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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奇物语

_15 南派三叔等(现代)
  苏小姐抬头,已经有些不耐烦:“怎么?”
  店小二突然变得鬼鬼祟祟,凑到苏小姐跟前说:“看姑娘的样子不像是本地人,不知道本地的忌讳。那南山邪得很,姑娘要是想翻过山到后面的县城,小的劝姑娘还是绕道走。若没有要紧的事,还是回去好,不是吓姑娘,南山真去不得。”
  苏小姐心说:我还就是有要事一定要去南山呢。她往旁边挪了挪,避开贴过来的店小二,问:“怎么去不得?”
  店小二更压低了声音,轻声说:“那山上有狐妖。”
  “我听那传说了,两只狐妖,被天神困在山顶,永生永世不能下山。”
  第66章 江东之女(4)
  “那可不是传说,是千真万确的事情。这些年来不信邪上山之人,十个里面有九个是回不来的,回来了也是疯疯癫癫,每天都嚷着说见到了狐妖。胡公子本应是知道这些的啊,怎么还能把姑娘往山上带呢?”店小二不知是急的还是气的,直跺脚。
  可是他夸张焦急的神态却未能打动苏小姐,说得好像是胡故意要陷害她似的,依她看来,还指不定是谁打着什么鬼主意呢。
  她脸上未露出嫌恶的表情,反问:“真的有人见到狐妖?”
  “小的怎么敢拿这事欺骗姑娘,这城里的人谁不知道南山凶险?姑娘既然听说了狐妖被困住的传说,想必也知道两只狐妖每十年都要蜕皮换骨一次的说法吧?姑娘想想,他们蜕皮换骨,蜕的是什么皮,换的是什么骨?就是人的皮囊和骨头啊!”
  “人?”
  “皮骨都是肉身,痛也痛在肉身之上,所以他们只要在十年期限之前抛弃原本的肉体,将元神转入另一副肉体中,所要承受的痛苦就会大大地减轻。据说每十年狐妖就会在山上施下海市蜃楼一般的法术吸引过路的旅人上山。如此过去千百年,他们依然在山上修炼,若是让他们修成之时得到适合的肉身,恐怕天神的法术也不能再约束他们。”
  “你是说他们将会下山?”
  “那是自然,他们原本是山中猛兽,修炼成妖不就是要到人世间享乐?”
  苏小姐嗤笑一声:“那你怎知道他们还在山上?万一他们早已经下山,就在这城里,或者,就在你眼前呢?”说着她抬起眼,眸中故意含了抹媚笑,一笑倾城,风情万种,似有顽皮的挑衅,也似有魅惑的引诱。
  店小二先是愣住了,而后吓得退了两步,一时琢磨不透苏小姐是有意戏弄还是玩笑之言:“小的是为姑娘好,姑娘若不信,上山遇见妖精可别怪小的没有提醒。”说罢,他草草擦了下桌子,转身快步走开了,因为走得太快,腿还撞到了椅子。
  眼见店小二一瘸一拐回到后厨,苏小姐的笑容慢慢消失了。
  中午时分胡才从外面回来,见他进门店小二先围过去:“公子,听说你要上南山?”他急急地问,对这件事还是念念不忘,耿耿于怀。
  胡十分诧异,反问:“你听谁说的?”
  “昨日跟你一起住店的姑娘啊,公子你是本地人,知道山上那些事情,可不能害了她啊。”
  胡看着店小二,微微苦笑说道:“你放心吧,南山山路崎岖,地势险峻,山上又丛林密布,危机四伏,想必她见到了就会知难而退了。现在即便是在下,也无法劝阻她,不妨让山来告诉她吧。”
  店小二犹豫:“可是她为何一定要去南山?”
  “呵,因为人心总有痴妄。”胡回答之后不理发愣的店小二,自顾绕开上楼。
  苏小姐在房中等候已久,胡先向她道了歉,而后解释自己先去南山下祭拜父母的原因。他的父母葬在南山东面,而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是南山北面,要走两条路,而且距离甚远,他想苏小姐舟车劳顿,与其再陪他在山中绕路,不如留在客栈好好休息。
  “想要上山见到摩迦,还有好多苦头在等着小姐呢。”胡说笑似的,露出一个笑容。
  苏小姐想到什么,问:“公子以前住在江西的时候,可听说过有人见到狐妖?”
  胡笑了,说:“自然听过,虽然还有很多传说,但当地人偏偏对狐妖十分热衷。每年都会有四五个人声称见到狐妖,有的说狐妖吃人,说得绘声绘色,有的说沾了仙气,借此招摇撞骗。”
  “有这种事?”苏小姐甚是惊奇,这些人,连妖精也能拿来做文章骗人,实在了得,“那公子是不信的了?”
  “不信,也信。世间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全凭一颗世俗之心分辨而已。小生信,不见得山上就真有狐妖;小生不信,不见得山上就没有狐妖。”
  “那公子凭什么说按照公子的方法就能见到神明呢?”
