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狩之以禽

_9 清枫语(当代)
  韩暖却似是没听到,听到电梯“叮”的一声后已快步走入了电梯,脚步甚至有些踉跄。
  沈漠跟着入内,手刚伸向她,韩暖已经往角落里缩去。
  “别碰我!”她急声吼道,害怕他的手碰到她般。
  “韩暖!”沈漠放柔了声音,声音有些哑。
  韩暖却只是往角落里缩了缩,没有应他,整个人颤抖着,神色甚至是有些恍惚,手无意识地从头发上爬过。
  沈漠心里拧紧,想要过去,却又怕刺激到她,只能站在原处看着,紧紧地看着她。
  电梯门一开,韩暖便飞快冲了出去,脚步快而急,有些失魂落魄地冲向马路,挥着手拦着车,尖锐的鸣笛声因为她的闯入而凌乱四起,沈漠惊得伸手快速将她拉了回来,压着她的肩急声怒吼,“你连命都不要了是不是?”
  韩暖只是茫然地望了他一眼,而后疯了般的挣扎,“放开我!”
  她挣扎得太过用力,沈漠怕伤到她,被迫松了力道。
  韩暖从他的钳制中挣脱出来,伸手拦了辆车,想要上车却被沈漠从身后拉住了手,“你要去哪,我送你过去。”
  韩暖似是被烫到般狠力甩着,沈漠却是紧紧抓着不放,韩暖挣脱不开,抬起一双泪眼,紧咬着下唇,“沈先生,这只手不只被一个男人碰过而已。”
  他抓着她手腕的手不自觉地一僵,眼神复杂,“韩暖,我没有……”
  却不知该如何说下去,平日在谈判桌上咄咄逼人,如今竟词穷。
  韩暖咬了咬唇,“对不起!”
  手用力一抽,“咯吱”骨头错落的声音,惊得沈漠松了手,韩暖觑着空儿转身便拉开旁边的出租车,猫腰上了车,沈漠伸手拉住了车门,韩暖抬起那只被拉伤的手就要将车门狠摔上,沈漠怕伤到她,不得不松了手。
  车门关上,出租车疾驰而去。
  沈漠怕韩暖出事,等不及回车库开车,伸手拦了辆出租车。
  “跟上前面那辆车。”上了车,沈漠沉声朝司吩咐道,司机开着车追着韩暖搭乘的出租车而去。
  出租车在韩暖家里停下。
  车子刚挺稳,匆匆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钞票,扔给司机,韩暖已拉开了车门,脚步踉跄着上了楼,甚至来不及找钥匙,手已经开始用力地拍打着大门。
  “谁啊?”方岫岩的声音在屋里响起,人已走到了门口,从猫眼看到是韩暖,吓了一跳,赶紧开门,一边关心问道,“暖暖,怎么了?”
  一抬眼便看到了走到楼梯口的沈漠,未来得及打招呼,韩暖已用力从半开的门缝里挤了进来,手颤抖地抓着方岫岩的手,声音哽咽,语无伦次,“妈,妈,哥呢?哥在哪里?”
  方岫岩身子一僵,不自觉地望向韩暖,看着她失魂落魄的脸,一颗心直往下沉。
  韩暖看方岫岩没应,踉跄着奔向已疑惑来到客厅的韩向天,手紧紧抓着他的手,指甲甚至是无意识地掐入了他的肌肤中而不自知,只是狂乱地问着,“爸,爸,你告诉我,哥到底去哪了?他还在服刑是不是,是不是?”
  韩向天望向韩暖,抿了抿唇,不自觉地望向沈漠。
  “韩暖已经知道韩风的事了。”沈漠哑声开口。
  韩暖去似是没看到沈漠,只是抓着韩向天,哀求地望着他,“爸……哥是不是……是不是真的已经出事了?”
  韩向天望着她,下唇紧抿着,眼底已经慢慢蓄满泪水,在她的泪眼下狼狈地将视线移开。
  “暖暖,你哥没事,他……他只是在牢里服刑而已,总有一天他会回来的。”慢慢的,韩向天艰难地开口,声音隐约有些哽咽。
  韩暖咬了咬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唇角努力挤着笑容,“是……是吗……没……没事就好……”
  抓着韩向天的手腕的手却是一软,人已软软倒下。
  “暖暖。”
  “韩暖!”
  几声急吼,几人面色俱是变色,沈漠极快地奔了过来,在她倒地前接住了已昏迷的她
☆、41章
  “韩小姐,恭喜你,你怀孕了。”
  “你怎么会在医院里?手里拿的什么?”
  “你怀孕了?”
  “韩小姐,我的建议是,孩子打掉,一切费用我负责!”
  “韩小姐有严重贫血,心率过快,而且伴有中度凝血障碍,手术过程容易发生意外,术后对身体伤害会很大,医院不建议现在做人流手术。”
  “把孩子生下来吧,如果你愿意,我们把婚结了也行。”
  “韩小姐,虽然是我让你怀的孕,但那天晚上是我出面救你才导致后面的事,从情理上讲我对你并没有那么大的责任,不是吗?”
  “沈先生,钱以后我会还你。”
  “韩小姐,我不缺这点钱。明天我让秘书把钱汇进你账户里。”
  “恭喜您,是个小千金,孩子很健康。”
  “韩小姐,你大脑里长了颗肿瘤,已经压迫到重要的脑组织,有恶化趋势,院方建议您尽快手术切除!”
  “暖暖,你哥的判决……下来了,死刑!”
  “沈先生,我……想把染染留给你,她毕竟是你们夏家的长孙女,你能不能看在我替你们夏家……生下她的份上,给我……给我……给我一笔钱当做补偿!我不要孩子。”
  “多少?”
  “……三……三十万。”
  “好,过两天我让秘书打钱到你账户上。”
  “何先生,我求求你,能不能让法院改判?何秦是被我砍伤的,我才是凶手,韩风是无罪的。”
  “韩小姐,你大脑的肿瘤已经开始恶化,必须马上进行手术。”
  “上诉被驳回,法院维持原判。”
  “十分钟前,韩风已经……已经被执行了枪决!”
  ……
  手无意识地抓着胀疼的脑袋,不同的声音在大脑里回荡交叉,嘈杂凌乱,双手下意识地抬起抱住脑袋想要将那些声音驱除出去,一只宽厚的手掌覆上了她的手,温暖而熟悉。
  “韩暖,醒醒。”熟悉低沉的嗓音,随着那只握着她的手慢慢渗进大脑深处,将她涣散的意识一点一滴地唤醒。
  紧闭着的双眸缓缓张开,骤然触到光便不自觉地眯了眼,一只宽厚的手掌及时地挡在了她的眼皮上,替她将强光挡去。
  好一会儿,她的眼睛终于适应这强光,她伸手想将他的手拉下,他的手掌已经落在她的额头上。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他问。
  韩暖僵了僵,而后微微侧过头,避开他的手,“我没事。”
  眼睛往旁边望去,便看到双眼红肿的方岫岩坐了过来,急急地握住她的手,“暖暖,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韩暖摇摇头,“我没事,妈,对不起!”
