,把正掉眼泪的家伙推得一屁股坐倒在地。周阿根诧异地抬头,只见施晋桢指着自己鼻子,气得眼眶都红了:“周阿根,你个扶不起的阿斗!我和你吴师兄为了不让你白白拜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一身所学全教给你,看你学成了才下山投军,如今你竟然没种到这个地步,还没打就认输!你要气死我啊!”
周阿根想辩解,却只会说:“不,不是的……”越发显得拙嘴笨舌。求助般地看向人群,却发现所有人都避开自己眼光,只有安疆王冷冷地看着,还作势活动了一下手腕。
施晋桢看他的窝囊样更是气得冒烟,吼道:“姓周的,你现在也是将军了,要是看不起我,不屑于和我比试,那就在这儿装你的龟孙子吧,以后别说认识我,更别说是我施晋桢的师弟!”吼完转身就要走。
“师兄,不要……”袍角被用力扯住,“你别生气……”
“你给我放手!滚!”是周阿根从来没听过的凶狠语气,一脚踢开他,抓起枪就走。
满脸眼泪的先锋官先是被踢得一愣,忽然从地上爬起,抹一把脸,捡起自己的枪,向着施晋桢背后冲去,嘴里大叫着“师兄!接招!”挺枪直刺。
施晋桢听得耳后风声,急忙侧身避开,举枪招架,两人立刻战到一处。刚开始周阿根还是缩手缩脚的不敢用全力,差点被施晋桢挑飞长枪,又挨了一句训“你给我认真打,别叫人以为我教出来的人稀松平常,坏了我的名声”后,周阿根竟似与刚才换了个人一般,招招紧逼,力大势沉,根本不给施晋桢喘气的机会;施晋桢没有他的蛮力,只用灵巧的招式抵挡,伺机反击,然而周阿根对他的功夫了若指掌,施晋桢却无法捉摸周阿根的变招,只知道师弟离开自己后,肯定又得到过高人指点。高手对阵精彩异常,在座的都是行家,很快都看出来,周阿根早已青出于蓝,获胜是早晚的事。
高凌附到袁峥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袁峥点头,也回复几句耳语,然后独自离开。
场中的打斗已接近尾声,周阿根越战越勇,施晋桢却已力不从心,一个躲闪不及,只听“噗”一声,被枪尖扎入左臂,施晋桢痛得闷哼一声,捂住伤口踉跄后退,鲜血从他指缝中泉涌而出。
第 88 章
一招误伤施晋桢,周阿根顿时傻眼,扔了枪呆站在原地,吓得声音都变了:“师兄!你怎么样了?对不起,对不起……我又错了……”
薛刚冲上来查看伤情,周阿根看着施晋桢额上不断滴落的冷汗,后悔得恨不得拿枪扎自己几下,脑袋直往墙上撞,施晋桢想拉住他,却痛得浑身无力,幸好司擅出手阻止了周阿根自残,施晋桢才勉强露了个感激的笑容。
薛刚处理完伤口拍拍手:“没伤到筋骨,只是皮肉之伤,施将军只要休息十来天就好了,不影响以后练武。”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却忽然听到一个嚎啕大哭的声音:“我该死,师兄,你杀了我吧……”
众人看去,只见周阿根跪倒在地,哭得眼泪鼻涕一塌胡涂,司擅在一旁劝着,周阿根还是止不住伤心:“我混蛋,王爷说只要师兄赢了就既往不咎,现在……呜……”
高凌暗自摇头,刚想走过去劝劝,只听施晋桢虚弱地开口了:“各位,能不能让我们师兄弟单独说几句话,谢谢了。”
袁峥不在,司擅见高凌微微点头,一挥手,众人立刻作了鸟兽散,很快偌大的院子只剩下师兄弟二人。
施晋桢惨白着脸,垂着伤臂,用右手把跪着的周阿根拉到怀里搂住:“好了,我不疼了,别哭,乖啊。”
周阿根抱着师兄的腰哭得更凶:“都是我……害了你……我明明可以输的……呜呜……”
“又说傻话了,你作假瞒得过在场的哪一个?就算瞒过了别人,也能瞒得过自己么?”
“可是……”
“傻瓜,王爷他根本不想要我的命!”
“啊?”
“你想啊,”施晋桢像以前一样轻轻拍着周阿根的背,“王爷真要杀我一个小小总兵,用得着摆这么大的排场,兴师动众地落人口实吗?会让我自己挑对手吗?不说别人,刚才给我疗伤的薛先生只会粗浅武功是不是?还有站在王爷身边的小校尉,下盘虚浮,功夫也不太高明,对吗?前方军情紧急,你们马上就得起程,我也不能跟去,既然要打一场,我又何不借此机会看看你现在到底有多大的出息,你再上战场我也好放心。所以这结果是我自找的,你就不要再自责了。”
周阿根还在想施晋桢说的小校尉到底是哪个,却听他问道:“你后来使的那些厉害招数都是谁教的?我怎么没见过?”
“是,是王爷亲授,还有,岳副帅也曾经指导过一些。”
“哦,怪不得。”施晋桢点头,面上流露的神色不知是放心、伤感、遗憾、轻松还是几者皆有。周阿根还沉浸在师兄逃过一劫的喜悦之中,又听施晋桢语重心长地吩咐:“阿根啊,王爷待你不薄,我也放心了。以后师兄不在……身边,没人再宠着你了,要学会照顾自己,多多保重,跟着王爷好好建功立业,替师兄完成报效疆场的心愿。”
周阿根连连点头:“是。我听你的话。师兄,我扶你进去休息。”
两人刚要进屋,身后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周阿根,王爷叫你去左花厅开会。”
“是!”周先锋答应地爽快,然后歉意地看了看施晋桢。
施晋桢微笑:“快去吧,不用惦记我,记着我刚才的话。”目送周阿根飞奔而去的背影在转角处消失,施晋桢脸上的笑意再也维持不住,勉强向来传令的那个“王爷身边的小校尉”点了点头,转身就走。
“请等一等。施将军,我有话要和你说。”
五品校尉对二品大员,话说的虽客气,却是不容反驳的语气,也许是在安疆王帐下横惯了,根本没把其他官儿放在眼里,哪怕官职比他大得多。施晋桢本不想理会,但一贯的好脾气却让他停了脚步:“有事吗?”
“施将军,你接下去有什么打算?可以告诉我吗?”
