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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4 白落梅 (当代)
每每想来,既然今生无望,那就盼望着到来生!来生我们还做一对比翼的夫妻,可又怕,怕像今世这般的情深缘浅,双双命薄
唉!孤寒的尘世间,纳兰无处倾诉,此刻,便唯有掬一捧清泪,燃一把纸钱,企图借得清风一缕,能够将我心中这些疼痛的痴语,寄到红尘之外,你洇透泪渍的枕边
附:纳兰容若悼亡词《金缕曲》:
( ) 一
今夜,天边那弯瘦瘦的月子,不知被谁温柔的诅咒?终还是于几片游弋的夜云中,轻轻俯下身子,弯做了一叶星海穿行的小舟,荡起一痕浅浅的星浪,唤醒了你沉寂半生的愁?
明明知道,那一个转身,便是一世的距离,便是永远的诀别,醉梦的深处,纳兰依旧总在记忆的阡陌上行走,于泪光中,抓一把心碎的文字,紧紧捂在炙热的胸口,企图可以再次觅回那些个雕床醉卧的春秋,再次牵住那双冰凉凉的手。
你见不得良辰美景,望不得月上梢头,许是因了回廊深处。 那妙龄的豆蔻下,经年的笑声,早已将这偌大的后海浸透,目及之处,尽是与伊比肩的的印痕,纳兰又怎敢凝眸?

烛花摇影的冷窗里,你不知道拥着明灭的孤灯,暗自度过了几多个这样枕孤如铁的寒夜,醉饮过几多觞消愁的浓酒,欲睡还醒的心绪下,那场天上人间诀别的恨,一如一缕缕迷津摆渡的冷风,来来回回,没有尽头
昨梦前尘,太多的往事,不忍想,也不敢想,每每伫立于凄清的妆台前,遥想菱花铜镜中,永逝的你,那双轻捻着翠翘的手,总会置放于鼻翼之间,浅浅的闻,轻轻的嗅,于不自觉间沉醉,忘情的神态,一如真的抓住了那一缕伊残存的温柔!
未改的痴心下,将一方孤寂的空城枉自守候,于幻情中,静待着那双娇嫩的柔夷,能够于你含泪回眸的瞬间,再次为你抚响那把久已废置的箜篌

此刻,衾风正冷,枕鸳也孤,烛摇画屏,室幽影瘦。 无言的静默中,一粒眉睫上悬空的泪,在眼睛闭合的瞬间,缓缓于消瘦的面颊上游走
那些个与伊温柔同眠,剪烛小语的情景,每每念及,犹如酣醉醇酒,雨婵呀!薄命的你!或许,早已在尘世的那头,将我纳兰禁锢成了永难走出记忆的幽囚。
纵任青衫常一泪,纵凭冷风度锦裘,纳兰只想能再看一眼你的颜容,再听一声你私语的轻柔,然尘世的断肠人,却始终越不过天人相隔的忘川逝水,这一切的一切又怎么能够?

纳兰真的不知,茫茫碧落,何处才可寻得伊旧时的模样儿?天上人间,谁人又可慰我断肠的心伤?
雨婵呀!我的妻!若得能与你再次重逢,任银河迢迢,汹涌流光,我也要顶住所有的风浪,越过忘川逝水,越过生死阴阳,把你揽进我的怀中,生生世世永不再松开,将不弃不离的誓言,重新镌刻在三生石上!
怎奈青鸟不传云外信,情至深处两茫茫。其实,生死的桎梏下,不见如何?见了又能怎样?
唉!或许,这便是宿命!那初时千金一诺的誓言有多美,最终,换得的结局便会有多么的凄凉!
附:纳兰容若《减字木兰花》原词:
烛花摇影,冷透疏衾刚欲醒。待不思量,不许孤眠不断肠。
( ) 一
或许,当昔日相聚的谈笑,被淡化成梦回牵绊的愁苦,那些烟云般飘过的往事,便会合欢宫商的丝竹,将平仄着诸多思念的音符,点点滴滴尽数镂刻在我步履蹒跚漶漫的旅途。
就在康熙一十六年,这个黑色的五月,终于还是带走了那抹洁若缟素的衣袂,纳兰虽身处于亭台榭的繁花景致,然这永世的孤独,却被悄然植入了宿命的天书。
携着无以排遣的孤苦,太多的时候,我便总习惯了将几声低吟,注入一管秃笔中,企图让萦怀的牵挂,难消的离愁,在我词笺的最深处放牧。

兄自归隐而去,世间已再无人可解我内心的孤苦,当那些与兄曲水流觞快意的往事,每每在我梦的最深处漂浮,无眠的心绪下,纳兰远眺的眸光,又怎能不凝结在了那被向往的呓语,多次植入的太湖?
每一个旭日初升的清晨抑或是残阳晚照的日暮,或许,你都会在湖畔月下的弓桥边,揽一怀闲情,于丝丝的绿萍中,垂钓着一份自在与陶然。
记不得多少次,曾凌一叶幻梦的扁舟,在幻情的夹缝中摆渡,沿着你的脚步,俯看那田田莲叶的藕荡桥,那西子浣纱的苎萝山,还有那范蠡西施泛舟而去的幻美五湖…

当晨光摇醒安详的床头,当晨风翻开枕边的闲书,或许,你总会采撷几片前朝的诗词,将其置入清洌洌的美酒,置入浅淡清香的新茶,于潇洒从容中,醉却红尘的纷扰,忘却坎坷的仕途。
一份淡然自得的心绪下,任萧瑟之秋,纷纷摇落枝头颤微的银杏,牵动一支丹青的妙笔,于洁净的宣纸上,绘下太湖边上,那些幻美如梦的千景!
凭春日里玉兰花的馨香,袅绕成缕缕不散的东风,惹出黄鹂的脆音与竹管的和欢,令所有辗转不息的日子,都可在轻歌漫舞的舒缓中回眸。
荪友兄呀!这一切的一切,你又怎能不令纳兰羡煞?