  胡笑了笑,却没有回答。
  苏小姐疑惑地盯着他,等了一会儿,又说:“仙与妖本是缥缈虚幻的形态,人所见之,何以区分哪个是妖,哪个是仙?也许他们见到的狐妖就是摩迦之神,也许公子口中的神明就是狐狸修炼成的妖精吧?我不知道他们是怎样见到了妖精,也不知道公子所说的能见到神明的方法从何而来。我不是不信任公子,只是心中的疑惑无法解除,望公子不要见怪。”
  胡仍是笑着,摇头说:“小姐多心了,小生只是不想将见过神明的话挂在嘴边,仿佛与那伙骗子为伍了一般。”
  “公子亲眼见过?”
  “是啊,亲眼见过。”胡点头,当日的情景又浮现眼前,“说来话长,当时小生在山下安葬了父母,在他们的墓前一直跪到天黑。小生没有兄弟,两位老人双双仙逝,便觉得世间好像空荡荡的,连一分挂念都没有了。不知道过了多久,小生抬起头,看到半山腰的地方有一团白光,不知道是什么,也没觉得害怕,莫名地朝着那团光走过去了。”
  苏小姐听得入迷,追问:“那就是摩迦了吗?”
  胡又点头:“小生走到近前才看清那光正是一位穿着白衣之人身上发出的,但却看不清他的模样,只听到他问小生为何在山下久跪,小生说是跪在父母的坟前,他说那又是要做什么呢?难道跪着死去的人就可以复生吗?小生说不能。之后他笑起来,他说小生是第一个见到他的人,他可以实现小生的一个心愿。小生说尚没有心愿,他又笑,便告诉了小生再去寻找他的方法,说如果以后有了心愿,便可以用这方法去找他。”
  “公子当时怎么不说一个心愿呢,随便说一个也好啊,也许他真的帮公子实现了呢。”
  “也许吧,小生当时的确想说一个的。小生想说:‘如果你真的是神仙,就让在下的父母活过来吧。’”
  “为什么不说?”
  “因为小生想,”胡轻轻叹气,“即便他们再次活过来,终有一天还是会再次死去。小生怎么能用自己的心愿,使他们承受两次死亡的痛苦呢。”
  而后苏小姐不说话了,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胡,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下午他们动身,乘马车前往南山之北。马车走了半天,终于到了南山脚下。
  天有些阴,云沉沉地擦着山巅懒慢地移动,小道如蛇一般盘旋卧于山体之上。从下向上望去,大山面色阴沉,威严之势不言而喻。忽有一声不知是何动物的长鸣,惊动一片飞鸟从树林里钻出来,黑压压地往天边飞去。
  苏小姐仰头望着,静默许久,问:“这便是南山了?”
  胡点头:“是的。”
  “从这里上山便能见到摩迦之神?”
  胡依然点头,却不语。
  第67章 江东之女(5)
  苏小姐从车上跳下来,又是仰望良久:“真是让人难以置信……”显然这山的险峻与荒凉,远超出她的想象。
  沉默一阵,胡说:“小姐若是不想实现那个愿望了,我们现在就乘车回去吧。”
  “不,当然要。”苏小姐断然回答道,“既然已经来这里了,哪有退缩的道理。”虽然是这样说着,她还是犹豫了一会儿,问胡:“公子不与我一起上去吗?”
  胡摇头:“旁人不好在场,神明怪责下来,恐怕连小姐也不愿见了。”
  “这样……那好吧。”苏小姐又是踟蹰了一下,抬头对胡说,“我最后有一个请求不知公子能否答应?”
  “怎个请求?”胡有些疑惑。
  “从此刻起,请公子背过身去,不要回头看,在我下山回来之前都不要转过身。如果我天黑还没有下来,公子就这样驾车回去吧。待到明天这个时候再来,若是还不见我的踪影,公子也不要回去,就乘着马车去别的地方。”
  “为何?”
  “我虽给父亲大人留了书信,但是发现我不在了,他一定会派家丁出来寻找。要是他知道我葬身于此,难免要迁怒公子,所以如果我真的再也下不来,公子能走多远就走多远,再也不要回到江东了。”
  胡摇头:“若小姐真有个三长两短,小生也推脱不了责任。小生依小姐之言,现在背过身去等待小姐下山,晚上也不会离去。小生会在这里等三天,如果到时小姐还没有下山,小生自会去苏府向苏大老爷请罪。”
  苏小姐不忍:“公子……”
  “小生主意已定,小姐莫要再劝,还是抓紧时间上山吧,可不要让小生在这里久等。”
  见到胡态度坚决,苏小姐反而松了口气。她盯着胡的面庞,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待胡转身之后,她亦转身,面向威严的大山,深吸一口气,迈开步伐。
  山上的道路却是如胡所说,十分崎岖,泥土也就罢了,地面上还尽是棱角分明的小石子,即便苏小姐尽量每行三步寻找平坦的地面跪下叩拜,不出百步也是锦衣染血,膝痛难忍。再加上天气阴冷,风吹得她全身冰凉,仿佛身体里的血液都被冻住了似的。
  不知走了多远,苏小姐想回头望一望胡是否还在山下等待着,又恐被神明窥见,责怪其心意不诚,只好捺住性子一步一步艰难前行。周围怪石嶙峋,树木光秃,此时日头已经落山,天昏地暗。苏小姐倚坐在岩石上,看自己磨破皮的手掌,满是泥土的衣衫,污渍之上还有猩红血迹,触目惊心。头发散乱了,想必妆容也是花得不能看了。她的身体又累又疼,就这样停歇下来。
  离她不远处的道边有一座巨岩,不知何时一白衣男子手持纸扇站在其上,面容清俊,翩然若仙。他看到苏小姐坐在地上容颜凄惨,走到她的面前问:“姑娘一个人来这里做什么?”
