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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脂

_2 佚名(当代)
  周承元转头瞪了凝脂一眼,觉得十分扫兴。他喊了外面的小厮,让人把少年抬走,便眯缝著眼睛阴沈沈地看著床上雪白赤裸的凝脂。凝脂缩著脖子向床的里面退去,等到退无可退的时候,被周承元狠狠地抓住了头发。凝脂止不住地哆嗦,眼泪慢慢地涌出眼眶。
  “你怕我?”
  凝脂点点头。
  “你不是要替他吗?”
  凝脂迟疑了一下,又点了点头。看著凝脂,周承元觉得今天夜里格外荒唐可笑。不知哪里来的一把火把自己烧得暴躁不安,却又在此时消失得干干净净。他拿来一块布巾,把下面沾染的一些血丝擦干净,然後拽过凝脂,把性器插进凝脂的後庭。凝脂的身子猛地一颤,像是在挣扎,但很快又归於哆哆嗦嗦的顺从。周承元无可奈何的笑了,他一手环住凝脂,一手贴著凝脂的大腿内侧来回抚摸。
  “东家,你不弄吗?”
  “我累了,睡吧。”
  “东家?”凝脂犹犹豫豫的问。
  “我跟你说,我其实不是一个坏人。”周承元说道
  过了好一会儿,他又补充道,“至少,不是一个很坏的人。你不用那麽怕我。”他等著凝脂说话,低头向怀里看去,却发现凝脂已经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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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春天正是乍暖还寒的时节,周承元早上起来,发现怀里的凝脂微微有些发烫,想是昨日在马车里面冻得厉害了。他叫了大夫,让人煎了药,亲自口对口喂凝脂喝了,然後靠在床边看著双颊红通通的凝脂,心里舒坦得仿佛做成了一件大买卖。他没要凝脂把自己当成有万能之力的观音大士,但至少……他盘算著,回想到前一天看到的凝脂仰望著槐树的样子,至少也应当把自己当作是一棵大树吧……
  凝脂裹在厚厚的被子里面正烧得厉害,迷迷糊糊地感觉床边有人,就唤了一声:“如烟。”周承元听见凝脂说话,却又听不真切,便俯低身子把耳朵凑上去仔细听。
  “如烟,水,如烟……”
  周承元听得清楚了,他挺直身子,噌地站起来,一面大声叫道:“拿水过来。”,一面打开门径直走了出去。送水过来的周福撞见怒气冲冲的老爷,小心翼翼地问道:“爷,您吩咐的水。”
  周承元回头瞪了屋门一眼,说道:“给里面的人喝了,就叫人把他送走!”
  “是要送到……”周福问道。
  周承元怒道:“你脑子让狗吃了不成?自然是从哪里来,就送到哪里去!除了周寒当掌柜的那家书局,还有什麽地方!真是个越活越蠢的东西。”周福挨了骂,不敢多问,虽然腹诽不已,但脚下动作麻利,不一会儿就把凝脂送了回去。
  凝脂到了的时候,新来的二掌柜万山正在前面的店铺里发著呆。周家赶车的马夫看见他衣服简陋,以为眼前的是个粗使夥计,就指使万山背著凝脂回去。万山背上凝脂,顿时觉得上面压著座大山,寸步难移,好容易挪了两步,就一下子扑倒在地上。他挣扎著要爬起来,忽听见上方传来“噗嗤”的笑声,扭头看去,恰好是周寒三步并作两步地赶了过来。
  周寒把凝脂托到自己背上,望著万山又是一笑:“你自己可以起来吧。”
  万山嘟囔了两句,爬起来说道:“怎麽你背著一点儿都不费力……”
  周寒笑道:“那一段时间弟弟总要我背,背著背著,就习惯了……”
  万山问道:“你弟弟如今没和你在一起吗?没有看见他……”
  周寒回头看著万山,仍是笑著说:“你不回来的话,我就要关门了。”说完,他背著凝脂轻巧地走进店铺里去。
  这时,巷道里吹过一阵风,万山忽然觉得穿的有些少。他搓搓手,回想到刚刚周寒的笑容,自己却一点儿也笑不出来。虽说是春天,他却发现冬天还远远没有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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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做梦)
  “亏得你命硬。”如烟说道。