以下对上,问得几乎是无礼的。施晋桢深呼吸,忍着手臂阵阵剧痛回答:“施某并非贪生怕死之人,王爷总该容在下写封遗书吧。”
“为什么写遗书?你刚才不是给阿根分析过王爷不会要你命了吗?”
施晋桢惨然一笑:“我哄他的。我自己挑的对手,比武输了,就得接受规则。你若没有其他事的话,恕不奉陪。”
“等等,王爷看比武看到一半就离开了,他不知道你输了,也没说要你死。”
“施某宁愿做个言而有信的死人,也不愿成为贪生怕死的小人!”
“好!好一个视死如归的忠信将军!名不虚传。七哥的爱将果然令人钦佩!”小校尉笑容满面地鼓掌,“王爷让我给你带一句话:今天不曾有过任何比武之事,你们师兄弟切磋武艺,他没兴趣知道结果。”
施晋桢还在震惊于那句“七哥的爱将”,听了这句话,嘴张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喃喃地问道:“你,究竟是谁?”
小校尉的笑容如春风拂面:“我是高凌。”
十皇子阻止欲大礼参拜的总兵官:“施将军,此地不是讲话之所,能找个地方谈谈吗?”
“是,殿下请移步末将的居所,那里清静。”施晋桢看看闲杂人等渐渐多起来的场院,引着高凌向后院走去。
施晋桢的寝居处甚是清幽,竹木错落而种,墙上还爬满了色泽青翠的爬山虎,和前院庄肃气氛大不相同。屋里也没有华丽的摆设,除了较为宽敞和一些必须的办公用具之外,二品大员的一切用度和一般战士也并无多大区别。高凌不由对面前清瘦有礼的年轻将军又添一层好感。
施晋桢有些歉意:“殿下,此处寒酸,委屈您了,请坐。”
高凌阻止他拖着伤臂想沏茶的行动,往椅子上一坐:“这里很舒服,我喜欢。噢,你也坐。”
施晋桢依言坐下。高凌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放在桌上:“这个是西疆军中最好的金创药,生肌止痛最有疗效,王爷特地让我给你送来。”
“多谢王爷和殿下,末将受之有愧。”
高凌笑了:“施将军的难处,王爷和我都知道,你也不必自责;王爷一向看重阿根,所以,你对他的爱护和教导,我们很感激。阿根在京城见到王爷后,第一件事就是替你说话来着,你们师兄弟感情之深令我羡慕。”
施晋桢面上神色不动,眸中却波涛汹涌,心里更是五味杂陈:“殿下,末将只是遵照师父遗愿照顾小师弟罢了。阿根说过王爷是世上待他最好的人,他年纪小,心又善,吃亏上当也是难免,王爷宽宏不责怪他,末将……感激不尽。”
“周阿根的事,你尽可放心。”高凌换过话题,“只是这五万人,王爷是必定要带走的,不知施将军今后可有什么打算?”
“谢殿下关心,末将……已厌倦官场倾轧,准备辞了这总兵之职回家乡过安稳日子。”
高凌想了想:“这样也好。如果过阵子施将军伤好了,还愿意继续报效朝廷的话,西疆随时欢迎你。”说完从袖袋中掏出一只绣着四爪飞龙的杏黄色锦囊来,“这是我的信物,凭它进安疆王府没有人会拦你,另外,王爷还要我转告你一件事,令师弟、七哥麾下的吴珂年将军因伤辞官而去,太子哥哥也没留住,听说他现在就住在你们学艺的山下,独自一人过日子,他虽落下腿脚不利索的旧伤,不能再上阵厮杀,但并不碍日常行动。”
施晋桢眸中忽然闪过一丝亮色,喜悦和感激之情溢于言表。他本不想接代表皇族身份的锦囊,但是看了高凌真诚清澈的眸子,又道了谢接过:“自从吴师弟离开太子爷后,末将多方打听也没有他的消息,今日方得知他无恙,真是太好了。”
“施将军不必客气,你们师兄弟都是值得尊敬的人。”高凌站起来告辞,“我走了,你好好休息养伤。”临出房门,又回头吩咐:“记着,在人前,我只是王爷身边的小校尉,名字叫萧白。”一笑而出。
施晋桢对着他修长清俊的背影一躬到地,久久不曾直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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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晋桢为安疆王准备的落脚之处,比自己的寝居舒适得多。半个月没好好清洗收拾了,高凌洗了个舒服的热水澡,换了件质地柔软的袍子,感受着四肢百骇涌上的慵倦走进卧室。袁峥刚刚商议完军务回来,战袍还没来得及脱,正捧着施晋桢上呈的文书细看。
下人送上热气腾腾的晚膳,不怎么丰富,六个菜,却清淡而爽口,很适合长途奔波后疲乏的身体。
高凌轻轻抽掉袁峥手中公文放在一边,又去解他战袍和铠甲绊绦:“等会再看,先陪我用膳,我饿坏了。”
袁峥笑笑,亲手替他乘汤布菜:“多吃点,然后早点睡,明天带你看士兵操练。”
高凌咽下满口饭菜:“明天不走吗?”
“明天要将施晋桢归还的五万人重新编整,还要看看皇上硬塞给我的人马到底能熊到什么样,反正到自己地盘了,不急在这一天,顺便也可以休整一下。算日子,岳崧派来接应的人也该到了,等汇合后再决定下一步。我已经派周阿根连夜出关接洽了。”一口咬下半个馒头,“你见过施晋桢了,谈得如何?”
高凌把大致经过说了一遍:“谈得还算愉快,他识时务懂道理,不点也透,还是个好人,只是可惜了。”
“是可惜了。”袁峥用筷子点点一旁的公文,“施晋桢文武双全,能把我袁家军管理得服服帖帖,还总结了一系列带兵经验集结成册,的确是个人才。你有没有说让他来我帐下带兵?”
高凌白他一眼:“七哥看重的人,岂会这么容易收买?他能看在家国大义上,冒着掉脑袋的危险把人马还你,便已仁至义尽,你也太过贪心了。”
袁峥叹气,高凌给他夹菜:“我把锦囊送他了,他大概会去找他师弟吴珂年,不会再出仕了。对了,你怎么知道他要找吴珂年的?”
袁峥苦笑:“自从周阿根来京城王府后,为了替施晋桢讲情,一有空就在我耳边唠叨师兄们从小怎么样怎么样,对他有多好,你去部里了倒还好,我在府里啊,烦得我好几次都想把他嘴封了!”