  苏小姐答他:“我是来见那名为摩迦的神明的。”
  男子说:“摩迦之灵殿位于南山之巅,从这条道上山尚有百余里,路途遥远,何况姑娘这样三跪九拜,想要去山顶简直是登天般,遥不可及。如今姑娘已磨伤了手脚,弄脏了衣衫,夜间有野兽出没,姑娘还是知难而返方才明智。”
  苏小姐思量再三,摇头婉拒:“谢公子好意,但是摩迦我是一定要见的。正如公子所说,我已经磨伤了手脚,弄脏了衣衫,即便是为了自己所经受的艰苦磨难,我也一定要登上山顶。”
  对方又说:“姑娘自山下而来,一定听到狐妖的传说。姑娘怎知道这山上所住的一定是摩迦,而不是狐妖?”
  “虽然众说纷纭,但我心只信一人。”苏小姐坚定道。
  “姑娘一定要见到摩迦才肯罢休?”
  “是。”
  “何以如此坚决?”
  “为了完成自己心中的愿望。”
  “又是何愿?”
  苏小姐抬头看着男子,郑重其事地说:“不求长生,只愿不老。”
  似是有些惊讶,男子微微一愣,而后摇头,略带嘲笑:“姑娘的心愿实在是狂妄,殊不知春去秋来,昼夜更替,世间万物随时之流逝生老病死,以轮回之道享人间喜乐悲苦。此乃不可逆转之理,姑娘又何苦苦自身而违天理?”
  “公子说的道理我自然懂得。”苏小姐说,“而这世间有仙、佛、人、鬼、怪,何以仙佛鬼怪皆可长生不死,千般变化,人却须经历老死之劫难?我不求如神佛一般永生于世,也不求像精怪一样作乱人间,我只要一张不老容颜,到自己将死之时也能如此刻一般风华正茂,难道算是过分?若修行之苦可达成这个心愿,我甘愿虔心行拜。”
  男子稍退一步,上下打量她一番,浅笑道:“姑娘想要不老之身,又打算用什么作为交换?”苏小姐迟疑,不知如何作答,又听男子说道:“佛家有云既得必有失,我现在有方法可达成姑娘的心愿,姑娘又以何回报?”
  苏小姐抬头直视明月,悠悠问道:“那么公子,您想要的又是什么?”
  夜深,月明星稀,胡坐在马车上,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他回头,见苏小姐走下来,衣冠整齐,鬓插金钗,金钗上面的小珠子摇摇摆摆,发出轻轻的碰撞声。苏小姐面带笑容,缓步移到他的面前。
  “你可真是要我好等!”胡埋怨一声,后不禁笑问,“这副身体如何?”
  苏小姐笑而不答,径直走上马车。
  胡公子微微错愕。
  却听苏小姐的声音从马车上飘来:“胡公子,你现在可想好,要许什么愿望?”