  凝脂在南院里醒来的那一刻,赶上了如烟刚刚哭过。如烟一双红肿的眼睛像是一对桃子,泪渍还留在印著指印的脸颊上面。凝脂看看如烟身上那豔粉色的轻薄衣裳,脖子上一块儿一块儿的红印子,再闻闻满鼻的香粉味道,就闭上了眼睛。如烟被冷落了便想破口大骂,待看见几滴眼泪从凝脂的眼角细细地流下,又合上了嘴巴。
  “今天碰上的很凶,”如烟低低地说道,“又是掐又是打的,你要在这里活下去,以後也要学的聪明些。你来之前,刚死了一个红倌儿。他总求人赎身,把一个熟客惹烦了。後面被塞了大东西,弄不出来,就死了。”
  如烟看看凝脂,见他没有一丝反映,再也说不下去,又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谢谢你照看我。”凝脂缩到被子里说。
  如烟愣了一下,复又嚎哭起来。他哽咽道:“他,和……和我……是最相熟的,可我,我……救不了他……你要好好……好好活下去,不能再死人了……”
  凝脂从被子下面探出头来,他伸直胳膊想要够著如烟。没想到却栽下床来。他受了惊吓,出了一身汗,猛地睁开了眼睛。屋子里光线很暗,不同於娼馆的甜腻味道,飘在空气中的香气有一种淡雅宁静平缓人心的惬意。
  不是南院,也没有如烟……凝脂心里一松又一紧,他勉强撑起上身,向旁边的光亮处看去。不远处的桌子上,点著一支快燃尽了的蜡烛,烛光照见一个人,那人背朝著凝脂正趴在桌上,一动不动,似是睡著了。
  凝脂明白了这是哪里。他靠在床上想了一会儿,才想起为什麽自己不在学徒屋里的大通铺上,而在大掌柜的屋里。他朦朦胧胧记起好像有人用嘴渡药给自己喝,不由地又向周寒看了一眼,双颊发起烫来。他心里犹豫了半天,终於起身推了推周寒,低声把掌柜叫了起来。
  “你好些了?”周寒略有些诧异地问道。他伸手摸了摸凝脂的额头,又拿起蜡烛照凝脂的脸,说道:“怎麽摸著不怎麽热,脸反而更红了啊?你等著,我叫大夫来……”
  “没事了,掌柜,我没事了,”凝脂拦住周寒,说道:“我发热快好了的时候,就是这样的,从小就是……掌柜,我回大屋去吧……”
  周寒一笑,说道:“半夜了,你回去我也不放心。我们挤挤吧。”
  凝脂脸上烧得更厉害了,他忙低下头,过了一会儿,又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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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你睡里面吧。”周寒说道。
  凝脂爬上床,钻进被子里,又犹豫了一下:面朝外躺吧,和掌柜脸对脸,怕是夜里再也舍不得合眼了;面朝里躺吧,把後庭对著掌柜,就好像是……凝脂脸上发著烧,趴在床上一动不动,心里怦怦跳得厉害。他听见唏唏嗦唆脱衣的声音,身旁一凉,便感觉有人钻了进来。
  周寒拍拍凝脂的後背,说道:“你怎麽也习惯这样睡,我……转过来吧,我讲个故事给你听。”
  凝脂慢慢转过来,看见周寒脸上似有一丝宠溺的笑容,心里发慌,忙又低下头。周寒低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只觉得有说不出的好听,全副心思都投注在那悦耳的天籁上,对於周寒讲了什麽,反倒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渐渐困意上来了,凝脂复又睡去。周寒悄悄起身,披上衣服,出门转到万山的屋里。
  “今晚和你挤挤。”周寒说道。万山半夜里被吵醒,迷迷糊糊的,面上却没有一丝恼意。他向里挪让出外面,等到周寒钻进去都快睡著了,才刚刚反应过来一般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低声问道:“赵家那件事情,你想得怎样了?”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况且是赵家当年的大恩惠。可我不想牵连书局……”
  “哼!要说是不想连累了那姓周的,我勉强还能信你!可他财大势大,有手眼通天的本事,哪里会为了这点儿小事吃亏。你若不想干,明说就是了!”万山抱著膀子,提高了声音说道。
  “你小声些!”周寒说道,“我心里喜欢他,自然紧张他。我能为赵家陪上性命,死後也能结草衔环,但要害了他,却是半点儿也做不到!而且你知道,赵家得罪的不是一般人,隐藏死囚也不是一般的罪!”
