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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之石中剑

_13 锁麟囊(当代)
  
第一百三十四章 营救
更新时间2008-4-12 7:22:55 字数:3015
 过了小半个时辰,武氏兄弟寻来,见许怀谷如此模样,也是大急,武痴便道:“我去请个大夫来。”武迷:“我去买药。”
  双双叹道:“许大哥受了极严重的内伤,寻常的医药无济于事,反而露了形迹。”沉思片刻,忽道:“你两个守在这里,我回龙虎堂拿点疗伤圣药来。”出店向南宫世家奔去。
  等到入夜时分也不见双双归来,武痴便到门外去望,仍不见双双身影,却见麻叶、陈东带着许多人马从城外返回。只听麻叶骂道:“他妈的,守城门的士兵明明看见有人骑马冲出城去,怎么追了近百里还不见足迹,莫非这小子插了翅膀飞走了不成。”陈东沉吟道:“只怕我等中了瞒天过海之计,这小子先骑马出城,再潜回来在什么地方养伤。”麻叶叫道:“不错,这小子身受重作,无法走远,必在左近,散开来快搜。”
  武痴大惊,知道陈东一伙很快就要搜到这家客栈,急忙回房,与武迷商议。武迷望了一眼仍在昏迷的许怀谷,道:“哥哥,你我是江湖中无名小卒,死不足惜,师父却是武林大高手,怎能让他不明不白的死了。”武痴道:“不错,子曰:有事弟子服以其劳,我们今日便替师父死一回。”武迷道:“等到陈东一伙搜到这里时,我们穿上师父的衣服,你向东逃,我向西逃,能逃多远便逃多远,纵然为之所擒杀,等到双双取来伤药治好师父,他老人家必会为我俩报仇。”武痴赞道:“弟弟,你的主意真高,哥哥今日才是真的服了你了。”
  于是两人去解许怀谷衣衫,许怀谷怀中物件甚多,散落床上。武迷拾起来放在一边,见其中有只断作两截的玉笛,微觉奇怪:“师父怎么将这破烂收藏起来?”
  他哪知道,这便是柳残敌的异宝暖玉温香笛,也正是这只玉笛承受双宿飞一记画虎神拳,卸去大半力道,否则许怀谷在那一拳下早已筋骨经脉俱断,死于非命了。
  许怀谷在侵入体内的真气激荡下,昏迷了过去,时间一长,真气理顺,已微有知觉。这时被武氏兄弟翻转身子,悠悠醒来,见到武氏兄弟,低声道:“原来是你们救了我。”
  武氏兄弟正为许怀谷宽衣除靴,听见他大声说话,俱是大喜,只是时间紧迫,也无暇解释是双双主持此事。
  许怀谷虽有知觉,头脑仍是混浊不清,任由他二人除去衣物,偶然瞥见散落床上之物,忽道:“你兄弟二人久想跟着我学武,我却从未教过你们一招半式。今日我已难逃此劫,床上这本书册便送与你二人,此书汇集江湖各派兵刃器械方面的武技,是天下第七穷十年之力完成的,你二人可以习之。”
  武氏兄弟大喜,跪下磕头,许怀谷正要阻止,忽听外面有人叫道:“掌柜的,你说有两个人投店,有个受了重伤,倒底在那一间?”是伏牛山君麻叶的声音。
  屋中三人俱是一惊,武痴低声道:“弟子得师父厚赠,今后却不能侍奉师父了。”站起身来,将《兵刃器械篇》从中撒作两半,交给武迷一半,道:“弟弟,若能逃离此间,你我各自苦练,五年后的今天在此间重聚。”抢过许怀谷的血衣,披在身上——这如此做,是爱护弟弟之意,他穿着许怀谷的衣衫,目标便大了许多。
  许怀谷也看出武氏兄弟是要扮作他的模样引开敌人,不由得大急,挣扎欲起,低声叫道:“万万不可!”武氏兄弟却是一个破门,一个穿窗,呼喝着冲了出去。
  只听外面一阵大乱,有人叫喊:“快来人!许怀谷在这里”“快看!许怀谷上房跑了。”许怀谷见武氏兄弟牺牲性命救护于他,又是感动又是忧急,心神激荡下,又喷出一口鲜血昏迷过去。
  在许怀谷再次昏迷之时,双双回到客栈,眼见客栈一片狼籍,大为吃惊,直到看见许怀谷昏迷在床这才松了口气。从怀中取出一瓶飞来客秘制的疗伤圣药,一古脑倾入许怀谷口中。她自知父亲所配灵药颇有神效,寻常内伤只需一颗便可治愈,许怀谷这次一下子吞服十二粒,内伤虽不见得痊愈,性命应是无碍。
  正自欣喜,忽听身后有人冷冷道:“师妹,我方才见你神神秘秘的偷取师父疗伤圣药碧灵丹之时,就有些怀疑,果然是为了救这个臭小子。”双双大吃一惊,回过身去,但见南宫柳手提利剑,正恨恨瞪着床上的许怀谷。
  双双方才心系许怀谷,全未留意有人追踪。南宫柳虽是新断一臂,只怕仍不是对手,又不知他带来多少党羽,只得强作笑颜道:“师哥,你又怎知我给他吃的是碧灵丹?”
  南宫柳恨恨道:“看你对他情意绵绵的样子,不是碧灵丹是什么,难道是穿肠毒药么?”双双娇笑道:“妹子我恼恨他斩断你一条手臂,给他吃得偏偏就是穿肠毒药,你若不信,不妨过来看看,许怀谷早已肠穿肚烂死了。”
  南宫柳将信将疑,俯身去看,忽觉背心一麻,便似被蚁虫叮咬一般,只是正值初冬,又哪里来的蚁虫。南宫柳心中一惊,转过身去只见双双笑吟吟而立,而身上那一点麻痒,已扩散全身,才知道已中了双双暗算。
  南宫柳大怒,便要冲上去拚命,只是身体已然麻木,头脑虽是清醒,身体却已僵硬,便要张嘴说话也是不能,仰天倒在地上。
  双双用玫瑰的刺麻倒了南宫柳,拾起他跌落在地上的长剑,笑道:“师兄,你对我不怀好意,我怎会不知道,念你对我有些情义,也不计较了。但是你要杀许大哥,我可不能不阻止,许大哥砍下你一条手臂,你一定恨他一辈子,这一次不成,还有下次,许大哥是诚实君子,又怎防备你那种种诡计。没办法,小妹只好杀了你,免了许大哥后顾之忧。”手起剑落,将南宫柳刺个对穿,可怜南宫柳一门之掌,只因中了麻药,惨叫也未发出便了了帐。
  双双心思乘巧,此时灵机一动,忖道:“若是武氏兄弟被擒,见他二人原是假冒,堂中之人还会回到这里搜查,这里也非久留之地。何不将南宫柳衣衫套在许大哥身上,冒充南宫柳躲过龙虎堂哨卡,将他送走。”
  想到这里,便动手除去南宫柳长衫,套在许怀谷身上,故意将右袖不穿,使得许怀谷乍一看去,便似失去一臂的南宫柳一般。又将床上散落物件打成一包,系在许怀谷腰间,见那断作两截的玉笛时,微一沉吟,将一段收入自己怀中。
  双双忙完这些已微疲倦,却又怕走后,南宫世家的人发现南宫柳的尸体,不免前功尽弃权,便提起南宫柳的尸体从窗子跃出。
  客栈自从麻叶一伙大闹一场后,人人缩在房间里不敢出来,自然无人看见双双所作所为了。双双将南宫柳的尸体远远丢开,又用剑将他脸砍得血肉模糊,这样便是龙虎堂发现这具尸体,也决计不会想到是南宫柳。
  许怀谷自从服下灵药后,药力渐渐舒通经络,终于再次醒转,身上已换作一件绿衫竟是不觉,一心只想冲出去救武氏兄弟。他挣扎站起来,蹒跚着走到门前,打开房门却见门外俏立一名手持长剑的美艳少女,正是双双。
  许怀谷心中一凉,暗叹:“想不到今日许怀谷竟命丧此女手中,还不如在台上被双宿飞一拳打死的好。”目注双双,冷冷道:“你要为南宫柳那断臂之仇,便杀了我吧,只求你放过武氏。”
  双双在门外见许怀谷醒转,甚至能下床走路,自是大喜过望。但听他如此一说,便似一大盆凉水从头上倾下,心中一沉,知道许怀谷一直昏迷,自己的所做所为全然不知。
  她竟遭此误会,心中凄苦可知,虽是生性倔强高傲,眼泪也忍不住流下来。她不愿让许怀谷看见她哭泣,转身便走,只走出几步,要抛下生命垂危的许怀谷终是不忍,又停下脚步,背对许怀谷,冷冷道:“你要救武氏兄弟么?跟我走吧。”她知道此时解释已然无用,只能先救许怀谷脱离虎口再说。
  
第一百三十五章 落魄
更新时间2008-4-13 8:21:08 字数:3101
 许怀谷一提真气,只觉空荡荡的了无声息,此时莫说双双,便是街上一个小混混也打不过,叹了口气,静静跟在双双身后,但见双双到客栈马厩里牵出一匹马来,上马而行。
  许怀谷自知此时体力走路也是吃力,要跟上双双也只能骑马了,于是也解下一匹马——这匹马是方才南宫柳骑来的,鞍蹬俱全。许怀谷认蹬搬鞍上了马,这一使力,震动内息,“哇”的一声又吐出了一口血来。
  双双听了,心中升起怜惜之情,便要回身探问,终于还是狠下心来,当先而行。
  许怀谷驾马在后面勉强跟着,却见双双不是奔向南宫世家方向,竟直奔城门而去。许怀谷心中奇怪,“难道双宿飞一伙在城外抓到了武氏兄弟?”待要出口相询,但想与双双仇怨甚深,便忍住不问。
  转眼到了城门前,此时已是深夜,城门早关,双双叫道:“哪一位总爷把守,我是龙虎堂丹凤堂主,要与南宫世家掌门人出城追敌,相烦通融则个。”
  守城门的把总虽知私开城门罪名不小,但他新近加入了龙虎堂,还是个小头目。双双是堂主千金,自然识得,知道最近龙虎堂如日中天,便是知府老爷、守备大人也要给面子,何况还有权倾河洛的南宫掌门,当即下令打开城门,放他二人出城。
  许怀谷听双双称他为南宫柳,大为奇怪,在城门火光掩映下,发觉自己身穿一袭绿色衣裳,正是南宫柳惯穿的绿柳衫,更觉诧异。他自下床来一直想着心事,此时才始发觉,不由得满腹狐疑,不发一言紧跟着双双,不知她要如何对付自己。
  双双出得城门,放开脚力,纵马疾驰,许怀谷强忍伤痛,紧紧相随,四周俱是田野,越走越是荒凉,哪里有龙虎堂的影子。
  许怀谷越来越是惊异,几次要开口相询,都是强行忍住,此时天上无月,星光却甚是灿烂,许怀谷借着星光看着双双身影微微耸动,似乎不抵这旷野北风而发抖,又似在轻轻啜泣。