  “一家人说什么对不起的。”韩向天正从外面推门进来,闻言便已代方岫岩答道,手里端着碗热粥。
  韩暖扯了扯唇角,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沈漠若有所思地往她望了眼,接过韩向天手中的碗,想要喂韩暖,韩暖已强撑着坐起身,伸手去接过,“我自己来就好。”
  沈漠没给,韩暖也垂着眸端着碗没有松手,却小心翼翼地不去碰他的手,两个人这么僵持着。
☆、42章
  方岫岩往两人望了望,出面打圆场,尴尬地笑了笑,伸手接过了饭碗,“还是我来吧。”
  沈漠往方岫岩望了眼,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松开了手,将那碗粥交给方岫岩,稍稍坐离床铺,薄唇紧抿着,没有说什么,只是稍稍后退了一步。
  韩暖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喝粥,整个人看着有些憔悴。
  想到韩暖昏迷前的异样,韩向天和方岫岩不大放心,却又不敢问,只是小心觑着韩暖的神色。
  韩暖没有什么食欲,为免父母担心,还是逼着自己吃了一些。
  碗放下,韩暖望向方岫岩,似是犹豫了会儿,终是缓缓开口,“妈,哥葬在哪里?我想去看看他。”
  方岫岩僵了僵,下意识与韩向天互望了眼,这才缓缓望向韩暖。
  “妈,对不起。”韩暖抿了抿唇,声音隐约带了一丝哽咽,“如果不是我,哥也不会……”
  声音哽咽得没有再说下去,韩暖垂下头,手紧紧攥着被角。
  “暖暖,你……你都想起来了?”韩向天小心问道。
  沈漠也倏地望向她。
  韩暖没有抬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哽咽压在了喉咙里,韩风不在了,他永远都不可能再回来……
  光是想到这个世界再也没有韩风这个人,心脏便狠狠地绞疼着,如果当年她没有接下恒飞的案子,或者她没有执着地想要找出肇事者……
  捏着被角的手不自觉地狠狠揪起,却被一只略带着粗茧的手轻覆住,方岫岩望着她,声音也有些哽咽,“暖暖,这都是韩风的命,和你无关,要怪也怪爸妈不争气。”
  韩向天也跟着叹了口气,哑声劝着。
  韩暖摇了摇头,眼泪有些控制不住,却不敢让韩向天和方岫岩担心,微抬起头,伸手擦了擦眼泪,吸了吸鼻子,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妈,哥葬在哪里,我……我想去看看他……”
  “在墓园里。”韩向天垂眸,声音有些苍老,“当初枪决后没给认领尸首,听说当时就就地火化了,还是托人才把骨灰给弄了出来,就安葬在墓园里。”
  两行眼泪又有些控制不住地从眼眶里滚落,韩暖想要压抑,却发现太过艰难,即使是听着韩向天平静地讲述当年的事情,心脏总还似是被谁紧紧扯着,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脑中总不自觉地浮现出黑乎乎的枪指着韩风的画面,那个总是笑容灿烂温暖的男人,总喜欢扯着她的头发“臭丫头”“臭丫头”地叫着的男人,总是半认真半开玩笑地告诉她,以后他要背着背包四处写生画画,办一间画廊,筹办个人画展的男人已经化成了一堆灰烬,本该灿烂的人生,就这么突然的止步在了二十五岁,永远永远地停在了二十五岁,他甚至背包都没背起过,就这么化为了一g黄土。
  一张洁白的纸巾落在她的脸颊上。
  “擦一下吧。”略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沈漠不知道何时已抽了张纸巾替她擦拭着。
  韩暖伸手抓住了那张纸,声音嘶哑,“我自己来就好。”
  沈漠也没有坚持,将纸巾交给她。
  “暖暖,你身子有些虚,先住两天院,过两天再去看你哥吧。”方岫岩擦了擦眼泪,哑声劝道。
  “妈,我没事的。”韩暖冲方岫岩露出一个笑,“我只是……只是突然知道这些事,又突然想起来,一时间有点难以接受而已。”
  “可是……”方岫岩还是有些不放心,却被韩向天一个眼神阻止了。
  沈漠望向韩暖,缓缓开口,“韩暖,你已经一年多没做过脑部检查了,先在这住两天院,让医院给你安排做个脑CT和核磁共振检查。”
  “不用了。”韩暖拒绝,“我四个多月前学校才组织了体检,我顺道做了检查了,很健康。”
  沈漠望她一眼,“病历报告呢?”
  “在家。”韩暖应道,“要的话我送去给你。”
  没想到沈漠真点了头,“嗯。”
  韩暖抿了抿唇,没再应他,看自己身体确实没什么不舒服,在征得医生同意后韩暖当天便回了家,没有回沈漠那边,只是回了家里。
  这个家是韩暖出院后才租住的,没有韩风的房间,除了桌上相框里的那几张照片,这个屋子甚至没有一丝韩风的气息。
  第二天,韩暖随韩向天和方岫岩去墓园看韩风,沈漠很意外地没有去上班,亲自开车过来接她们。
  韩暖打从心底排斥和沈漠的亲近,不想搭这趟顺风车,却被沈漠给硬推上了车。
  韩风的墓碑在墓园西北角角落里,地处偏僻的缘故,目前只有一个墓碑孤零零地立在那里,墓碑周围整理得很干净,没有杂草丛生。
  韩暖在墓碑前蹲下,盯着墓碑上笑得灿烂的熟悉面孔,怎么也想不清楚,活生生的一个人,怎么突然就只剩下一座冰冷冷的墓碑了?他甚至连和家人告别的机会都没有,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说没了就没了。
  心里总是不愿相信韩风真的已经不在了的事实,总想扒开那冰冷的石块,看一看,黄土下的那个人不是韩风,不会是韩风,他不可能连声告别都没有就这么离她而去了的。
  抓着墓碑的手突然像发了疯般,用力抓着墓碑,指甲被坚硬的墓碑刮断,韩暖却似是没有察觉般,只是疯了般地想要将墓碑拔起,掰开,再用十指刨开黄土,看看黄土下的韩风,看一看,现在的他……
  疯狂扒着墓碑的手被人紧紧握住,人也被人紧紧抱在了怀中。
  “韩暖,你冷静一下。”沙哑的声音,隐约在耳边响起,韩暖却仿似没听到般,只是无意识地哭着挣扎着,“我要我哥,把我哥还给我……”
  紧箍着她的手臂收得更紧,沈漠在耳边劝着什么,韩向天和方岫岩也在说着什么,隐约伴着些哭声,韩暖却已听不到,只是挣扎着想要看看韩风。
  沈漠看着怀中已然失控的韩暖,牙一咬,大掌抬起,一巴掌狠狠甩在了她的脸上,“韩暖,你就是把他的骨灰扒出来韩风也活不过来了,他已经死了,已经死了,你不明白吗?”
  挣扎中的韩暖顿时静止了下来,似是丢了魂般,失魂落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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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冷的指尖触上刚才被打得微肿的脸颊上,声音略哑,“韩暖,韩风已经死了,事实再残酷,它也还是事实,改变不了,就努力去接受它,不行吗?”
  “怎么接受,死的不是你的家人,你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韩暖突然失声朝他吼道。
  沈漠声音也带了一丝厉,“不接受,你能让韩风活过来吗?还是你就这么发疯自责悲伤下去,韩风就能活过来了?”
  韩暖一时没了声音,下唇咬得死白,良久才憋出一句,“对不起!”
  把他的手拿了下来。
  转身往韩风墓前望了望,抿唇失神了会儿,拜祭过后便随韩向天方岫岩回去了,好好睡了一觉。
  晚上,吃过晚饭,韩暖在韩向天方岫岩身边坐下,犹豫良久才缓缓道,“爸,妈,如果搬到另一个地方,甚至是另一个国家去,你们……愿意去吗?”
  韩向天狐疑望向她,眼神里带着些许警惕,“暖暖,你想干什么?”