  “你果然喜欢他,他才不是什麽好东西!”万山从床上跳了起来,大声叫道:“你不要忘了,当年你是谁救了死囚的你!”
  “我叫你小声些!”周寒怒极,伸手打了万山一耳光,“你要这书局里的人都听见不成?”
  万山被这一巴掌打醒,垂头丧气地坐下来,跟周寒赔了礼,低声说了几句,就躺倒睡了。
  此时门外站了一个人,正是凝脂。刚刚周寒起身的时候,他就醒了,睁眼看不见掌柜,便出门寻找。他听见旁边屋里有人说话,认出是掌柜的声音。凝脂心里五味杂陈,想要回去的时候,恰好听见了万山的话。
  掌柜……
  凝脂心里有苦说不出,只能慢慢蹲下身子。在清冷的夜里,他脸上的红晕退了个干净,一刻比一刻更加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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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周承元捧著茶水,心神不宁。一开始,那对面的美人还能悠闲的嗑瓜子,过了一会儿,美人就渐渐慌乱起来。他松松红衣的领口,露出白腻的脖颈,再扯扯衣襟,敞开一片胸膛,眼见著周承元还是没有回神,就咬牙凑过去,七上八下地拉著周承元的手从裤子里面摸进去。
  周承元摸了两下,发觉不是自己心里面想著的那团肉,就收回手,皱眉看向身旁的美人。这美人是他见过最美的,从脚趾到头发,他挑不出半点儿不如人意的地方。谈话有机趣,性情也讨喜,品味不庸俗,虽说是这娼馆的老板,却只伺候过自己一个人。按说这人比那凝脂要好上千百倍,可自己眼里总是那个低头的小倌儿,看了一眼又不由得要再看一眼,看过一眼之後还想要再看……
  周承元站起来,掏出一块银子放到桌子上。
  美人眼里满是惊讶,问道:“周爷?”
  周承元说道:“今日里事忙。”
  美人眼见著周承元推开房门,急忙赶上一步,问道:“上次求周爷物色的东西呢?”
  周承元踌躇了一下。那东西正躺在自己家里,虽是为了这美人找来的,此时却又舍不得出手。前天早上送走了凝脂以後,他就坐在书房里,打开了包裹的布巾,仔仔细细地看那里面的物件。他不得不感叹周寒的眼力真是极好,这东西纹理细密,样式朴拙大方,色泽黑而不沈莹润有光,正是前朝流传下来的精品。周承元用手摸摸,心里已经给这物件另行安排好了去处。他吩咐管家去珍玩店里再寻一个好应付这美人,却没想到这美人这次竟如此急切。
  “倒还没有找到合心意的。下次吧。”周承元说道。
  美人还想挽留周承元,奈何往日的机智和手段全不听使唤,连一句能让周承元转身回座的话都想不出来。他略有些哀戚的想,和这位周爷怕是到了尽头了,这次连一盏茶的功夫都坐不住,又哪里还有下次呢?
  “那就下次吧。”美人把身子贴上去,用牙齿轻轻的咬了咬周承元的下唇。
  周承元随便应付一句,就急匆匆地出门上了马车。“去印书局!”周承元吩咐道。
  车轮压著路面,走了起来。周承元觉得神清气爽,仿佛刚睡醒一般,全身都自在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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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周寒正在前面的店铺里,他听见马车的声音,连忙出来相迎。果然看见周承元满面笑容地从马车上下来。此时春日暖暖,春风和煦,周寒心里一荡,等到周承元走近了,笑著说道:“东家可还中意?”
  周承元一愣,望著周寒,不知道对方从哪里来了这麽一句。他这麽一停,让身前的周寒看清了东家略有些肿的下唇。周寒一面笑,一面自然地向後退,只是心里的欢喜仿佛泥牛入海难以回返,他问道:“东家,这是来监工了?”