高凌想想周阿根翻着三白眼,支支吾吾却又不屈不挠的紧逼样儿和安疆王的无奈样,笑得全身直抖。
“小心别呛着。”袁峥一脸哀怨地等他笑个够,伸手过去替他把嘴角沾到的馒头屑抹去,放到自己嘴里吃了,正色道:“施晋桢太过正直良善,回乡下种种地或者做做小买卖,都会比当官快活得多。”
高凌点头:“你早就决定放过他,今天的样子是做给父皇看的吧?”
“不是。”
第 89 章
“你早就决定放过施晋桢了吧?”
“不是。进关之前我还没决定到底要不要饶他一命,不过我实在没想到他敢私自把五万人还给我,他敢在大堂之上反驳我、敢挑周阿根比武,我才决定放过他。实话对你说了吧,他很清楚在场人的武功高低,他当时要是挑了你或者薛刚,那么不管比武结果如何,他都死定了!他要是纵容周阿根手下留情,也同样活不成!”
高凌被他话中的寒意激得收了笑意,低头默默吃饭。这样的袁峥是之前从未见过的:执掌生杀大权,一念定生死!这是何等的霸气,心思又是何等的缜密难捉摸!却又转瞬便能为曾经的仇人安排好一切。男人的万千柔情、英雄本色尽显无遗。这个人,是我这辈子与之并肩的,上天待我真是不薄!
下人撤走残羹,高凌亲自去沏了一壶香茗,捧着茶壶进来的时候,袁峥又已坐在灯下翻看文件。高凌走到后面,往他背上一趴,双手搂住他脖子,脸贴着脸:“袁峥,以前你说的那个计策需要岳崧接应,现在楼兰国是真的犯境,我们直接奔赴边境就好了,为什么仍然要接应呢?”
袁峥放下手中纸笔,摸上搂着自己脖子和胸口的手:“兵分两路啊。我带七万人直接去和孙贺会合,你带五千人慢慢走回家,至于岳崧派来的人,留下来训练兵部的少爷兵。”
高凌一愣:“不,我要和你一起去前线。”
“三三在乌鲁木齐等你呢。”
“可是我想和你在一起。”
袁峥拍拍他手背:“打仗不比行军,太辛苦,不是你该受的罪。”
高凌沉了脸站起来,却被袁峥顺势拉进怀里抱住:“乖,别任性,我舍不得你吃那个苦。”温暖的厚唇在他脸上不停地轻啄。
高凌窝到他怀里:“其实你是怕我出危险,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在后方看不到摸不着的,会有多担心?”抓了袁峥左手抚摸他手腕上圆圆的疤。
袁峥只觉得心底酸酸软软的,嘴上却只能冷硬:“真打起来,我没工夫照顾你,更不能保证你的安危。高凌,你就让我安下这个心好不好?”
高凌的脑袋埋在他肩窝,良久之后才传出一声闷闷的:“好,我保证不以身涉险,你放心吧。”
袁峥长出一口气,若高凌再坚持,自己恐怕会心软。抚着怀里人半湿的黑亮长发:“高凌,到家后帮着三三和沈捷廷治理西疆,我保证你忙得没工夫想我。”
“烂人!我要忘了你,省得牵肠挂肚。”
回答他的是深长的吻。高凌挣脱出他的怀抱,大口呼吸空气:“烂人,今晚有床了……”话未说完早已满面红晕。
烂人笑着来搂人,被轻踹一脚:“先去洗澡,臭死了。”
当臭烂人变成香烂人摸进被窝的时候,迎上来的是全身无遮无掩的十皇子。袁峥一如既往地温柔和小心翼翼,反倒是一向脸皮薄的高凌有些急不可耐,催着袁峥进入,不停地挺动身躯迎合他的力度和速度。甚至跪在chuang上主动尝试平日极少愿意承受的ti位。当袁峥第二次在他体内尝到欲仙欲死的滋味后,捉住了依旧在自己身上点火的手:“够了,高凌,别这样,你早就累坏了。来日方长,我们以后还有好几十年呢。”
高凌的黑眸湿漉漉,发际也湿漉漉,光滑紧致的皮肤上挂满晶莹的汗珠:“袁峥,我不能陪在你左右,所以你要记着我,早点回来。”
“傻瓜。”袁峥心底刹时便软成一滩水,紧紧抱住年轻赤果的美好身体,“你早就刻在我心头,永不相忘!”
高凌用力回抱他:“袁峥,我知道现在我没资格跟你上战场,去了也会成为你的累赘,所以让我跟着少爷兵们一起训练一阵子好吗?等你凯旋,或许会有一个不一样的高凌在等你。”
“这……”袁峥犹豫,“训练很苦,会委屈到你。”
“我不怕。别人能承受,我也能。”
“……好吧。”
“还有,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身份,包括岳崧派来的教头。”
“都依你,行了吧。”
十皇子笑得欢畅,赏了烂人响吻一个。烂人摇摇头,抱着小混蛋去清洗,还没走到浴桶边上,却发现怀里的人已经会周公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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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安疆王把完璧归赵的五万人和自己带来的五万人统统拉到演武场演练战阵,惊喜地发现自己下属的将士们战斗力竟有增无减,相比之下,兵部的两万多人布阵速度慢上一倍有余,对袁峥的指挥意图也贯彻不到位,单打独斗更远不是西疆军的对手。气得安疆王冷笑连连:“就这水平也想去和楼兰打仗?你们不怕死,本王还要给皇上和太子留点面子呢!”一番冷嘲热讽的挖苦奚落,听得兵部众将们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却无言以对。
甘宁身为太子亲信,又是此次同来西疆的兵部品级最高的将军,心中实在不服,跨出队列:“王爷,我们赶了半个月的路不曾休息过,您的兵马以逸待劳,这不公平。”
袁峥眉毛一挑:“你也算打过仗的人,我且问你,不说和你们一起行军的这部分人,我们去打仗,难道还要和敌人商量,我们刚急行军了多少天,累坏了,等我们缓过劲来,布好阵势,你们再进攻行不行?”
西疆众人大笑,甘宁面红耳赤地退回队列。安疆王紧接着宣布:“明日本王带人奔赴战区,至于你们,”一指兵部人马,“留在这里,会有人来教你们如何在战场上活下去,并打败对手的。”
好几个将军面现不服之色,袁峥歪歪嘴角:“若有不服本王决定的,尽管回京好了,没人会拦你!那个那个,叫鲑阳戈的,你翻什么白眼,啊?想想刚才对练,我的兵把你们收拾成什么样子了!等你们有资格了再来和袁某叫板吧!”一甩战袍走了,留下兵部众将怒气冲冲却无可奈何。
司擅赶上袁峥,悄悄问道:“王爷,今天殿下怎么没来看戏?”
