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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奇物语

_12 南派三叔等(现代)
  甚至我能猜测出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30年前,几个年轻的小伙子在一起参军之前满怀豪气地拍了一张集体照;30年后,却有一个年轻人,没有机会变成中年人了……
  他们付钱的时候,我小心委婉地询问求证了一下。那个拎着酒进来的中年男人也许是心情不错,从钱包里拿出一张发黄的老相片。果然是一模一样的场景,当中坐着的那个年轻人笑得很开心,两边脸上都有酒窝,看起来很帅气。
  我叹了一口气,道:“大叔,你们的兄弟情义真是……”那中年人看了我一眼,不置可否,拿过照片就走了。
  几个男人上了奔驰车离去后,我坐在店门口,心里充满了感慨。尽管这是别人身上发生的故事,但是岁月的冲击力是无与伦比的,两个场景不停在我脑中闪过,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压抑和嗟叹。
  接下来一直没有生意,我就坐在门口发呆。回过神来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我伸了个懒腰,努力抛开这种莫名的情绪,想着要不晚上就去肯德基对付一下。
  这时一个老头走进店里,看里面没人,又折回来到我面前,怯生生抬头看了一眼照相馆的招牌,问道:“老板,这里能照相不?”
  他看起来将近60了,一脸被生活打磨出来的愁苦皱纹,穿着身洗得发白的旧军装,提着一个鼓囊囊的蛇皮袋,配上窘迫的表情,让人有些同情。我点点头:“正准备关门,您快点吧。”
  老头跟着我进屋,我打开照相机,却发现那三个椅子都还在,正准备去搬开,那老头却忽然开口:“老板,不用搬,就这样,刚好。”
  说完,他就坐到了中间的那把椅子上,然后从蛇皮袋里一瓶一瓶地往外掏出四瓶二锅头,也是超市里卖的最便宜的那种红星二锅头。接着他把白酒左边两瓶右边两瓶地放在了椅子上,整了整衣服,挺直了背。
  我按捺住心里的疑惑,凑到照相机跟前,指挥道:“您脑袋往左偏一点,对,稍微放松一下,好的。准备,笑一个。”
  老头老实地听着我的指挥,咧开嘴笑起来。按下快门的那一刹那,我忽然发现,他笑起来两边的脸上都有酒窝,看起来无比熟悉。
  第51章 囚禁
  他被关进那里的前五年,一直浑浑噩噩,客观来说,囚禁他的并非那些围墙和铁栅栏,而首先是他行尸走肉的身体。但从第六年开始,他逐渐有了好转的迹象,可那些痛苦的回忆也随之像虫子似的苏醒,时常让他在半夜里号哭起来。他没有一天不想到自杀,但每每又胆怯,他胆怯的不是死亡,而是其他。第八年头上,他设法逃了出来,凭着一丝残存的记忆,他找到了那栋居民楼,也找到了那扇墨绿色的防盗门,可此时的他已经没有钥匙了。他在门前站了一会儿,往事再次像滚滚黑烟般袭来,迫使他惊慌失措地离开。他找到一位朋友,朋友对他的出现表现出了足够的惊讶,但还是借了一些钱给他,他用这些钱购买了一些需要用到的物件,其中最长的一件是把硬木柄的水果刀。
  当然,这些都是我后来才知道的,其中一小部分还是推测的产物,但我确定他没有使用那把水果刀,那个身患绝症的老人是被他用手掐死的。我是第一个赶到医院的警察。老人躺在病床上,看上去很安详,只是脖子上那两块黑紫色的斑显得有些突兀。我在老人的右手里发现了一个白色的信封和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扇孤零零的防盗门,门牌号是428,照片背后有一个手写的地址,信封里装着一封短得不能再短的信:这么多年,你原谅我了吗?如果是,就让我知道。
  信和照片都是凶手带来的,这一点病房里的监控录像交代得很清楚:他推门进来,站在病床前同老人交谈了十分钟,遗憾的是录像里没有声音,我很难判断在这十分钟里他们都说了些什么。但谋杀很快就开始了,我没看到老人有任何挣扎,约摸过了两分钟,他直起身,从口袋里拿出信封和照片放进尸体的手里,离开了病房。