  “监工?”周承元笑道,“不错,正是监工来了!”他大步迈进店铺,状似随意地看来看去,却只是看人,不看货物。待看完作坊,周承元脸色阴沈下来。他盯著院里的大槐树,像是结了大仇一般一声不吭。
  周寒仍旧笑道:“夥计们本分干活,印出的书来干净鲜亮,又少废料,却不知道东家还有什麽不满意的?”
  周承元还不吭声。周寒笑笑,转身要走,没离开两步,就听见周承元问道:“凝脂哪里去了?”
  “东家,他自从您府里回来就一直发热。我难道是那种压迫病人的刻薄掌柜吗?”周寒有些无奈,“现在在我房里养病呢。”
  周承元觉得很不可思议。前天早上凝脂发烧的时候,他叫家人请了城里最有名药铺的坐堂大夫。那大夫说,一日便能去热,不过三日就能好得清。他吩咐抓了上等药材,那日早上还亲口喂了药,可怎麽两天多的时间过去了,凝脂却仿佛更厉害了些?他自是不能明白,因为他既没看见凝脂前脚被撵管家後脚就把药倒进了泔水桶,也不知道凝脂刚刚退热就在院子里冻了半夜。
  他招呼也不打一声,推门进了周寒的屋子。屋里一股浓浓的药味还没有退去,扑了周承元满鼻。他走到床边,看见凝脂把头缩在被子里,仅留下杂乱的青丝散落在枕头上。周承元一时有些惆怅,也不知为了什麽,看见这一幕就想起了小时候养著的那只刺蝟。
  那时候,他父母健在,自己还被人称作小少爷。为了讨好他,一个乡下田庄的交租人捉来了一只小刺蝟。他看惯那些娇嫩的花儿,听厌那些婉转的鸟儿,乍见到这麽一只灰不溜秋浑身是刺的东西,心里十分欢喜。自此,每日逗弄亲自喂食。但那小东西一点儿也不领情,总是团成一个圆圆的刺球,躲到角落里。
  那小刺蝟到底长成什麽样子,周承元的脑海里早已经没有了清晰的图画。他只是记得,很快就到了冬天,小东西什麽食物也不肯吃。有人告诉他,刺蝟冬天里要长长地睡一觉,它睡觉的时侯是不吃东西的。他心里忐忑不安,像是怀里揣著一个随时会消失的物件,虽然不断的安慰自己春天小家夥就又会吃东西,可又觉得哪怕到了夏天小家夥也不会醒了……
  周承元皱起眉,觉得太不吉利,凝脂是人又不是刺蝟!他伸手摸摸凝脂的额头,感觉有些热,就用被子裹好凝脂,一用力抱了起来。
  “我带他回府。”周承元对周寒说道。
  “好。”周寒点点头,笑容有些落寞。他看著周承元抱著凝脂离开,却不知道有人正隔著窗户看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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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万山立在作坊的窗前,双臂环胸,冷眼向外看。俗话说,为富不仁。这周承元是京城里头一号的大商人,若没有些囤积居奇、欺行霸市的险恶手段,怎可能在这虎狼之城过得风调雨顺?
  他恨世人重铜臭,更恨周寒为那光鲜皮相迷失了心智。万山冷哼一声,出了作坊,转进自己屋里。他执起一面铜镜,连连叹息。看这脸部刚毅的线条,看这剑眉星目,看这似弱不经风实则坚若钢铁的身板!怎麽周寒就不能撇开自己略有些落拓的装扮,看到自己闪光的才华呢?
  这边厢是万山愤恨不平,那边厢是周承元浓情蜜意。周承元含进一口药液,一点儿一点儿喂进凝脂口中,过了一会儿,用汗巾轻轻拭去凝脂後背发的汗。擦过汗,他又用手在凝脂背上摸来摸去,就像孩童执著於某种游戏一样。在别人看来,似乎是枯燥乏味,本人却在沈迷中得到了难以言说的巨大乐趣。
  凝脂烧得昏昏沈沈,周承元轻柔的动作让他感到一种安全的抚慰。下意识里,身体慢慢舒展开来,脸上浮现一丝似有似无的笑容。
  周承元看见了,内心欢喜。他扒掉凝脂的裤子,按著凝脂好一阵顶弄。完事之後,觉得食物可口正和心意,便揽过凝脂,把对方的头按在自己胸前,满足地睡去。
  凝脂双眼虽未睁开,却有泪水渐渐润湿了睫毛。周承元刚刚插进来的时候,他便清醒了。他全身酸痛无力,只觉得随那後庭里的顶动,要把心肝脏肺一股脑儿全呕出来不可。嘴张开,又忍住。听著身後粗重又餍足的喘息声,他不禁觉得就这麽死了算了。越是想活,越是活地低贱。现如今,更是一点儿念想也没有了。待到周承元睡著,凝脂眼泪越流越凶。他倒没有太多的自伤自怜,只觉得可笑。他心里有著同万山一样的疑问,掌柜究竟喜欢上这周承元什麽地方?