于幻情中遥想,或许,当天边那弯月光的冷辉,轻抚过华丽的妆台,你那颤栗的手指,便会轻执着眉笔,将心上的她,那弯眉黛青山细细的描,浅浅的画
聆听着宫商中,那缠绵的歌谣,或许,你还会在微醺的心绪里,再为她描上一幅丹青的画卷,将那份伊人绝美的*悬挂于私语呢哝的窗前。
这些幻美的情景呀!此刻,纳兰想来便是几多缠绵?其乐无边,然我的荪友兄呀!请不要忘记远在千里之外的京都里,还有我这位兄弟,这位友人,在将你苦苦的挂念!
附:纳兰容若《浣溪沙?寄严荪友》原词:
藕荡桥边理钓筒,苎萝西去五湖东。笔床茶灶太从容。
( ) 一
黯然垂首于塞上深秋的暮色里,我无法预知风起的方向,当一团料峭的深寒,在舌尖上蠕动,掌心的纹路,竟在凝眸的一瞬,丛生了若干凌乱的诗行。
涌动的血液踩着心跳的鼓点,激荡出温柔的跫音,将半生的颠沛,化为一声声低回的语言,那往事饱和的皱折里,谁人能解你一生难消的孤苦与凄凉?
淬火的嗓音,早已唤不醒那帘氤氲的梦,山魂水魄的倒影下,你望不到照彻京城的月光,就连那熟悉的婉媚曲线,也竟如写意般抽象,此刻,或许,唯有那缕缠绕发际的冷风,不停的交换着姿势,试图替你拂去那抹眼角晶莹的泪光。

或许,是因了兵士们移营的声响,惊扰了天际回环的大雁,一声焦急的鸣啭后,孤逸的风姿,瞬间飘逝,唯留一抹愁绪,依旧蹀躞在你滚烫的心弦上
若梦的春秋变幻无常,每日里携着满目的痛伤,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地栖身官场,当难消的悲苦,淡漠了所有的**,尔虞我诈的纷争中,你救赎不了真实的自己,凄迷红尘,始终在隔阻着你那闲云野鹤的眸光。
暮云千里,怎忍回望?绵绵延延无数的长亭短亭,又深掩了几多缘深缘浅聚聚散散的伤?

忧伤的风舞,点缀着山色的苍茫,划满伤痕的夜空,没有一颗流星可以点亮,凌乱的心事,被悄然封存在这一石弯弯小径里,夜人的脚步,却依旧消瘦着经年的花香。
捡一片飘零的红叶,轻轻拂去浅落的尘埃,由光阴的缝隙,远望清晰的脉络,那些牵魂引魄的幽幽往事,那些曾经的繁华喧嚣,纷纷扰扰,真真令人不堪回望!
慵倦的残灯,仍摇曳在远方行帐,瘦俏的双肩,散披着夜露的清凉,任一怀幽思,浸润我疲惫的脚步,不知此刻行帐内还有几颗心如我一样?

向着风起的方向,举起远眺的眸光,以朝圣者的虔诚,不知能否借得那一曲玉箫的苍凉?让其恬静我心的涌动,来抚慰这一场被如谜心事妩媚着勒殇!
那箫声曾经吹梦江南,吹彻关塞,于时空夹缝中迂回流淌,或许,音符中那些飘逸与空灵,一朝散尽,到头来,该记住的记住,该遗忘的遗忘,唤醒的也只是寂寞的英雄梦一场!
附:纳兰容若《太常引》原词:
西风乍起峭寒生,惊雁避移营。千里暮云平,休回首、长亭短亭。
( ) 一
黄褐的衰草,连绵着草原与群山,或许,也在连绵着那些你总也望不尽的远方,雁字排排入阵,愁绪点点成行,云儿依旧高高,紧贴着南归的翅膀,似是在向经年相伴的老友,唼喋着离别的痛伤。
视野的苍茫下,衍生着诸多绮丽的意象,哦!故乡,还是那萦我魂梦的故乡!故乡有回廊深处那些芬芳的笑语,故乡有西窗下我朝思暮想的新娘!
只恨匹马太瘦,只怨归途太远,消瘦的眸光,刺不穿渐浓的秋意,瘦瘦的马背上,是谁又在独自况味着塞上西风的寒凉?

百物萧杀的天景,令原本空旷寥廓的图帙,失去了方向,凌乱的心绪,一如猎人手中的弓矢,突然走失了追逐的目标,相思的极地,唯有任那枚焦灼的眸光,在明与暗,黑与白的视野中起伏跌宕……
塞上,故乡,故乡,塞上,谁人可知,一线天涯,两端守望,千里返乡的归途中,究竟匍匐了我几多难消的离愁,令这一串串凄凄的秋声,在我的耳畔低吟浅唱……
关山迢迢,人已难归,偏偏又逢西风扑鬓,此等境遇下,即使唤来一曲胡笳,几声琵琶,又怎能慰藉天涯旅人百转的愁肠?

沐浴着夜色星光,痴痴的微语下,思念遥远的你,总习惯了会于此刻,弹去征袍上经年的灰尘,剥开离愁深深的诗行,向着往事,举起一帘回望的眸光……
数不尽几回回随驾北上,千里远行时,长亭短亭外,那一次次依依的惜别,*的面颊上,虽含着牵强的笑,然我始终清晰的记得,你清澈的眸中,却依旧隐忍着水样儿的泪光。
离人千里,诉不尽幽幽相思,深宵更漏,挽不住溜走的时光。此刻,我看不到初来时,枝头上摇曳的翠绿,唯剩几只惊飞的寒鸦,化出悲切的啼鸣,啼穿着我柔柔的心房