  当时我尚未得知真相,因此这起谋杀案起初给我的最大感受是离奇: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闯进医院的单人病房,杀死了一个身患绝症的老人,还在他手里留下一封莫名其妙的信和一张奇怪的照片,这太像好莱坞电影里的情节了,他干吗要杀他呢?反正他也快死了。
  我循着照片上的地址找到了那扇门,敲了一阵,毫无反应,倒是隔壁走出来一个中年男人。他怒气冲冲地告诉我不要敲了,因为那套房子早就没人住了。“女的和小孩都死了,男的送精神病院七八年了。”他说。我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发生了什么?”他翻翻眼珠,看上去打算关门,我只好亮出证件,促使他不管是否情愿,都必须和我谈一谈。
  两天后,当我们抓到凶手时,这个发疯后砍死了妻子和孩子的男人正在护城河边游荡着,他的眼神有一点发直,呆滞里隐约闪烁着一丝忧伤,就像脏水里游着的一尾病鱼。
  我问他为什么要杀死那个身患绝症的老人。
  “是他自己同意的,”他像是在为自己辩解,“我找到他,一说他就同意了,他说他早就想死了,要是他不同意,我会去找其他人的。”
  “为什么要杀他?”我加重语气又问了一次。
  他胆怯地朝椅背缩了缩,听起来仍旧像是答非所问:“我想知道我的妻子是否可以原谅我,如果她原谅我,我就可以放心去死了,那样我就不怕见到她了。如果她不原谅,我只好继续活着,尽量延迟和她见面的时间。所以我给她写了一封信专门问这件事,”他像个正常人那样对我笑了笑,“这样,我就需要一个信差。”
  第52章 点灯
  我一直记得那个晚上,无论我在什么地方。
  那晚暴雨如注,雨打瓦片怪声桀桀,到处黑得要命,只有老祖母提着的防风马灯,不紧不慢地映出昏黄的光。
  看着老祖母严肃静穆的侧脸,再看看阴沉沉的远处,我的内心比以往哪次都害怕。从五岁到现在,三年了。虽然她总说再不带着我点灯,就没人会接着点了——这话听起来又沉重又辛酸——但我还是不喜欢每到天黑透,她就带着我在每条过道、每个房间倒油点灯。
  而且,每次走在黑暗里,我总感觉有什么跟在了后头。那晚,我的脊背尤其发凉,终于忍不住叫了起来:“阿嬷,为什么我们要点那么多灯?这房子里又没有别人。”
  老祖母立即转过头,狠狠地瞪我,我一下住了口。她的眼睛在老花镜里,是一种从未见过的警惕和严厉。
  我们没再说任何话,依照老路线把三进宅院的所有油灯点了个遍。中间我哆嗦着手,竟是好几次没擦着火柴——我是那样急怕,老祖母却静静看着,没有任何帮忙的意思。
  最后,在并没停歇的雨声中,我们沉默着回到房间,随后老祖母摘去了老花镜,拍拍床沿让我坐下。
  “阿少”,她的面孔舒展开来,“不要怨阿嬷,阿嬷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我又委屈又困惑,“天天点那些破油灯,还死也不让我说话,有什么好?”
  “嘘!不要乱说!”老祖母来捂我的嘴,三角眉皱了起来,之后揽过我,自己也躺在了木床上,“阿少,我给你讲个事。”
  那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听老祖母讲起她的过去。
  “我是从福州逃难到你们茂溪的,以前也是绸缎庄的小姐,上过几年学堂,18岁被卖了800块大洋嫁到你们罗家,之后再没见过我的亲人。
  “你爷爷不是什么正经东西,你太公太婆却是好人,虽然没有大富大贵,但在那个世道,我也算过了几年好日子。
  “自从嫁过来,一切都很好,我只有一点奇怪,就是为什么一到天黑,你太婆就要戴上眼镜点上油灯,照得到处大亮,连睡觉也不踏实。
  “等我怀了你姑姑,你太婆就拉上我一起点灯了。一开始,你太婆反复叮嘱不让我说话,我也看她的眼色行事,没惹出什么岔子。但当年的我像你一样,有很多疑惑,最后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声,只是刚说第一个字,就被你太婆严厉制止了。
  “回到房间后,你爷爷还没回来,我就坐在这张床上,听你太婆忧心忡忡地说——她也是听你太太婆说——不点灯,会死人;点灯开口,必有劫祸。
  “说完你太婆就离开了,我心里发慌起来,觉得好像触犯了什么,但不知道报应会在哪里。
  “后来,你姑姑才两岁就走了。她那么聪明,半岁就会走路,十个月就会说两种方言,走之前还会说阿妈不要哭。”
  “姑姑?”我睁大了眼睛,“我居然有姑姑?那是报应到了她身上吗?怎么可能?”