  财?貌?权?势?
  无论哪一点儿,凝脂都觉得是污了掌柜那神仙样的人物。若有半分力气,他一定把床上这人掐死!只是,掌柜怕要伤心吧?他一边哭,一边笑,终於抵不过身体的困倦睡了过去。
  睡却睡不安稳,发了噩梦……
  一双铁似的手,向下压著自己的双腿。膝盖抵住肩头,大腿贴著胸膛两侧。一只黑沈沈的野兽瞪著一对红灯笼似的眼睛盯著自己。凝脂心胆俱裂,呼吸急促。他看见那野兽裂开一张嘴,笑容鲜红像是刚喝过人血。稍顷,野兽埋头咬到自己大腿内侧,一面咬,一面舔。感觉到舌头在皮肤上留连徘徊,牙齿在啃噬,凝脂大叫一声,睁开了眼睛。
  此时天色大亮。凝脂清清楚楚地看见,压在自己身上的正是周承元……
──────────────────
  大家为什麽都不吭声呢?
  凝脂都做噩梦了……
21
  周承元被凝脂的反应吓得一惊。他放开凝脂的双腿,笑吟吟地问道:“发了噩梦?”
  凝脂仍在恐惧中。他不知道究竟刚刚是在梦中,还是此时正在梦中;他也不明白究竟是刚刚可怕一些,还是此时可怕一些。他望著周承元,微笑著伸出双手。
  周承元心中欢喜,向前凑了凑。
  凝脂的双手柔柔落在周承元的脖子上,仿佛碰触心爱的小鸟一样,轻轻地抚摸著。
  周承元眯起眼睛,舒服得像一只晒太阳的懒猫。他看到凝脂脸上的笑容渐渐扩大,带著一丝诡异的满足,然後感觉到脖子上的双手越收越紧。周承元圆睁双目,狠狠抓住凝脂的手腕,毫不费力地压到凝脂的耳旁。他嘿嘿一笑,一巴掌刮在凝脂脸上,说道:“你是不想活了!”
  凝脂缩著身子没有反应。即使周承元的拳头仿佛冰雹般密集的落在身上,也像没有感觉到一样,缩著身子,不叫也不喊。身体永远不会习惯疼痛,但一颗心已经习惯了麻木。他宁肯被打死,也不想求饶。生无所恋,死有何惧?
  周承元拳头出得痛快,心里的怒气却仿佛打在棉花团上,一点儿也没有发散开来。他以为这小倌儿不是刺蝟,哪想到还真是一股子刺蝟脾气。若是伺候好了自己,想要什麽不是轻而易举?偏偏要惹恼自己,真真是天堂路不走,强著要闯地狱!就如了这小倌儿的心愿,让他好好尝尝这苦果!
  周承元打得倦了,扳过凝脂的脑袋,想看看对方究竟是什麽表情。这一看,让他吓了一跳。凝脂张著嘴,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发热时的红晕退了个干净,面上笼罩著的是一片惨兮兮的白。
  周承元向後踉跄著退了一步,赶忙叫小厮请大夫过来。他阅美无数,相处起来向来是如鱼得水掌控自如,到了凝脂这里,竟万事都没了个准头。虽自幼习武,但他何曾如此打过一个没有还手之力的人!一时之间,心里乱糟糟如一团乱麻,即害怕又恐慌。小心翼翼地把凝脂抱到床上,木呆呆地没有了主意。
  老大夫第三次来到了周府。他细细看过床上的凝脂,也不开药,对周承元说道:“周老爷何必费力气请老夫过来?第一次来时,这病要好只需三日,昨日来时,病好需一旬,今日再来,两个月也好不清。周老爷既然是诚心要坏老夫的口碑,直接上药铺去砸匾岂不是更加便利?”