“施晋桢文采不错,高凌大概正和他吟诗作对呢。”
司擅笑笑:“这些日子殿下的确是够累了,休息休息也好。属下……什么时候出发?”
“今晚。”
“是!”
午后,城门官来报:“王爷,西边来了一支队伍,大约有五千人。旗上写的是“岳”字。”
袁峥精神大振:“岳崧亲自来了!看来楼兰没有大动静。”
高凌急急扯住往外走的袁峥:“你答应我的,别忘了。”
“我说到做到。”袁峥笑着摸摸他神情认真的脸,“除了石小四,我会把所有认识你的人全带走,让你玩个够,不想玩了就停止,没人会笑话你。”
高凌点头:“我知道了,你放心吧。”
袁峥刚要离开,下人送了一个不大的包袱来:“王爷,这是施总兵吩咐小的送过来的。”
袁峥拆开看,有一封给自己二人的信,简单写了几句感激和告别之辞,还有一封留给周阿根的信、给高蕴的信,和请安疆王转呈皇上的辞呈、以及总兵官的金印、兵符、交接公文,另外还有昨日高凌赠送的黄色绣龙锦囊,锦囊里的五千两银票原封未动。
袁峥示意高凌把东西收好,问到:“施将军人呢?”
“回王爷的话,施将军穿着便装,背了个小包袱,牵着马说是去城外走走,向东去了。”
“知道了,你下去吧。”
袁峥亲自去接岳崧进关。他走后,高凌检查了一遍身上可能泄露自己身份的东西:袁父留下的宽腰带、杏黄丝绦香囊、羊脂玉佩、翡翠扳指……统统取下收好,只除了贴身戴着的袁母为自己求来的护身符,仍用细金丝垂在颈间。看看没有了破绽,才招了小四一起踏上城头。
城门口,一身戎装、身材魁梧的岳副统帅见安疆王出关亲迎,待离得近了,飞身下马跪倒在地:“王爷,你可回来了!”
袁峥跃下飞驰中的马背,拉起岳崧当胸就是一拳:“岳崧!”声音里满是重逢的喜悦。
让高凌没想到的是,岳副帅受了王爷一拳,竟也狠狠一拳回击袁峥胸口,两人哈哈大笑,随即紧紧拥抱在一起,久久不曾松开。司擅等人在一旁跃跃欲试,岳崧与他们一一相拥,宽大的手掌在背后重重拍击。不像是上下级的会师,却像家人兄弟久别重逢。这情景看得高凌心头激荡,羡慕无比,却不知自己何时才能真正融入其中。
第 90 章
从城楼往下看得真切,入城的时候,岳崧本能地后退三步,袁峥却伸手扯过他,两人并肩入城。高凌赶紧回转居处。
在正厅坐定,商议了一番正事后,安疆王传了所有千夫长以上军官前来拜见岳副统帅,并向兵部众人宣布:“从明天起,岳副统帅便是教你们如何在战场上活下去并杀敌立功的总教头,他带来的人,全部都是你们的教头!哪怕你是将军,而你的教头是个士兵!谁若不服,就拿出真本事来,三个月,岳总教头认为你合格了,便可以跟着他上战场,否则,便要遣送回兵部!哪怕你是皇上和太子的亲信!”说完冷厉的眼光一一扫过甘宁等人。
等众人散去,司擅缠着岳崧不停地询问家中母亲近况,岳副帅大眼珠子一瞪:“你娘吃得下睡得着,身体好着呢,你急什么,今晚有的是时间详细说。我得先拜见十殿下。”
袁峥牵牵嘴角:“你还是还和猫儿多聊聊吧,你来晚了两个时辰,高凌午膳后就坐车走了,他这些天跟着一起行军累坏了,又想早点和三三见面,就没等你。你来的路上没见到么?”
岳崧一脸遗憾:“没见过什么车啊,应该是错过了,算了,等回去再拜见吧。”心里却嘀咕,累了不应该在这儿多歇息一阵么,怎么反倒急着赶路。
司擅莫名其妙,看了袁峥偷偷使来的眼色,不知道王爷和殿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不敢说破。
袁峥伸伸懒腰:“你们先叙叙旧,岳崧,等会儿来我屋。”
“是!”
袁峥晃着肩膀回了屋,一进门就见石小四兴奋得满面通红,正在拍着胸脯对高凌做保证:“主子,这么好玩的事儿,我当然要掺一脚。你放心吧,我保证不给你丢脸!”
袁峥听得暗笑,心想到时候估计你是第一个抖出高凌身份的,却也不想点破,歪着头听高凌叮嘱小四该注意的事项,尤其是要改口,石小四诺诺连声,袁峥在一边笑得抬头纹都出来了。
看看王爷来了有一会儿了,石小四识趣地告退,把空间留给即将分别的两人。
看来高凌对“挨训”生涯很期待,也许能把别离之情稍稍冲淡些。袁峥问他:“看到岳崧了?”
“离得太远,没看清脸,不过很有大将之风。”
“我的副手,当然出色。”袁峥得意非凡。
“那是,王爷的副手嘛,当然一表人才了。虽然脖子没有半尺长。”高凌笑得促狭。
袁峥脸顿时垮下:“一个笑话被你记到现在,唉。你说袁岳这小子怎么尽拆他哥的台?”无奈地摇了摇头,“等下岳崧会来这里,我刚才告诉他说,殿下两个时辰前已经坐车西行了。”
高凌笑:“演戏的日子提前开始了。”玩心顿起,抱拳躬身施礼,“属下参见王爷。”
袁峥大大咧咧往太师椅上一靠,腔调十足地发话:“免礼。给本王倒茶。”
高凌翻翻白眼,咕噜了一声“是……”,斟了一杯递上。
安疆王喝一口:“怎么是温的?换热茶!”