  韩暖垂着眼眸,没有望向韩向天,“爸,我不想继续待在这里……”
  声音隐约有些哽咽,被韩暖压抑住,停了停才继续道,“爸,你看我们家这几年,伤的伤,死的死,病的病,支离破碎,家不成家,到现在都还缓过来,大概这里的风水本来就不适合我们,而且何家对我们也还是有些余恨未消的,惹不起,还不如换个地方重新开始。”
  “暖暖,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方岫岩皱眉问道,“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还是你和沈漠……”
  韩暖摇了摇头,打断她,“我和沈漠没在一起过,我们不可能的。”
  “如果你真想搬走,我和你妈没什么意见,只是怕你……”韩向天隐去了后面的话没说。
  韩暖是听出了他话中的担忧,只是怎么留下来,拿不拿得到华意的竞标书她都是没有活路的,哪边都得罪不起,还不如全身而退,她唯一舍不下的只是染染。
  想到染染,心里便沉得似是压了一块巨石,喘不过气来,幸亏,她从不知道,她就是她的母亲,这样也挺好的是不?她三年前就选择了放弃她,三年后却还是不得不再一次放弃。
  “这里又没什么值得留恋的。”韩暖垂眸应道,舍不下她的女儿,不甘心韩风就这么冤死,只是,舍不下,不甘心,又能怎么样?她连冒险的勇气都没有了。
  看韩向天和方岫岩没有什么意见,第二天,韩暖托许若情找人帮她办签证,要在一周内能拿到的,欧美她去不起,在附近这些小国就行,而后约了尹综新。
  尹综新脸上依然挂着和蔼笑容,那双锐眼却看得韩暖心里生恶。
  “韩小姐,这么急着约我出来,是事情已经办妥了吗?”刚见面,尹综新便笑眯眯地道。
  韩暖从包里拿出一份新的合同,“尹总,要拿到华意的竞标书比预期困难许多,现在整个项目完全由沈漠负责,他在我手上栽过,所以对我防备心很重。”
☆、43章
  “所以……”尹综新望向她,话里带着疑问,“韩小姐想要加价?”
  “不是。”韩暖把合同往他面前一推,“但是我需要预50%的酬劳作为活动资金。”
  尹综新唇角一勾,慢条斯理地点了支烟,眼里带着讪笑,“韩小姐,你要是带着钱跑了,但是我却没拿到我想要的资料,我不是吃大亏了?”
  “尹总手上有足够的筹码要挟我,还怕我跑了不成?”韩暖也跟着勾唇讪笑,“这个案子风险虽然大,我也不想再背叛沈漠,但是我只有一个父亲,我是无论如何也是不能拿我爸的性命开玩笑的。”
  “韩小姐没试着找沈总商量?”尹综新轻弹着烟灰,望向韩暖,漫不经心。
  韩暖垂下眼眸,慢慢端过茶壶,亦是漫不经心的态度,“要是他无心帮我,或者他的能力不足以让我的父亲脱罪,找他商量了,我还是要失去我的父亲。”
  眼眸慢慢望向他,“尹总,我已经因为我的愚蠢失去了一个哥哥,我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失去我爸爸。我爸爸在上次斗殴中也伤的不轻,现在虽然出院在家休养,但是他毕竟年纪一大把了,身体已经比不得年轻时,我需要钱给他最好的治疗。”
  “所以这笔钱并不是作为所谓的活动资金?”尹综新依然是慢条斯理的语气。
  韩暖老实点头,“对,我需要先保证我的父亲健康平安才有足够的精力和专注力去应付沈漠。”
  “那成!”尹综新爽快地弹了下手中的烟灰,“回头我让秘书往韩小姐账户里汇入百分之五十的酬劳,不过,韩小姐,我丑话可是说在前头,”
  尹综新缓缓倾身,盯着韩暖,一字一句,“韩小姐最好是在用心帮我做事,若是再出现当年恒飞的状况,我保证,韩小姐失去的不仅只是一个哥哥而已。”
  脸上笑容收起,尹综新已经起身而去。
  韩暖僵直着身子坐着没动,面上神色未动,背脊处有些寒凉,手心也有些微湿,她当年错误的情报让恒飞在华意打击下就此陨落,按理说是没有人再敢任由她,尹综新却非得背道而驰,而且还是这么重要的项目,她是完全摸不准他的心思的,她不是聪明人,在这个莫名其妙的局里,只能被动地依着他的棋局走。
  从餐厅出来,外面的冷风稍稍将手心的湿润吹去,四周都是熟悉的风景,却总没有属于这个城市的归属感,无路可走,只能被动前行。
  不知不觉间竟走回了沈漠家门口下,自那天晕倒后她便没再回过这里,越接近,心便有种若有似无的抽疼感。
  “你和何守是兄弟,怎么突然就要闹到这部田地?”
  “就因为他睡了韩暖?”
  “你不是有洁癖吗?这样的她你也要吗?”
  那日在沈漠办公室前听到的话总会不自觉地从脑中飘过,心便总会不自觉地刺痛一下,这就是他没再碰她的原因吗?
  这几天来他没有碰她,她还以为他转了性,懂得温柔,原来不过是嫌她脏而已,昨天赶到那里的那个点,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他有洁癖,她一直都知道,却不知道这种洁癖会用在她身上。
  他面上一边和她亲昵着,心底却是在忍受着那种反胃的恶心感吧。
  被一个声称爱自己的男人嫌弃脏,甚至没有向她求证过,是什么感觉?
  韩暖不自觉地牵了牵唇,想笑,却笑不出来,只是默默地上楼,掏出钥匙开了门,屋里没人,沈漠去上了班,染染回了沈兮那边,这个点上大概也出去买菜了。
  韩暖本想直接回房,想了想,还是去了书房,开了沈漠的电脑。
  他设了密码,但那样的密码对于韩暖而言简单得过分,她很轻易地破解了密码,在他最近的文件里搜索了下,花了点时间解开他的加密文件,找到南溪项目的相关文件,大致看了下,而后利索地拷了下来,投标会还没到,她知道这份文件不会是最终竞标的文件。
  关了电脑,韩暖将东西放回原处,悄然从书房里退了出来,回到自己的房间,利落地开始收拾行李,终究是要离开,当面告别只是徒增伤感而已,尤其是染染,几天不见她或许已经忘了她,又何必再出现在她面前。
  心里虽然催促着自己要快些,但是收拾行李的动作却总是有些迟缓,心里沉沉的似是压着块巨石,每将一件衣服收进行李箱中,心里便堵一分,眼睛也酸酸涩涩的,要花很大的力气才能压抑住酸涩的泪意。
  梳妆桌上有一张染染的相片,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拍下的,粉嘟嘟地,正嘟着嘴对着镜头,沉静的眉眼依稀能看出她的性子,当初她刚搬进来时看到这种照片觉得好看,看着相框空着就私自把照片放进来了。
  手不自觉地伸向桌上的照片,韩暖盯着照片失神了会儿,而后默默拆下相架,取出照片,指尖从那张粉嘟嘟的小脸蛋上划过,眼泪突然就压抑不住,大滴滚落,渗进肌肤里,湿湿冷冷的。
  韩暖抬手擦了擦,将照片收进行李箱里,正欲离开,门外已经响起了开门声,韩暖拉着行李箱的手微微一顿,正犹豫着是否要这么大大方方地走出去时,染染软糯的嗓音已经细细地响起,“爸爸,暖暖阿姨又没有回来啊?”