  周承元没有委屈,也说不出话,只请大夫开好药。大夫又挖苦了周承元一顿,再看了凝脂一遍,才斟酌著开了药方。临走之前,大夫说:“若下次来,还是没有用心,周老爷就直接请阎王手下的索命鬼来吧,也省得老夫白练一趟腿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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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梦野耽美社转文的大人把文章的名字和文章中的平乐院改过来,
多多拜谢,对於给您造成的麻烦感到十分抱歉
22
  周承元听了老大夫的话,心头的恐惧越发深刻。待药煎好了,便迫不及待地含进嘴里去喂凝脂。
  凝脂神智还不清明,却仿佛在暗中使著一股劲儿般闭紧了双唇。周承元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虽尽了全力却不能使凝脂的双唇稍稍松开。不得已,又叫家人请老大夫过来。
  大夫看了长叹一声,对周承元说道:“老夫下药自有讲究,周老爷何苦要画蛇添足?”
  周承元心里疑惑,辩解道:“全是按方抓药,不曾自作主张。”
  大夫说道:“那方上可有人的唾液?”
  周承元面露恼怒之色,心道这老家夥管的倒宽,用嘴渡药能沾多少口水,竟也拿出来编排说事!他说道:“那倒要请教老人家的高见。”
  大夫说道:“这用药最讲究的便是合适。几味药既各司其职,又相合相应,份量不足治不了病,份量过了恐会害了人命。唾液有药效,唾液中所含人的心意,更是一味厉害药。病人需要时,即使不能起死回生,也可起事半功倍之效。若这病人不需要,便是致命的毒药!”
  “他不肯开口喝药,是我的缘故?”周承元声音低沈下来。
  大夫不为所动地说道:“周老爷还是多多回避的好。”
  周承元甩袖离开。大夫上前再号一次脉,方才施诊扎了几个穴位,又对著凝脂讲了一番话,方才缓慢地走出屋子。
  侯在外面的管家立刻奉上诊金。大夫接过来,望著管家说道:“若是不想你家主子留下什麽心病,还是善待里面那人为好啊!”
  管家表面恭敬,心里不屑,不下毒已经是最大程度的善待了,一个兔儿爷还成了金贵的少爷不成。他不答话,却听见大夫悠悠说道:“所打之人竟因此病得死了,谁会不害噩梦?日日噩梦,谁会不成心病?只是心病难医,难医啊!”
  管家想到老爷今日慌张目讷的表情,心里不由紧张起来。他两步赶上大夫,仔仔细细地询问调理之法。自此之後,他再也不曾有一丝一毫的怠慢,只求那兔子早点儿好起来也好离开周府。
23
  过了一个月,凝脂的病大体算是好了,只是约摸著十天前,新添了咳嗽的毛病。他咳得急了,脸颊上便是一片病态的嫣红。老大夫调了两次方子,却总不见好转。
  这日,大夫看过了凝脂的舌头,说道:“你有什麽心事,不妨讲给老夫听。”
  凝脂低著头,不吭声。
  大夫说道:“你若是想出这周府,老夫或许帮得上忙。”
  凝脂听了心头一震,抬头看向大夫。见眼前的老人面容慈善,再想起这一个月来大夫总是笑脸迎人从不见嘲讽蔑视的表情,就一下子跪在大夫面前,含泪哀求道:“小人想回印书馆里做工,求老人家成全。”
  凝脂究竟为了什麽咳嗽,最明白的,还是他自己。一个月前,他本以为要被周承元打死,却没想到能活下来。每日里只见小厮端药送饭,再看不见周承元的影子,他才把心稍稍放下,存了念想,指望著还回书馆做工。
  他安心吃药养病,只是对睡前小厮点上的那枝香有些厌恶。气味虽淡,却有一股子南院里的甜腻。有心叫小厮不点,又怕招人白眼,便在一日夜里,悄悄把香掐灭,藏在床下的角落里。
  不知是不是天气渐渐热起来的缘故,那日夜里,凝脂在床上翻来覆去总有些不平静。好容易睡意浓了,他却听见门被推开的声音,继而是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凝脂以为是小厮,勉强睁眼看去,竟是周承元举著蜡烛走了过来。他赶忙闭眼,只觉得心脏猛烈跳动著,想要从胸膛里面蹦出来。右手悄悄摸到大腿,他死命掐住一点儿肉,用疼痛把呼吸压得低缓。
  周承元把蜡烛放到桌上,自己则走到床边坐下。他摸摸凝脂的额头,低声唤道:“小刺蝟……”
  凝脂起了一身鸡皮,闭著眼睛越发不敢动。他在寂静的夜里听周承元说话,想起了小时听的鬼故事:无论对方说什麽,都不能吭声,一旦忍不住了,就会被一节骨头一节骨头地吃掉!