高凌瞪他一眼:“只有温的,不喝拉倒,我还渴着呢。”去夺他手中杯子,袁峥坐着,边笑边扭动身体躲避,茶杯从左手换到右手,再凌空抛起接住,居然滴水不漏。高凌没他动作快,皱皱鼻子竟整个人扑到他身上:“不喝还我!”竹蔑编制的太师椅承受不住两个男子的重量,只听“嘎吱”一声,两条后腿竟折了,高凌惊呼一声却已来不及站直;袁峥吓了一跳,为了避免被仆成倒裁葱,双手抱住怀里的人,腰部用力一挺一拧,转了半个圈子稳稳站住。然而此举却让杯子掉落在两人紧贴的胸前,又骨碌碌滚到地上摔得粉碎,满满一杯水全部洒出,洇湿了两人的前襟。
袁峥看看裁倒在地,英勇就义的可怜太师椅,又看看自己二人的狼狈相,哈哈大笑。高凌惊魂刚定,高抬腿轻落足地踩了他一脚:“烂人!还笑,都怪你!”
袁峥笑得更大声:“是是是,都怪我不好,快去换衣服,别着凉。”说着来解他衣扣。
高凌任他替自己脱衣,自己却也摸上袁峥的领口:“你也换一身吧。”两人的外套同时落地,摸一下,中衣似乎也有些潮湿,袁峥拖了高凌进内室,刚为他解开一半中衣,就听外头传来敲门声,伴着岳崧粗豪的嗓音:“王爷,属下求见。”
高凌吃了一惊,就听袁峥直着嗓子朝外吼:“等着!”
两人再不敢调情,手忙脚乱地换上干衣服,袁峥去开门,高凌赶紧收起换下来的湿衣。却发现外衣脱在了外面,再去拿可来不及了,因为岳副统帅已大步跨了进来。
岳崧一进王爷的居处就一愣,断了腿的椅子裁倒在地,旁边还有着水渍和碎瓷片,以及两件好像随意乱扔的衣服,湿漉漉的。其中一件眼熟得很,似乎就是刚才王爷穿在身上的……
果然,换过外衣,正在束腰带的袁峥有些尴尬,拎起地上两件衣服胡乱甩在衣架上,打了个哈哈掩饰过去:“岳崧啊,来来来,到那边坐。你把猫儿打发了?”
“是。王爷你明天一早就出发?”
“嗯,虽说楼兰现在没什么举动,不过一旦动起来,绝不好相与,我还是早点去的好。”
“也是,你一到,军心就定了,进退皆宜。那我就留在这里训草包?”
“对,和以往一样,三个月,所有参训人员一视同仁,坚持得住的带过来与我会合,坚持不下去的退回去没商量。朝廷若是怪罪下来由我一力承担。”
“这个王爷你就放心吧。不过,老王妃还在京里,怎么办?”
袁峥笑笑,附到他耳边说了几句,岳崧听完,明显松了口气:“怪不得小猫急着问家里情形。”开始向袁峥报告西疆王府的一些情况。午后的阳光透进屋子,照在雕花屏风上,映得内室影影绰绰似乎有人影晃动。岳崧说了没几句,突然问道:“王爷,您寝室里是不是有人?”
“啊,这?”袁峥是真的尴尬了,怕拆穿了高凌的游戏被埋怨,正吱唔时,一个五品校尉打扮的少年从里面出来,对着岳崧就地打了一个千:“属下萧白参见岳副帅。”
“萧白?”岳崧皱了皱眉,见袁峥罕见地不自在神色,问道:“我怎么没见过你?”
“属下原来是户部的,跟随十殿下西行,殿下说要我好好练练身体,所以刚才没跟着他走。今儿是来帮王爷处理施将军离职后的一些接管事宜的。岳副帅自然不认得属下。”
萧白口齿伶俐,长得也俊秀,岳崧却冷下脸来:“既是户部的,为什么穿校尉服饰?还有,你既然留下来受训,自称属下还早了点,合格了再这样说吧。”
萧白碰了个软钉子,却也不生气,微笑着躬身:“是,卑职记下了。卑职是深感百无一用是书生,想要投笔从戎,所以求王爷和殿下让卑职转了武职。”
岳崧还是皱眉头:“你说施晋桢离职?怎么回事?”
“啊,是这么回事……”袁峥赶紧接过话头,“我来告诉你。”对着萧白一抬下巴,“你出去吧,这里没你的事了。”
“是。”
萧白向两人一抱拳,推门出去了。岳崧冷冷地瞪着他背影,直到袁峥干咳一声,才回过神来听自家老大说施晋桢挂冠而去的经过,免不了相惜一番。然后是商讨训草包的详细计划,最后,安疆王犹豫再三,还是叮嘱道:“岳崧,刚才那个萧白,是高凌最看重的属下,将来还要仰仗他协助我治理西疆民政,不可能退回去的,你训归训,得心里有数才是。”
“他一个小白脸,有这个本事?”岳副帅一脸的不信。
“人家不满十六岁就金榜提名,一甲三名的探花郎,连皇上和太傅都交口称赞!怎么,你不信啊?”
“不是不信,只是王爷,属下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说吧,你什么时候和我客气了?”
岳崧斟酌了语气和用词,小心地说道:“王爷,自从十殿下为西疆民生献了计策,属下亲眼目睹所收到的成效后,便对殿下十分钦佩,手下兄弟们也都想尽早拜见他,可惜今天错过了。”
袁峥干笑:“是不大巧,要是知道是你亲自来接应的话,说什么也得多留他半天。”
岳崧眨眨眼:“我想说的不是这个,我和殿下总有见面的一天,晚几天也不影响属下心里对他的钦敬之情。不过王爷,做兄弟的说一句,您可别嫌罗嗦,萧白这小子虽说是一表人才,不过殿下刚刚离开没多久,您明天又要出征了,这鞍马劳顿的,还是悠着点的好。”说着眼光贼兮兮地掠过胡乱摞着的湿衣服。
袁峥尴尬得很,只好一瞪眼:“悠什么悠,岳崧,你胡思乱想什么?你当我什么人哪?再胡说八道,给我绕城头跑圈去!”
“诶,兄弟可是关心王爷您哪,咋动不动就当我草包训?”岳崧翻翻白眼,一副无辜样。
“没事了就滚!”
第 91 章
天黑之后,先锋官司擅怀揣太子金牌,奉了王爷帅令独自骑马离开。
风吹帘动,银月如钩。安疆王卧床之上,两具年轻的身体紧紧相拥。无关风月,是近在眼前的分别让他们难舍难分。高凌搂着袁峥身体,不住抚摸他背后略显凹凸不平的皮肤,把耳朵紧贴在胸口,听着他强健的心跳默不作声。袁峥似乎想把怀里的人揉入胸中,好骨血相融:“高凌,别为我担心,我会及时派人把战况传回来的,毕竟你帮过的监国长公主在楼兰权势不小,或者这仗并不难打。”
“但愿如此。袁峥,你一定要保重,就算为了我也不要受伤,回来的时候身上哪怕是多一条伤疤,我也要罚你!”语气里有极力抑制的微微颤抖。
“嗯,我最怕你罚我了,一定全须全尾回来。”
“你又不是鲤鱼,还全须全尾。”声音有些许闷闷地,或许是钻在袁峥怀里的缘故。
“那你怎么最喜欢吃我呢?”