  许怀谷心中也升起一种怜惜,便想出言相慰,终于还是狠下心来不发一言。自洛阳城向北疾驰已有数十里,许怀谷马上巅波,震动经脉,胸中气血翻腾,头脑也是昏胀,抱在马颈上,只恐一松手便栽下马去。又行十数里,许怀谷实在忍耐不住,正要开口相询,却见双双已勒住坐骑,冷冷道:“你要救武氏兄弟,便等养好伤后,自己去救吧。”
  许怀谷一愕,奇道:“你说什么?”双双仰首望天,目注天上繁星,过了好一会儿,转而凝视许怀谷,低声道:“我去过总堂,还未曾擒获武氏兄弟,听说他二人向南逃走了,总堂已派人追下去了,你就此向北,应该不会碰到龙虎堂的人。”
  许怀谷这才知道双双是要放他远走,目注双双,问道:“你为什么这么做?”双双直视许怀谷双眼,绝不稍瞬,低声道:“你真的不知道么?”许怀谷只觉双双的眼眸比天上星星还美丽,眼波比满天星光还朦胧,心神也为之摇曳,但他拒绝再去思想,转开了头,淡淡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令尊令堂若是依仗龙虎合击大法危害江湖,我伤好后再找他们打过,你若不想留此后患,不妨现在杀了我。”
  双双仍是目注许怀谷,珠泪已是滚滚而下,娇喝道:“好,许怀谷你如此看待我,我永远不要再见到你。”调转马头,向洛阳方向驰去,已是痛哭失声。
  许怀谷心中巨烈的痛起来,就想追上去抱住双双痛哭一场,思想中却又有另一个声音在阻止:“这女人这么做一定有目的,她一定是在利用你,你不是一直都在被她利用吗?你应该恨她才是,至少也该忘记她。”终于没有追去。
  双双的身影,双双的哭声消散于旷野里星光下、北风中。许怀谷骑在马上望着双双消逝的方向伫立了好久,才策马北行,他自知此时功力便是一个寻常壮汉也不是对手,只能远远避开龙虎堂。
  行到天明,也不见有人追赶,知道龙虎堂追兵已被武氏兄弟引得向南。他自知返回去也无济于事,只有默默祈祷他们两兄弟平安。
  渡过黄河就已出了南宫世家势力范围,但河洛是龙虎堂所在,仍不敢停留,继续纵马缓缓北行。有时听人说起江湖中传来的讯息,说是龙虎堂主飞来客、双宿飞二人已任天下英雄会总会长,龙虎堂势力随之大张,已在全国建立数十个分舵,门人帮众几逾万人,实力已在丐帮和少林寺之上,俨然是江湖中第一大帮派。而龙虎堂草创,堂内难免良莠不齐,时有杀人越货、争夺地盘、帮派冲突之事发生,飞氏夫妇并不加以约束,一意讨伐异己、建立霸权,一时在江湖上、武林中无人可以抗衡。
  也有人说起许怀谷,谈论着他大战龙虎堂之事。江湖中许多人对龙虎堂飞扬跋扈非常不满,对反抗权势的许怀谷就十分崇敬。只是谈论之人自然想不到此刻在旁边侧耳倾听的这个憔悴的年轻人便是被夸为天神般勇武的许怀谷了。
  武氏兄弟仍无消息,料想似他二人这等无名小卒,还不足以成为江湖人谈论之资。
  过了十来天,许怀谷伤势渐渐痊愈,他受此重伤原来以为要休养数月才有起色,未想到恢复竟然如此神速,他自然想不到是双双在他昏迷时盗取了疗伤圣药给他服下,还因此杀了南宫柳。他根本就是拒绝去想。
  许怀谷虽是伤愈,仍是不思南行,仍是纵马缓缓北行。他给自己的理由是龙虎合击大法太强大,是他无法面对的。也许他更无法面对的是双双,他整个心里都是懒懒的,这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疲倦,不想去做任何事,也不想去面对任何事,只想远远的逃离。
  在北行的路上,曾有几条路是通向河北的,顺着路走,就可以到达保定,可以见到敌无双,还有久已等侯的眸儿,也许还有柳残敌。但是许怀谷却未踏上这些路,他实在不知道现在的自己该如何面对他们。
  一路向北。这一日到达边塞重镇大同,再向北过雁门关就出了大明国境,进入瓦刺、鞑靼统治的大漠草原。瓦刺、鞑靼两国各控弦数十万,虎视中原,朝庭一向视其为心腹大患,在此重镇自然是布以重兵把守,等闲若要逾关直如登天一般。
  许怀谷牵着马走在大同街上,看着身边经过的人或喜或忧,只觉离自己好远,便似另一个世界中的。他流落江湖五载,从前虽是武功低微,衣衫褴褛,精神却是饱满,此刻虽是身负绝世武功,华衣骏马,精神却是颓废,头发凌乱,满面青须,便是揽镜自照也认不出自己了。
  大同乃是西北商贾集散之地,街上十分繁华热闹,西街市更是全国最大的马市,中原各处的马匹都在此交易。许怀谷牵着马转到这里时,正是交易之时,方圆数亩的大平地上俱是各色马匹,几百人穿插其间,大声争论吵闹。
  许怀谷奔波千里,囊中早已羞涩,便想在此卖掉了马匹,至于以后如何回返中原也不考虑了。
  他这匹马是南宫柳的坐骑,极为神骏,牵马刚一站定,便有数人围了上来,一人问道:“朋有,你这马可要卖?”许怀谷听这声音极为怪异,全不似中原人的腔调,不禁抬头望了一眼,见是个瘦小精悍的汉子,便点了点头,汉子身边一人道:“二哥,咱们已备了五百匹马,怎么你还要买马?”这人身材比那汉子高大了一倍有余,虬髯重生,极为威武,奇怪的是许怀谷依稀记得曾在哪里见过,却又记不起来。
  被称为“二哥”的人道:“四弟你有所不知,这马名为玉骢,乃是大宛良驹,平时很难见到的。”旁边又有一人听得心热,叫道:“小子,这匹马我要了。”
  那“四弟”道:“这位朋友,这匹马是我二哥看到的,该当让他才是。”那人怒道:“你怎知不是我先看到的,大爷我早已盯住多时了。”
  许怀谷眼见这几人为自己这匹马吵闹,淡淡一笑,牵着马便要退出。却被那人喝住:“小子,我看你衣衫有血污,这马多半是偷来的,人可以走,马留下。”原来,此人本是这马市上的无赖,听旁人称赞许怀谷的马,便生侵吞之心。
  
第一百三十六章 出塞
更新时间2008-4-14 18:03:33 字数:3119
 许怀谷又怎会与这等人一般见识,他也不言语,牵马便走,那无赖伸手就要来抢鞭绳。被称为“四弟”的大汉看不过去,伸手按在无赖肩头,沉声道:“朋友,光天化日下怎么动手抢马。”
  无赖怒道:“关你屁事。”回手便是一拳。那大汉虽是身体高大,身手却仍是矫健,左手向右一带,右脚一拌,便将无赖摔了个筋斗。
  无赖大怒,撮唇唿哨一声,登时冲出来十几条大汉,将许怀谷三人围在当心。那“二哥”眉头紧皱,“四哥”却是兴奋异常,挽起衣衫便要放对,“二哥”拉住他,从怀中掏出一锭大银,赔笑道:“我兄弟初来贵宝地,冒犯各位,请多担待。”
  无赖是这大银足有十几两重,欣然收下,带着人撤开。“四弟”埋怨道:“我正要跟他们打个痛快,你怎么给他们银子。”“二哥”道:“这十几个无赖虽容易对付,若是困此惹来官兵。岂不坏了爵爷的大事。”
  “四哥”点头称是,忽听有人道:“扎鲁特,几年不见,你摔跤的身手更高明了。”原来许怀谷见这大汉施展内地罕见、大漠中却广为流传的摔跤术将无赖打倒,登时忆起这大汉正是五年前在鞑靼那达慕大会上大出风头的巴林部摔跤高手扎鲁特。
  扎鲁特被人叫出名字,不禁大惊失色,拔出腰刀便要与之拚命,那“二哥”拉住他,向许怀谷凝视片刻,忽然欢声道:“我道是谁,原来是许怀谷许英雄,我家爵爷想念你得紧。”
  当日在那达慕大会上,许怀谷痛打瓦刺猛士巴音,被鞑靼勇士奉为英雄,只是事隔太久,许怀谷相貌改变,一时之间认不出来。
  扎鲁特大喜,抱起许怀谷,笑道:“爵爷昨日提到你,想不到今日便看到了。”那“二哥”劝道:“此处不宜多谈,还是找一处酒店,边喝酒边说。”
  许怀谷与扎鲁特只在那达慕上见过一面,不能算是熟悉,冒然说了一句话,只是想打听一下俺答的近况,未想到这两人如此热情,也自欣喜,随同指扎鲁特来到住宿的客栈,在房中饮酒谈天。
  谈论之下才知道,俺答父亲苏尼特已然去世,俺答继任族长,受封公爵,已是鞑靼举足轻重的人物。他胸怀远大志向,着意招贤纳士,在这几年中不断扩充实力,收了许多得力属下。像许怀谷在那达慕所见的,乌珠穆部的箭术无双的阿拉善,乌尔特部骑术精湛的乌兰图,巴林部力大无穷的扎鲁特俱已收为麾下,这三人与俺答原来的助手阿不孩结拜为兄弟,号称“四杰”。这“二哥”就是乌兰图了,只是他在当年的那达慕大会上未似扎鲁特那般大出风头,许怀谷未曾记得。
  酒至未酣,忽闻外面人马喧腾,扎鲁特喜道:“一定是王爷与大同总兵宴饮归来,他若知许英雄在此,不知该如何欢喜呢。”许怀谷也十分想念这位异族兄长,急忙打开房门,便见俺答龙行虎步走进院来。
  两人相见,自有一番欢喜,当夜抵足同榻而眠,互谈别后情形。许怀谷自与千叶真一蓬莱一别后,一直是独自一人行走江湖,寂寥可知,今日竟得故友重逢,当真是不胜之喜,往日愁怀之为一收。
  当问及俺答怎会在此间时,俺答道:“大明自除去严嵩后,新任首辅张居正为官清明,励精图治,内修政务,外增边防。张家口乃是京毗重镇,调以悍将把守,已然通行不得,我等只好另行寻求通达之路。我在塞上打听这大同总兵庸碌,此次前来通融,贿以重金,果然弃朝庭禁令于脑后,允我通行。张居正虽是英明,属下尽多昏庸,又能有多大的作为,我从前十分不解以南朝之地广人多,为何却屡遭外族侵占,如今与南朝交往多了,也就明白了。”
  许怀谷听他语中有轻视中原之意,不由抗声道:“中原人杰地灵,英武之人辈出,纵然偶为异族侵吞,哪一次最终不是驱逐鞑虏,恢复大汉江山。”
  俺答沉吟片刻,道:“你说的不错,南朝英雄人物众多,这是我们蒙人远为不及的,似兄弟你这般人物,纵观蒙人千百万人中便不曾有过一个。只是南朝英雄再多,却无用武之地,似兄弟你,一别数载,竟沦落街头卖马,不是可悲可叹么?”