  “嗯。”含糊的应声,听不出情绪。
  &&&&&&
  “染染,思琦阿姨不好吗?怎么整天惦记着暖暖阿姨呢。”稍显熟悉的女声,清清亮亮。
  韩暖拧眉想了会儿,而后慢慢对这个声音有了印象,夏泽的妹妹,夏以沫。
  捏着行李箱的手不自觉地收紧,韩暖实在不确定这会儿是否该大大方方地走出去。
  “以沫!”正犹豫时,沈漠低沉的声音响起,略带警告。
  夏以沫似是有些不服,跺了跺脚,“哥,我又没有说错,思琦姐人就是好嘛,和你是天造地设,染染又喜欢她,她也喜欢染染,你为什么就不考虑考虑思琦姐。”
  “能考虑早考虑了。”沈漠淡应,伸手抱过染染,不想再多谈这个话题。
  “那为什么不在一起?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思琦姐对你有意思。”
  沈漠睨她一眼,“夏以沫,爱情不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有意思就皆大欢喜了的。”
  “你很懂爱情?”夏以沫不以为意地反问。
  沈漠没应她。
  夏以沫撇了撇嘴,哄着染染回房,在夏泽身边坐下,拍了拍他的肩,“哥,说些不好听的,韩暖不是没什么不好,只是总觉得吧,她配不上你,而且,她也和表哥发生过那个了,你看表哥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家里亲戚朋友都知道韩暖和表哥有过一腿,而且还是名声很不好那种,大家都在一个圈子混的,很快就传开了的,以后你真娶韩暖了,你在亲戚朋友面前怎么抬得起头?别人面上不说什么,但是谁知道背后说什么,还不是会笑话你娶了个被自己表哥玩腻了的女人,你说以你的条件要找什么样的女人不行,为什么就非得找这种有过过去的女人呢?”
  沈漠抬手把夏以沫抓在肩上的手拿了下来,手掌从头顶上爬过,人倚着沙发椅背没有应她。
  韩暖听不到外面的动静,不自觉地扯了扯唇,想笑还是笑不出来,捏着行李箱的手不自觉地捏紧,看来她在他的圈子里早已是臭名远扬了,或许大家都在鄙视她的下贱对她这么站在沈漠面前很不屑吧。
  早知道刚才不要犹豫早些时候出去,至少不会太尴尬,现在夏以沫说了这番话,她再这么出去反倒尴尬了。
  韩暖捏着行李箱拉杆呆站在原地未动,现在出不去,只期盼着沈漠和夏以沫不要突然过来这个房间。
  之前韩暖通常是在染染房间陪她,鲜少回这个房间,沈漠也是尊重她的私人空间,基本不会进她的房间,只要她在这里不出声等晚上沈漠睡下了甚至是等明天他去上班了再回去都是没问题的。
  只是韩暖不慎忽略了染染。
  望着好奇推开门,站在门口盯着她望的染染,韩暖有种陡然僵硬的感觉,以及某些酸酸涩涩的情绪在胸口发酵着,她的女儿,第一次如此真实地意识到,这是她的女儿,她怀胎十月产下的女儿,那时离开时还只是那么丁点大,整日安静地躺在她怀中,时而哇哇哭泣时而睁着圆润的双眸好奇地看着这个世界,时而甜甜酣睡时而贪婪地吮着她的奶水,她甚至能清晰记起她每一个神态,不过眨眼间,竟然已经这么大了。
  “暖暖阿姨,你回来了?”在盯着那张熟悉的小脸蛋失神时,染染惊喜的声音将韩暖从那种酸涩发酵的情绪中带回,有些手忙脚乱地伸手擦了擦脸,不想让人看到她此时的狼狈尴尬。
  客厅外的沈漠和夏以沫听到染染的声音也都是倏地转身,看到染染正拉着门站在门口,夏以沫脸上掠过尴尬之色,沈漠则是拧紧了眉,起身,走向门口。
  韩暖在沈漠出现在门口时已经能很好地收拾起情绪了,看到沈漠,竟也已能扯出一个尴尬的笑容,拉着行李箱的手有些紧,尴尬地稍稍往前推了推,“我回来收拾行李,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们突然回来。”
  沈漠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而后缓缓落向她握着行李箱拉杆的手,再缓缓上移,落在她平静得过分的脸上,浓眉拧得更紧,“你要去哪?
  韩暖垂了垂眸,再望向他时脸上还是挂着浅笑,“学校快开学了,我得先回学校去准备准备。”
  “这里离你们学校不远,要回去上班我可以开车送你过去。”沈漠淡声道,走过去,手落在她覆着的行李箱拉杆的手上,想要将她的手掰开。
  韩暖抓得死紧,没有依他。
  夏以沫也已出现在门口,尴尬地往韩暖望了眼,不确定韩暖听到了多少,自己却是满脸尴尬,下意识地道歉,“韩小姐,对不起,我刚才……”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韩暖朝她笑了笑,“怎么了?”
  夏以沫看她装傻,也就不点破,尴尬地笑了笑,“没……没什么。”
  往染染望了眼,“染染刚才吵着要吃冰淇淋,我带她下去买点。”
  边说着边走过去拉过染染,想要把她哄走,染染却似是没怎么愿意离开,夏以沫没办法,只好直接将人抱起,歉然尴尬地冲韩暖笑了笑,逃也似的赶紧离开。
  大门被打开又关上,沈漠的视线自始至终没有从韩暖脸上离开过。
  韩暖垂下眼眸,视线在他覆着她的手上停了停,试着挣扎了下,抽不出来,韩暖也就任由了他去,只是抬眸望向他,“沈先生,我们分手吧。”
  话完又忍不住自嘲一笑,“不对,其实我们根本没算在一起过。”
  被覆着的手倏地一痛,沈漠望向她,神色很平静,黑眸却有些沉,“韩暖,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韩暖望向他,咬了咬唇,“我知道。沈先生很介意我的过去不是吗,你又何必委屈自己忍着恶心感和我朝夕相处,而且,沈先生还得忍受身边亲戚朋友异样的目光,不觉得难受吗?”
  沈漠依然只是平静地望着她,声音却是沉了沉,“韩暖,不要总是以你的判断来评判我。”
  韩暖忍不住勾了勾唇,唇角带着些讪笑,“沈先生,什么是你的标准,什么是你心里真正的想法?你有和我说过吗,我只知道,自从那天离开你们何家大院后,你对我的态度就变了,你说你找了我一天,在车里,你想吻我,可是你没敢吻下去,只是不停地试探我,之后你总是和我保持相敬如宾的关系,彬彬有礼得很,前所未有的对我礼遇有加。乔思琦问你,你要和何守对着干,是否因为何守睡了我,你有那么严重的洁癖,这样的我你还会要吗?你没有回答她。你妹妹问你,娶一个被自己表哥玩腻的女人,你愿意吗,你沉默。在你眼里我到底算什么,除了你女儿的母亲,还是什么?一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偶吗,想要时可以随时随地压倒发泄欲望,不想要时就丢弃一边,然后哪天突然发现,原来这个玩偶好像被别人弄脏过了,于是就开始想着怎么处理掉吗?是,我下%贱,我不要脸,我配不上尊贵的你,我不值得你们的尊重,也不值得你去爱,我不想继续犯贱了,不敢玷污了你,行吗?”