“呸,你个烂人!谁要吃你!”话语如阳光冲破云层的明朗。一个绣龙小锦囊被挂在袁峥脖子上,和另一只形成一对。
“高凌,我已经戴了你奶娘求来的护身符了,这个这是我娘给你求的,你自己留着吧。”
“不,两个你都带着!回来再还我。”倔强而不容反对。
袁峥没有再推辞,轻轻地把两个小锦囊并在一起,掖入贴身内衣。
“袁峥,这三个月,如果我坚持下来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说说。”
“我还没想好,等以后再说。”
“……好。”
“不可以反悔!”
“那么你也答应我一个条件。”
“是什么?”
“量力而行。”
“好,一言为定!”高凌笑得满足又得意。
第二天一大早,雄壮的锣鼓声中,安疆王亲率七万人马由嘉峪关出发向西进军。草原辽阔,气势如虹,旌旗百卷出雄关!众人真正见识了什么叫人如虎马如龙!
副帅岳崧率手下五千亲兵以及兵部的两万五千兵将和原嘉峪关守兵三万人送行,高凌也易装混在其中。其间只少了总兵官施晋桢。
京郊,凤凰山。
如织的细雨洗得漫山遍野的杜鹃花越发红得艳丽,抬头看空濛山色,浓密绿荫掩映中斜斜伸出一角金色琉璃飞檐。这便是先帝所建的赦造护国禅寺,香火鼎盛,景致幽美,皇室贵族最喜欢到此礼佛,这里大概也是除了皇宫之外唯一被允许使用黄瓦的建筑了。
与往日一样,寅时初刻,山脚下迤逦而来一辆四马拉的车。并无华丽装饰,前后却有几十名带刀侍卫守护,那些侍卫个个神情剽悍,对湿透的衣衫似乎全不在意,只一路小心警剔着车中之人安危。待马车驶近,才发现其上竟刻着安疆王府徽记。
马车缓缓停下,从中跳下两名健妇和一位着淡绿春衫的少女。少女眼光不经意地看向车旁侍立警戒的侍卫头领,那年轻的头领正用拇指和食指摸下巴上的胡碴子,似乎对早上剃须效果不甚满意,微微皱着眉头。
妇人撑起油纸伞,少女才从车厢里扶下一位神色慈祥的中年妇人。妇人手中还抱着一只浑身雪白,却在背上长了一块粉红色桃心图案的波斯猫。
绿衫少女小心地扶着主人,声如银铃:“老夫人,下了雨,这石板路滑,您小心点,红桃让奴婢抱吧。”凑近了借着抱猫之际低声道:“今天是八道暗哨盯着,比昨天少了些。”
老王妃微笑点头:“悠然啊,你就不用上山了,有张妈和刘妈陪着我就行。红桃这些天焉焉的,你带它看看风景也好。”
悠然抚着猫背应是:“红桃恐怕是想念殿下了,这才分别二十多天,就瘦了一圈儿,倒是个有情有义的好猫儿。”
老王妃眉间紧锁:“唉,阿峥他们应该到西疆地域了吧,这行军艰辛,也不知道小凌的身子是不是受得了。”
“您就放心吧,殿下也是从小练过武的,身子也不算弱,再说有王爷照应着,怎么也不至于让他吃大苦头的。”
“傻丫头,我不是怕阿峥不照顾他,是怕小凌不肯受照顾,你别看他平日里极好说话,性子要强着哪。”
“那您更不用担心了,殿下都这么大的人了,会照顾自己的,还有小四和阿擅在身边呢。您自己呀,好好保重,才能让他们免去后顾之忧。”
“恩,这倒也是。”
侍卫们散开,从各个角度护着主子。刘妈撑伞,老王妃在张妈搀扶下沿石阶而上。走了没几步,眼前岔路上出现了一顶硕大的黄罗伞盖,一个长相清秀的锦衣青年向老王妃躬身行礼:“老夫人早。”
老王妃笑了:“小晖啊,你可比我要早啊,来多久了?”
“回您的话,刚到没多久。”马小晖挥手让擎伞盖的两个太监上前,“今儿下雨,太子爷怕您淋着,特地吩咐我带个伞盖来。”
老王妃点头:“有劳太子费心了,小晖啊,你回去替老身母子谢个恩。”
马小晖眉眼弯弯:“老夫人您客气了,太子爷说了,如今王爷和殿下不在您身边,他替朋友和兄弟尽尽孝道也是应该的,何况,在西北的时候,您们母子对他可好了。太子爷还说,您只管安心礼佛,决不会有讨厌的人敢再来打扰,一切由他担着。”
老王妃舒了一口气,脚下不停地向山顶行去。马小晖陪在一侧,小心着路况,不时轻扶一把:“您慢着点。”
老王妃摇头:“再慢,就要错过时辰了。”
马小晖仍是不解:“您为什么要天天一早来此礼佛呢?天气不好,何不在府中多歇歇?”
老王妃皱眉:“年轻人不可无状,拜佛首要一点:心诚!淋点雨有什么干系,西北又打仗了,百姓尚未恢复生机,又要饱受战乱之苦,这天下何时才能太平啊?还有,我的三三……被楼兰扣押,还生死未卜呢……”说着便抹泪。
马小晖见一言不慎勾起了老人家的伤心事,不由惊慌起来:“老夫人,我错了,我只是看您天天走山路劳累,才口不择言的……您放心,小王爷吉人天相,佛祖一定会保佑他平安……”
老王妃长叹一口气:“但愿如此。”
马小晖抹一把冷汗,暗自警告自己不可再放肆,眼前的妇人虽然穿戴朴素,却是正儿八经的一品亲王妃,太子爷在她面前都是恭敬有加的!也亏得她宽容……遂东拉西扯了一些闲话替老人家宽心。老王妃看出马小晖的不自在,轻轻拍一下他手臂:“小晖啊,其实这天天爬山可是有好处的,可以强身健体。你别看我几十岁的人了,身子骨可不比年轻人差!”