生命的漶漫旅途上,被浸透了你的胭脂细香,在没有你的日子里,哪怕只是一次轻轻的回眸,抑或是一次简洁的浮想,也可消隐掉诸多相思无凭的凄凉。
两处望月,天涯一念,我知道,你也会有太多相思难捱的惆怅,你曾说,我的冬郎!千百个离别的暗夜,将你放在心上,我孤寂的枕畔,依旧听不到你温润的呼吸,纤纤的十指,却也依旧触摸不到你英俊的脸庞。
( ) 一
上弦的月子,冷华淡然,不知于一抹幽蓝的梦境中,倾洒了几多碎碎的念?似是隐忍着万千含春的心事,纤纤细细地在夜云边显现,宛如谁家深闺女子的眉儿弯弯?
我们记不得有多少青春韶华,在钩陈豹尾的仕途里,一次又一次地交付给了大漠天涯的别离,许是因了那份柔,在梦里;这份情,在心间;离别的日子里,尽管,我麻木的指尖,虽触不到你温润的脸,而我却在一阕阕清词里,以最美的文字,为你妆点着最真的情感。
今夜!哦!就在今夜!我远眺的视线,终于可以不再凝视天边的天边,晚凉新浴后,情态娇媚的你呀!竟就真真儿地站在了我的面前,将乌黑的发髻纤手轻绾。

有多少语言,在静默的对视中,沉淀再沉淀,有多少相思,欲要倾诉,却依旧无言。
只想就这样牵着你的手,在你的掌心,浅浅地画下一个又一个温柔的圈。
此刻,让我们在彼此暖流的交汇中,不问远近,只问心迹,默默相对无语,不去想,曾有多少相思,无以凭寄?有多少幽怨无从说起。
我绝不会在此刻嘘寒问暖,我知道的,别离的这些日子,寒也好,暖也罢,或许,此刻若再提及,无论身暖,还是心寒,都会令你珠泪泫然。

目光轻抚过经年往事的花瓣,那些月明风清的良辰美景,往日我们也曾有过几多,然又怎及今夜这般令我沉醉心澜?
风轻轻,星也点点,如眉的月子,映着你月白色的衣衫,哦!这样的情景,记不得多少次在幻美的梦境里遇见,只是此刻,它已不再只是静卧于离恨难消的诗词间。
情思绵绵,心泉潺潺,在这样一个夜晚,就不再提笔赋闲愁了!善睐明眸的你呀!依在我的怀里,或许,只需一笑嫣然,便抽尽了我的愁思千千。

伊人呀!紧紧地将你拥在怀里,用鼻翼摩挲浅嗅你的发间,就这样,呢喃私语;就这样,私语呢喃
不去管城头那早已敲过了的三更鼓,只想用我怀抱的温暖,裹紧你的娇柔,为你遮挡匍匐在深夜里,那些料峭的春寒。
夜渐深,新月已沉西南……透过玲珑香薰里,那些丝丝缕缕袅绕着的烟,悄悄窥视你涵露的容颜,伊人呀!你可知道,此刻的你呀!竟比春枝上*的桃花还要娇媚明艳。
附:纳兰容若《眼儿媚》原词:
重见星娥碧海查,忍笑却盘鸦。寻常多少,月明风细,今夜偏佳。
( ) 一
或许,寒冷总是在孤独的时候最难以抵挡,一盏香薰小灯,弥散着幽幽的光,每每拥一襟萦怀的愁绪,于灯前独坐,便禁不住去回望那些经年的旧事,回望醉酒春睡,相偎相依的点滴……
若干时光,总是习惯了在星月的微茫下,抓一把碎了心的文字,去祭奠那千余个醉我浮生的日子,祭奠于我生命中逝若惊鸿的你。
柔弱的心肠,怎禁得住那些记忆的铁器,轮番不息的敲击?一汪清泪的眸子,每每抚过空空荡荡的房间,闭眼,是撕扯不断的回忆,睁眼,便是一帘永不停歇的雨。

更深露重的夜,星月隐匿于墨色的云层,淡淡的薄雾,怀抱着朦朦的花影,此刻,星子有梦,月子有梦,而纳兰的梦呢?
当初骨肉相牵的连理枝,比翼翅,终还是该开的开,该断的断了,能够留下的,除了切肤的痛,便是彻骨的冷,还有那醉梦深处的杳杳佳期。
此刻,月已西南,落下了远处杨柳的梢头,雨婵呀!我的妻!我竟恍若又听到了你在我耳畔的私语,叮嘱我睡得不要太晚,此情此景真切如初,纳兰又怎能忘记?

心花随灯花零落,落心落地成泥,当往事凝结在脚下,诸多面颊的泪痕,尽数被揉进了文字,我才惊讶的发现,有些心跳依旧静卧在记忆里,永不肯老去。
你自绝尘而去,人间天上,徒留离恨几许?或许,当这悲怆的美,点缀了结局的扑朔迷离,梦里梦外,一支秃笔,又怎点得开宿命的谶语?
冰冷的衣袂,沾染着隔世的轻尘,迷月的微光,颤抖着一簇花絮般的叹息,任咯血的杜鹃,夜夜悲啼,你我却仍隔着一季落英的距离。

就这样!于天人永隔的悲伤中,相互怅望,在迷津的经声佛火里去况味,去体会一曲曲失魂的梵音下,那无边忧郁长满苍穹的凄迷。
当一缕晚风中醉眼的星光,催开了经年隐痛的花蕾,那昔日菱花铜镜里不胜娇羞的姿态,依旧显影着一个背影的温柔,影影绰绰。
夜若我心,在最弱的音符处断离,有关于你的记忆,越过隔世的门槛,一路滴血追来,此刻,纳兰竟不知是幻、是梦,还是自己本就没有睡去?
附:纳兰容若《望江南》原词:
挑灯坐,坐久忆年时。薄雾笼花娇欲泣,夜深微月下杨枝。催道太眠迟。
( ) 一
深宵绣帏梦亦绝,墨点冷烟一片月,金飞玉走冰轮起,樽前灯下愁不歇。 叹离别,肠成结,谁人宛立小红亭?风度处,疑似伊颜又现,眉锁春愁,忍望几许落花雪?
黯黯然,两相望,红尘天阙。轮回一场梦一场,灯火半窗月半窗,青春未老,常空嗟,离人醉,醉卧暮春时光。
忍相忆,忆伊娇嗔处,最是晨昏交接,更那堪浮世声色皆如伊?发如夜云衣胜雪,两袖清清泪,一眸风与月。