  老祖母叹了口气:“我也觉得不可能。至于你姑姑,也没什么好说的。总之,我那次说话以后,你们罗家似乎就走了下坡路,你太公太婆一个个都走了,你爷爷完全不管事,要不是有几个本家叔公帮忙,我一个女人家完全撑不下来。
  “但我还是太累了,以至于有天晚上火柴用光了,没有心力再走一趟,剩下了三盏灯没点——”
  听到这里,我一下紧张起来,下意识往老祖母身边凑,只听她继续道:“很快,你总是半夜回家的爷爷染了风寒又恶化成肺痨,不到半年就死了,剩下我和你爸爸,所有家产,几乎只剩这座老宅。”
  “啊!怎么会这样?”此时一灯如豆,有光从房门顶上透出。我想象着当年的情景,再看周围,忽觉满是吓人的东西,忍不住心跳如擂:“怎么没点灯的后果那么可怕?那我今晚说了话,会不会爸爸妈妈也要死了?”
  “我不知道,你爸妈不在这里,要报应,也该报应在我这把老骨头身上吧。”又叹了口气,老祖母为我掖上被子,“睡吧阿少,明天总会有太阳,有太阳就没事了。”
  “阿嬷,你不会有事的。”我抱住了老祖母,“是阿少的错,阿少保护你。”
  “傻孩子。”老祖母又是叹一口长气,轻拍着我,让我迷迷瞪瞪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老祖母没有让我点灯,这让我不知所措。我惯性地跟她走到过道口,她却松开我的手,独自微驼着背一步步往前,只是走着走着忽然摔了一跤,老花镜都摔了出去。
  我马上跑去扶她,老祖母却腾地爬起来抓过老花镜戴上,迅疾地转回头,挥手示意我离开。
  我清楚地看见镜片裂了很长的一道,更加担心起来,老祖母却使劲打着手势,不得已,我一步三挪地回去了。
  点灯的日子终于还是继续了,好像也没见什么报应。没两年,小镇开始了第一次城镇规划,老宅正在拆迁范围内,到了日子就被大锤铁锹之类拆成了废墟。一切都风平浪静,只有老祖母戴上老花镜,站在一堆砖块里说了些什么。
  再后来,我们离开了小镇,和我爸妈团聚;更后来,由于种种原因,我和家里算是断了联系,最后扎根北京,只在老祖母奄奄一息时回去看了一眼。
  但那不是最后一眼。
  迷糊了的老祖母塞给了我她的老花镜,那是她给我唯一的遗物。
  而在不久前,我忽然频繁梦见老祖母,她总在老宅里,阴郁地看着什么。我终于无法忍耐,回到了小镇,凭着童年的记忆,在晚上再次站在被拆掉的老宅原址上。
  那里现在是一片操场,最靠里的地方,是嵌着零星几块青砖的山壁。
  我戴上了曾被我好好收起的老花镜。
  我看到了老祖母,她身边,并排了很多黑影。
  时间显示是凌晨两点半,前一天已结束,后一天未开始,时间断裂的地方。
  第53章 夜影
  昏暗的房间里,男人正在电脑前敲击着键盘,凝神做一份并不急需的报表。他知道现在就是上床也睡不着。那些他刻意不去想的记忆会在黑暗中袭来,啮啃他已千疮百孔的灵魂。
  阿琳,阿琳。
  窗外的街道上,一辆车驶过,一个熟悉的修长人影从背后投射到他面前的墙壁上,在远去的车灯照射下迅速被拉长,画出一条诡异的弧线。男人悚然一惊,猛地回头——
  但是背后没有人,也没有别的什么东西,只有凄冷的四壁。物是人非,去年的结婚照还挂在墙上。他回过头,影子又消失了。
  但他肯定自己没有看错,那是妻子的影子,他认得出她的身材和轮廓,甚至仿佛能认出她拂动的长发和衣裙。而这也不是第一次了,最近一个多月来,他经常能在半梦半醒间看到妻子的影子,听到隐约的脚步声,但却见不到任何人。他并不害怕,相反,却渴望能见到妻子。
  “阿琳,真的是你?你……你是回来看我吗?”他激动万分,却没有听到回答。他没有开灯,生怕吓走了妻子的魂魄,却在房中四处查看,寻觅着蛛丝马迹。
  他什么也没有发现,但当他走回到桌前,却赫然看到面前多了一样东西。
  电脑前放着一副眼镜,一副新款细边半框眼镜,流线型的镜架造型十分别致,镜片在电脑荧幕下反射着淡淡的光。
  他当然记得,那副眼镜是阿琳买给他的生日礼物,款式很漂亮,但却不容易戴牢。那天在路上开车的时候,眼镜腿不知怎么从他耳朵上滑掉了,掉在驾驶座底下,他眼前一片模糊。副驾上的阿琳说:“我帮你捡。”可是她够不着,他便自己弯下腰去,等抬起头时,看到对面一辆大货车冲过来……他的人生在瞬间支离破碎。
  车子毁了,他没有事,甚至那副眼镜也没有坏,但妻子却永远离开了他,离开了这个世界,与他阴阳永隔。
  他曾想毁掉这制造悲剧的眼镜,但它也是他和阿琳最后的联系,他实在舍不得毁掉,于是不知塞在什么角落里——只是它怎么又会出现在桌上?