  第68章 录鬼簿(1)
  江州马氏家主马易言娶妻三任,没有能活过二十五岁的,而且都没有留下子嗣。马易言伤感地说:“神算子曾经给我算卦,说我注定命中无子,事到如今,我还是断了这个念头吧。”话虽如此,他却还是怀着侥幸心理娶了第四任妻子。
  一日,他的妻子在梦中看见一匹独角骏马,骏马在天空中奔跑,跑了几圈才停下来,最后化成一条赤练钻入了她的肚子。妻子醒来之后将梦中的情形告诉马易言,马易言欣喜地说:“这是吉祥的征兆。”过了不久,果然传来妻子怀孕的消息。
  怀胎十月,到生产的那天,马易言在门外忽见一道紫光从房檐上逸走,急得大声呼喊:“我儿勿走!”接着听到一声马嘶般的哭声。接生婆哭着喊着从房间里跑出来,边跑边惊叫:“妖邪降世了。”原来是生下了一个极丑的婴儿,脸长似马,眼睛极大,双手像蹄子一样蜷曲着。
  马易言害怕引来灾祸,准备将这个婴儿丢弃到河中,他的妻子却紧紧抱住婴儿,哭着说:“辛辛苦苦生养的孩子,此时却要把他丢弃,这是不符合圣人教导的啊。他除了相貌丑陋,安详熟睡的样子和其他的孩子没有区别。”并以死相逼,用一把剪刀抵住自己的脖子。马易言不得已放下孩子,摇着头走了出去。
  婴儿取名马廉,三岁才学会说话,九岁才学会走路,身体孱弱多病,每次生病都很严重,好像随时会死掉,但又奇迹般地活转。大夫都觉得很惊奇,认为这都归功于神灵的护佑。
  马廉十二岁时,独自在门口玩耍,一个走索的伶人正好路过,飞快地走上前来,拉着他的手说:“像你这样骨骼清奇容貌奇异的孩子,不去行走江湖,实在是巨大的损失。如果你能够跟随我,学习我的技艺,我就死而无憾了。”马廉说:“这正是我所期盼的。”于是跟随他离开了,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多年以后,成都出现了一个走索王,他的身体像骏马一样强壮粗犷,却能够稳稳地站立在头发粗细的丝线上,在悬崖的两端自由行走。他还能够把绳索抛入天空,绳索笔直地垂下来,就像是绑在云端一样。人们看了,纷纷称赞说:“这是仙术啊。”
  有一个年轻人轻蔑地说:“这不过是骗人的把戏,没什么可惊奇的。”走索王笑着说:“既然你不相信,为什么不自己爬上去看一看?”年轻人顺着绳索往上爬了三天三夜,终于爬到了绳索的尽头,却看见绳索系在一个黑面赤发的厉鬼脚上。厉鬼怒斥年轻人的无礼,年轻人大吃一惊,慌忙从绳索上滑落下来,从此再不敢说大话。
  后来一个江州茶商认出走索王来,问道:“你不是马易言的儿子马廉吗?”走索王平静地回答:“并没有听说过这个人。”茶商回到江州后,对马易言说:“一个人的容貌会随着时间改变,我的记忆也会模糊,但马廉的容貌太奇异,天底下没有人会和他相似,我见之不忘。”
  马易言夫妇于是从江州赶来成都,请求见走索王一面,走索王却紧掩门扉,大声说:“走索这件事,只有全神贯注无欲无求,才能像仙鹤一样站立着,否则会被凡尘羁绊,被绳索抛弃失去性命,这难道就是你们想看到的结果吗?”马易言只好哭着和妻子离开了。
  又过了三年,走索王的名声已经在江湖传播开了。他虽然不是武林人士,却凭借高超的技艺位列江湖百大高手的行列,并且收到了华山论剑的邀请。在去往华山的路上,走索王偶遇长白山湖女谷底春。谷底春皓腕凝霜,皎白如月,有出尘之姿。走索王静静地看着她,沉痛地自言自语:“以前为了追求走索的最高境界,我违背孝义,抛弃了我的父母。今天看到谷底春之后,我才知道,我还远远没有做到无欲无求,这是上天对我不侍奉父母的惩罚。”
  他战战兢兢地走到谷底春面前,表达自己的倾慕之情。谷底春因姿色出众,被许多大侠所追求,并不将走索王放在眼中,反而嘲笑走索王的容貌,说:“路边丑陋的石头仰望洁白的云朵,这其实是对云朵的侮辱啊。”走索王听后,黯然离去。
  华山剑宗离浪山请求走索王为大家表演走索,走索王推拒再三,离浪山仍然坚持,他迫不得已而走上悬崖之间的绳索。走索王一路稳如泰山,轻巧地在绳索上翻飞,灵动得像一只仙鹤,行走的姿态又像是骏马,围观的人们都被他精湛的技艺震慑,无不称赞。走索王走到绳索的中央,忽然刮起山风,将绳索吹得左右摇摆,走索王几次试图稳住身体都没有成功,终于在众人面前跌落到山崖中,死前的惨叫声让人毛骨悚然。
  蓬莱仙山的凌虚道长叹息地说:“这都是因为被女子乱了方寸的缘故,是走索王命中的劫数。”命令童子将走索王散乱破碎的尸体装入布袋,带回了蓬莱山。在蓬莱山,凌虚道长用莲藕重塑了走索王的真身,并教授他幻化之术和除妖之术,将他收为自己的关门弟子。走索王感激不已,潜心学习仙术,但离开仙山的想法却一日强过一日。
  一日,他对凌虚道长说:“我从小跟着走索的伶人在江湖中行走,像天上的鸟儿一样自由,长时间驻足一个地方,只会让我的双腿萎缩颤抖,没有办法达到走索的最高境界,希望您能让我离开。”
  凌虚道长听后大笑三声,以手轻弹走索王的面额:“无欲无求并不是走索的最高境界,过分追求自由已经成为束缚你的枷锁,连人世间的道义都不遵守,谈什么绝顶高手?”