淡烟飘薄,后海院落,佳人去,几春秋,任锦街香陌,流盏飞觞,凭疏篱曲径,阆苑神仙。怎奈世间伊独缺?只落得流金昼永琴声绝。
断肠总为痴情客,最是情痴难开解,忆往昔,君王鞍前,几番番马踏塞上,几回回魂归燕山,短亭里,长亭外,伊人凝恨切。
落盏处,晓风起,昏灯灭,忽闻玉钗扣竹,声声入耳入心,恍惚间,唯见伊身影,伫立风中,是伊,是伊,此刻,竟是如此分明。

乱云一抹牵魂去,鸡鸣几声残更歇?伊去矣,系我一生心,冬郎痛,负你千世情,星眸下,媚魂杳信,心欲睡,还思忖,醉里寻伊,应得清歌几阙?
千丈红尘,百年亦是弹指,浮生若梦,流年逝水,数不尽几番次第红翠,阴阳路,怎奈纵是与伊一纸相隔,也只能红烛空燃孤帏月。
许是最初挽不住流年的手,便永难参透尘世的花开花谢,凝一枕向往的呓语,静待密誓重圆,亦梦亦幻,情意枕函边,那俏脸盈盈,又怎舍得忘却?

愁生处,几度泪垂难掩的苦涩,一声珍重,天人永隔,天人永隔,这是怎样的谶语?谁人又将在这谜般的谶语下,一世萧索?
忆当初,寸心暗许,绮罗庭院,朝欢暮宴,缱绻,缱绻,樽前永夜是笙歌,叹今时,孤影幽幽,黯*,几多花月,空负美景良天,血泪空垂落。
情难却,一声珍重,又将黎明天色,只因红尘无伊,新的时令下,愁苦的,依旧愁苦,你的冬郎,亦会像往昔一样在愁苦中度过。
附:纳兰容若《荷叶杯?帘卷落花如雪》原词:
帘卷落花如雪。烟月。谁在小红亭。玉钗敲竹乍闻声,风影略分明。
( ) 一
乌丝栏,爬满相思的句子,凌乱着那一条条墨朱界行,情迷的夜,依旧在孤独与落寞中继续,窗外晚风的微语,又怎解得离人的忧伤?
谁家女子,就着老态龙钟的月光,将一抹三月的桃红,羞藏在眉眼的温柔里,似是要于一场恋旧的春梦中,切换出经年飘逝的时光。
只因伊在天涯,只因郎在远方,长亭折柳后,这无尽的人间日夜呀!记不得自己多少次执鞋问参商,思你,念你!我的郎啊!缘何我总占卜不出,你这一程回归的路,究竟会有多长?

就这样坐在夜的中央,将你临行前的言语,谱入我颤动的心房,静待着泪浸的枕畔,能有你均匀的喘息,静待着一声迎亲的唢呐,唤醒你这世间最美的新娘。
香煤的缕缕青烟,袅绕在凄清的妆台一锦绢素的中央,似是要将藏头诗里那些凌乱的心事,在醒与梦的调色板上,描绘出一份执着的守望。
花儿开了又败,树叶绿了又黄,是谁又在希冀的等待中,为流转的季节,圆着一次又一次的谎?

真的不知,这梦里梦外朝暮细数的佳期,最终,是否也会变成痴情的孤旅?当和泪的声声轻叹,溅在脚下这青青的石阶上,那眸光中冷寂的远方,又会弥散出我几多的惆怅?
你说,要许我一个未来,没有泪光,你说,重逢的佳期,不会太长,冤家呀!你可知道,红颜渐老,光阴飞逝,那些胭脂水粉,又怎能掩住年轮的沧桑?
十三根弦的筝柱前后排列,脉脉站成孤单的情牵,本想为你唱一阙相思的曲,怎奈芳心凌乱,今夜,我纤细的指尖,竟再也难以抚响。

长亭,古道,离别之时,彼此执手相望,心的血点点滴滴,表面却假装坚强,如花含露的脸庞,对对双双,却道莫要牵挂彼此的短长。
许是因了我们怕,怕誓言中的那些地老天荒,依旧会沉淀在缘定的路旁,怕昔时笑声下,那些抓不住的花香,挥不去的月光,会成为幽禁我们一生的牢房。
此刻,不愿归家,看缤纷的杏花,凋落于我的华服发髻上,那些散落的声音,似是在尽力诠释着夜的美,魂伤,心伤!当风穿过我的心脏,月色揉进了泪光。
附:纳兰容若《菩萨蛮》原词:
乌丝画作回纹纸,香煤暗蚀藏头字。筝雁十三双,输他作一行。
( ) 一
当淅沥沥的桃花雨,惹哭了三月的心事,便总会在不经意间,将你的影,揉碎在我静守的一脉烛火里,将掌心里的纹路,尽数揉碎,令其衍生出诸多恋旧的根须。
一世的牵挂,或许,只为金井边那相许的一瞬,幽深的宫禁,权力的祭台上,芳华渐去,你又该拿什么来妆点这心的凄迷?
注:“金井”作为传统诗歌中的一个意象,是有其文化含义的。它通常与“梧桐”相映衬,传达哀伤、孤寂、失意的心境。很多文本将纳兰性德的《如梦令》中的“金井”解为“夕阳下的井台”,个人认为是不正确的。
纳兰性德出身贵族,才华横溢被誉为清朝“国初第一词手”,他有一首词《如梦令》正是辘护金井,满砌落花红冷。蓦地一相逢,心事眼波难定。谁省?谁省?从此覃纹灯影。 很多文选读本对这首词中一个词语“金井”的解释是这样的:夕阳下的井台。看来这些书都把“金井”作为井染。
“正是辘轳金井”。辘轳是井上汲水用的起重装置。“辘轳金井”这个词在李后主的一首《采桑子》里也出现过:“辘轳金井梧桐晚,几树惊秋。”砌:就是台阶。现在,我们可以确定这么一个地点了――应该是庭院里,台阶旁,花树下,水井边。)
流年逝水,梦般匆匆,迷津摇摆的风,诠释着一个从开始到毁灭的轮回,墙里墙外,虽只咫尺,你我永远相隔着落英的一季。