  阿琳,你是想告诉我什么吗?他想着,拿起眼镜仔细端详。他很快发现,镜片不只反射着电脑的光,还像夜明珠一样自己发光,一种奇异的光芒从镜片中隐隐渗了出来。
  难道阿琳的魂附在了这副眼镜上?他的心怦怦乱跳起来,将眼镜戴上,只觉得眼前一下变得分外光芒夺目,睁不开眼。
  等他适应了光线,才看到整个房间变了模样。房里亮着落地灯,沐浴在温暖的光线中,许多他收起来的妻子的照片和遗物都出现在房间里,他还听到了妻子爱听的小提琴曲……
  灯下,那个影子又出现了,这次稳定地停留在他面前的墙壁上。男人深深吸了口气,回过了头。
  他看到了心爱的妻子,珠泪莹然,玉容清减,站在他面前。
  “老公,我好想你……”他听到妻子喃喃说。他颤抖着伸出手,想要抚摸她。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阿琳就向前几步,笔直地穿过他的身体,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拿起了桌上的什么东西,轻轻抚摸着。他好不容易才认出,那是一副眼镜,一副已经烧得焦黑、只剩下框架的眼镜,流线型的镜框仍然醒目。
  “这……这副眼镜是?”他吃惊地看着妻子,但是,是不是少了些什么?
  她纤细的影子在灯光下长映在墙上,显得分外孤独。他猛然明白过来,他分明在阿琳背后,但只有她的影子,没有他的,一点也没有。
  第54章 木雕
  鹏性淫毒,一出,诸牝悉避去。遇蛮妇,辄啄而求合。土人束草人,绛衣簪花其上,鹏嬲之不置,精溢其上。采之,……以御妇人,得气愈劲。
  ——谈孺木《枣林杂俎》
  1973年,我高中毕业没能被推荐上大学,只能回家结婚。媳妇是全镇最有名的铁姑娘,胳膊比我腿都粗,媒人说你们俩一文一武,般配。结婚前三天,我爹却有点担心地说,你这文化在地里没用,在床上估计也没用,你媳妇半夜在被窝里要骂咱们家祖宗呢,让硬爷给你看看吧。
  硬爷当年是我们镇上最受人尊敬的人,他能配一种非常神奇的药,隔空闻一闻就能让人满面春风,吃下一点,随心所欲。
  现在不行了,硬爷那点东西现在成了四旧,硬爷也被天天批斗,还有的说他们家当年是大资本家大地主,谁也不敢上硬爷家去了,硬爷成了“软”爷,见谁都赔笑。
  这一天硬爷刚挨了批斗。半夜里,爹让我拎一只鸡去拜访硬爷。到硬爷家门口不敢喊门,直接翻墙进去,走到房门口,先听见一阵咳嗽,有人哭着说,我死以后,你可怎么办啊?这是硬爷的声音。隔着门缝向里看去,硬爷躺在床上,他身边站着一个人,虽然背对着我,但身无寸缕,从轮廓就能看出来是一个女人,还是个年轻的女人。硬爷虽然成就了无数婚姻,他却是孤苦伶仃的一个人,以至于批斗他时,别人就会骂他是手电筒,只能给别人照亮。难道硬爷搞破鞋?我吃惊地“啊”了一声。
  里面安静了一下,硬爷说进来吧。我只好硬着头皮推门进去,硬爷从床上坐了起来,那个女人已经钻到了被窝里,面朝里躺在炕上。
  我喊了一声爷,问:“她是谁啊?”