  周承元坐了一会儿,仍拿著蜡烛离开了。凝脂听见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却不敢睁眼。等到再听不见任何声响,他才发现自己全身是汗,虚脱得没有一点儿力气。胸膛里面似有什麽东西在上下翻滚,直要从嘴里涌出来。他赶忙捂住嘴巴,却没有捂住那止不住的咳嗽。
  就是从那夜里起,凝脂变添了这麽个毛病。夜里看见小厮点香便忍不住要咳一阵,却不敢说破,也不敢再熄那香。白日里也浑身不自在,心里一发紧,更是一阵子止不住的咳。
老大夫把凝脂扶起来,说道:“你信老夫的,收拾东西吧。”
  凝脂身边哪有什麽自己的东西,他眼巴巴看著老人走出去,心里没个底,只得坐在床上等。
  过了一会儿,周福走进来领他出了大门。“还从来没见过爷这个样子,”周福说道,
 
  “走吧,爷让你回书馆去。”
  凝脂忙不迭地点头,眼里全是欢喜。
  周府占地极广,这边是宅院,那边是花园,一条街的两边只见高耸的围墙,再没有别的人家。凝脂左右看看认不得路。上次来时自己全没有意识,上上次来时待在马车里也不知道路是怎麽走的,上上上次还是周福领的路,自己心里发慌那里顾得上看路。他撒腿向左边跑去,没有一丝犹豫,就仿佛书馆是建在所有道路的终点,走哪个方向都必然能够到达一样。
24
  周寒看到气喘吁吁的凝脂有些诧异,笑著问道:“病可全好了?”
  凝脂点头应道:“全好了,累掌柜挂念。”看见周寒,他的一颗心像是掉进了蜜罐,一面拼命地上下扑腾,一面浸在里面舍不得离开。
  周寒嘱咐凝脂休息,他却不肯,急急赶到灶间烧水泡茶。他满面笑容地推开作坊的门,不想里面正有人争吵。
  “这算是什麽?女子怎能袒胸露乳。不认字的,看了这书,还以为印的是春宫!”二掌柜万山涨红了脸,指著一块雕好的木板,大声斥责一位师傅。
  凝脂听了也脸红起来。他见过那些印好的要配在书里的画,其中便有张描著一个年轻女子衣裳单薄地卧在床上。虽然与他在南馆见过的男男交欢的图画不同,但他看过以後总觉得画里人在招手似的,心里发痒。
  “二掌柜,”那位师傅有些不以为然,“这里印的书,都是这个样子。当家定下规矩:不印什麽十三经,单印市井小民爱看的野史笔记传奇话本。”
  “这传奇我也看过,”万山仍是恼怒,“分明讲的是女子含冤受刑,硬是配上这麽一幅色情的……”
  另一位师傅哈哈大笑,打断了万山的话:“先生!这年轻女子落到虎狼差人手里,哪有不被调笑,不遭污贱的道理。您还是再好好看看这本书,这字里行间哪有地方能容得下您的青天白日、正大光明和礼仪廉耻的?”
  万山气得跺脚,怒道:“真是有理说不清!”
  “理不在字里,正在画里!二掌柜生气,应气这世道,不应气我们这些匠人啊!”
  众人哄笑起来,纷纷说道:“有理,真真是至理名言!”
  万山再呆不下去,恼得向外冲。他看见凝脂提著茶壶立在门口,也迁怒地瞪上一眼,怒气冲天地走了。
  大家这才注意到凝脂,有相熟的学徒忙过来和他招呼道:“听掌柜说你出去养病了,可都好了?”