雨中零落的桃花如你,携着一串湿漉漉的秘密,东风的手,随意翻翻,便吹进了我的轩窗,瓣瓣落成了我一世难解的谜语,跌落的姿势,令人宛如在难醒的迷梦中窒息,那张曾一度明媚在春光下的笑脸呢?
梦里梦外,那浅浅的眼睑下,许早已难以分清哪儿是泪痕哪儿是雨?
檀香味道的页脚上,有关于桃花的词句,太娇太嫩,万般柔情,亦真亦假,今夜,注定伤心伤情的人儿,就住在一牒清词的扉页上,静静地等你。

只因断肠的心结,中了情花的毒,曾经以为是一生一世执手相看的情节,被掩入了时光的缝隙,辘轳金井,回廊九曲,终竟成了一世都难以走出的埋愁地。
有多少呢喃私语,已镌刻我心?有多少誓言,依旧高悬在青池一墨的夜空,被琳琅的星光,浅淡的月色轻轻梳洗?
落英缤纷的残春里,思念倾斜的枕畔,无凭无依,我这如昔时沈约般飘零殆尽,日渐消瘦的身体,谁人又能会心疼?谁人又能怜惜?
书生注:南朝沈约,曾做东阳守,音律的鼻祖,才调高绝,沈约在一次书信中,谈及自己日渐清减,腰围瘦损,此事便成为了一个典故,习见的用法是“沈腰”或“沈郎腰”)

病患愁闷之中,是为这落红春残而懊恼吗?不是!是为这个季节而感到慵懒无聊吗?更不是。
东风的执着中,或许,真的需要那窗外飞来的花儿相伴,来帮我消尽这春尽人慵的声声太息。
或许,我没有李固般幸运,芙蓉镜下及第的预言,终也未曾实现,殿试的不遂人愿,临考的当口,竟突发寒疾,被无情的命运,困在了保和殿之外的病榻之上……
书生注:不及芙蓉句。此句中芙蓉谓为芙蓉镜。段成式《酉阳杂俎续集》:“相国李公下第游蜀,遇一老姥,言:郎君明年芙蓉镜下及第。明年,果然状头及第。”此处容若反用典故来叙说自己的遭遇。彼时的容若因病困在家中,耽搁了三年一期的殿试,所以,懊侬,春庸。其实,那时的容若已是负有盛名,殿试对他来讲亦不过探囊取物,但偏偏因为一场病误了佳期。)
太多的往事,不忍望,也不堪想!真心相爱的人儿,连同自己深埋仕途多年的梦,就这样,尽数归于了太多的无可奈何,这一切难道真的就是我的命运使然吗?
此刻,在诸多友人们及第高中的欢天喜地里,有谁知道?纳兰却在倦看春归,与风入窗口的一枚枚桃花为伴,独自病榻独卧呢……
纳兰容若《采桑子》原词:
桃花羞作无情死,感激东风。吹落娇红,飞入窗间伴懊侬。
( ) 一
飞移的流云,轻轻擦过月子的边,在你注视的目光里,渐远渐淡,冬夜的梢头,是谁的柔情,旖旎万千,在一脉暗香里缱绻?
一朵梅花开合的微音,便是一个季节跳动的脉搏,清香幽幽地耐着风雪的寒。 许是伊的灵携着经年的誓言,早已将自己委身于这些风行中,颤颤巍巍的梅瓣。
轻嗅着梅树弥散的气息,咀嚼着这个不再无所凭依的夜晚,是了!我盈泪的眸子,必不会再投向遥遥碧落,去寻觅那方不可企及的九天。

自从宿命于凝眸的瞬间,盗走了我们来不及典藏的幸福,尘世间这若干个与孤独相守的昼夜呀,我的心便恍若如被谁暗下了残忍而又温柔的诅咒。
掌心中紧攥着你的名字,拥一襟永湿的泪痕,静待着自己渡完这喧嚣的尘世,奈何桥头,我深知你在等我,等我们将季布之诺般金石难摧的密誓重圆。
心在无休无止痴迷彻骨的纠缠,菱花铜镜是你,凄清妆台是你,来来回回的清风是你,圆圆缺缺的月子是你,这偌大后海的每一寸土地也是你,雨禅呀!此生纳兰又怎能摆脱这如罂粟般难醒的梦魇?

风度梅枝,那迷人而又美丽的丰姿,多像当初你痴顽含羞的浅笑下那飘飘的衣袂?凌乱的心绪,一旦被揉入不堪的情节,耳畔的点点风声,却是纳兰一生都难以拨动的琴弦。
无论是日落的黄昏,亦或是落红如雨的清晨,是谁在时时凝睇,笑颜不展?一个凝眸,换得几声轻叹,朦胧的月色,葬心葬情,寸断的柔肠也总会在词令的韵脚中千回百转……
梅花是你的脸,带着露珠的眼泪,在一弯瘦瘦的月子下,呢呢喃喃,寒冬里,几多繁华梦断?孤枕锦被,又怎暖得了心的孤寒?梦幻般令人醉透的梅林,远远望去,浓浓淡淡,若云若烟……