  许怀谷长叹一声,不愿再说此事,又问:“乌云塔娜姐姐现在还好吗?”俺答微微一笑,道:“我先不告诉你,你若跟随我去塞外一游,自己便可看到。”许怀谷默然半晌,叹道:“你说的确是不错,中原已无我用武之地,这次我就随你回归塞外。”
  俺答大喜过望,从床上一跃而起,笑道:“我叫人赶紧采买货物,收拾行装,明天晚上便出关回归鞑靼。”
  第二天晚上,俺答率众出关,此时他的商队更加壮大,仅驮货物的骡马便有五百余匹,由五十个驼夫牵引,五十名武士背弓跨刀护运,另有十来名经纪、商人相随,浩浩荡荡的出了雁门关。
  许怀谷见守关士兵对这支数百人的队伍果然置若罔闻,不禁又是喟然长叹,国人如有明主,却不得贤臣,虽有贤臣,却不逢明主,纵然明主贤臣两相得,地方官员又尽是昏庸无能之辈,政治若要清明,国家若要强盛,真不知到哪一年才能实现。
  第四十六章呼和
  如上次出塞入蒙一般,俺答遇有大的市集,就倾销一批从中原运来的货物,再收购一些本地土产,利润之大,更是惊人。许怀谷料想经过这几年的积累,俺答之富,足以敌国了。
  这一日天色将晚,眼看距离前边的市集尚远,只好在野外扎营。俺答忽道:“许兄弟,这附近有一处古迹,不仅在蒙人对之无比祟敬,在汉人中也大大有名,我们途经于此,应该前去的探看。”许怀谷微一沉吟,道:“莫非是‘青冢’”。俺答点头称是。
  王昭君天生丽质,绝世才容,于汉代元帝时以“良家子”入选掖庭,因不肯贿赂宫庭画师,不得进觑君王。后北方匈奴首领呼韩邪单于来朝,提出“和亲”之请,汉元帝尽召后宫妃嫔,王昭君挺身而出,慷慨应诏。呼韩邪临辞大会,昭君丰容靓饰,元帝大惊,不知后宫竟有如此美貌之人,意欲留之,而难于失信,便赏给她锦帛二万八千匹,絮一万六千斤及黄金美玉等贵重物品,并亲自送出长安十余里。王昭君到达漠北后,受到匈奴人的盛大欢迎,并被封为“宁胡阏氏”,意为匈奴有了汉女作“阏氏”,安宁始得保障。
  昭君出塞后,汉匈两族团结和睦,国泰民安,“边城晏闭,牛马布野,三世无犬吠之警,黎庶忘干戈之役”,展现出欣欣向荣的和平景象。呼韩邪单于亡故后,王昭君以大局为重,按照匈奴“父死,妻其后母”的风俗,嫁给呼韩邪的长子复株累单于雕陶莫皋,复株累单于又死,昭君自此寡居。一年后,绝代佳人王昭君去世,厚葬于大黑河南岸。因入秋以后塞外草色枯黄,惟王昭君墓上草色青葱一片,所以又称为“青冢”。
  王昭君舍己一身,换来边界百年和平,千百年来“昭君出塞”不仅在中原历朝历代广为传颂,塞外各族也对之十分尊祟,这青冢也一向被大漠各族视为圣地。
  俺答令加兰图诸人安营扎帐,他与许怀谷并骑向西,大约走了十几里,俺答手指远处月夜下的一处高达十数丈的黛青色土丘,道:“那就是青冢了。”
  许怀谷遥望烟云朦胧的昭君墓,叹息道:“一去紫台连朔漠,独留青冢向黄昏。画图省识春风面,环佩空归月夜魂。”
  俺答听得糊涂,便问:“你在说什么?”许怀谷微微一笑,道:“我是在吟咏一首我们前朝汉人感叹王昭君的主诗歌。”
  俺答叹道:“你们南朝汉人真是聪明,什么都可以写进诗里,得以流传千古。”两人正要纵马向青冢方向行进,俺答突然间面色一变,纵身下马,侧耳伏在地上。
  许怀谷知道这是蒙古牧人的一项绝技——贴地听声,以丰富的经验靠感觉地面的轻微震动,就能听出数十里外马匹奔驰之声。其中高明者,来的几匹马,距离多远,都能够判断出来。
  俺答倾听片刻,站起身来,面色凝重的说道:“正西三十里外,怕在千骑之众。”
  
第一百三十七章 呼和
更新时间2008-4-15 9:39:35 字数:3016
 许怀谷吃了一惊,疑道:“月夜结众奔驰,必定不是寻常牧民,莫非是大股土匪来袭。”俺答道:“大漠绝无如此大股的土匪,此刻距离瓦剌首府包克图不过三四百里,多半是瓦剌骑兵前来劫掠。”
  许怀谷又吃了一惊,奇道:“瓦剌人怎么会知道我们的行进路线?”俺答道:“必定是商队中出了奸细,将我们的行踪提前通知给瓦剌人。此事容后再议,先集合商队,抵御瓦剌骑兵要紧。”纵身上马,飞奔回营。
  俺答纵马飞驰到营帐之外,呼喝道:“大家集合,瓦剌狗来抢劫了。”众人闻声立时披挂列队,虽在夜间骤然遇袭,仍不见有任何慌乱。
  俺答道:“瓦剌狗一向不当我们鞑靼人是同宗兄弟,侵我疆土,掠我百姓,今日又来抢劫财物,欲置我们于死地,大家说怎么办?”
  众人拔出腰刀,齐声呼喝:“遇暴抗暴,血战到底,以牙还牙,以血还血!”众人皆知瓦剌骑兵残忍好杀,劫掠之余多对事主屠戮,而置身旷野,逃避不得,唯有血拚一场,纵是拉驼马的驼夫、随队的经纪商人也都是拔刀持弓,决意死战。
  俺答见群情激愤,点了点头,叫道:“今日我们便大干一场,叫这些瓦剌狗见识一下我们鞑靼勇士的厉害。”又问:“乌兰图,附近地势怎样?”那乌兰图昔日本是马贩,经年往来瓦剌、鞑靼之间贩运马匹,对大漠各地形势极为熟悉,答道:“此地名‘呼和’,因为附近有一大片松林而得名,松林前有一处高坡。向南十里是大黑河,往北三十里可入大青山。”
  俺答微一迟疑:“大黑河不足以阻挡瓦剌骑兵,前往大青山已是来不及了,我们就退到高坡上,居高临下与他们干一场。”
  乌兰图一扬手中弯刀,叫道:“爵爷有令,马上将货物驼起,向北面高坡退去。”这些人都是跟随俺答走南闯北的精练之士,得到命令后,立时牵马的牵马,装货的装货,护卫的护卫,有条不絮的向高坡上退去。
  这时,隐隐已经可以听到阵阵马蹄踏地之声,脚下地面也感觉到微有震动。许怀谷见众人都是面色如常,行事井然有序,丝毫不见惊慌,不禁暗叹:“蒙人个个勇猛坚毅、悍不畏死,如这般乌合之众,也堪比戚继光大哥的百练精兵,怪不得当年其祖可纵横天下,无人可敌。”
  随俺答而来的神箭手阿拉盖行武出身,作战经验丰富,颇有将才,带领众人退据高坡后,将驮货马匹屯于外,众武士守于内,其它人持弓伏于最里,这样既能挡住瓦剌人射来的弓箭,又可阻挡骑兵的冲击。
  许怀谷与俺答站在马背上,登高远眺,其时月色正明,旷野之中所视甚远,许怀谷又是目力过人,已经可以看到西南方向有一大团黑影迅速移动,那就是瓦剌骑兵了。
  许怀谷又向北望去,只见百丈开外,是一大片郁郁葱葱的松林,一眼望不到边。在草原之上有如此规模的松树林到是少见。许怀谷知道蒙语“呼和”是“青色”之意,料想本地之名就是取自这片四季常青的松林。
  许怀谷在江南时,戚继光曾以兵法书《纪效新书》相赠,只是那时他正醉心武学,虽然将全书通读,却未加以深研。自洛阳大败于龙虎合击大法,才知道一个人武功纵然练到绝境,能力终是有限,炽炽习武之心就淡漠了许多,此来大漠一路之上,旅途闲居,便又拿出兵法书来读。他既已将戚继光兵法熟记于胸,此刻面对战阵,不自禁的盘算若是自己主帅军队,依照兵法该如何指挥作战。
  瓦剌骑兵渐渐逼进,便是众武士也看到远方月下一团黑影漫野压过来。虽见敌兵势大,众人却无惊惧神色,个个拔刀张弓要大战一场,俺答也是跃跃欲试,笑道:“许兄弟,你南朝的功夫练得怎么样了,待会儿看我们两个谁杀得瓦剌狗更多一些。”
  许怀谷忽道:“大哥,我们不能固守山坡,该当向北退入松林中。”俺答奇道:“这处高坡是附近最有利的地势,我们居高临下,放马才能一冲到底。若是退入松林,枝叶缠绕,就不能纵马奔驰了。”
  许怀谷道:“我们若是轻装上阵,士兵与敌人相当,大哥这么做必然大获全胜。现在我们带着大批货物,无法纵马疾冲,只能固守于此,而敌军势大,十倍于我,只要四面环围,我们就如兽困笼中难以施展了。这山坡甚缓,又近瓦剌而鞑靼,便想固守待援也是不能。若是退入林中,正如大哥所说,枝叶遮蔽,无法纵横驰骋,正好挡住瓦剌兵骑兵追击。”
  俺答未等他说完,已经恍然大悟,道:“不错,林木不利于我,更不利于敌,我们有林木掩蔽,敌人的弓箭射不进来,他们身处旷野却似活靶子。兄弟,此计大妙。”扬声大呼:“听我命令,乌兰图带人退入松林,没我命令,谁也不准出来冲杀。阿拉盖带二十名弓箭手押后掩护。”
  于是商队退入林中,将马匹辎重都隐于密林深处,众武士及驼夫、商人都弯弓搭箭伏于树木之后。商队负载甚多,行动缓慢,刚刚准备好,瓦剌骑兵已然冲到。
  他们看清了商队的去向,先掠上高坡,再顺着地势如潮水般放马冲来,但见长刀胜雪,只闻战马嘶鸣,声势极为骇人。
  瓦剌骑兵一路狂呼舞刀而来,只是冲到林地边上时,灌木丛生,速度不由自主的慢了下来。
  俺答一声令下,林中百箭齐发。蒙古人骑射之术甲于天下,纵然是寻常百姓也是箭法不俗,俺答所带勇士,个个箭无虚发,尤其是俺答、许怀谷、阿拉盖三人,力大箭雄,每发一箭必射杀一人。瓦剌骑兵未等攻入林中,便已伤损愈百,只能又退回高坡。
  过了片刻,瓦剌骑兵再次冲击,这次速度明显放缓,但放下了弯刀,骑在马上弯弓搭箭与林中鞑靼人对射。瓦剌人与鞑靼人同为当年成吉思汗纵横天下的蒙骑后裔,同样精于骑射,于纵马疾驰中弯弓射箭,这等汉军中精兵悍将也罕有的骑射之术,瓦剌骑兵的寻常士卒也用得纯熟。
  怎奈俺答众人个个掩身树干之后,密急的利箭或钉于树上,或落于草间,全部都射空,反而多被鞑靼勇士拾起来射还,省下了自己所带的利箭。而瓦剌骑兵却是置身于旷野中,成了极明显的活靶子,伤亡极为惨重,只能再次退了回去。
  俺答大为高兴,赞道:“兄弟,你的计策果然大妙,我方未损一个人,却几乎杀伤了瓦剌狗二百人。”却瞥见许怀谷眉头紧锁,似有隐忧,忙问:“兄弟,你怎么了?”