  “我老婆。”硬爷将床上那人的身子扳过来,我差点蹦起来——这个女人太漂亮了,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年纪不过20岁,一切美到了极致,看一眼就让人舍不得错开眼神。
  硬爷突然将这女子的身体扳了过去,一连串地咳嗽着,半天才说:“我快要死了,给你讲讲我的故事吧,将来也好有人知道我从哪里来。
  我本名叫应三,原本是广东人,是个木匠。民国那会儿广州城的首富伍荣坤家里为儿子公开选媳妇,应征者美女如云。他们家同时还为儿子造了一处宅子,也要聘一些木匠,我就去应聘了。
  去应聘的有100多人,管家给每个木匠一块木头,让我们对着一位少女雕刻。雕刻完毕,走来300个少女,每人拿着一朵花,管家让她们细看这些木雕,将花放在最喜欢的木雕上。你知道结果是什么吗?嘿嘿,300朵花,有270朵放到了我的木雕上。
  管家宣布,除我之外都可以回去了。
  当天晚上,一个老妈子领我进了一间宽大的房子,白天那三百个美女竟然全部赤身裸体站在那里。老妈子让我细致地观察她们每一个人,判断她们身上最美的地方,然后吸取她们每个人身上的优点雕刻出一个女子来。我就这样和这些裸体少女在一起生活了半年,我对她们每个人每寸肌肤都了若指掌,一个绝美的佳人在我心中呼之欲出了。伍家少爷亲自给我一根上好檀木,我13天没有合眼,将这个少女的容貌一气呵成呈现在檀木上。最后一刀雕刻完毕,就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后来我醒过来,听说少爷带着木雕去了缅甸,这时我才知道伍家所谓征婚、营造宅院都是假的,他们的真正用意是为少爷治病——因为伍家少爷天生那方面不行,根本无法为伍家传宗接代,看了许多名医都无济于事,最后一个来自缅甸的僧人说只有鸮鹏精血能治少爷的病。
  硬爷说到这里,压低了声音说,鸮鹏是缅甸的一种鸟儿,许多古代黄书上都提到过一种能让人房中快乐的东西——缅铃,据说就是用这种鸟的精血制成。其实那些书上说得不对,他们把鸮鹏当成了大鹏鸟,说随便扎个草人披上女人的衣服就能勾引鸮鹏过来,其实都是以讹传讹。这种鸟儿固然好淫,但是如果不是至美之色,是引不出来的。所以伍家才会集300个美女的精华雕刻成一个美女。我那雕刻已经到了尽善尽美的地步,少爷为这木雕取名若水,就因为它像水一样上善。
  缅甸僧带着少爷及其家丁到缅甸深山,将若水放在密林中,他们隐藏在一边观看。没过一会,众人忽觉头顶有疾风掠过,抬头看去,一只通体黑色的大鸟飞来。这鸟双翅展开犹如小半个树冠,头和人头一样大小,长喙盈尺,看起来十分凶狠霸道。缅甸僧说这就是鸮鹏。鸮鹏围着若水看了一阵,咕咕叫了两声,飞落在若水身上,将它扑倒在地,在它身上走来走去,却无实际行动。缅甸僧突然明白过来,骂了一声,这是一只母鸮鹏。
  就在这时天上两声清啸,一只体型稍大的鸮鹏直冲而下,长喙如剑直逼那母鸮鹏,母鸮鹏低鸣一声,急速飞去。缅甸僧高兴地说终于来了一只公的。鸮鹏飞到若水身边,显然被它的美艳所惊,低头凝视,挥翅扇走若水身上的枯叶等物,又拿头去蹭,十分亲昵。最终这鸟儿骑在若水身上,过了一会,它再起来,若水身上滚动着一些晶莹剔透的小珠子。家丁要出去驱赶这鸮鹏,缅甸僧却让大家只管看着。
  鸮鹏成其好事却不离开,依偎在这若水身边,一直到天黑,缅甸僧让大家只管睡觉。到了第二天大家再去看,那鸮鹏竟然趴在若水身上一动不动了。家丁将它抬开,这鸟儿已经死去了,若水身上布满了那种晶莹的小珠子,四周地上也全是。众人这才明白过来这鸟儿居然一夜风流无间歇,最后终于身亡。
  “能让一只淫毒的鸟儿死去,若水该是多么漂亮啊!”硬爷感叹,眼睛里泛出柔情,回头去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女子,这应该就是那木雕了。但我却听出了不对,疑惑地说:“爷,你应该告诉那些批斗的人你是木匠,不是资本家,给他们亮一手木匠绝活。”
  硬爷顿时沉默,过了一会儿,他叹口气说:“我还怕什么呢?都快死的人了。”他又看我一眼,下定决心说道,“我不是木匠,我就是伍家少爷,那木匠雕刻完若水,耗尽精力就死掉了。后来鸮鹏精血制成了药物,就是我现在给大家的这些药,真的非常灵验。但对我却没有用,对着那些女人,我就会想起若水,一想起若水,我就觉得那些女子很丑,很脏,然后我就……我觉得若水才是我最喜欢的女人,只有面对若水我才是个男人。我爹全国悬赏找这样的女子,但世上哪有这样尽善尽美的女人呢。于是——我就娶了若水。
  “后来日本人占了广州,我父亲散尽家财支持抗日,我全家被日寇所杀,只有我贪生怕死带着若水和当年配置的药物来到这个镇上住下来。”
  硬爷说完,又是一阵咳嗽,递给我一个药盒说:“其实也没多少了,你留着吧,只求你别将若水的事情说出去,等我死后,偷偷将若水与我合葬。”
  我拿着药回到了家,三天后我就结婚了。新婚之夜,我吃下了一点那个药,虽然我激情澎湃,但望着山一样壮的新娘,我却如何也提不起精神,我满脑子都是若水。这个铁姑娘在被窝里从我祖宗八代一口气骂到我老爹。
  后来不到半年硬爷就死了,我和爹偷偷将他埋了,当晚我来到硬爷家里,找到若水……我来到硬爷坟前,给他磕头说:“硬爷,你死了,可若水还活着,我会照顾好若水的。”
  第55章 异兽(1)
  大学毕业之后,我在一家网络公司找了一份程序员的工作,因为长期熬夜,再加上坐姿不良,后背每个月都要疼上几天。去医院检查了一下,医生也没说出什么具体的病症,只是简单地开了几服药。这些药刚开始还有点用,后来我不知是产生了抗药性还是怎么了,不但毫无作用,后背疼反而变本加厉,每次都疼得我不敢弯腰。
  星期六这天,后背又开始隐隐作痛,没有办法,我只好去医院拿药,并让医生加大了剂量。
  回去的路上,一个从没见过的老头儿忽然拦住了我。老头儿看看四周,压低嗓音说:“小伙子,我看你从医院出来,所以过来问一下,你得的是什么病啊?”