  走索王随即大悟,当日赶回江州,侍奉在父母身边,从此隐姓埋名,像普通人一样生活着。他为人至孝,待人温和,虽有绝世的技艺却从不展露,在江州以屠狗为职业。过了五年,马易言夫妇相继去世,走索王悲恸过度,呕血不止,整个人奄奄一息,扶着棺柩顿足大哭,人们无法劝止。葬礼结束后,走索王就离开江州,从此游历江湖,来去无踪,仍旧以屠狗为职业,并降伏了许多妖魔。
  山野樵夫说,曾经见过一个容貌丑陋的人在绝壁之间行走,也不知道是不是走索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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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9章 录鬼簿(2)
  过江这种动物,生长在弱水之中,身长九百里,每三千年才长一寸,与天地齐寿,每逢汛期就游入长江,在长江里翻滚嬉戏。人们不知道这是什么生物,只当它是一只巨大无比的银鱼。
  因为身形巨大,过江游过时总是会掀起滔天巨浪,将驶过的船只打翻。渔民们深受其苦,听信没有根据的谣言,以为是河神发怒,将年少貌美的女子沉入水中,却并没有消除祸患。
  就这样过了很多年,一日傍晚,朝中掌管水利的官员梦到一位颧骨突起的异人,异人自言是弱水的水神,听说百姓被过江所祸害,特托梦教授解决之道。官员这才知道过江才是长江水患的罪魁祸首。异人说,民间有一位青指美人,擅长使用鱼肠剑,用鱼肠剑割去过江的犀角就能够解除过江之祸。
  官员醒来后,将梦中所见所闻报告给武皇,朝中的许多大臣都不以为然,认为这是无稽之谈,不足为信。武皇却说:“天底下很多事情是我们所不了解,却必须相信的呀。”于是通告天下,重金寻找青指美人。其间有很多人贪图钱财,将手指染成青色,冒充青指美人,都被拆穿了,处以重刑。前后寻找了十七年,才在会稽找到了真正的青指美人。
  会稽简山公子容貌俊逸出尘,右手中指就像用碧玉雕琢而成,在黑夜中也会发出幽蓝的光芒,周围人都引以为异。百姓将这件事情告知郡守,郡守派人送来千两黄金,希望能请简山公子消除祸患,不料简山公子将送钱的仆人赶了出来,愤怒地说:“难道为百姓消除祸患这件好事只能用金钱来衡量吗?道义是不能和金钱紧密联系的!三天之后,我一定会赶到长江岸边,除去过江这只怪物。”
  仆人将这番话转述给守君,守君朝简山公子的住处作了一个揖,长长地叹息说:“对万贯金银毫不动心,虽放浪江湖却怜悯芸芸众生,他的心中一定有无比坚定的信念,简山公子果然就是那个消除祸患的人啊。”
  三天之后,简山公子果然来到长江岸边,但他并没有跳入水中,而是静坐在江边的大石上,如同一尊佛像。围观的人们等待数月之后纷纷散去,只有一位老人一直守在他身边,简山好奇地问他:“为什么你不和其他人一同散去呢?”
  老人回答:“少侠的眉毛像剑一样插入鬓角,双唇紧抿,侠义之心通过相貌显现出来,我为什么不相信呢?”
  简山公子说:“老先生了解我啊。我在等我的朋友荣修,他正从关外赶回来。”
  老人惊讶地说:“难道是那位徒手杀死四条巨蟒的力士?他的美名已经传到了全国最偏僻的角落。”
  简山公子回答:“正是他。”
  又过了十几天,还是没有等到荣修。老人说:“听说过江长达百里,翻个身就能腾起巨浪,这样的动物不是凡人所能制伏的。荣修虽然能杀死巨蟒,却未必能够消除过江之患,他是不是已经畏惧了?”
  简山公子指着远处一个高大威猛的人影说:“荣修是个信守承诺的君子。”
  老人于是不再言语,默默地走开了,把一片广袤的天地留给两位奇男子。
  荣修此番从关外回来,还带来了一种坚韧无比的藤蔓,能够绑住数千斤的石头。简山公子将藤蔓缠在腰间,双臂缠铁索,让荣修站在岸边牵住,自己跳入水中,对荣修说:“我此番前去一定凶多吉少,如果我不幸溺死,一定要把我的尸体捞上来,不要让我的魂魄流离四方。”
  荣修应允了。
  简山公子于是跳下水去,逆流而上三十里,终于找到了过江。过江全身的鳞片如同铠甲一样不可穿透,月光下闪着银色的光芒,在河里游动卷起大潮。简山公子用铁索将自己绑在过江身上,慢慢地爬到过江的头部,抽出鱼肠刀准备割下过江的犀角。过江拼命摇摆身体,试图把简山公子甩下来,江水立刻溢出,飞溅的巨浪足有十丈高,看见的人没有不惊叹的。
  简山公子耗尽了所有力气,但他想到自己与沿岸百姓的承诺,就没有放弃,仍然紧紧地抓住过江,终于将过江的犀角割除下来。过江疼痛难忍,撞上河中巨石,流出的血将整条江都染红了,过了三天红色才被冲刷干净。因为过江挣扎得太厉害,简山缠在腰间的藤蔓也被绷断,荣修收回藤蔓,藤蔓的尽头只有一把鱼肠剑,并没有见到简山的尸体。
  此后过江再也没有出现,长江的水患也消失了。
  荣修在长江边寻找了三年,始终没有找到简山公子的尸体,终于自杀,死前他大呼:“我是个不守承诺的人啊,答应简山的事情却没有做到。请将我的尸体投入长江,作为没有兑现诺言的惩罚!”