“是!”马小晖点头,“太子爷忙,以后我天天陪您锻炼。”
山门外,率领众僧恭候已久的老方丈双掌合十:“阿弥陀佛,王妃辛苦。佛堂已打扫清静,您请。”
李氏还礼:“有劳大师了。”等侍卫检查过专为她拜佛辟出的佛殿后,带着两个老妈子步入,殿门在身后缓缓关上。
女眷礼佛,男子不得入内。马小晖如往常一般站在殿外守候,王府侍卫各自散开隐没了人影。
李氏烧香磕头已毕,听听外头并无异动,示意张妈刘妈守着门窗,自己掀起缦帐去了后殿。后殿金刚韦陀前的蒲团上也跪着一个中年女子,听闻脚步声回过头来一笑:“李姐。”
云散雨歇,温和的太阳露了半个小脸,山里的一切都愈发清新起来。悠然抱着红桃猫儿从车内出来,与守车的一个侍卫打了个招呼,便沿着山径慢慢踱着赏景。擦身而过的善男信女络绎不绝。忽然,一个清脆爽朗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好漂亮的猫咪。”
悠然回过头去,只见一个村姑打扮的少女正歪着脑袋打量自己怀中红桃,那村姑十八九岁年纪,身姿窈窕,虽布衣钗裙,却难掩眼角眉梢的勃勃英气。
悠然目中流露出喜悦之情,却借低头抚猫背的动作掩饰过去:“谢谢姑娘夸奖,它叫红桃。”
猫儿却抬头对村姑“喵呜”一声,似在打招呼一般。村姑伸手摸摸猫,“真可爱,可以给我抱抱吗?”
悠然微笑着将猫递过去:“当然可以。”
村姑倒也自来熟,边给红桃顺毛,边神采飞扬地和悠然说话:“我叫雁儿,就住在西山那边的村子里,今日陪我娘来上香,受不得那股香烛味,才在这儿等她……”红桃眯着眼享受,不时伸出粉红舌尖舔舔鼻子。可爱的动作逗得雁姑娘笑容满面。
悠然看她动作问道:“看来雁姑娘也是个喜欢猫的。”
“是啊,我就喜欢猫。好妹妹,你这猫儿真干净,昨天中午,我家也跑来了一只野猫,不过是黑的,一身的水啊泥啊的,倒似跑了十几天野路没歇过似的,洗了半天才干净。我娘可怜他,就留下来了,今早我陪着娘出门的时候他还在打呼,也许还没缓过来呢。”
悠然笑:“那可真脏。那只猫没伤没病吧?”
“身体好着呢,就是累了点。”
“那就好。”
雁姑娘往山上看了看:“我娘礼完佛下来了,我要回家了,明天再见。”把红桃还给悠然。
悠然接过猫,遮在猫腹下的掌心似乎被塞进了什么东西。只见雁姑娘迎上母亲,母女俩亲亲热热地下山远去。
第 92 章
嘉峪关。
混在送行的队伍中目送西征大军远去,高凌耳边还回荡着数万大军震天动地的誓师之词:“不破楼兰誓不还!”同样被震惊的还有石小四和从未见过如此壮景的兵部众人,很多人激动和遗憾、甚至庆幸的心情尚未退去,便被尖利的哨声唤回了神智。岳副帅丝毫不逊于霹雳的嗓门在头顶炸响:“看什么看!还愣着干什么?列队!”
岳崧浑身战甲,背手傲立城堞之上,居高临下地审视城墙底下一帮子京官大老爷们,其目中的不屑之色即便隔了老高的城墙,也刺得所有人如芒在背。
一阵手忙脚乱后,千夫长以上将官根据指令列了个方队,其余低级兵士另外列队。众将的不满情绪立刻冒头,毕竟免不了被呼来喝去,可是和手下小兵蛋子在同一块草原训练,被看着的话难免颜面尽失,将来难立威名。可惜岳崧根本不理会他们的抗议,迈着方步踱下城楼,撇着嘴,斜着眼,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在众将阵前走过。他身后的两员副将面无表情地宣布:“从现在起,你们和他们一样”一指旁边列阵的小兵蛋子,“没有官衔,没有品阶,对岳副帅的命令只有服从!谁要是吃不了苦,直接说出来,自会放你回京城,到时在皇上和太子面前怎么说随便你们!”
岳崧脸黑得像锅底,不住地打量一群“新手下”,目光在扫过高凌的时候停顿了一下,高凌对他微微一笑,却换来一个若有所思的表情。岳崧思考了一会才对身边的手下耳语几句,不一会儿两个士兵搬来桌椅和文房四宝。岳崧沉着脸宣布:各位,我呢,你们已经认识了,但是本副帅还不认识你们,现在,每人把自己的姓名、年龄、职衔和所擅长的东西,不论你擅长文武哪道,都写下来,也好让我早点认识各位。现在开始!
四十四个人轮番写,足足花了一个时辰有余。没轮到的人就在队列中站军姿。自有小兵把写完的纸张呈送岳副帅过目。高凌发现,岳崧其实对其他人的“自我介绍”都是一扫而过,唯有对自己的那份看得十分仔细,甚至乘人不备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两相对比。明白他还是怀疑自己身份,拿了自己以前给袁峥代笔的信件比较笔迹,不由暗自庆幸:岳崧果然如袁峥所说的看似粗犷,实则心细如发,幸亏考虑得周到,改变了笔迹,特长写的是算帐,倒也不算说谎,户部本来就是朝廷的帐房管家。
一番比对过后,岳崧似乎松了口气,脸色却还是一如既往地臭,向身后作了一个手势。于是一群士兵过来收走众人身上代表官衔的头盔、战袍、并每人发了一套普通士兵的重甲要求当场换上。
众将敢怒不敢言,纷纷换装。站在高凌身边的一个小将对着高凌看了半天,又看看他换下的五品服饰,忍不住问道:“兄弟,我看你面生得很,不知是在哪位将军手下?”
高凌看他一眼,虎头虎脑的,面上还有着桀羁不驯的忿忿然,微笑着道:“在下萧白,本是户部文书,刚刚弃文从武,所以兄台不认识我。”
“哦,怪不得。我叫陆光宗,二十二岁,兵部直属从五品裨将。”
高凌笑笑,正要再说话,就听耳边一声大吼:“你们两个!年纪轻轻官倒不小,连队列中不许说话都不知道吗?每人伏地挺身两百下,开始!”