  我有些明白过来。医院周围经常聚集着一批人,专门引诱患者到自己的门诊看病,也就是所谓的“医托”了。
  老头儿继续说道:“小伙子,我是一个老中医,退休在家开了一个小门诊,专门治疗各种疑难杂症,你要是有兴趣,可以来试试。”我不太相信这些医托,老头儿的形象也让我心里有些打鼓,当下摆摆手,快步离开。但老头儿并没有放弃,紧追几步,忽然身体一个趔趄,我急忙伸手扶住他。
  老头儿剧烈地咳嗽几声,喘着粗气说:“小伙子,你相信我,治不好我不收你钱。”
  老头儿的神情几近乞求,我恻隐心起,转念一想,也许真有什么治疗背疼的偏方,反正医院开的药也没什么用,不妨一试。想到这里,我点点头说:“好吧。”
  十几分钟的路程之后,我们到达一个小区。小区看上去有些历史了,斑驳的围墙上长满青草,楼房也很破旧,很多楼房连个防盗窗户都没有。门口立着一个小传达室,玻璃碎裂,里面空空如也。
  老头儿的家在3号楼的一层。走进去的时候,我有些吃惊。里面的装修虽然简单,却并不符合老年人的风格,反而透着一股运动、时尚的气息。
  客厅的一角堆放着两个篮球和一双滑冰鞋,透过卧室虚掩的门,可以看到墙壁上贴着一张樱木花道的海报,海报下面是一张大写字台,写字台上是一台台式的液晶电脑。
  未及深想,我的目光很快被房间里另一个东西所吸引。在靠近阳台的地方挂着一个小巧的笼子,笼子里是一只我从没见过的动物。它外形有点像是刚出生没几天的松鼠,但头上却长有犄角,身上布满的不是绒毛,而似乎是某种类似触须的东西。它静静地趴在笼子里,一动不动,似乎很虚弱的样子。
  这是什么怪物?我凑上前仔细地打量着。
  这个时候,我忽然发现老头儿已经站在我身边,眼睛紧紧地盯着我。我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急忙收回目光。老头儿却笑笑,说:“没事,看吧!”我感到好奇,问道:“这是什么动物?”
  老头儿闻言一滞,目光一滞,望向别处,淡淡地说:“我也不清楚,一个朋友送的。”我又看了那动物一眼,开玩笑说这可能是某个新物种吧,卖给研究所或者动物收藏家,说不定能赚一笔。
  老头儿却忽然面色大变,怒目直瞪着我。我没想到一句玩笑话引发了他这么大的反应,急忙转移话题说:“快给我看病吧!”
  老头儿简单地询问了一下我的病情,我双手比划着回答得很仔细,老头儿却听得心不在焉,目光游移不定,似乎有什么心事。
  描述完毕,老头儿自抽屉中拿出一包膏药,撕下一片,贴在我的后背上,然后说:“十分钟之后就不会痛了。”
  等待的时间里,老头儿起身去了厕所,奇怪的是进厕所之前,他却绕远到阳台处有意无意地打了那笼子一下。
  我百无聊赖,开始打量整个房间。
  在客厅的一角立着一个酒柜,里面装满了各种啤酒和葡萄酒。我哑然失笑——这老头儿还挺会享受。下面的一角有一张框起来的照片,照片里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面带笑容,神采飞扬,看模样跟老头儿有几分相似,大概是他的孙子吧。
  环绕一圈,忽然发现笼子里的小怪物已经站起来,眼睛一动不动,好奇地看着我。我冲它摇摇手。
  小怪物似乎并不认生,上前两步,冲我伸伸舌头,咂了几下嘴,样子十分可爱。
  我逗弄它几下,忽然生出一个想法:如果现在我带着这小东西离开,老头儿肯定找不着我,而且这小东西模样可爱,奇形怪状,估计能卖不少钱。
  想着想着,我竟然陷入了这个想法,思绪有些恍惚起来。
  突然一声咳嗽,一只手搭在我肩上,我蓦地惊醒过来。老头儿已经从厕所出来,重新坐在对面的沙发上。我感到头有些晕,同时微感抱歉,冲他一笑。
  老头儿看了一眼笼子里的小东西,问道:“背怎么样了,还疼吗?”