  许怀谷叹道:“我方两次杀退敌人冲锋,全仗敌明我暗,若是到了天明,我方形迹也要暴露,瓦剌兵看清了形势,派军从两翼包包抄,那就大事不妙了。”
  俺答也叹道:“你说得不错,只是我们的马匹负货长途跋涉,已经颇为疲敝,纵然乘夜冲出重围,也必为瓦剌人的精骑追上。若是守不住,只有硬拚了,冲出一个是一个。”
  守在他身边的扎鲁特突然跪伏于地说道:“爵爷是金子一般的身子,怎么能让瓦剌人伤害,我愿带人杀出一条血路,由许英雄护着你冲出瓦剌人的包围。”
  乌兰图接道:“爵爷多带几匹马,轮换来骑,瓦剌人是追不上的。”阿拉盖也道:“扎鲁特冲锋,我来断后,只要爵爷冲出重围,我等和这些货物都有不足惜。”
  俺答怒道:“我们鞑靼人只有勇往直前的老虎,没有夹着尾巴逃走的豺狼,你们竟然叫我做那丢弃朋友,贪生怕死,豺狼也不如的懦夫。此事休要再提!”伸脚将跪伏于的乌兰图三兄弟踢开。
  众人见他发怒,不敢再劝,心中却打定主意,今日拚死也要掩护俺答杀出重围。俺答眼见林外瓦剌骑兵重新列阵,随时可能发动第三次冲击,不由叹道:“若是能够杀死贼人首领,引得他们自乱阵角,再乘机掩杀过去,或许有可胜之机。”
  
第一百三十八章 惊变
更新时间2008-4-16 12:33:30 字数:3317
 许怀谷拍手笑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想不到大哥也懂兵法。”俺答苦笑道:“我懂什么兵法,只不过知道瓦剌军中有‘将死全军皆斩’的军规,最为重要的统兵首领一死,必定全军大乱。可是贼兵人多势众,怎能知道谁是他们的首领,我也曾出入瓦剌宫庭,接触的都是王公贵族,这个千人队的最高首领也就是个千夫长,难以判断究竟是谁领兵。”
  许怀谷心念电转,想从自己所学兵法上找到擒贼擒王的计策。忽见天光一亮,东方现出晨曦,太阳已从草原上升起。许怀谷心中也是一亮,想起兵书上记载的一条战例来。
  那是讲唐代安史之乱时,儒将张巡苦守睢阳,被贼将尹子奇率军围困,攻杀甚紧,也想用擒贼擒王之计,却苦于不识尹子奇之其人。于是待贼兵攻城时,让守城士兵不射利箭,而射稻草,有贼兵发现了拾起来前往尹子奇处报告。尹子奇以为城中无箭,大喜之下亲自率兵攻城,城上张巡手下将领南霁云看得分明,一箭射过,正中尹子奇左眼,射瞎了他一只眼睛,引起贼兵大乱,乘势冲杀出城,取得大胜。
  许怀谷想到此节,就对俺答道:“待会儿敌人再冲锋时,吩咐大家不用利箭,拔树枝以射,或能凭此识出哪个是带队的千夫长。”
  俺答虽然不解其意,但他此时对许怀谷是衷心钦佩,言听计从,当下就传下命令:只射树枝,不发利箭。
  那边瓦剌骑兵眼见天色大亮,也能看清鞑靼人所藏位置,第三次聚骑冲击而来。一名百夫长极为能勇悍,纵马当先冲到,被一箭正中胸口,他自料必死,哪知微觉疼痛却无大碍,从衣甲上拔下箭来,原来却只是枝削尖了的树枝。
  这百夫长心中疑惑,下令停止攻击,从地上拾了几枝类似的“箭”,回转坡上送到一名高瘦汉子手中。
  许怀谷远远的看得清楚,指着山坡顶上道:“那名穿黑袍的高瘦汉子就是瓦剌人的首领,我单骑冲过去砍杀了他,大哥你带领众人牵马伏鞍到林边,只等我杀死敌首后,以高呼‘呼和’为号,率众杀出,冲击敌阵。”
  俺答不解许怀谷如何只凭几支“树箭”就断定敌方首领所在,又听他要单骑突出,忙道:“这样太过危险,还是大伙一齐杀出,拚它个鱼死网破。”
  许怀谷笑道:“我有南朝武功护身,可在千军万马取上将之头,大哥按照我所说的行事,定可大获全胜。纵马冲出树林。
  那名统兵的千夫长接过树枝,只道俺答一伙弓箭真的用尽,大喜过望,正要下令全力攻入树林,陡见林中穿出一骑,马上青年挥刀直奔山坡上冲来。
  许怀谷冲到坡下,立时有瓦剌骑兵来阻,许怀谷大学刀法牛刀小试,片刻功夫已将十数名瓦剌骑兵如削菜切瓜一般砍下马来。
  那千夫长见他勇不可挡,向自己这边越冲越近,急忙传令放箭,登时乱箭齐发。
  许怀谷见乱箭攒射而至,知道已在弓箭射程之内,就在胯下骏马中箭倒地的一刹那,足尖一点马鞍,纵身跃起,在空中弯弓搭箭,“嗖”的一声,利箭破空而出。
  他武功既高,劲力方向拿捏得准确,自然是准头奇正,一箭正中那千夫长的眉心。而这一箭他贯注了内力,劲头也是奇大,立即将千夫长的脑壳贯穿。
  千夫长从马上栽下,瓦剌军中顿时一乱,许怀谷乘乱冲上山坡,一刀传命军旗砍断,纵声高呼:“呼和!”
  统帅先死,军旗又倒,军中更乱。俺答趁势率众杀出,“呼和”之声响彻原野。瓦剌骑兵虽是主力尚存,但是军中无主,命令不得传达,个个无心恋战,四散奔逃。俺答众人冲上山坡,又顺势追杀,以百人之众,冲杀得千人之军七零八落,这才回马归来。
  以百人之众破千人之军,这是近年来鞑靼人与瓦剌人交战前所未有的大捷,鞑靼人久受瓦剌人欺凌,今日终于出了一口恶气,众勇士把许怀谷和俺答奉若神明一般。
  俺答驻马高岗,迎着东方高升的太阳,笑道:“今日接战,我方以百破千,仅伤损五人却杀敌数百,实在是鞑靼与瓦剌百年接战空前之胜利,我一定要记住它,也要全鞑靼的人都记住他,瓦剌铁骑并非不可战胜,鞑靼人只要鼓起勇气也可神勇无敌。”他遥指松林,道:“今日之胜,仰仗这片青松甚多,而兄弟你高呼‘呼和’为号,才始发动对瓦剌的反击,他日我若得势,当在此建城以记之。”
  果然,十余年后,俺答统一了蒙古各地和漠南地区,建立汗国,接受明王朝正式册封为“顺义王”,就在这里正式筑城作为首府,城墙用青砖砌成,远望一片青色,明王朝赐名为“归化城”,当地人则称为“呼和”,即为今日塞上第一名城——“呼和浩特”之前身。
  众人收拾停当,转而东行,只怕瓦剌骑兵追袭,不敢停留,直到深入鞑靼腹地才开始新的贸易。途中也曾就商队行进路线暴露一事进行过调查,却不得要领,查不出是何人把俺答行踪告诉给瓦剌人,引来如此大祸的。
  通过此一役,俺答对许怀谷极为钦佩,对他运兵之道大加赞赏,几次向他讨教,许怀谷总是微笑道:“天机不可泄露也!”