  后面的话几乎是吼出来的,吼完早已是泪流满面。
☆、44章
  她的失控让沈漠有些怔然,眼神复杂地望向她,看着晶莹的泪滴从她憔悴苍白的脸蛋上滚落,心脏似是被什么攫住般,微微地抽紧,几乎是下意识的,他的手已伸向她,想要将她揽入怀中,指尖没触到,韩暖已经练了后退了几步,避开了他的手。
  韩暖咬了咬唇,垂下眼眸,“对不起。”
  用力拉过行李箱,“谢谢你这些天的帮忙,我走了,染染……以后就拜托你好好照顾她了。”
  拖着行李箱便欲往外面而去,却被沈漠拉住了她握着行李箱的手。
  “韩暖。”他望着她,声音有些低哑,“我没有嫌弃看不起你的意思,只是……前几天当我听到你和何守,听着他以那样的话来描述你和他的那些事,即使明知可能是假的,心里却还是会觉得膈应。我在乎你,想到你可能曾躺在他身下任由他予取予求,我就没办法让自己冷静下来,我只是……只是需要时间来沉淀这些事,需要时间来忘却他这些话给我造成的影响。”
  韩暖不自觉地咬了咬唇,望向他,“谢谢你愿意向我坦诚这些。我……和何守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哪些该做,哪些不该做,哪些做了有用,哪些只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我虽然笨,却还是有基本的分辨能力,除了你,我……没有和任何男人发生过关系。谢谢……你给过我奢望。”
  话完,垂下眼眸,将他握在手腕上的手拉下来,拉着行李箱,转身,泪水从眼眶滑落。
  转身而去时她的行李箱不小心擦过了他的手,慢慢地从他指尖中远离。
  沈漠望向那道果决干脆的背影,僵在半空中的手倏地拧紧,面色一沉,沈漠几步上前,从身后用力地拉住了她的手,拉着她将她给翻转了过来面向他。
  “韩暖,即使这样,你还是执意要离开?”他问,声音沉沉,隐约压着一丝怒气。
  “是。”韩暖咬唇望向他,微扬着头,将眼眶中的眼泪逼回,“沈漠,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从来就不是。如果不是那一夜,如果不是我的身体虚弱得没办法进行手术,我们根本不会有今天的纠缠。”
  “可是这一切已经发生了。”沈漠声音沉了沉,“韩暖,别跟我说什么如果,从多年前起你就不该来招惹我。如果不是你接二连三地来招惹,我根本不会认识你,那天晚上也根本不会多管闲事救下你,就不会有后面那么多破事,更不会有染染,或许我现在早已有个幸福美满的小家庭,而不是带着个渴望母亲的女儿,这么凑合着过日子。”
  韩暖咬着的下唇紧了紧,几乎泛白,却只挤出了三个字,“对不起。”
  她的“对不起”却让沈漠眼中的戾色更甚,声音甚至多了一丝烦躁,“别和我说对不起!你最对不起的人不是我,是你的女儿,你是怀胎十月生下的女儿。”
  手突然钳住了她的手臂,沈漠几乎是拖着她来到了窗前,另一只手抓着窗帘的手用力一拉,窗下风景一览无遗,在那片璀璨灯光中,一身卫衣打扮的夏以沫正牵着染染在对面的冰淇淋店里并排坐着,面前放着个大支的冰淇淋,两人视线却是不时往屋里这边看过来的。
  “看到了吗?韩暖。”他扯着她将她往窗口一推,迫使她望着染染,“她才是你对不起的人,是你赋予了她生命,把她带到了这个世界上,却是你抛弃了她,在她还嗷嗷待哺时就彻底地抛弃了她,她甚至连自己母亲的怀抱都还没来得及拥有过就已经失去了,她才多大,别的孩子都在母亲怀中撒娇时她只能落寞地看着别的孩子,你有考虑过她的感受吗?
☆、45章
  韩暖面色很白,惨白惨白的,全身有些轻颤,红唇也抿得死紧,被压着抵在窗台上的动作让她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沈漠的动作算不上温柔,甚至可以说是粗暴的,就这么迫使她站在窗台的位置,远远地望着楼下那张郁郁寡欢的小脸,心揪着一阵一阵地疼,疼得脑子都在发胀。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韩暖却怎么也不敢让它们掉下来,也不敢开口,生怕一开口便是压抑不住的哽咽声。
  抓着窗台的手指节有些泛白,韩暖紧咬着下唇,没敢开口。
  一只手掌落在她纤细的肩膀上,沈漠扣着她的肩膀,垂眸望向她,“韩暖,给染染一个家,就这么难吗?”
  韩暖紧咬着唇,只是不断地摇头。
  沈漠也不逼她,只是望着她,等待她的答案。
  韩暖伸手从额头上爬过,慢慢让自己冷静下来,望向沈漠,“如果……如果刚才我说,我真的和何守发生过关系,他说的一切都是事实,你还会想要逼我给染染一个家吗?”
  沈漠眼眸沉了沉,声音也微沉,“这种假设性问题根本就不存在,你又何必纠结于这样的假设。”
  “可是如果是呢,如果我真的和他上过床呢?”韩暖声音微微提高了些,有些咄咄逼人的味道。
  沈漠拧了眉,“韩暖,你又何必纠结于这样的假设,事实并不存在不是吗?如果你这是想要借此来试探我对你的感情,那么我可以告诉你,我介意,非常介意,想到你曾经像躺在我身下一样躺在别的男人身下呻%吟娇喘,我就没办法假装不在意,你是我的女人,我希望我的女人,从身到心从来就只属于我一个人。”
  “所以……”韩暖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如果我和别的男人发生过那样的关系,你就永远不可能接受我是不是?”
  “韩暖。”低沉的嗓音已经带了一丝烦躁,“这根本就不存在不是吗?”
  韩暖摇了摇头,将眼泪逼回,望向他时唇角还是带着些许勉强的笑意,“沈漠,我很谢谢你对我这么坦诚,可是,我真的没办法……没办法假装若无其事地和你在一起,即使有染染牵系着,我们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我和你在一起从来就没有过甜蜜,被珍视的感觉,甚至连快乐都觉得小心翼翼的,在你甚至是你的家人朋友面前,我过得很卑微,我知道这是我自己的问题,但是我真的没办法,对不起。”
  将他扣在肩上的手拉下来,韩暖转身,拉过行李箱。
  “韩暖,你今天要是敢走出这个门,我们就真的结束了。”沈漠突然出声,声音很沉冷,甚至带了一丝残忍的淡漠,“这是最后一次,我和染染只能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真的这么走出去了,我不会拦你,但是,我和染染也不会再等你回头,我会娶别的女人,染染也永远不会知道她的母亲是谁。”
  韩暖手中的行李箱在地上拉出一道细碎的摩擦声,韩暖的脚步略停,她没有回头,只是微微昂起下巴,喉咙剧烈起伏着,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声音是极力压制着的哽咽,“这……对她或许是再好不过的安排。”
  话完,伸手拉开门,韩暖头也没回,拖着行李箱快步走了出去。
  门被关上,眼泪控制不住地夺眶而出,门后隐约听到一声闷响,似是拳头擂在重物上的声音,韩暖不确定,却不敢再留下,生怕自己反悔,加快了步伐离开。
  人刚到楼下,便遇到了吃完冰淇淋回来的夏以沫和染染。
  许是刚才背后说她坏话被当事人听到的缘故,夏以沫看到韩暖脸上露出些许不自在的神色,却还是微笑着打招呼,“回去了?”
  韩暖满脸泪水有些狼狈,没敢抬头,只是垂着头轻轻点了点头。
  染染的视线落在韩暖手中拖着的行李箱上,小嘴嘟了嘟,睁着水润的大眼睛眼巴巴地望向韩暖,“暖暖阿姨,你要走了啊?”
  韩暖闻声不自觉地往染染望去,刚一触到那双水润明亮的大眼睛,心便不自觉地狠狠一抽,眼睛酸涩,眼泪更是有些压抑不住,却还是不得不强忍着,轻轻点头,“嗯。”
  “为什么啊?”染染走近了几步,睁着疑惑的大眼睛问道。
  韩暖不自觉地松开了握着行李箱的手,在她面前蹲下¥身子,努力挤着笑,“因为学校要开学了,阿姨要回学校给大哥哥大姐姐们上课了。”
  染染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哦,那阿姨你还来我们家玩吗?”
  韩暖喉咙一哽,似是被什么堵着般,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捏着她的小手,“染染以后要乖乖听爸爸的话知道吗?”