  凝脂回道:“好了,没想到碰见二掌柜发火。”
  那学徒笑道:“过一阵子你就明白了。这二掌柜像是从娘胎里就带了火气来,三两日便要冒次烟。看什麽也不顺眼,迂腐得紧呢。”
  两人闲聊了几句。凝脂听见有人叫他,赶忙提著茶壶,往来穿梭著倒茶。他心里有些疑惑,却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待到傍晚收了工,回到学徒的大屋,他无意中问道:“咱们书局不印春宫的吗?”
  其他几个学徒听了哈哈大笑。有一个回道:“你心里想看,何必管咱们家印不印。咱们不印,自有别家印。兄弟把私藏的借你,你翻是仔细些,莫弄污了。”
  说完,还真从被子下摸出一本来,递到凝脂手上。凝脂闹了个大红脸,慌忙接了塞到自己枕头下面。他自己也有些奇怪,在南院时,那些连肉带汤的笑话听了不知多少,怎麽到了这儿,面皮就变薄了,动不动就红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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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过晚饭,凝脂又接著以前学的,重新跟著周寒认字。他悬著的手腕有些抖,想著写好一些,下了笔来,偏偏该用力的地方运不上劲儿,一抖一抖抖成了虫子爬般的痕迹。
  凝脂偷瞄了周寒,见掌柜面色严肃,越发慌了手脚,字不成字。周寒皱眉,说道:“心不在这里,不用再写下去了……你在周府,过得如何?”
  凝脂听见“周府”,便心里发慌,手脚无力,一连串的咳嗽冲出了喉咙。他心里那些心事无处可诉,掌柜喜欢东家,越发不能在掌柜面前数说东家的不是。他记起一月之前,曾在夜里听见二位掌柜说话,想那二掌柜也是爱慕掌柜的,不由地对万山加了几分同病相怜的感情。
  待咳嗽平静下来,他说道:“周府的饭药都是好的。今天在作坊里,看见二掌柜生气……”
   周寒一愣,继而笑道:“他是圣人书读得多了,性子又直,总容易和人冲突。但论本心,他非但不是个坏人,还是个好人。”
  “那麽东家呢?”话一出口,凝脂便有些後悔,周承元在掌柜眼里自然是好人。
  果然听见周寒说道:“他是个大好人。人的好坏不能从表面那点儿功夫看。那些爱生气的未必是坏人,那些爱笑的也未必是好人,比如……”周寒双眼暗淡下来,一会儿才接著说道:“有些事,我也说不准。今日既然学不下去了,就散了吧。”
  凝脂的一颗心,刚才还扑通扑通跳得欢快,他想接著问,那麽我呢?可还没说出口,就看见周寒面色疲倦,仿佛看透世事沧桑的老人一般。
  周寒先出去,剩下凝脂一个人在空旷旷的作坊里。也许在人群里,人仍会感到孤单,可在人都散去了的这间大屋里,凝脂更加感到一股渗透到骨头里的死寂。他一下子跳起来,连忙收了东西回到学徒们的房间。天气虽热,却暖不到人心;能温暖人心的只有人心的暖。凝脂同学徒们闹将起来,将周府的冰冷记忆抛到脑後。
  万山却没有办法忘记白日里的争吵,他等到周寒进门,就抱怨道:“你究竟怎麽忍著才待在了这种地方!看看他们都刻了些什麽,不登大雅之堂的东西。”
  周寒伸了两根指头到万山的面前,说道:“整二十次。你在书馆呆了一个月,足足和师傅们吵了二十次。你既是有本事的大才子,何必非窝在这种不入流的小池子里?”
  万山追击道:“你也知道不入流,事成之後,跟我回故乡吧。”
  周寒笑道:“我说不入流,不过是因为在你眼里不入流罢了。我看师傅们的本领绝对不比那些宫里匠人的手法差,印出来的画没有不栩栩如生惟妙惟肖的。”
  “谁跟你说这些。”万山道,“多年不见,你也变了。想当年,你多麽……”
  “莫提当年!”周寒站起来说道,“经了当年那些事,人没有不变的。”
  万山後退一步,有些急切地说道:“你要是恨我们家没有援手,我没有什麽可辩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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