  这一日黄昏时,商队穿过浑善达克沙地,距离最终目的地锡林浩特不过一日路程,众人见可以在年前回家与亲人团聚,都很是兴奋。当夜宿营时燃起了篝火,众人围坐一圈,饮酒歌唱,很是热闹。
  乌兰图不得马术精湛,乐器歌唱也很在行,面酣耳热后弹起“火不思”,唱起了新编的“呼麦”:“长生天的众神,护佑着草原上的儿女,赐给了我们俺答爷,他是鞑靼人的大英雄。”
  许怀谷抱膝坐在篝火旁,聆听着乌兰图那奇异而美妙的歌声,忽然间仿似回到了五年前,自己第一次来到大漠,正是在这样一个篝火旁边与俺答相识。
  突听站在外面僚哨的扎鲁特喝道:“什么人?再不站住就放箭了!”众人并未听到大队人马奔驰的声音,只道是寻常牧人被火光吸引而来,也不在意。突然又听扎鲁特惊叫:“是阿不孩大哥,你怎么受伤了。”
  乌兰图一惊,住口不唱,阿拉盖已带人迎了上去,片刻之间,与扎鲁特扶进一人来,火光照耀下,许怀谷认出正是俺答的得力助手阿不孩。只是他此刻脸色苍白,神情憔悴,不复是昔日英挺模样,肩头上血肉模糊,也不知是为何利器所伤。
  阿不孩见到俺答,挣开扎鲁特的搀扶,跪了下去,喘息着说道:“爵爷,可汗于昨夜暴毙,吉囊王子诬陷是昆都力哈受你指使所为,已将昆都力哈解除兵权下到狱中,还派人封了公爵府,掳走了夫人和小爵爷。属下救护不得,只好杀开血路,赶来报讯。”
  众人闻言无不大惊,面对瓦剌千骑席卷也未曾眨眼的鞑靼勇士们,此时无不相顾失色。俺答虽然一向是镇定自若,声音也不禁发颤:“你说什么?快原原本本的说与我听。”
  阿不孩急喘几下,还未开口回答,却听有人叫道:“俺答,原来你躲在这里,今日将你生擒,向吉囊王子请赏。”火光摇晃间,两人飞掠而至,一人高瘦身着白衣,一人健硕反穿皮袄,不必去看相貌,许怀谷也知道来的是虎鹤二王麻叶、陈东。
  许怀谷知道此二人久居辽东,通晓女真和蒙族,不足为奇,奇怪的是月前还在中原为龙虎堂作伥,如何突然间在此地出现。
  麻叶、陈东自认为武功高强,不将众鞑靼勇士放在眼里,陈东笑道:“阿不孩,我那一锄本来可以让你脑袋开花,如何只击伤了你的右肩?就是想让你带领我们多抓几个俺答的党羽,想不到你将我们引到俺答这里,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麻叶则叫道:“俺答,你通敌叛国,害死了伯颜猛可汗,吉囊王子已将你妻儿弟兄拿捕入狱,识相的,束手就擒,跟我俩回去领罪。”迈步伸手来抓俺答。
  扎鲁特大怒,横在俺答身前也伸手去抓麻叶。他虽是摔跤好手,又何及中原上乘武功的精妙,被麻叶用手臂一格一抖,推得摇晃着走开,险些一跤跌倒在地。
  麻叶哈哈大笑,手臂一长抓向俺答的胸襟。他满以为在自己的虎爪手下俺答手到擒来,那料想突然间眼前人影一闪,又有一人抢在俺答身前,横臂也是一格一抖,只觉得胸口一热,抵不住袭来巨力摇晃着后退数步,拿桩仍是站立不稳,一跤跌倒在地。
  陈东大惊,万万想不到蒙人中竟然有这等武林高手,一交手就将麻叶震倒在地。他凝神一望,只见一个蒙族打扮的青年微笑着站在火堆旁边,再一细看,竟然是许怀谷。
  
第一百三十九章 起义
更新时间2008-4-17 8:01:40 字数:3038
 陈东说什么也想不到会在这里边与许怀谷相遇,乍见之下,只吓的魂飞魄散,顾不得麻叶死活,纵身便跑。他号称“辽东一鹤”,轻功很是高明,哪知这次纵起身来方欲“展翅高飞”之际,只觉足踝上紧,已被人抓住了右小腿,在大力拉扯之下,俯身栽倒在沙土上,接着背心一麻,已被许怀谷封住了穴道。
  那边麻叶被许怀谷的周礼功震得气血翻腾,几次挣扎欲起都是力有不逮,只能老老实实的等着许怀谷过来同样封住了穴道,与陈东并排放在一起。
  阿不孩手指麻叶、陈东,恨恨道:“夫人和小爵爷就是他二人掳走的,属下也是为其所伤。”当下将过去一日间突变细禀俺答。
  原来十日前俺答率队在“呼和”大胜瓦剌骑兵,以微小损失斩杀瓦剌精骑五百余级,引起瓦剌朝野震动,监国乌素公主遣特使急赴鞑靼追究擅起边畔之罪。吉囊王子因为俺答声望日隆,早就有除灭之心,俺答此次在呼和遇险正是他将商队行进路线透露给瓦剌国的,一计不成又生奸谋,正好借此机会与瓦剌特使一道逼迫伯颜猛可汗下令羁捕俺答。伯颜猛可汗虽然年老体衰,但坚持认为俺答有处复兴鞑靼之能,严辞加以拒绝。吉囊王子在瓦剌特使唆使下,索性刺死伯颜猛可汗。
  他深知俺答是继任可汗最有力的竞争者,就诬陷是俺答之弟、身为王城卫宿军队统领的昆都力哈受俺答指使,杀死了伯颜猛可汗。于是解除了昆都力哈军权,将之逮捕下狱,又下令全国抓捕俺答及其随从。
  吉囊王子知道俺答手下能人勇士众多,他本人更是鞑靼第一勇士,就向瓦剌特使求助,请特使随行的中原武林高手协助。俺答府上虽然尽多武士,又怎敌得过麻叶、陈东和众多的宫庭侍卫,被一举而歼,只逃出了阿不孩。现在俺答妻儿以及在王城中的部众,全都被囚禁天牢中,只等抓到俺答后一并处决。
  俺答听完阿不孩诉说,一言不发,自阿不孩以下鞑靼群雄也是无语。以此时俺答所率百人之众,如何与吉囊王子掌握的举国之兵对抗,若是就此逃亡,不但落入吉囊王子手中的妻儿兄弟性命不保,而且含冤莫白,永远成了鞑靼的罪人。
  俺答思虑良久,始终没有良策,长叹一声,说道:“为今之计,只有我束手就擒,跟随这两人去见吉囊,只盼望他能够看在结义兄弟的情份上,放过我的妻儿部众。”
  众人见俺答有意自投罗网,都是大叫不可,却也想不出其它的应对之策。俺答道:“我也是一国公爵,吉囊要杀我应该召开部族大会公开审理判决,只要给我一个辨白的机会,未使没有洗脱冤屈的希望。”
  众人想不出更好的主意,虽觉俺答此去洗刷冤屈的希望渺茫,却也难以阻挡。
  许怀谷忽道:“大哥万万不可轻易涉险,所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吉囊一意除去你,又怎会给你辨白的机会,大哥一但落入敌手,只怕立刻被斩杀。我们中原有句话,叫做‘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大哥欲以一己之身换亲人部众性命,只是你死以后,亲人部众一样的难逃一死。”
  俺答迟疑道:“你的意思是要我暂避风头,以图东再起?我曾说过,只作战死的老虎,不做逃走的豺狼,要我不顾亲人部旧的性命,独立逃生,我虽生不如死。况且鞑靼吉囊、瓦剌乌素,无不决意置我于死地,天下之大,哪里是我容身之所,终究是难逃一死,还不如就此与我亲人部众死在一起。”
  许怀谷道:“兵法有云‘置之死地而后生’,我们已经无路可退,与其坐而待毙,不如奋起反击。吉囊王子既然与瓦剌人联合起来欲置你于死地,束手就擒只有死路一条,倒不如趁吉囊初掌权位,立足未稳,还未能将大哥根基铲除之机,联络有志之士,攻入王城,诛杀吉囊,取而代之。事败,不过仍是一死,事成,大哥就是继任可汗,从此就可一展胸中抱负了。”
  鞑靼众人原本都是垂头丧气,听到这一番话才始振奋精神。其实这一番道理在俺答以下众人都懂得,但他们久为鞑靼臣民,轻易不敢有此起义造反的念头,许怀谷是外族人,没有什么顾及,如此振臂一呼,立时从者景从,纷纷叫道:“不错,吉囊欲置我等于死地,绝不能让他如愿,左右一死,不如拚了!”“吉囊杀可汗以自立,爵爷也可杀他而自立。”“我等拥立俺答爵爷为主,与吉囊绝一死战。”
  俺答沉思良久,脸上露出决然神色,叫道:“我等已无他路,唯有拚死一搏,此事若能成功,各位都有是开国之臣。”
  众勇士大喜,一齐拔出腰刀,呼喝道:“拥立俺答,开国建勋!”俺答拔出腰刀,手起刀落,将麻叶、陈东二人颈上人头砍落,叫道:“今日就以此为誓,随我杀入王城者,与我共为鞑靼之主。”可怜麻叶、陈东二人在中原辽东称雄也有十几年了,此次前来塞北本有意扬威大漠,哪知第一次行动便遇见了许怀谷这个克星,只一招间便失手被擒,此刻又成为俺答结盟的祭品。
  众人精神亢奋,挥刀上马,就要随俺答杀向锡林城。而俺答深谋远虑,绝不是一勇之夫,他深知此际伯颜猛可汗已死,吉囊王子就是鞑靼王国实际上的统治者,凭自己此刻实力要想推翻他又谈何容易。苦无良策,又与许怀谷商议。
  许怀谷寻思一阵,说道:“大哥可遣得力之人潜入城中,一面设法营救被掳亲人部众,一面联络我方尚存的实力,以为内应;同时派遣能言之士,急赴鞑靼各部,在吉囊使者未到达之前,广泛宣扬吉囊杀王立自之真相,说服各部支持我们,同伐吉囊。”
  这一番计策倒不是戚继光兵法所云,而是数年前许怀谷在瓦剌国亲见乌素公主结连各部推翻太师火儿忽力时所用,俺答听得连连称是。
  当下俺答依此策行事,他亲回本部满都拉图,树起讨伐吉囊大旗,尽起本部兵马,前来攻打锡林;乌兰图与部下老成善言之士骑快马分赴各部,游说各部族长,以期起师声援俺答;阿拉盖潜回锡林,侦察敌情,联络俺答以及其弟昆都力哈的余部;扎鲁特率现有部众守卫此地,随时作各路之援;这里边以潜入王城天牢,设法营救俺答妻儿兄弟最为艰险,就请艺高人胆大的许怀谷来担挡。
  阿不孩肩膀受伤,本来要留在扎鲁特这里养伤,听到许怀谷要前往锡林救人,坚决要与之同去。俺答只好答允:“阿不孩随我多年,对王城内外极为熟悉,可助一臂之力。”