是谁的怜悯,眷念了你的冷暖,不忍令你在风雪的严冬中独自迎寒?不知何时?竟于梅林的外围,植下这一株株滴泪的湘妃竹,与伊相偎相伴。
对月临影,自伤自怜,俯身捡取一瓣落英,将我们的誓言,镌刻其间,想必那一树冷梅是有灵有魂的!
或许,它早已于此刻,飞向茫茫的天宇,捎去了我对你的牵念。忽有冷风拂发,一片夜云瞬间遮掩了梢头的冷月,朦胧的意象下,怎会有环佩的音节,垂落于耳畔?
雨禅呀!是你吗?我知道待浮云过后,今晚你必会踏月归来,不是吗?凡也好,仙也罢,情在呢!心又怎会远?
附:纳兰容若《减字木兰花》原词:
从教铁石,每见花开成惜惜。泪点难消,滴损苍烟玉一条。
( ) 一
一场纷纷扬扬的雪,终归还是停了,长白山脉上,那些凛冽的朔风,漫卷着一层层洁白的雪花,凌空飞舞。
宛如娉婷于瑶池的仙子,兰指轻捻,于缓急有序的音律中,舞动一片片一缕缕湿花柳絮般的晶莹,将一袭洁白的霓裳,斜披在了那些远近高低的山影。
当那些塞外无所凭依的苦寒,凌乱了三更的孤枕,一勾才出的新月,摇曳在寒冷的风中,是谁还在冷夜的一脉孤灯下,催生着一枚美梦的根芽儿,欲睡还醒?
此刻,行帐外,莫名的凄凄声,犹如蜀魂鸟儿栖息在寒枝上悲切的哀鸣,就在这夜雪才歇的时刻里,你竟恍若真的又回到了梦魂相依的家,究竟是什么渲染了征人这一帘水墨般的梦?

是醉了吗?还是醒着呀?这是多么熟悉的场景?大地不再苍茫,也没有了天寒地冻,菱花铜镜,再也映不出妆台前,那一痕相思的清泪,比肩的脚印,曲曲弯弯,在长满苔藓的小径上生成。
还是那三春融融的月色,临照着后海的府邸,有归巢的紫燕,有温软的风,有日夜思念寒窗苦守的她,还有,还有那些桃花千树的美景……
悲悯的上苍啊!请不要让任何的尘世杂音,进入我的梦,就这样,让我沉醉其中!既然此刻身体不能相守,那么,就让这份绮丽的美好,在意念的桃源之境穿行……

军旗在夜风中猎猎,耳畔竟无端传来了一阵画角声,是呀!珍物易碎,好梦难留,醒来后,由梦境转入现实,那些归去的心绪,更是难平。
相守相依的往事,交织着寒风,如潮水般涌来,人生易老,怎禁得这一次又一次疼痛的离情?颤抖的衣袖,拭不尽红枕之泪,参商相离,归期难定,心头的积雪,真的不知何时才能消融?
爱人呀!你可知道?当梦醒的人,那些流注腮边的泪水,在枕畔凝成薄薄的冰,我是多么留恋刚才那场被惊破了的梦,闲愁总无计,相思难为凭,唯有将你的名字噙润在我喃喃的口中……

许是因了远处那一声战马的嘶鸣声,又一次打破了周遭的沉寂,才真正将纳兰从悲怆无依断肠迷惘的心绪中唤醒。
就在这朔风刺骨的夜呀!瘦月又兼寒星,凝眸一个天涯,闭眼深情相拥,人间天上,一勾月总照两地情,又叫人怎不愁怀凝重?
天边残星欲曙,新月西沉,留在军旗上残余的星辉,依旧招摇在冷风中,况味了寒夜凄清的人儿呀!又将迎来边塞一个崭新而又冰冷的黎明。
附:纳兰容若《菩萨蛮》原词:
朔风吹散三更雪,倩魂犹恋桃花月。梦好莫催醒,由他好处行。
( ) 一
十月初四,一个滴泪成冰的夜晚,月默默,星无言,所有动态的东西,恍若都已静止,唯有风儿轻轻地吹来,拂过洁白的素带,积尘的帘……
雨婵呀!明天便是你的生日了,自你绝尘而去,原本欢乐的庆典,也就只能瘦作了一阕阙悼亡的词令,静待纸灰飞起,遥寄于碧落九天。
泫然之泪,盈盈,入口入心,涩涩咸咸,可怜在今宵,再也无法与伊两情相欢。
此刻,当我守着一脉烛火,孤苦地等待明天,谁人可知,心头又会有多少暗恨纠缠?

许是因了经年那些明晰的岁月,如同树叶下被夜风轻筛过的月光,破碎,零散,却又是那么的美幻。
是谁于记忆的碎片上镶嵌了一珠珠晶莹的泪?竟令断肠的人儿,频频回眸,泪湿青衫。
画屏风动,缺月若弦,总习惯了于明明暗暗的烛火间,临至窗前,任往事凝结在脚下,以孤寂而绝望的姿势伫立,极力去找寻那些梦中久逝的温暖。
才抚过那张积尘的古琴,转眼又看见了你往日用过的翠翘妆奁,试问,哪一件物什儿,不是一份甜蜜而又隽永的记忆?这一切的一切,让一颗尘世孤守的痴心,又情何以堪?

不自觉地目光,总会蹀躞于你所走过每一寸的地方,任渗血的足迹,绵延向远。
或许,是因了一份绝望下衍生的期待吧!期待那熟悉的脚步声,能够再次踏碎我潜伏于暗夜的寂寞。
然又谁能告诉我,从茫茫碧落到红尘这端的路,究竟相隔着多少个光年?
难释的愁绪,寂寥无依,世事无常,悔恨经年,几多物是人非的变迁?没成想,短短三载合鸣的琴瑟,最终,竟会成为纳兰一生一世的乱。