  “哦。”染染瘪着嘴点了点头。
  韩暖勉强抿出一个笑容,似是犹豫了下,朝她张开手,“再让阿姨抱抱好吗?”
  染染乖巧地走入她怀中。
  韩暖将她软软的身子紧紧抱入怀中,第一次以着母亲的认知,如此清晰而真实地抱着这个她曾怀胎十月生下的女儿,却也可能是最后一次,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着,越积越多,几乎控制不住。
  韩暖在她头顶上亲了亲,在眼泪流出来前放开了她,强忍着哽咽说了声再见,再与夏以沫道了声别,拖着行李箱,没再回头。
  染染看着韩暖渐远的背影,小脸上不知怎的现出些许落寞神色,拽着夏以沫的手轻摇了摇,嘟嘴望向夏以沫,“姑姑,暖暖阿姨走了。”
  夏以沫低头望向她,看着她小脸蛋上的落寞神色,“染染不希望暖暖阿姨走吗?”
  染染点了点头,“嗯嗯,我喜欢暖暖阿姨陪我看漫画和看电视。”
  “那……思琦阿姨呢?”夏以沫沉吟着问道。
  “她会带我出去玩好多好玩的,吃好多好吃的。”染染歪着脑袋说道。
  “那思琦阿姨好还是暖暖阿姨好?”
  染染嘟了嘟嘴,歪着脑袋想了想,而后摇了摇头,“不知道。”
  夏以沫摸了摸她的头,看她只有三岁也知道这些问题为难了她,也就没再追问下去,只是带着她回了屋,一进屋便被吓了一跳,一地狼藉。茶几上的东西不知何时被扫落在地,茶迹水迹在羊毛地毯上弄得很狼狈。
  沈漠正沉着脸坐在沙发上,一只手轻触着另一只手掌,夏以沫不自觉地往那边望了眼,指关节有些泛红,有些地上甚至是破了皮。
  夏以沫从没见过这样的沈漠,他人在气势上本就让人有压迫感,如今这黑沉的脸色,让她不自觉地屏了息,小心翼翼地望向他,问道,“哥,你和韩小姐……分手了?”
  沈漠抬眸往她望了眼,夏以沫不自觉禁了声,拉着她手的染染也是不自觉地往夏以沫身后缩了缩,怯怯地叫了声,“爸爸……”
  声音带着怯意。
  沈漠朝染染望了眼,薄唇抿了抿,而后望向扔在沙发上的手机,伸手拿起,“嘀嘀”几声,拇指灵巧地按下一串号码,却又倏地一顿,拿着手机的手一紧,人倏地起身,手中的手机就这么被狠狠地甩向了墙边,“碰”的一声脆响,手机与墙上相触的瞬间便碎裂开来,沿着雪白的墙体滑落在地。
  染染被吓得往夏以沫身后一缩,“哇”的一声便哭了起来。
  夏以沫一手护着染染将她拉到身后,一边有些气急败坏地朝沈漠吼道,“哥,你这是在干什么,会吓到染染的。”
  沈漠薄唇抿了抿,只是往哭得哽咽的染染望了眼,却没走过去,反而是直接回了房间,关门时还把门摔得震天响。
  染染是真被沈漠吓到了,躲在夏以沫身后哭得难以自已。
  夏以沫看着心疼,不断劝着哄着,染染却越哭越难受,哭得几乎背过气去却停不下来。
  一直关着的房门倏地被从里面拉开,沈漠沉着脸从屋里出来,走向电视柜前座机,长指一伸,“嘀嘀”几声便已摁下一串电话号码,还开了免提。
  夏以沫心惊胆战地看着沈漠,听着电话那头“嘟嘟”声,不明所以,却也不敢开口询问,从他抱回染染的第一天起,他什么时候不是把人捧在手心宠着的,什么时候像现在这样对染染置之不理,甚至是把气撒到染染身上过。
  “你好!”电话被接通,一道略哑的女声响起。
  夏以沫心里惊了下,望向沈漠,却见沈漠脸色更沉了几分,对着电话冷声便道,“韩暖,听到了吗?你女儿正哭得撕心裂肺你听到了吗?过去几年她就是一个人这么哭过来的,她是你的女儿,你怀胎十月生下的女儿,不是路人甲乙丙,你就真得这么狠心,非得把她抛到一边不管吗?”
  电话那头沉默,沉默得有些漫长,隐约带着些许哽咽,而且是极力压抑着的。
  夏以沫以为她会说些什么,却没想到,她最终只是留下了三个字“对不起!”
  挂了电话。
  “碰”桌上的电话也被砸向了墙角,彻底报废。
  染染被吓得更是往夏以沫身后缩,一抽一抽地哭着,却是不敢再发出声音来,只是惊惧地望向沈漠。
  夏以沫虽是被吓到,却是再也看不过去,壮着胆子对沈漠吼道,“哥,你疯了你?你们大人的事关孩子什么事,你要把她吓坏吗?”
  沈漠冷眸扫了她一眼,夏以沫缩了缩脖子,却还是不甘示弱地望着他。
  沈漠一语不发地往哭得难以自抑的染染望了眼,眼底似有什么掠过,夏以沫未及看清,沈漠已弯腰拾起掉在地上的车钥匙,走过去,一把将哭得难受的染染抱起,开了门,一语不发地带着人出去了。
☆、46章
  沈漠抱着染染直接下了楼。
  染染虽被抱着,人却犹哭得厉害,一抽一抽地抽泣着,却又似是怕被沈漠责骂般,不敢哭得大声,只是隐忍害怕地小声抽泣着,听得人心揪。
  沈漠的脚步不自觉地缓了下来,侧头望向她,染染瑟缩着止了哭声,瘪着嘴不敢哭出声,眼里带着怯意,被泪水盈满,委屈而带着惧意,要哭不敢哭。
  沈漠看得心一紧,抬手,以指腹轻擦着她脸上斑驳的泪痕,指尖刚触到她脸颊时染染瑟缩了一下,看来是被吓得不轻。
  “染染乖,别哭了。”看着她眼底的怯意,沈漠声音有些哑,柔柔软软的。
  染染本来还瘪着嘴不敢哭,听沈漠这么一安慰,“哇”的一声,马上放心哭了起来,手也紧紧抓着沈漠的手臂,哭得一抽一抽的,几乎背过气去。
  她这么一哭沈漠反倒没了辙,抱着她又是抖又是哄又是道歉的,染染却是不听,手背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放声哭着。
  沈漠心情本就烦闷狂躁,看染染越哄越发地闹,脸当下便沉了过来,声音也沉冷了下来,“夏染染,我让你别哭了没听到吗?”
  染染瘪着嘴当下止了声音,哽咽憋在喉咙里,一抽一抽地吸着鼻子,眼泪在眼眶眼角处挂着,染染却没敢让它们落下来,只是抽噎着怯怯地看着沈漠,小嘴瘪得弯弯。
  沈漠看的心疼,却又不知该如何劝,抿了抿唇,抱着她正要往车子而去,一抬眼,脚步却不自觉地停了下来,抿着薄唇望着前方,有些面无表情。
  面前约莫两米处,本该已经离去的韩暖拖着行李箱,咬着下唇静静地站在原地。
  她抓着行李箱的手很紧,指节有些泛白,苍白的脸上隐约还有些泪痕,双眼红肿,显然刚才哭得很厉害,下唇紧咬着,唇瓣都有些泛白。
  看到沈漠正面无表情地望着她,她脸上掠过些尴尬和局促,不自觉地垂下眼眸,避开他的视线,握着行李箱的手却是不自觉地紧了紧。
  本是无声抽泣的染染看到韩暖时也不自觉地止了哭,愣愣地望着韩暖。
  “你回来干什么。”沈漠终于先开了口,面无表情,声音有些冷,也有些僵硬。
  韩暖只能下意识地握紧了行李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走着走着还是走回来了,她应该狠心一点离开的,可是听着电话里染染撕心裂肺的抽泣哽咽,步子却是怎么也迈不出去。
  “不是走得很干脆吗?还回来干什么?”沈漠看她没有说话,又忍不住开了口,沉冷的声音又带上了惯有的奚落讥讽。
  “我……”喉咙哽了哽,韩暖吸了吸鼻子,却只能低声道出三个字,“对不起!”