  他握起许怀谷的手,言道:“在我心中,你与我妻儿兄弟是一们的份量,千万不可为了营救他们而伤损了自己。”许怀谷笑道:“我有武艺在身,救人不成,自保总是可以,请大哥放心,等我救出嫂夫人后再与你相见。”
  于是许怀谷、阿不孩、阿拉盖三人当着夜色纵马直奔锡林城。
  三人纵马疾驰半夜,天明时分来到锡林城外,虽然进出城盘查甚紧,阿不孩、阿拉盖二人用皮袄掩去面目,许怀谷拿出从麻叶、陈东二人身上搜出的出入王城的关口的信符,声称是追捕俺答余党的侦骑,顺利进入城中,省去了许多麻烦。
  入城后,阿拉图自去联络俺答及昆都力哈的旧部,许怀谷在阿不孩的带领下前往营救俺答妻儿兄弟。
  那吉囊在捕获俺答亲人后,顾及俺答兄弟在王城的势力,只怕为人所劫,不敢留在普通牢房,改由守卫森严的王宫内牢囚禁,要想营救俺答亲人,只有先设法进入王宫。
  阿不孩言道:“因昆都力哈曾为王宫卫队统领,宫中待卫多为其部下,他被解职入狱,全都换成了吉囊的亲信,要想进入王宫,着实不易。”
  许怀谷略一沉吟,道:“如此,只好委屈了阿不孩大哥。”用绳索虚捆住阿不孩,押到王宫之外,向卫兵亮出了麻叶的通关信符,自称是瓦剌特使身边侍卫,抓住了俺答逃走的部属押往王宫内牢。
  
第一百四十章 劫狱
更新时间2008-4-18 7:42:33 字数:3023
 卫兵队长乃是吉囊部将蒙尔,识得阿不孩,笑道:“他是俺答的总管,拿住他如同斩断俺答一只爪子,兄弟立下此功,我家主人必有重赏。”他虽不识许怀谷,但见持有通关信符,不虞有他,亲自陪同许怀谷进入宫中,押送阿不孩前往内牢。
  许怀谷见这王宫占地虽然广大,建筑却是粗犷,多为大石巨木垒成,辍以金饰,精雕细琢处远不及中原豪宅,但极为坚固,与其说是宫殿,还不如说是城堡。
  王宫中卫队往来巡查,守卫极是森严,但有蒙尔陪同,一路上畅通无阻。不一刻到了内牢之外,卫队队长蒙尔言道:“我家主人与贵国特使正在里面观赏人兽大战,朋友可以随我当面献俘。”
  许怀谷心中一凛,他冒充是瓦剌特使的随从,而瓦剌特使此刻恰巧在内牢中,此去定要暴露身份,可他艺高人胆大,暗想:“吉囊也在里面,若是能够接近他,将其生擒活捉,胁迫他放了俺答的亲人,甚至于与俺答议和,倒是少了一场生灵涂炭。”当下推着阿不孩随蒙尔而入。
  王宫内牢关的多是有身份地位的大案要犯,不但守卫森严,牢房建造得更是坚固,巨石垒成,间以儿臂粗细铁栅,屋顶上罩以铁网,莫说是人,就是野兽也冲不出这樊笼。
  内牢正中是间宽大囚室,用铁栅间成两间,左面一间关着几个满身血污的大汉,三名已经卧伏于地,不知生死,只有一名大汉仍是握拳挺立,许怀谷认出正是俺答之弟昆都力哈。
  右面一间却是设座坐着两个华服男子。其中一人面目阴鸷,许怀谷当年曾在那达慕大会上听俺答介绍,正是杀养父自立的王子吉囊。另一人是个相貌堂堂的青年将军,许怀谷也有所记忆,竟是瓦剌乌素公主身边爱将,名字好像是叫古尔班,正是此人与乌素等人策划了西风催雪的狼山之战,虽只见过一面,却是印象深刻,想不到他做了瓦刺特使。这两人身边满是着甲持刃的武士,而奇怪的是有数名大汉还牵着两头张牙舞爪的猎豹。
  此时吉囊正向左室被囚的昆都力哈叫道:“昆都力哈,别人称你哥哥为鞑靼之虎,你为鞑靼之豹,今天本王就要看看你这个假豹究竟能不能胜过我这两头真豹。”左手一挥,身后豹奴打开间隔铁栅将两头猎豹投入昆都力哈的囚室中。
  原来吉囊残忍好杀,平素养着许多猛兽,喜欢将犯人放入兽笼中厮杀,胜了的无罪释放,败了的就落入兽腹。连日来抓了俺答许多部众,这好用作这人兽大战,这一日上午,已然用猎豹连毙三名勇士。他知道昆都力哈身手不凡,这一次更是放入了两只豹子。
  许怀谷眼见昆都力哈有伤在身,赤手空拳哪里敌得过两头猎豹,急忙拉开阿不孩身上的绳索,将腰悬弯刀弟递到他手中,低声道:“你来救昆都力哈,我去捉吉囊。”趁蒙尔打开牢门的一瞬间,冲入右面牢房中。
  守卫吉囊的武士陡见有人闯入,大喝:“什么人?”纷纷施出摔跤绝技,来抓许怀谷的身体四肢。
  许怀谷知道这蒙古摔跤的厉害,一经沾身,就是难以摆脱,急忙将真气运转全身,施展出沾衣十八沾的功夫,用浑厚的内力将贴近的众武士震得飞跌出去。
  许怀谷越过保卫线,直扑吉囊。吉囊身手也很敏捷,眼见众武士不敌,来不得拔刀,操起身下椅子向许怀谷砸去。许怀谷如何会在意,伸臂只一隔,便将那乌木太师椅震碎,顺势去抓吉囊的胸襟。
  眼见吉囊就要落入掌握,许怀谷却陡听身后风声劲急,有利刃向自己背心快速无伦的袭来,其势不下于中原一流高手的倾力一击。
  鞑靼如何会有这等武学高手,许怀谷惊疑之下,顾不得对付吉囊,返身疾出尚书神指,弹在刺来的剑刃上。“嗡”的一声,剑身被弹得弯曲,许怀谷这才看清刺来这一剑的,竟是瓦刺特使古尔班,想不到他一个塞外蒙族青年,剑法之高竟似不在中原武当名宿冲霄子、凌云子之下。
  当年许怀谷曾亲见师父西风催雪与瓦刺乌素公主的侍卫郁金香决战于大狼山,西风催雪虽然是一意求死,但能够与他决战之人,武功之高也可想而知。这古尔班既与郁金香同僚,也必有极高深的武学修为,许怀谷不敢小觑,凝神接战。
  其实古尔班更是吃惊,自西风催雪逝世,郁金香远离大漠,他就是名副其实的塞外第一高手,号称长城以北绝无抗手。此次因“呼和”败退的瓦刺骑兵声称俺答身边有武林高手,乌素公主才遣他亲自前来,哪知未见俺答,就先遇到这等大高手。
  古尔班手中长剑被许怀谷一指弹得几欲脱手而飞,就知道绝非对手,向吉囊高呼道:“王爷快走,此人多半是俺答派来的刺客。”
  许怀谷深知今日成败关键就在于是否能够活捉吉囊,眼见他从牢房里逃走,顾不得与古尔班相峙,飞身去追。牢门外的蒙尔见主公出来,许怀谷紧追,死命把住牢门,不让他越门而出。
  许怀谷急怒下,运起全身之力,一掌拍在牢门之上,将外面的蒙尔震得飞跌出去,撞得筋断骨折而死,那铁栅编成的牢门也被劈得不成模样。
  吉囊哪里见这等威势,吓得转身而逃,慌不择路,未向牢外逃窜,反而向内牢深处逃去。许怀谷快步去追,眼见前面只是死路一条,心中大喜,今日只要生擒吉囊,定可顺利救出俺答妻儿。
  吉囊眼见前无去路,后有刺客追杀,正在无法可施之际,陡听古尔班叫道:“王爷,快进秘道!”这才想起自己在内牢中建有秘道,早上正是他自己带着古尔班从那秘道走出来的。急忙向左一折,向着靠在墙壁的一个黑黝黝的洞穴里跳了下去。
  许怀谷万万想不到就要手到擒来之际,吉囊竟又遁入秘道,看这黑黝黝的洞穴为之一怔,身后的古尔班已经越过他,“唰、唰、唰”反手刺出三剑,将他逼退一步,也纵身跃进秘道中。许怀谷见吉囊就要遁迹无踪,无暇顾及凶险,随之跃入。
  这秘道建于地下,本来就是暗无天日,原本用于照明的火把,都被古尔班随手打落,只剩下一片漆黑,许怀谷运足目力,也看不出丈外,只能凭吉囊、古尔班的脚步声向前直追。
  追出数十丈远,许怀谷耳听前面一人向左,一人向右,竟然是分了两个方面逃跑,许怀谷一时判断不出吉囊向哪一个方向逃出,怔在当场。
  就在此际,陡听左侧异风突起,一件极为古怪的暗器以极迅猛的势道飞袭他的腰胁。许怀谷吃了一惊,急忙向前抢出,伏于地上,那暗器似乎糸有链索,一击不中,“攸”的一下又被收了回去。
  许怀谷见吉囊在秘道设有伏兵,今日已势难将其活捉,无奈只有暂退回内牢,哪知道刚刚站起来,还未等返身,昏暗中眼前寒光闪动,似有利刃迎面劈到。
  许怀谷见来势奇快,闪避已是不及,双手急拍,将劈到面前的利刃夹在两掌之间。他只觉这兵器极为古怪,似刀非刀,倒有些锯子的模样。
  许怀谷正要运劲夺下这件古怪兵刃,陡又有个轻功极为高明之人瞬忽欺近,挥动兵器打向他的肩头。而与此同时,背后那件古怪暗器再次破风打向背心。一刹那间,许怀谷被子三大高手结阵围攻,已处于极凶险境地。
  许怀谷在这昏黑狭窄的秘道中,骤遇三大高手连环而击,无论攻、守、闪、退都是不行。无奈之下,只有松开双手,矮身从前面持刀人跨下穿了过去,双脚在石壁上一撑,纵身而起,贴在了秘道顶壁上,屏住了气息,一颗心快速跳动起来。
  “吉囊手下如何会有这许多身怀绝技的武林高手?”许怀谷心中满是疑惑。方才交手虽只一招,凶险处几不逊于挑战龙虎合击大法之时,若非甘受跨下之辱,出此奇招,在这暗道中骤然遇此三人连环袭击,纵然不受重伤,也难全身而退。一时之间,汗透重衣。
  
第一百四十一章 突围
更新时间2008-4-19 14:39:02 字数:3035
 那发动偷袭的三人惊惧只有更甚,这本是他三人精心研究的“三才阵”,本来是为了对付两个也精通阵法的厉害对手而创。方才得了古尔班召唤,于黑暗中窄小的空间里突袭于人,原本料想必中无疑,却被其轻轻巧巧的躲过,知道是遇见了一位绝顶大高手,于是并肩而立,全神戒备,再不敢先行发动攻击。
  许怀谷注意到这三人招法奇妙,却又与古尔班的西域剑法绝不相同,分明是中原的武功,忍不住问道:“三位身怀绝技,如何做了吉囊的鹰犬,为虎作伥?”
  他用得本是蒙语,那三人却是不识,轻“咦”一声,一人沉声道:“阁下何人?来此贵干?”