  我这时候才意识到背已经完全没有疼痛的感觉了,我不敢相信地摸了摸后背。难道真遇到了神医?但老头儿却没有什么高兴的表现,神情淡然,竟仿佛有些落寞。
  我试探着问:“这得多少钱啊?”
  老头儿深深地看我一眼,忽然摆摆手,说:“算了,你我也算有缘,不收你钱了。”
  我有些摸不着头脑。费尽心思把我拉来,看完病却分文不收。
  老头儿看上去没有精神病的迹象,也不像是在开玩笑,那这是什么意思?我懒得多想,不要钱岂不更好,于是道一声谢,起身离开。临走前,我趁老头儿不注意,偷偷顺了几片膏药藏在手中。
  笼子里的小东西已经重新躺下,身上的触须似乎发出淡蓝色的光芒。
  回去的路上,我微微有些头晕,但后背恢复了,让我心情大好。
  回到家中,我掏出膏药,迫不及待地向父亲推荐。父亲患有多年的腰椎间盘突出,犯起病来,时常疼得龇牙咧嘴。为此全家求医问药,却收效甚微。我一边帮他贴药,一边描述今天的神奇经历。父亲半信半疑,怀疑我是不是碰到了骗子。
  我把膏药贴好,说:“十分钟之后,您就知道了。”
  奇怪的是,十分钟之后,父亲并无变好的感觉。我想可能是因为父亲体质较弱,恢复的时间要长一些。可是又等了半个多小时,还是没有变好的迹象。父亲已经失去耐心,揭下膏药,气哼哼地走了。
  同样的药,为什么会有不同的结果呢?
  想来想去,毫无头绪,我把剩下的几片膏药随手丢进抽屉,很快将之抛诸脑后。
  第56章 异兽(2)
  时间流逝,很快半个月过去了。
  一天晚上,我正伏案工作,忽然感觉后背一阵不适,还未及反应,巨大的疼痛感迅速将我淹没。这该死的后背,怎么又疼起来了,而且似乎时间也提前了。我强忍着疼痛打开抽屉,找出剩余的那几片膏药,拆开一片贴在后背上。
  可是,过了半个小时,疼痛非但没有减轻,反而变得更加厉害了。
  “他妈的!”我一面咒骂着,一面掏出从医院买来的中药,赶紧煎了喝下一些,躺倒在床上。
  第二天上午,疼痛并无缓解的迹象,我只好请了一天的假。医院的药没什么效果,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思前想后,我认为还得去找那个古怪的老头子。但愿他没有发现我偷他的药。半个小时后,我已经到达老头儿所在的小区,但敲门之后却并无回应,老头儿不在家。
  我一时没了主意,接下来该怎么办?
  环视周围,忽然发现房屋的窗户有一扇似乎有些凸起,我上前一拉,竟然打开了。
  这是一间卧室,被子散乱地堆在床上,写字台上的电脑开着,旁边放着一盒尚未吃完的方便面。卧室的门并没有关,能一直看到客厅里。
  我叹口气,关好窗户准备离开,不知为何,脑海里忽然浮现那只小怪兽的影像。
  邪念一闪而过。
  四周静悄悄的,没有半个人影。
  我犹豫片刻,最终咬咬牙,小心地打开窗户,闪身而入,又转身迅速关好。心像是要跳出来,我顾不上思考,直接冲到客厅。同样的位置,小东西乖巧地趴在笼子里,似已熟睡。我冲上去一把抓起笼子,飞快地冲到窗边。
  翻出窗户,我已紧张得手心冒汗。还未等喘息,远远地,忽然有两个人影正向这里走过来。
  等看清来人,我大惊失色。那两个人中有一个赫然就是那个看病的老头儿,只是半月不见,他似乎更加苍老了,拄着拐杖,走路已经有些颤巍巍,正向旁边那人比划着什么。
  我趁他们没注意,小心地关好窗户,闪身到一棵大树后,向另一个方向迅速逃离。
  回去的路上,我脱下外衣罩住笼子,这小东西的模样实在是太惹眼了。
  回到家中,我悄悄溜进卧室,小心翼翼地拿下外衣。
  小家伙已经惊醒,伸了伸懒腰,好奇地看着新环境。我搓着双手,心里满是兴奋。上次在老头儿家里没能仔细观察,一直是个遗憾,这次我凑近笼子仔细地打量着它。小家伙的目光转向我,竟似乎有些意外的兴奋,上前一步,一动不动地瞪着我。彼此对视中,我的意识忽然变得恍惚,头也开始眩晕起来。
  不知是不是因为刚才太紧张的缘故。
  不知过了多久,母亲喊我吃饭的声音响起,我蓦然一惊,仿佛从沉睡中醒来。
  我手忙脚乱地想把笼子藏起来,但是未及动作,门已推开,母亲走了进来。
  小家伙奇怪的样子可能吓住了母亲,以至于她惊恐地叫出声来。听到声音,父亲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拎着棍子冲了进来。
  母亲的声音已经有些发抖,指着笼子问:“这……这是什么……鬼东西?”