  捏着行李箱落寞转身,浓浓的悲怆和嘲讽袭上心头,是啊,回来做什么?
  “暖暖阿姨!”染染突然叫了她一声,喊完,人又开始哭了起来,哭得好不伤心。
  韩暖的脚步生生停下,那哭声似是敲在心底般,一声一声地捶着,打得她整个心脏都在揪疼着。
  眼睛又开始酸涩起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韩暖。”沈漠开了声,还是沉冷沉冷的声音,“你就那么狠得下心?”
  冷漠的话语让心中又是一痛,染染哭声在耳边回荡着,一阵阵地撕扯着她的心,让她的脚步无论如何都迈不出去,握着行李箱的手慢慢松了开来,直至完全无力滑落,韩暖已控制不住,哭出了声来,有些狼狈地已手捂着唇,虽极力想要压住哭声,却只是徒劳,抽泣哽咽声从指缝间逸出,跟着细肩一抽一抽地耸动着,痛苦压抑,压也压不住,
  沈漠抱着染染走到她身边,一只手落在她的肩上,扣着她的肩膀将她掰转了过来,声音依然是有些不自在地僵硬,“别哭了。”
  韩暖摇着头,哭得越发难受。
  沈漠拍了拍她的肩,手掌从她的脸颊上划过,没入头发中,低哑的声音依然是硬邦邦的不自在,“好了,别哭了,回去吧。”
  话完手已落在她的行李箱上,很轻易地便将她的手连同行李箱拉杆一起覆住,拉着她的行李箱和她,转身朝屋里走去。
  韩暖犹站在原地,哽咽着,迟疑着不愿走。
  染染吸了吸鼻子,怯怯地叫了声,“暖暖阿姨?”
  韩暖在染染带着哭意的沙哑声音里弃械投降,咬了咬唇,垂着头一步一迟疑地跟着沈漠回了屋。
  夏以沫这会儿也已从屋里出来,看到韩暖时眼底掠过意外,却还是僵硬着打招呼。
  夏以沫的存在让韩暖很是尴尬和狼狈,只是垂着眼眸尴尬地和她打了声招呼。
  好在夏以沫没有多待的意思,看染染已慢慢止住了哭声,又有韩暖哄着,和韩暖客套了两句便先回去了。
  韩暖抱着染染哄了会儿染染便止住了哭声,哭累了的缘故,染染没一会儿便已沉沉睡去。
  韩暖送染染回床睡觉,看着她在被窝里睡得香甜,却没起身,只是坐在床上盯着她的睡颜失神。
  从进门开始她和沈漠便没有说过话,那一室的狼狈在韩暖回来前夏以沫便收拾干净了,只是临走前沈漠撂下的那番狠话,以及刚才他面无表情的那番话,让她心里总似梗着什么东西,没办法自在面对着沈漠。
  沈漠却没有给她逃避的机会,他开了门进来,也不出声,只是倚在门口,双手环胸,静静望着她和熟睡的染染,高大的身子堵在门口顿时让整个房间变得狭窄起来,他面色依然不是很好,甚至是依然有些沉。
  韩暖抿着唇望着染染,假装没看到他站在那里,原以为他站一会儿便会走,没想到他一直倚在门口,沉默不语地望着她。
  韩暖终是没法子忽略得彻底,给染染掖好了被子后,默默起身,往门外走去,低垂着头,也没与他打招呼。
  擦肩而过时他却突然动了,握住了她的手,拉着她就将她紧紧抵在了墙上,就像之前很多个夜晚一样,她刚被他抵在墙上,他凶狠的吻便铺天盖地而来,一如他惯常给人的感觉般,冷漠,强势,没有丝毫的温柔可言。
  韩暖意外地没有挣扎,只是任由他凶狠地吻了下来,抵着她的身子,咬着她的唇,吸吮翻搅着她的舌头,甚至是没有丝毫反抗地任由他把她的衣服褪去,拉开她两根嫩白的大腿,以着不容抗拒的力量,悍然地进入她的最深沉。
  被他彻底充满的那一刻,她的眼泪却忽而流了下来,脸上甚至有些凄然和绝望的味道,眼睛却紧紧地闭上。
  她脸上的凄然和绝望让他的心脏突然刺痛了下,心脏似是被什么攫住般,紧紧扯疼着,身下的动作却不自觉地温柔了起来,手捧着她的脸,轻柔地吻去她脸上的泪水,沿着它们滑落的方向吮进嘴里,直至慢慢吻上她的唇,温柔缱绻地啃吮着。
  韩暖眼泪却是越流越凶,□不自觉地收缩着,狠狠地绞着他在她体内的火热,让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方才的温柔又再次被磨成了凶狠狂猛的力道,温柔的轻吻突然就又狠了起来,抓着她的腿缠着他的腰,沈漠就这么在她体内用力地进出着。
  韩暖没有反抗地任由他强势地占有着,甚至是有些认命地配合着他。
  他即使在意乱情迷中也能感觉到她与以往的不同,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同,只是这种转变让他烦躁莫名,只能借由更强势的占有将那股烦躁抛却。
  两人从客厅纠缠着到了卧室,一夜抵死的缠绵纠缠,直至天微明,两人才停歇下来,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上睡得迷糊时,韩暖隐约感觉到脸颊上的湿湿暖暖,他在吻着她,轻柔地吻,从眼皮到脸颊,直到那轻吻落在她被吻肿的红唇上,细细地吮吻着,温柔缱绻,却小心地没有弄醒她,意识模糊时,她隐约有种被视若珍宝的错觉。
  “好好在家陪染染,别再离开了,知道吗?”略哑的嗓音随着他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唇畔间,话完时,他的手掌轻抚着她的脸颊,给了她一个温柔缱绻的深吻,人已起身,韩暖累得睁不开眼,也就没起身,隐约听到窸窸窣窣的穿衣声,以及是门被打开再被轻关上的声音。
  门外依稀传来染染的声音,沈漠似是低声向染染道歉和叮嘱她好好在家陪着暖暖阿姨之类的话,韩暖眼皮重得睁不开,听着听着竟再次陷入了睡眠中,再次醒来时天已大亮,沈漠已去上班,染染乖巧地趴在沙发上翻着漫画,一切都像回到了几天前,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般。
  染染自韩暖醒来后便寸步不离地跟着她,也不知道在她熟睡时沈漠是不是叮嘱了她什么,无论她走到哪都缠着她不放,韩暖甚至连出门的时间都没有,不知不觉中时间又已过去了四天,南溪投标在即。
  尹综新的电话开始频繁了起来,天天敦促着进程,他那笔预付款已先汇进了她的账户中,他的爽快让她意外,许若情那边托人办的居住签证也已办了下来,许若情电话催了她两次约她出去,韩暖天天被染染缠着,找不到时间,好不容易约了叶琦琦,看她有时间,带着染染去了叶琦琦那边,拜托她帮忙照看下染染,人便匆匆地往许若情那边赶过去了。
☆、47
  “我说你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会儿办签证和护照干嘛?”