  许怀谷听这人用的汉语,也就以汉语回答:“在下许怀谷,为营救朋友妻儿而来,还望三位高抬贵手。”
  话音未落,那三人齐声叫道:“原来是许少侠,你怎么会来到这里,我等乃是百工三将。”点亮秘道壁上火烛,现出高瘦、高大、矮胖三个人形,分别是手持回龙尺的金龙子萧天芹、提着斩锯刀的银象子赵天全、摆动虎头飞锤的铁虎子石天爵。
  许怀谷不由得大喜,从顶壁上纵下,正要向三人见礼,耳听秘道外内牢中喊杀声起,料想自己追拿吉囊之时,牢卒侍卫与阿不孩、昆都力哈等人已经大打出手,顾不得与百工三将解释,只说:“在下结义兄长的妻儿被拿捕下狱,我是想活捉吉囊逼迫他释放了。”
  铁虎子叫道:“哎呀,我兄弟上了古尔班的当,耽误了少侠的大事,这便冲出去为少侠捉回那个鞑子。”放步向前方右侧秘道追去。
  金龙子知道他一人不是古尔班对手,对银象子道:“二弟,你随许少侠去救人,我和三弟去捉鞑子王。”随铁虎子而去。
  许怀谷和银象子重返内牢时,阿不孩和昆都力哈已经打开数间牢门,放出了一些俺答被俘部众,死战将牢卒和宫庭待卫挡在牢外。
  昆都力哈将许怀谷带到关押俺答妻儿的牢房之外,眼见铁铸牢门紧锁,力撼不动,大为焦急,返身去找钥匙。而事出紧急,许怀谷只怕敌人随时冲入,抢过银象的斩锯刀,施出大学刀法,只一刀便将牢门劈开,闯了进去。
  牢中被这巨力震得烟尘飞舞,一名怀抱幼子的少妇愕然回顾。这少妇浓眉杏目,丰唇挺鼻,满头乌发结成无数细辫散于脑后,分明是与许怀谷有着一年姐弟之谊的乌云塔娜。数年不见,仍如旧时明艳照人,只是更加丰腴娇艳了。
  许怀谷未想到竟会在这里边遇见她,一时怔立当场,而乌云塔娜也是如坠梦境,紧盯着许怀谷,连怀中幼子娇啼也是不觉了。
  旁边的银象子见这两人怔名然相对,看了看许怀谷,又望了望乌云塔娜,一时摸不到头脑。这时,昆都力哈在牢门外叫道:“嫂子,许英雄,宫中卫队聚在牢外,随时有可能杀进来,我们快走!”
  许怀谷回过神来,叹道:“其实我早该想到公爵夫人就是塔娜姐姐,整个鞑靼原本只有姐姐才能匹配俺答大哥。”伸手抱过乌云塔娜怀中孩子,扶起她走出牢房。乌云塔娜好多话想要询问,只是此情此地容不得她多说,一时仍是疑在梦中。
  阿不孩率领俺答兄弟部将奋力将宫中待卫拦在大牢之外,而要保护乌云塔娜母子冲出内牢,也是难能。相峙中,银象子忽然叫道:“我们从秘道离开。”
  许怀谷虽然一直无暇问询百工三将如何会潜伏在秘道中,但知道他三人对秘道颇为熟悉,听从他的建议,率人退入秘道。
  银象子燃着火把当前带路,顿饭功夫将众人又带出秘道昆都力哈的两名属下守在秘道内死战不退,用性命挡住了追兵。
  秘道出口虽在牢城之外,却仍在王宫之中,而且吉囊、古尔班、金龙子、铁虎子等人也是踪影不见。
  许怀谷眼见此间也是一排排石屋铁笼,囚禁的却不是犯人,而是狮、虎、熊、豹这等大型猛兽。昆都力哈解释道:“这里边是吉囊圈养野兽的兽馆,只是想不到还有秘道与内牢相通。”——他不知道吉囊喜观人兽搏斗,特意掘出秘道与死囚间相通,以便随时可以提取犯人与所养猛兽厮杀。
  许怀谷听说过在本朝前代武宗皇帝在皇城内宫设立“豹房”,眷养野兽以娱其乐,未想到这塞外的鞑靼王子也有此爱好。他眼见笼中困兽,想出一条脱身之计,要阿不孩等人马上将囚笼打开,放出了全部的野兽,他和昆都力哈取下墙壁上悬挂的驯兽皮鞭,驱赶着它们当先冲向宫门。
  宫中卫兵也经得到脱逃的吉囊命令,全力截杀许怀谷诸人,但是见到数十只猛兽咆哮在前,哪敢拚力挡拦,不一刻就被许怀谷等人冲到宫门前。
  那王宫侍卫统领眼见无法靠近这“猛兽阵”,紧急调来一队弓箭手,紧守宫门。看到许怀谷等人驱兽而来,也不管是人是兽,张弓便射。
  中箭野兽纷纷倒地,剩下的也不受驱赶,四散奔逃。许怀谷将驱兽皮鞭舞作浑圆,以挡飞箭,银象子、昆都力哈、阿不孩等人也各持兵器前冲。只是这些宫庭侍卫个个箭准力雄,几轮快箭就将许怀谷诸人射了回去,好几名同伴中箭而毙,昆都力哈也是右臂中箭,长枪也提不起来了。
  眼看就要冲出王宫,却是前有箭阵,后有追兵,反而陷入了比内牢中更为凶险的境地。
  就在许怀谷诸人焦恼之时,忽见宫门外一阵大乱,有人高声叫喊:“俺答大军杀到,投诚者免于一死。”数百人从宫门外杀入,当先一人箭发如连珠,每一箭必射杀一人,正是阿拉盖率人赶到。
  许怀谷大喜过望,挥动长鞭冲向敌阵,柔软皮鞭在他雄厚内力贯注下如戟似戈,将弓箭手们打得四散奔逃。众人汇到一处,昆都力哈叫道:“阿拉盖,我哥哥率军杀到么?快随我杀回宫去。”在宫门前又要返身杀入。
  阿拉盖急忙低声道:“爵爷回返满都拉图去调军队,最快也要明日才能赶来,我所带的是爵爷旧部,不过三百余人,制造些混乱是可以的,却难以抵挡大军。”
  当下离开王宫,转向城门方向杀去。那王宫卫队经此番冲杀,俱是吓破肝胆,一时不敢迫得太急,终被许怀谷一伙冲出重围,来到锡林城西门前。
  那守卫西门的千户得到命令,正在让守城兵丁关闭城门,眼见众人冲杀而至,一边催促兵士加紧关门,一边亲自指挥列以待,甚至转过城头炮口瞄准了许怀谷一行人。
  众人知道若是城门一闭,今日势难冲出生天,危急中,昆都力哈大呼道:“我是王城都指挥使昆都力哈,吉囊受了瓦剌人唆使,欲置我兄弟于死地,诸位若是不想鞑靼人手足相残,就放我们出城。”
  昆都力哈是鞑靼军中名将,负责锡林城防务多年,守城将士都是他的部下。他被吉囊解职捕拿后,守城长官虽然已经撤换,普通军官和士兵还是昔时部众,听到他的呼喝,关闭城门的又将城门大开,张弓搭箭的又放下弓弩,炮口也转向了他处。
  守城千夫长暴跳如雷,却是驱使不了部下,只能眼睁睁看着许怀谷、昆都力哈诸人从城门中冲出,甚至于数百名手下也牵上马追随昆都力哈而去。
  逃离了锡林,并不意味着脱离了险境,要知道锡林周围方圆数百里内仍是吉囊势力范围,而俺答本部人马最快也要一日夜后才能来到,只能向着满都拉图方向尽力而逃,离开锡林愈远、距离满都愈近,危险就要小上一分。
  许怀谷这一行人中,有一些人身上有伤,而且缺少马匹,好些人要步行,行进速度颇慢,直到傍晚时分,还未行出百里。
  众人人困马乏,实在是无力继续前行,正要稍事休息,突见后面尘头大起,阿不孩奔上一座山岗上向远方遥望,变色道:“是铁骑营追来,统领铁骑营的蒙多素与爵爷不睦,而且我们早间杀了他的弟弟蒙多,这小子势必要赶尽杀绝。”
  
第一百四十二章 攻城
更新时间2008-4-20 11:10:03 字数:3307
 昆都力哈道:“旷野之中势难逃远,我与阿不孩带人在此断后,请许英雄保护大嫂母子赶往满都拉图与大哥相会。”话犹未尽,又见前方也荡起了遮天蔽日的烟尘,阿不孩惊道:“想不到前方尚有伏兵,今日陷入重围之中。”阿拉盖叹息道:“看来只有死守于此,等待主公率兵救援。”
  众人登到山岗上,遥望两处烟尘渐进。许怀谷见这山岗地势平缓,完全无险可守,而这里正处浑善达克沙地边缘,举目一望尽是无边荒漠,也无法重施在“呼和”入林躲避的计策,只能是拚命死守,以待俺答援军。
  昆都力哈和阿拉盖都是鞑靼统兵的将领,作战经验丰富,将马匹在山腰围成一圈,脱下皮袄罩在上面,以做阻挡敌人冲击的“堡垒”。另选数十匹精骑,伏在圈子中间养精蓄锐,那是准备一旦抵不住蒙多的铁骑冲击,就杀出血路掩护许怀谷、乌云塔娜等人突围。
  日暮时分,蒙多率领铁骑军的一个万人队包围了山岗,落日余辉照映下,但见长刀铄金,铁骑铮铮,一眼竟似望不到边际。
  以数百之众对抗万名铁骑,这样的战役,纵然戚继光亲至,只怕也是无计可施,许怀谷很是焦虑,昆都力哈以下众人也都是忧形于色。而看身边的乌云塔娜,面容却是安祥平静,对眼前这千军万马视而不见,好像生死全未放在心上,她怀中的幼子,哭了一个白天,终于累了沉睡过去,睡梦中露出了笑容。
  许怀谷暗下决心,拚得性命不要,也要维护她母子平安,只是在这乱军冲杀中救走这对母子,确是难如登天。
  铁骑军提督蒙多布好阵势,只待太阳落山,天色一黑之际,就下令发动攻击。夜色笼罩,万骑冲锋,不用放箭挥刀,只凭马蹄践踏,也能将这几百个叛党踏为肉泥。那个什么瓦剌特使要他设法活捉叛党首脑,以做与俺答交涉的人质,但是弟弟蒙尔今早就惨死在这群人手中,说什么也不能饶他们性命。
  眼见太阳完全隐没,大地被黑夜笼罩,蒙多正要下令向山岗上发动冲锋,忽然看到西南方太阳没落的地方升起了一片火红,让人乍见之下,错以为落下的太阳竟然重又回升。
  蒙多惊疑中便未下令攻击,分出侦骑前去查看。山岗许怀谷众人站得高,看得远,早就看见那一片火红之上荡着如云烟尘,好似千军万马席卷而来,众人傍晚时分发现是还以为是蒙多的伏兵,此际看又不像,难道是俺答大军将至,可是来的又怎会这样快。
  山上山下敌我双方都在惊疑之时,那团“火云”已经飘近,隐隐传来闷雷也似的蹄膀踏地声响,大地也为之震动,其声势更在铁骑军万骑飞奔之上。
  蒙多不明敌我,禁不住面上变色,这时派出的侦骑回返,远远就大呼:“牛马群失惊了,正向这边奔来,快些躲避。”
  山上山下诸军听了,都是愕然不知所措,而那失惊的牛群、马群已然向铁骑军的阵势冲来。铁骑军虽然号称是鞑靼第一精锐之师,但在黑夜中陡然被这无数牛马冲撞,也是无法抵挡,万名铁骑布下的阵势一刹那间便被冲击得七零八落,四散奔逃。
  牛马群之后是数百牧民打扮的人,个个一只手手执火把,一只手挥舞长鞭,驱逐牛马前行。
  那牛马群从山岗下如潮水般汹涌而过,牧民们却停了下来。为首一人大叫道:“爵爷夫人和公子都安好么?我是扎鲁特。”
  原来扎鲁特自许怀谷三人前往锡林营救塔娜母子后,放主不在随后赶来增援,但他又没有足够的兵力,急中生智,拿出商队所有钱财,将附近牧场的牛马全都买下来,雇用当地牧民驱赶前来,竟然一举解了铁骑军之围。
  扎鲁特一向鲁莽无谋,在此最为紧要关头竟然想出这等奇计,阿不孩等人都以为是异数。铁骑军被冲垮,一时之间难以重新聚集发动攻击,众人得以稍事安息,于是点燃火堆,将山下折损的牛马割杀炙烤来吃。填饱肚子,各人都是精神一震,连夜急行军继续向满都拉图进发,天明时分,终于和俺答东进大军相遇。
  昆都力哈和阿不孩等“三杰”誓要一雪前耻,不顾受伤疲倦,当即引军东进,向锡林进发,银象子也心忧尚在锡林的金龙、铁虎二人,随同前往。许怀谷一意要护送塔娜母子远离战场,在一队士兵护卫下前往满都拉图,将其安置在安全之所才随后军前往锡林。
  待到锡林城外,俺答大军合围之势已成,此次俺答尽起土默特部五万兵马,会同乌兰图游说而来的各部联军五万,合成十万之众,将锡林城团团围住,一旦时机成熟,即便下令攻城。
  俺答、昆都力哈、“四杰”以及许怀谷和银象子诸人围坐一起,商议军情。昆都力哈眼见俺答面有忧色,说道:“大哥,我方以十万之众攻城,城中不过是两万铁骑军和三万护城军,以二敌一,而且这三万护城军多是我的部下,也不会拚命抵挡,我方大占优势,锡林可一战而下,大哥还有什么可忧虑的。”
  俺答叹道:“我方兵力上虽占优势,但是锡林城城池坚固,且有十六座火炮分守四门,我方强攻,折损必多。更紧要的是同为鞑靼同族兄弟,非得要手足相残,拚个你死我活,纵然取胜,也非我所愿,是以忧虑。”
  坐在许怀谷身边的银象子忽然伏在他耳边低声说道:“我有一计,可令俺答这边少的代价取得大的胜利,要不要说出来?”