  看到笼子里的小家伙,父亲也是满脸惊奇。小家伙非但没有害怕,反而霍地站起,上前两步,眼睛直视着我的父母。我不知该如何解释,慌乱中,忽然感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诡异。父母的眼神跟平常不太一样,看上去似乎有些呆滞。
  是我太紧张了吗?双方似乎都僵住了,许久都没有任何动作。我莫名地感到害怕,试探着推了推父亲。父亲目光迷离,仿佛大梦初醒。
  我问道:“您没事吧?”
  父亲手摸着头说:“有点头晕。”刚说完,身子一晃,差点摔倒。
  我急忙扶他坐下。回头看见母亲,诡异的感觉忽然更加强烈。
  母亲保持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对我们的对话竟恍若未闻。
  小家伙却反而更加精神,眼睛直视着母亲,目光炯炯,身上的触须也开始发出淡蓝色的光芒。
  我急忙扶母亲坐下,转身扯块毛巾罩在笼子上。
  父母不久便恢复过来。他们问起刚才的小东西,我找了个理由搪塞了过去,只说是变异了的小动物,同事送的。父亲还想继续追问,我推说肚子饿了,先吃饭吧。
  吃饭的时候,父亲又谈论起各种新闻,这是他的老习惯。他先说起最近城市里发现一些衰老得很快的人,接着又开始大骂现在的生存环境问题。
  我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脑子里全是那古怪的小东西:怪异的模样,莫名其妙的眩晕,还有那时隐时现的淡蓝色光芒,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晚饭过后,父母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电视剧上。我回到卧室,犹豫片刻,小心地掀起毛巾的一角,发现小东西乖巧地趴在笼子里,似乎已睡着了。
  我不知它喜欢吃什么,只是每天掀开毛巾往笼子里扔一些面包之类的东西,又迅速盖上。但是据我偷偷观察,它似乎并不喜欢吃这些东西,连看都不看一眼,整天没精打采地趴在笼子里。
  一个下午,我回到家中,发现笼子摆放在客厅的茶几上,毛巾揭下,小东西闭目蜷成一团,整个身体笼罩在淡蓝色的光芒下,父亲则倒在一边的沙发上。
  我急忙上前扶起父亲,责备他不该睡在这里。
  父亲笑笑:“人老了就这样,刚才我还想喂喂这小东西,没想到就睡过去了。”
  我一边埋怨着,一边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我仔细看了看父亲的脸,心底一颤。父亲好像……忽然老了许多。
  十分钟以后,我已经拎着笼子站在老头儿的门前。这个东西充满了古怪,远不是我想的那么简单。门虚掩着,里面悄无声息,我推开走进去。屋里弥漫着一股古怪难闻的恶臭。
  我招呼了一声:“有人吗?”
  没有回应,屋子里回荡着我自己的声音。
  老头儿没在家,我思忖着要不要等他回来。
  第57章 异兽(3)
  正犹豫间,卧室的方向忽然传来一声异响,我心里一惊,小心翼翼地走过去。随着距离的接近,恶臭的味道越来越浓烈。门半掩着,我伸手轻轻推开。
  一个老人静静地躺在床上,满脸病容,奄奄一息。
  仔细打量下,正是那个古怪神秘的老头儿,虽只有一月未见,可他的样子竟仿佛比原来老了十几岁。
  他看看我,又看看我手中的笼子,挣扎着想站起来,但身体已不听使唤,几次努力之后,他苦笑一声,说:“我还担心自己等不到你了!”
  我放下笼子,打开窗户,然后把老头儿扶起来。
  新鲜的空气涌进来,老头儿深深地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我指着笼子,说:“我想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
  老头儿目光转向笼子,神情忽然变得很奇怪,仿佛是仇恨,又仿佛充满敬仰。许久之后,他缓缓吐出一句:“它既是天使,又是恶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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