  韩暖刚赶到与许若情约好的咖啡馆,许若情已从包里取出护照和签证交给她,一边问道。
  那天韩暖只是把相关证件交给她,她有认识人,托人办了个加急护照和前往新加坡的签证,几天时间便办下来了,却是不知道她这么急着办这些证件做什么用。
  韩暖伸手拿过护照和签证,长长地舒了口气,一手托腮,侧头她一眼,一边没精打采地搅着咖啡,“跑路呗,还能干嘛。”
  许若情睨向她,“南溪的事?”
  韩暖轻点头,“嗯。”
  没有多说的意思。
  许若情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说韩暖你能不能别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儿,好歹先告诉我怎么一回事?”
  “还不就那样,综新那边要华意的标书,沈漠对南溪项目势在必得,我哪边都得罪不起,去做了,无论我成功与否,和沈漠的关系也走到尽头了,说不定还得被他报复一番,不去做或是失败了,我爸大概也完了,反正哪个都不讨好,还不如逃命算了。”
  韩暖无意识地搅着咖啡,平静地道,神态淡淡,却总有那么一股子垂头丧气的绝望。
  许若情微微抿唇,“这件事你和沈漠说过吗?说不定他会帮你摆平呢?”
  韩暖抬眸望了她一眼,“可如果他不呢?到时我连我爸也保不住,我该找谁哭去?”
  许若情一时间沉默,沈漠当年报复韩暖的事她也是知情的,前些天才知道韩暖给沈漠生了个女儿,她是很意外,但怎么看着两人也不像正常人那种恋爱结婚生下的女儿,事实证明也确实如此,两人重逢也就才那么一个月,她对沈漠和韩暖之间的事不是很清楚,但是才相处一个月的人,即使有个女儿牵系着,他愿意为她做多少?
  韩暖垂眸搅着咖啡,好一会儿才缓声开口,“我除了是他女儿的母亲,我什么也不是,他可以为了他女儿做任何事,却未必会为了我打破他的原则。他也不是没有打击报复过我,我真把他惹毛了,他也不一定会真对我手软,我自己一个人还无所谓,可是我只有一个父亲,我没办法拿他的生命来冒险。”
  “沈漠……应该不是这样的人吧。”许若情皱着眉开口,“上次不是听说他想要为韩风翻案吗?对方还是他表兄弟。”
  韩暖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只是让我把证据给他。”
  按那天在办公室听来的分析,谁知道他那天在何家是不是被何守兄弟说什么话刺激侮辱到他了,才要借由重翻韩风的案子把何守兄弟整进去的,反正从她认识沈漠开始,他就那样,人敬他一尺,他敬人一丈,人犯他一尺他就让那人一辈子都不好过。
  “还是找机会探探他的口风吧,说不定会有转机。”许若情劝道,“你总还是他女儿的母亲,对你多少还是有感情的。”
  韩暖只是摇头,自己也没有主意,当年的鲁莽已经害死韩风了,现在她说什么也不敢再拿韩向天的生命开玩笑,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要不我和黎浩说说,他多少有些人脉。”
  “别。”韩暖下意识阻止,“这件事你别和他说,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解决就行了,出去几年也挺好的,就当换个环境重新开始,在这个城市过得挺压抑的,喘不过气来。”
  “也好。”许若情妥协下来,“有什么需要打我电话,到了那边之后记得和我联系。”
  韩暖点头,真心向她道谢,许若情帮了她不少忙,尤其是在她当年生病住院那段时间,那笔医药费根本就是她凑给她的。
  和许若情坐了会儿韩暖便回去了,先回了一趟家,把护照和签证交给韩向天和方岫岩,让他们先收拾行李,甚至去找房东把房子给退了。
  韩向天和方岫岩那天听到韩暖说要搬家只当她心里有这个打算,却没想到要走得这么仓促,总觉有事,心里有些不安,韩向天拉下了韩暖,问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韩暖没有实说,还是当初那套话,在这个城市待得压抑,想要换个环境。
  韩向天和方岫岩看韩暖没肯说,也就没追问,只是默默去收拾行李,两人都只是单位临时工,也没有太繁杂的辞职手续,更何况前几天韩暖提过要走时两人便已经辞了职。
  “爸妈,你们是不是想留在这里啊?”韩暖看着屋里忙里忙外的父母,轻声问道,两人脸上的落寞神色看着心酸。
  “也不是,只是毕竟住了几年的地方,突然就走了,有点不习惯。”韩向天应道,努力挤着笑容,想要安慰韩暖。
  韩暖吸了吸鼻子,挤出一个笑容,“过几天就习惯了,就当出去旅游一趟,以后还是会回来的嘛。”
  韩向天点点头,转身去帮方岫岩收拾,自从韩风死后韩向天一下子便苍老了许多,头发发白,身形佝偻,这几年因为韩风的事酗酒严重,身体也被酒精侵蚀得厉害,瘦高瘦高的,看着背影便让人倍觉心酸。
  “爸。”韩暖抿了抿唇,叫住了他,“以后别再喝那么多酒了,伤身体,也别动不动和别人打架闹事了,别人要怎么说是别人的事,我们自己知道哥是什么样的人就行了。”
  韩向天这几年闹的事,哪次不是和韩风有关,中年丧子,明知儿子罪不该死自己却救不了,还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儿子是杀人犯,满腔郁气和愤恨无处发泄,只能借由酒精麻痹自己,又想要维护自己儿子的名誉,酒精一上来,也就只能借由武力发泄了,只是总是这样闹事总不是问题,换个地方没人知道韩风的事,对他来说也未必不是好事。
  韩向天身体似是僵硬了下,而后缓缓应了声,“好。”声音苍老迟缓,有一丝苍凉。
  韩暖看着心里难受,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韩向天如今变成这样,除了心酸,却没办法责备。
  韩暖在家里陪父母吃了晚餐才回去,中午离开时便和琦琦交代过她可能晚上才能回来,让她帮忙照顾下染染,也不知道染染是不是已经被沈漠接回去了,也就想着给琦琦打个电话,拿出手机才发现手机没电了。
  韩暖没法子,只好打车回琦琦那边看看染染在不在,刚敲了两声门,门便被从里面拉开了,动作甚至是有一丝急促。
  “暖暖,你终于回来了?你今天到哪去了也不和我说一声,手机也关机,你们家面瘫要急死了,刚才还莫名其妙挨了他一顿骂。”琦琦人刚出现在门口,已经絮絮叨叨地念叨开来,一边把韩暖让进屋里。
  韩暖有些歉然,“抱歉,我手机没电了,我就和朋友出去一趟而已,顺便回去看看我爸妈。”
  抬眸往屋里扫了眼,“染染呢?沈漠接回去了吗?”
  “在里面睡觉呢,沈漠去找你了。”琦琦朝里屋指了指,撅着嘴不满念叨,“你说他到底在急什么,那么大一个人出去一会儿还怕丢了不成。”
  韩暖摊了摊手,“谁知道呢。可以借你手机用用吗?我手机没电了。”
  先打个电话和他说声,要不然又得像那天一样莫名遭他一顿火。
  琦琦将手机递给她,韩暖刚接过,外面便已响起了敲门声,“嘚嘚嘚”地捶着门,很急促,却节奏感十足。
  “谁啊?”琦琦扬声问道,走了过去。
  韩暖摁下沈漠电话。
  “我在门外,开门。”电话接通的瞬间门也正好被打开,耳边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也从门口传来。
  韩暖忍不住转身,一抬眸便看到了沈漠,正捏着只黑色手机,手机搁在耳边,看到她时似是松了口气,面色却又紧了起来,黑眸也紧锁住她,死死盯着她,看得韩暖捏着手机的手不自觉地一松,差点没让手机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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