  人们将荣修的尸体和简山公子的鱼肠剑合葬在一起,取名“君子墓”,这个坟墓后来埋没乡野,被荒草所掩盖。
  第70章 录鬼簿(3)
  上古有神树,树冠高达百尺,能遮盖住整个村庄,远远看去,就像是一把巨大无比的伞。用刀斧砍它会流出鲜红的汁液,人们都说这是祥瑞的象征,要用琼浆牛羊供奉着。当众人从这棵树下走过时,都会匍匐跪拜,以表达崇敬之情。
  一个姓徐的方士听闻这件事情,建议始皇将这棵树移植到阿房宫,并说:“这样的神物难道不是上天赐给陛下的礼物吗?不老不死,接受万民的敬仰,这样的品质和陛下是一样的。”
  始皇听信方士的话,准备移植这棵树,李斯进谏说:“神树从岩石的缝隙中艰难地生长出来,餐风饮露,吸收日月精华,早就不同于一般的草木。树根连通的是秦岭的龙脉,如果贸然移动,恐怕会对陛下和国家都造成损害。不如遵循百姓的方法,用最甘甜的酒水和最肥壮的牛羊供奉,派专门的士兵守卫,每年举办祭祀活动,这样才是正确的做法啊!”始皇不听,动用了几万人,将这棵树移植到阿房宫。三年之后,神树果然枯萎了,过了不久,始皇驾崩,人们纷纷说:“这是移植神树带来的祸患。”
  唐贞元年间,有一个叫做苦竹的僧人,胡须和眉毛都是白色的,但容貌还是童子的模样。苦竹的剑术已练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整个长安没有比他更厉害的剑客,许多年轻人慕名来到他的山门前,请求苦竹教习剑法。
  苦竹谦虚地说:“我的技艺并没有达到通晓天地法则的地步,怎么能够做你们的师傅呢?”众人不肯散去,苦竹只好收下三个徒弟。其中有个资质特别愚钝的,名字叫做荣修。众人都不解,询问苦竹这件事情:“荣修出身寒门,对剑术一无所知,为什么要舍弃那些聪明人而选择他呢?”
  苦竹预言说:“这三个人中,其余两人会成为剑术方面的大师,只有荣修会成为宗师。”人们不以为然。
  三人苦练几年,其余两人都已达到用剑气就可开山裂石的地步,在江湖中拥有了很高的声望,唯独荣修只学会一些简单的套路,动作笨拙不堪。人们更加认为苦竹之前的判断是错误的。苦竹微笑着不说话,坚持自己的看法。
  荣修自感不如两位师兄,于是跑来向苦竹辞行:“我花了三年的时间才达到别人学习一年的水平,这样下去,我永远不可能成为一名好的剑客。与其浪费您的心力,不如把学习世间高妙剑术的机会让给别人。”
  苦竹说:“我所看中的正是你这一点。”于是从怀中掏出一块绿色的玉石,放在荣修手上。玉石在荣修手中发出绿色光芒,看起来像冰块一样剔透,但它本身的温度却像火一样灼人。荣修惊奇地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苦竹说:“当年的上古神树被阿房宫一场大火烧去枝干,我那时还只是一名幼童,跟随父母到废墟中搜寻宝物,便发现了这块宝玉。神树是天地中生养的灵物,这块石头就是灵树的灵魂。”荣修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原来苦竹已经一千多岁了。
  荣修跪在地上说:“我所期盼的不过是成为好的剑客,并没有想到会收到这样的宝物。”
  苦竹说:“这块玉石能够帮助你的修行,但是如果你的德行败坏,这块玉石就会代我取走你的性命。”苦竹说完这番话就闭上眼睛圆寂了。
  荣修将“苦竹玉”镶嵌在自己的宝剑中,每天勤加练习。三百斤的长剑在他的手中就如同鸿毛一样轻,他的剑术渐渐超过了两位师兄。因为勤奋和苦竹玉的缘故,荣修后来果然成为一代剑侠,出剑如同风驰电掣,可以做到一剑九孔。他的剑法自成一派,被江湖上年轻的仁侠所推崇。
  成名后,荣修仍然保持了谦厚的本性,并没有因为出名而变得轻浮。他始终保持对剑术的好奇,不断研习前辈的剑术,希望能达到苦竹所说的通晓天地的阶段。
  北邙山有巨蟒出没,祸害行人,许多侠客跑去铲除它们,最后却被它们吃掉。荣修听说后,骑马仗剑而去。他在树林中埋伏了三天三夜,不活动也不吃喝,和草木没有区别。一条赤色巨蟒从山洞中游出来,正好荣修的马匹走过,赤蟒将马缠死,吞入腹中,荣修却在附近没有动弹。
  赤色巨蟒感受到人的热度,向荣修这边游过来,张开大嘴,从荣修脚后跟处开始吞食,荣修也由它去,好像死了一样。赤色巨蟒吞到一半时,荣修忽然抽出剑,割断赤色巨蟒的嘴巴,剑一折,就将巨蟒的毒牙撬了下来。
  没有想到山中还有三条巨蟒,它们听到动静后都赶了过来。它们在游动时,树叶发出了沙沙的声音,让空旷的山谷更加诡秘。荣修并不害怕,知道这些巨蟒都是存活了千年的怪物,熟知人的习性,于是干脆抱拳站在赤蟒的尸体旁等待。三条巨蟒齐头并进,巨大的尾巴扫动着,如同三条皮鞭向荣修抽过来,荣修用剑轻易地拨了回去,持剑的手像风一样,划过每一条巨蟒,剑刃在巨蟒的身上刮出银色的火花。荣修的身体像剑一样舞动,已经分不出哪个是剑哪个是人,只看到一团影子在闪现。
  没过多长时间,荣修就把这些巨蟒全部杀死,并且撬下了它们的毒牙。他正准备离开时,忽然从山洞中走出一个怒气冲冲的老人,须发皆白,用树叶遮住羞处,大声呵斥荣修:“这些巨蟒都是天地间的神物,你为什么要杀死它们?”