十月初四,这注定又是一个不眠的夜晚,生辰,忌日,忌日,生辰,交错着变换。
黎明的微光里,耳畔恍若又听到了那年五月落花凋零的声响。
是的,于纳兰的心里,那便是一个黑色的五月,当如丝的杨柳,败落了最后的枝叶,你便真真地走了,一个转身,便是一世生死殊途的永别,令我生命中的每一天,都是一个凄凄的落花朝。
待灯花瘦尽更寒,幻象泯灭于光亮之中,那些透彻心扉的疼痛,更是难消,此刻,我竟再也寻不到灵犀中的你,唯有窗外的冷雨凄风,还在抽打着那雕廊上的画桥……
附:纳兰容若《于中好》原词:
十月初四夜风雨,其明日是亡妇生辰
尘满疏帘素带飘,真成暗度可怜宵。几回偷拭青衫泪,忽傍犀奁见翠翘。
( ) 一
泪,不言不语,洗涤着被烛光漂白的心事;几枝冷梅的疏影,叠落在翻开的书卷上,悄无声息。 今夜,相思如琴声般古老,任由这一弯玉钩,将难释的心绪轻轻钓起。
窗外,寒枝上的梅瓣凝着霜华,高高低低,辨不出一丝粉红的色彩;灯前,除却一袭胜雪的白衣,剩下的,便唯有这具薄如素笺的躯体。
或许,是因了曾把那最初的凝望,于不经意的瞬间,珍藏在了我灵魂的至深处。那些经年的泪水,虽早已化作了琥珀,彼岸也早已是芳草萋萋;每每念及,却总泫然,久久不忍睡去。

风冷魄寒,又兼星醉月迷,淡雅的幽香,丝丝缕缕、入鼻入心,那别样的妩媚与幽情,究竟是梅?还是伊?这一切,在未眠的眼眸中,竟会摇曳出了令人如此沉醉的美丽?
举灯照花,人无言、花不语;轻叹声里,是一抹难以言喻的残忍与清晰。人说,有些事情,真的无需太过于分明,细想来,是啊!掌中这盏泣泪照明的红烛,于这样一个夜晚,或许本就多余?
月儿弯弯,却又出奇的亮,为朵朵梅花披上了一件洁白的蚕衣,令梅花之形与冷月的神态交相辉映,恰如一幅源自于天界的淡墨写意,幽冷绝艳。

留不住的总是真,握不住的却又恍如幻,无法言释的凝重下,将残灯轻轻掩起,习惯了攥紧淤积的思念,去倾听夜色,因为我知道还有一个你在遥不可及的天际。
当那轮四臂对张成的满月,于生命中最圆最亮的时刻,在平分处断离,相守的誓言,也就成了梦魇中沉醉的传说,凄凄迷迷。
再看那被月光吻醒的梅影,绰约的丰姿,一如初绽的玉芙蓉,瓣瓣点点,雪白通透。

唉!再退一步说,或许,生命中只要能有这些白色的精灵来时时的慰藉,我也会去学一学那宋人林逋,鹤子梅妻,哪里还会再去理会仕途之上,那些世事的无常?
不见,喧嚣的尘世,早已污浊不堪,又岂能是人力所能改变?轮转的风霜雪雨,如一把利刃,剥落着你眸中所有的美丽;待岁月洗尽铅华,除了记忆,谁又能说,那经年的一切不都是过眼的烟云?
最珍贵的东西,总是在最美好的时刻失去。涅?的情节,在帘下的冷风中演绎。清辉下,是谁还在喃喃自语:“假如梅花可以恒开不落,永远与我相伴,痴痴的人儿,宁愿典尽这些稀世的?裘,来将这眼前的一切换取!”
附:纳兰容若《金缕曲》原词:
硫影临书卷。带霜华、高高下下,粉脂都遣。别是幽情嫌妩媚,红烛啼痕休泫。趁皓月、光浮冰茧。恰与花神供写照,任泼来、淡墨无深浅。持素障,夜中展。
( ) 一
塞外的朔风,异常的寒冷,如玉的微光,悄卧在边塞的山脉上,映着关山月色,宛如在静静地雕琢着,雕琢着一块远离尘垢的玲珑玉佩,还有那些亘古不灭精粹至诚的信仰。
将几多难释的心绪,高悬于岫岩绝壁之上,千里相思下的关山瘦马,令这漫长无依的夜呀,人难寐,愁不歇,忍望风沙似雪,冷月如霜。
山涧处,那些清幽悦耳,彻夜不绝鸣琴般的水声,如同一曲曲高山流水,阳春白雪的筝弦,曲高和寡的落寞下,许早已孤独地弹唱了千年,然入夜风来,真正聆听的知音,又会有几何?

当一个王朝的殿宇,最终,只为后人留下了几行模糊的字迹与废墟描述,星月流云行游的步履间,或许,你真正数不清的,便是那些离离的荒草下,曾掩埋过几多征人无法排释思乡的梦,迭起的烽烟,又成就过几多君临天下的英雄?
一次次塞上行役,总会令你不经意间,神驰于千载交错的时空,去回首前朝沙场征战的烟尘,遥望这些被金戈铁马,丈量过的高山黄土下,所凝结的是一份怎样的苍茫与厚重?
狼烟铁骑,逐鹿争霸的身影,许早已尽随了历史的乱石惊涛,沉寂在轮转的日月里。 既知前朝旧事如梦,缘何今夜征途迢迢,四野荒寂的边愁,竟还会如此的难凭?

极目天之遥处,夜云里的那座塞上边关,朦朦胧胧,一抹暗影的漆黑,宛如水墨写意的长卷中,被粗心的画者不小心溅上的一滴墨,蕴藏着一帘深邃而又幽静的梦。
你看!那神来一笔的凝重,多像是大漠雄浑壮景中,一个苍茫而远古的精灵,它于朝朝峰岚的霞光中,忍受着箭簇长矛分裂肤骨的疼痛,又被旌旗下那一声声吞天的呐喊瞬间惊醒。
成也好,败也罢!一切皆缘自于天命,这里有过将军自负的浅笑,有过壮士凯旋的高歌,同样,也有历史重拳下,那弯被捶弯了的残月,依旧飘摇在史帙的夹缝……