众目睽睽之下,陆光宗梗了梗脖子,还是俯下身老老实实接受体罚。
交头接耳的人并不在少数,冒充的官职也只是众将中的中等地位,高凌实在想不到岳崧竟会拿自己开刀,一时愣住,在和岳崧对视了片刻后才不情不愿地趴到地上受罚,可气的是居然还有士兵在一旁认真地计数!
刚才列队时石小四被挤得有点远,想到昨日主子的千叮咛万嘱咐,却也不敢冒然开口,只气得青筋暴出,咬牙切齿,更令他跳脚的是,岳崧在围着众将官的队列走了一圈,直着三里地外都能听到的嗓门,横挑鼻子竖挑眼一阵后,竟登城扬长而去,留下众将面面相觑。
两百伏地挺身做完,高凌直接趴在了地上,呼哧直喘,两条手臂酸软涨痛得似乎要掉落一般。再看陆光宗,也没好到哪儿去,边喘边骂娘。高凌苦笑:“平常心平常心,谁让我们犯规在先呢?”话音未落,大嗓门伴着尖利的哨音又响起:“上城!磨磨蹭蹭地,你们都是老娘们吗?要不要八抬大轿抬你们上来?”
众将呼拉拉涌上城头,岳崧挥着牛皮鞭子:“沿城堞跑圈!”
有人问了一句:“跑几圈?”
岳副统帅冷笑:“三柱香时间,不多吧?”
所有人刚刚松了口气,立刻又在心里骂上了,因为有士兵将插着三支香的香炉抱了出来,当众点燃其中一支。然而那三支香却非普通线香,而是有着小指粗细,长约两尺的特制之物!今日天气晴朗,草原上几乎无风,等它们燃完,天都要黑了!有士兵搬了张大椅子上城头,岳崧大刀金马坐下,丝毫没有因为舒适而降低嗓门:“还愣着,是不是嫌三支香太少啊?”
识时务的开始带头跑步,小四放慢脚步,终于等到高凌赶上来,悄声道:“主子,我们一起。”
高凌瞪他一眼:“记得叫我萧白!坏了计划,我送你回京!”小四吐吐舌头跟上。高凌不知道原来光跑步也会累到这种程度:身上的铁甲重得像山压着,双脚似灌了铅,汗水从额际不断淌下,呼吸困难,肺似乎要炸了一般疼痛,耳朵里嗡嗡的,早已不记得沿城墙跑了几圈。城墙依山而建,上坡时气喘如牛,下坡一不小心便要摔个大跟头,若不是小四尽量拉着,早已跌得爬不起来,只知道第三支香才刚刚燃起,太阳已经偏西,已经感觉不到饥饿,只有无尽的疲劳在不住叫嚣着想要躺下。理智却不容许他放弃。昨日还对袁峥信誓旦旦能坚持到底,才大半天工夫便认输岂非笑话!然而筋疲力尽的感觉实在不好过。肠胃中一阵翻搅,高凌再也忍不住,弯腰大吐起来,没吃午餐的胃中早已没有食物可吐,只有酸水和胆汁,嘴里苦得似吃了一斤黄莲。小四停下来帮他抚背,喘着气道:“主……萧白,这不好玩,咱不玩了行不?”
高凌尚未回答,岳副帅的大嗓门先到:“萧白,你个娘们唧唧的,体力比女人还不如,还投笔从戎?不如早点退出,回京享福去吧。”
一句“娘们唧唧”立时如钢针猛扎心头,痛得高凌一哆嗦,新婚之时因委屈绝望而流泪时,袁峥也讽刺过自己娘娘腔腔,虽然误会早已解开,那阴影却尚未完全忘却,此际又浮上脑海。区区一句恶言让高凌竟似又有了力气,推开小四,扶着腰又加入跑圈的队伍中!
三支特制的香燃完,足足花了两个半时辰。四十多名将军里,还能站直身子的人不多了。高凌最后几乎是靠小四拖到队列中的。
岳崧背着手打量这群东倒西歪的所谓带兵之人,又看看城下草原上同样跑了大半天的普通兵士,毫不掩饰脸上的轻蔑之意。也许是懒得再讽刺,岳副帅大声宣布:“从明天开始,每天三次沿城堞跑步,每次一柱香时间,跑完才有三餐,最后到的五个人没饭吃!一共有三十项训练课目,包括速度、耐力、骑射、兵器、布阵等等,别说我不厚道,给你们三个月时间,有三分之一项目考核不合格的,没有资格留在西疆军中!有些项目允许合作完成。现在,每四个人一组,自由组合,然后把名单呈报上来,按小组分配寝室,明天正式开始训练。”说完转身就走,留了个魁伟的背影给众人。
立刻嗡嗡的声音便响了起来。陆光宗对着岳崧已经走得老远的身影“呸”了一声,“还厚道?简直像个屠夫!杀人不见血!老子好歹是个从五品的朝廷命官,难道连吃饭睡觉都不自由?”旁边有人冷哼“从五品算个屁,老子可是从三品,还不是和你们一样不得不低头?”
高凌不作声,静静观察着所有人的言行举动,小四默默陪在一边。陆光宗挤过来:“哎,那个,萧白是吧,咱好歹共患难过了,算一组行吗?”高凌点头:“欢迎陆兄。我和大家不熟,咱们仨就一起吧。”呼朋寻伴的分组热闹地很,有一个小胖子被很多组排挤在外,还在擦着满头的汗喘气。他四处看看,发现高凌一组还没有满员,红着脸蹭过来:“三位将军,我,我叫尚清,只是个千夫长,我可不可以加入你们一组?”
高凌微笑:“可以啊,正好还缺一个。”陆光宗嘀咕了声:“被拖了后腿可别后悔。”尚清的脸更红,嗫嚅着低了头不吭声。高凌安慰他:“我和石校尉也算不上将军,功夫也很差,咱们一起共勉。”陆光宗只好不说话了。
分组完毕已近日落时分,终于可以吃不知道是午餐还是晚餐的一顿饭,内容居然和小兵蛋子的食物相同:每人一个白面馒头一大块干面饼,外加一碟咸菜,只有清水管够。小四乘人不备,想偷偷地把自己的馒头和高凌的干面饼调换,谁知手刚伸出去,岳崧的大嗓门又响起来了:“要想留下的,一律和士兵相同待遇,要是连这点都做不到,直接卷铺盖回京啊!”明显就是针对高凌来的。小四偷偷看了一眼高凌面色,只好把手缩回来。
第93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