  荣修说:“因为它们祸害行人,我只不过是为民除害,并没有做错啊!”
  老人盘腿坐下,怒气不减道:“它们并没有祸害行人。这个山洞接通龙脉,所以里面生长的生物都极大,如果杀死这些巨蟒,洞中的巨鼠就会变成人间的隐患。况且,巨蟒平素并不出山洞,只是碰巧被上山的猎人发现,猎人回去胡说八道,说北邙山的蛇怪作恶人间,其实这些传言都不值得相信啊!”
  荣修感到羞愧,向老人跪下请求原谅。老人说:“只听信谣言就鲁莽行事,这样是永远没有办法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的!”荣修十分惊讶,老人竟然知道他心中的想法。于是,他向老人讨教天人合一的方法,老人说:“你手上的苦竹玉是上古神树的精魄,而我却是上古神树的真身啊!”接着,老人将天地法则教授给荣修。之后,荣修果然大彻大悟,却自此弃剑不用,遁走江湖,很少有人再看见他。至于老人教授给他什么,他也只字不曾提过。
  后来,他与会稽简山公子交好,却因为过江之祸,两个人都死去了,苦竹玉从此不知所终。有人说曾经看见狂邪子柳决心佩戴过这块玉石;也有人说这块石头随荣修一起下葬了,江湖上出现的苦竹玉都是假冒的。众说纷纭,皆不足为信了。
  第71章 录鬼簿(4)
  天授年间,泸州学子纪生屡试不中,畏惧父亲的威严,不敢返乡,只好逗留京城。过了不久,他就把盘缠用光了,只得从客栈搬到城外的破庙居住,与贩夫走卒们住在一起,几乎过上了乞讨的生活。
  一日傍晚,纪生在出城的路上看见一只野兔,很想抓来当晚餐。他追赶那只野兔一直到郊外,却不小心走上岔道,最终也没有抓到那只兔子。纪生反复走了几遍,最后都走回原地。之前他一直听那些同住的村夫讲一些野狐奇谈,知道自己可能落入了狐狸的陷阱,于是喊道:“我所畏惧的不是死亡,而是不知道怎么死去。我希望布下这个陷阱的人能够当面告诉我,我到底犯了什么错误。”
  无人应答。
  这时候天已经黑了,纪生更加畏惧,全身战栗到说不出话来。忽然不远处出现了一盏红色的灯火,一个缥缈稚嫩的声音问道:“请问客人是不是泸州纪生?”
  纪生以为是路过的行人,高兴地回答:“是啊!”
  “半年前,我见你的时候,你还穿着苏州制的丝绸长袍,腰上佩戴宝玉,丰神俊秀,就像是降落人间的仙人一样。没想到现在你居然穿着破旧的布衣,整个人都憔悴委靡,和以前大不一样了。”
  纪生羞愧地说:“人的境遇是由上天决定的啊!”
  那个说话的人走到纪生的面前,纪生这才看清楚他的容貌。原来是一个红衣童子,长得十分清秀,额头上有一条深长的疤痕。童子说话十分老成,他对纪生说:“我姐姐和我就是来帮你改变境遇的!”
  纪生跟随童子走到一个大宅前,宅邸用美玉做地砖,用轻薄的绸缎做帘子,还有轻柔的雾气围绕,双足就像踏在云端,场景如诗里的广寒宫一般。纪生赞叹:“这样的景象不应该在人间出现。”
  过了不久,一个白衣女子迎出来,容貌清秀淡雅,一见纪生就跪下来,哭着说:“听说您这半年过着穷困潦倒的生活,这实在是我的疏忽,希望能够得到您的原谅。”
  纪生惊讶地说:“我并不认识你。”
  女子将之前的事情娓娓道来:“半年前,先生在城南的听海楼喝酒,在酒窖里发现两只喝醉的狐狸,有没有这回事?”