星隐月迷,铠甲凝霜,或许,经年渗血的暮色下,那些刀剑下战死的亡魂,万万千千骸骨,早已化为了尘土,然意象下那一座座坟茔,却依然挤压在你郁郁的心中。
复杂交织的悲感,难以名状,世事如棋,莫不如那张薄薄的图帙,上面的那道浅浅的鸿沟,是永远也分割不清的楚汉疆界,俗语云:成则王侯,败则贼,然谁人又能够阻止时光变迁下,那些朝代的更迭?
罢了,罢了!不再望,也不去想了,此刻,还不如换来歌女红袖,以舞佐酒,但愿以她那飘扬的衣袂,和杏眼凝滞的温婉与柔情,能够拭干我眼角的泪水,消尽这一眸如此黯然神伤的悲凉之景。
附:纳兰容若《清平乐》原词:
泠泠彻夜,谁是知音者,如梦前朝何处也,一曲边愁难写。
( ) 一
沧海桑田,世事变幻,千百年来,有多少英雄风略,莫不都是雨打风吹这般,犹如迎风飘逝的飞花柳絮,尽随了逝水的流年。
遥远的,竟是那么的远。几多风物轮转于朝暮之际?多少朝代更迭于瞬息之间,我们远眺的眸光,又怎能触摸得到历史的边缘?
那些悲鸣的号角,猎猎的旌旗,或许,尘世早已是无迹可寻,留下的也唯有废墟间几粒象征性的文字描述,尚在点缀着后世读书人寒窗下的青灯黄卷。

世事总无常,兴亡难有据,任你戎马一生,建下盖世的功勋,然将军一旦故去,凭荒冢结草,墓碑生苔,后世又有几人凭吊?几人怜?
古今同梦的悲慨下,细细想来,这棵山海关西南纳兰面前的将军树,又怎不是如此呢?大树犹存于世,而那建功立业的人,竟却一去再也不返。
绿荫覆盖的美景,犹如一轴变幻的画卷,时空交换着今昔之感,那曾经厮杀的战场啊!如今竟也变作了种瓜之田,感恨中,又怎不令人徒生诸多兴亡之叹?

江河奔流,久久不息,当年的金戈铁马,已成为历史封存的久远,又曾有多少英雄的悲歌,还依旧传唱在渔夫樵子的唇齿之间?
将军树啊!在这荒凉之地,兀自伫立了千年,空旷中,你也曾感到过落寞!如纳兰这般,将青春的韶华都交付了南上北下、东巡西走的流年。
时光推进着历史的进程,世事左右在衍生与幻灭之间,今时,纳兰也不过只是一个打马的过客,是你呀!令我忍不住却又发一通思古之幽情,遥想当年,是谁将风物偷换?

已是暮霭沉沉,飞鸟也早已疲倦,朦胧的微光下,与你就这样静静对视着,就如同置身在历史的长卷里,悟佛参禅,感悟着深深的隐怨。
轻轻睁开灵犀的眉眼,是的,我在找寻着,找寻那曾经系马的树枝,看它是否还带着历史的深邃和沧桑的美感,依旧向南……
唉!莫怪纳兰生性太痴。或许,它们在千年间的某一个晨昏,早已化作了深秋的落叶,亦或是五更的尘烟,面对千古历史,每个人都只是匆匆的过客,身处在今世的时空中,又怎觅得到久远的当年?
附:纳兰容若《临江仙》原词:
雨打风吹都似此,将军一去谁怜。画图曾见绿阴圆。旧时遗镞地,今日种瓜田。
( ) 一
你不是春日富贵的牡丹,却比牡丹少了几许浮华的浓艳,你也不是盛夏池中高洁的芙蓉,却比芙蓉之花还要素雅恬淡。
别样的情致,别样的风兰,或许,你只是一枝草儿,寄生于深山野壑之间。
短短的叶子,擎着点点碎碎白白的小花儿,一瓣两瓣,浅浅淡淡的微香,千百年来,不知醉透了几多高人雅士的心田。
最是那微风拂过的瞬间,心醉神醉于那摇曳的姿态,轻柔飘逸,纤尘不染.谁又能说不是早已被天地注之以灵性?谁又能说你不是那位瑶池凌波的仙儿?

有道是君子独爱高洁之物,那么,在谈论*的屋檐下,当世谁人将其称赞?又有是谁人可堪称得上是诗心如兰?
今朝还有谁能将这一抹灵根,如此入心刻骨,自然的入画?
飞墨含情,冷指轻点,只需那寥寥数笔,便可让一张美人般的容颜,返魂于一轴隽永的画卷?
敏兄呀!风兰如你,你如风兰,这一切难道不都是源于你那双灵巧的双手?想来或许此刻你的指下,都应还有些许的余香轻泛。

月薄霜明,野色烟姿,空谷香魂天付,风摇环?,一枝乍秀,还有数朵微含。
许只说是前缘记取,香心饮露,才惹得这霁痕香痕若干。百丈红尘,纷纷乱乱,放眼众生芸芸,皆被一叶障目,爱庸脂俗粉者众矣,而这幽崖冷谷之物,又有几人会静心细观?
寒山瘦影,如雪幽艳,待到月痕流照处,想必那花魂也会感叹似水流年,然谁人能懂风兰意,谁人又可解得这画中禅?

世内人无语,方外花不言,许是生生怕灵根种恨,节气轮转,痴性的人儿,再将这花影看成斑斑憔悴,太相惜,莫道水墨浅。
待至秋意向晚,晓角霜天,??惊秋鸣乱时,若在幽谷深山,如此叶疏枝冷,又可耐得西风几日寒?
纵花流退笔,冢草秋寒,谁人又能看见?哪个又会垂怜?子敏兄!能如你这般,以风兰之心绘兰者,敢问世间有几?
留取半缕清香最好,入得这丹青之中,从此不负兰心事,佩结幽芬两相关。
附:纳兰容若《点绛唇》原词:
别样幽芬,更无浓艳催*。凌波欲去,且为东风住。
忒煞萧疏,争奈秋如许。还留取,冷香半缕,第一湘江雨。
注:张纯修,清,直隶丰润人,汉正白旗籍,字子敏,号见阳,又号敬斋,官庐州知府。画山水,家藏有名画极为丰富,因之临摹古画能达到形神逼肖的地步。又工书法,学晋唐人体势,并善刻印。
张纯修与纳兰性德交情甚厚,甚至结拜为了异性兄弟,纳兰性德翰墨传世不多,所能见者,唯张纯修与其来往的尺牍。它也是目前研究纳兰书札的唯一珍贵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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