  纪生说:“有,是一只稍大的白狐和一只略小的赤狐。”
  女子哭得更加厉害,头低伏在地上,说:“听海楼的掌柜认为狐狸是邪魅之物,要将两只狐狸剐皮示众。先生不忍,花重金将这两只狐买下,带到城南放生。”
  纪生回答:“是有这么一回事。”
  白衣女子更加泣不成声:“我就是那只白狐。刚才那个赤衣童子就是赤狐,他额头上的伤疤就是那时候留下来的。”
  纪生听后大吃一惊,将女子扶起来,说:“那不过是举手之劳,并不值得被记住。”
  女子道:“希望能够侍奉在先生的左右。”纪生以人妖殊途的理由婉拒。女子再三请求,以死相胁,纪生才同意女子陪侍左右。纪生为女子起名为“蒹葭”。
  蒹葭与纪生回到京城,以擅长酿酒闻名,喝过她酿的酒的人,没有不称赞的。她尤其擅长酿造葡萄酒,味道芳泽,回味绵长,被称为长安一绝。
  纪生已经没有生活上的担忧,又在蒹葭的照顾之下,学业精进,在两年之后的考试中金榜题名,被命为沧州刺史。而后官职节节攀升,年纪轻轻就已经在朝堂上占据重要的地位,可谓春风得意,但蒹葭却越来越沉默寡言,容貌也不如往日明艳,经常呆坐在窗前。纪生问她:“听说你最近饮食不进,有什么事情让你担忧呢?”
  蒹葭紧皱眉头,说:“一百年前,我的母亲曾经将我许配给琅琊山的诡狐,他凶残暴躁,法术高强。现在婚期将近,我恐怕以后不能陪伴在先生身边了,这就是让我担忧的事情啊!”
  纪生沉吟片刻,说:“在我沦落江湖的时期,常常在民间行走,曾经认识过一些江湖上的侠士,其中有一个屠夫,名叫马廉,听说能够降服妖邪。”
  二人找到马廉,马廉正在屠狗,技艺十分高超。此人容貌甚丑,却十分讲义气,听完纪生的讲述之后,笑道:“这样的小妖何必放在心上。事成之后,一定要给我几壶蒹葭亲手酿造的葡萄酒作为报酬。”纪生见他如此侠义,更加崇敬他。
  三日后,京城黑风大作,草木都失去了光彩,蒹葭大惊失色,哭着说:“诡狐来了,希望先生能够让我离开,以免累及无辜。”
  纪生抓住蒹葭的衣角,不让她离开。
  黑风中出现一名黑衣男子,容貌十分狰狞,双手一摆,立刻飞沙走石。风沙迷得人睁不开眼睛,将河岸的垂柳连根拔起。黑衣男子化作一道白光,从黑云中飞下来,飘到纪生的面前,厉声说:“你竟敢抢走我的妻子!”他十指伸长,如同利剑一般,说话间就要将手指插入纪生的胸口。蒹葭冲上前,长袖飘飘,将那十根手指卷入袖中,身手轻柔曼妙,却隐含杀机,准备与诡狐同归于尽。
  蒹葭的道行不如诡狐,没有缠斗多久就落了下风。诡狐用结界将蒹葭困在紫色圆圈中,圆圈越变越小,蒹葭几次都没有冲破,身体因此更加虚弱。纪生大呼:“马廉,你为什么还没有来?”
  忽然,天空中出现一道紫色闪电,闪电里奔出一匹独角骏马,比普通的骏马要大几倍之多,双目炯炯有神。骏马用独角顶上诡狐的胸口,诡狐变回狐狸的样子,顺势咬上了骏马的脖子,骏马长嘶一声,前蹄撑开,将诡狐踢出百丈之远。而后诡狐又变换作大鹏的形状,双翅撑开时将云层都撕裂了,只见它利爪弯曲,想要把骏马抓起丢入附近的大湖。骏马并不畏惧,猛地用后蹄踢开大鹏,将大鹏的一只翅膀踢折了,大鹏随即发出“啾啾”的哀鸣声。几经变换,诡狐无计可施,最后变成一条蟒蛇,缠住骏马的四肢。骏马不能动弹,长嘶几声。忽然,又是一声惊雷,骏马和蟒蛇同时从云层中跌落,落地时发出了巨大的声响。有胆大的百姓走过去看,发现地上砸出一个半丈深的大坑,独角骏马已经不知所终,地上只有一只巨大的死狐。
  蒹葭从结界中走出来,转忧为喜,说:“那位屠夫果然是异人啊!”
  数日后,夫妻俩拿着自酿的葡萄酒去见马廉,马廉已经不在了,周围的人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后五年,纪生被名利所累,心念江湖,于是辞去官职,隐去姓名,自称纪叟,在宣城的一个小角落里开了一间酒肆,每次酿酒都香飘四溢,传播几百里都不减淡,为世人称赞。后纪叟去世,蒹葭便不知去向了,人们也就再没有喝过那么好喝的酒了。
  李白曾作诗祭奠他:纪叟啊,你在黄泉是不是还酿着老春酒。只是那里没有李白,你酿的酒有谁会懂呢?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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