  许怀谷道:“他们虽然非我族类,但同样是有血有肉的人,能够减少伤亡,速战速决,那是活人千万的大善举,赵兄有此奇策,怎能不说。”
  于是银象子道:“守城一方既然在城头上设有火炮,就必定在城下储藏大量火yao,只要找到火yao储藏之地,将其点燃,不但可以消耗了火炮的弹药,幸运的话还可以一举炸毁城池。守城现在所依仗的不过是坚固的城墙和犀利的火炮,这两面三刀样都催毁了,攻城方还不是一战而胜。”
  许怀谷一听,果是奇计,忙用蒙语翻译了一遍,鞑靼诸人听了都是大为欣喜,昆都力哈喜道:“是我亲手布置的储藏火yao之所,都是藏于城墙下的秘道里,点燃了足以炸开整个城墙。”顿了顿又有忧虑,迟疑道:“可是这储药之所一向是护城军防护最严密之所,等闲人是靠近不得的。”说着,忍不住望了望许怀谷。
  这等艰险之事也确要许怀谷这等身怀武功的大高手才能完全成,许怀谷见众人都望向自己这里,慨然道:“能够帮助俺答大哥以小的伤亡打胜这场战争,也是我的心愿,我设法进入城中找到储藏之所,引爆火yao。”
  银象子笑道:“此计既然是我出的,也该由我来实施,许少侠不必涉险,只要将储藏火yao的详地点告知我,自会有人前去点燃。”
  昆都力哈虽然十分怀疑他有如此神通,还是依言详细说明了城中储藏火yao之所。银象子道:“我去去就来。”转身步出帐外,约莫一个时辰后又回转,说道:“天明时分听爆炸声起,南门城墙破裂,立刻起兵攻城。”
  许怀谷猜想银象子是设法通知了潜伏城中的金龙子、铁虎子二人,让他们想办法点燃储药库,至于用什么方法将此讯息传达给二人,却不得而知,百工门尽多奇门遁甲之术,他师兄弟三人间自有奇招妙法,也不足为怪。
  俺答将信将疑,但银象子是许怀谷好友,这些中原武者尽多异术,或许真有成功之机也未可知,当下传令按此准备。
  黎明时分正是一天最黑暗的时刻,也是守城士兵最困乏之时,许怀谷正在帐中习练周礼功,忽听震天阶的巨响,大地也为之震动。他急忙掠到帐外,眼见锡林南城门火光冲天,火光中只见城墙倒塌一片,伏在附近的昆都力哈、阿不孩等人已经率人杀向城中。
  在过去的数年间,许怀谷或产耳闻目睹,或是亲身参与了好几场战争,深知战场的惨烈,这十几万人一场厮杀下来,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死于非命,他实在不忍见这激战场面,就留在营中等待战事结束。
  攻城之战出乎意料的顺利,近午时分,有人就来禀报,说是俺答大军已经攻战全城,吉囊一伙在部分铁骑军的护卫下冲出包围,向西南方向逃走了。
  原来吉囊阴鸷残忍,对外臣伏于瓦剌而与大明交恶,对内横征暴敛无视下层民众生活,一向得不到普通士兵和百姓支持。在俺答大军围城之初,凭着高墙火炮,许以高官重赏,压制众军还能略作抵抗,一旦城破,三万护城军哗变,全都倒戈相向,吉囊初建政权一刹那土崩瓦解,只在蒙多铁骑军护卫下冲开包围,随古尔班投奔瓦剌国去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俺答汗 五卷终
更新时间2008-4-21 7:35:47 字数:4433
 依昆都力哈之议,还要带兵追击,俺答言道:“我与吉囊结义,他虽违背誓言,几次欲置我于死地,我却要有始有终,不能赶尽杀绝。况且当初瓦剌人交好他不过为了鞑靼能够长久臣伏,现在吉囊失国,依附瓦剌又怎能长远,由他自生自灭吧。”
  果然吉囊投奔瓦剌后被安置于瓦剌、鞑靼、大明三国交界的丰州,在夹缝中难以生存,生怨抵之心,被瓦剌人诱杀。其子携全族部众重投俺答,丰州也归于鞑靼版图。
  于是俺答一面公布吉囊谋主弑父污陷他人的真相,为伯颜猛可汗大举发丧,一面接受朝臣各部朝贺,荣登可汗之位,史称“俺答汗”。自百年前先主为瓦剌人袭杀,鞑靼可汗便一向由各部推选,而俺答汗位以武力得来,自始汗位由其子孙继任,不复再传他人。
  俺答汗处理完军国大事,在王宫中设宴招待在此役中立有的大功的许怀谷、百工三将以及阿不孩等旧部。阿不孩等四杰已经受了封赏,在朝中作了要员,谨守君臣之礼。俺答汗亲自捧了一杯酒敬于许怀谷,言道:“许兄弟与我结义,数次拯我于大难,救我妻儿于樊笼,助我成就王业,不但是我个人家族的恩人,于鞑靼举国也有大义,请饮此酒,从今以后与我共主鞑靼王国”。
  许怀谷微笑道:“我为大汗效力,既为朋友间的义气,也是为大汗雄才伟略所折服,大汗成就王业,我衷心表示祝贺,却不敢有何奢求,只愿大汗能允我为布衣之交。况且我为大明之民,早晚还要回到家国,所以,这酒我喝下了,却不能答应从此侍奉大汗。”接下酒杯一饮而尽。
  俺答汗面露憾色,又举杯敬给百工三将,道:“小王得以攻克王城,三位先生居功至伟,而三位先生表现出的智慧与勇气,也令小王折服,若肯留居鞑靼,小王以高官厚禄相待,若是一意去国还乡,小王也以千金相赠。”
  许怀谷将俺答汗有意将百工三将收为麾下之意用汉语翻译了,正要代为推辞,却见三人对视一眼,忽然齐齐离席向俺答汗跪了下去,大声道:“愿为大汗效劳。”
  许怀谷虽然有些错愕,对个人意愿也衷心支持。俺答汗更是大喜过望,扶起三人,笑道:“得三位先生之助,小王也可抵回许兄弟不肯屈就的损失了。”
  百工三将中金龙子萧天芹精于排兵布阵,通晓土木工程之学,银象子长于谋略策划,掌握各种攻防战技,铁虎子勇冠三军,更擅兵器铸造之法。在三人帮助下,俺答汗才得以将鞑靼军队改造成纵横驰骋,无人能敌的精锐之师,甚至于鞑靼王国由游牧民族转向封建王朝,也得益于三人之助,新的王城——呼和浩特的兴建也多出这三人之力。
  从王宫中辞出,许怀谷与百工三将就到酒馆里欢饮,正值新年,又是新王登基,金吾不禁,举国欢庆,锡林城中一派欢欣,许多军民高唱:“长生天的众神,护佑着草原上的儿女,赐给了我们俺答汗,他是蒙古继往开来的大英雄。”
  许怀谷见乌兰图新编的“呼麦”又被改编传唱,那是鞑靼人衷心拥护新主,也代为高兴,向百工三将道:“俺答汗是位雄才伟略、知人善任的明主,以三位兄长才能在他麾下,定可扬威异域,建立不朽之功业。”
  金龙子叹息道:“许少侠一定奇怪我兄弟三人怎么会甘愿离乡背井,屈从于异族,其实这也是不得以而为之。我等奉旨护送奸相严嵩南下,他被大太监冯保绞杀,皇帝有意杀人灭口,全国通缉我三人,在国内实在无法容身;而此来锡林本是奉了龙虎堂的命令刺杀俺答,却帮助他取得汗位,终与龙虎堂绝裂,在江湖中也无法立足,不投身于此,天下之大,再无容身之所了。”
  许怀谷原本就奇异如何百工三将与虎鹤二王会同瓦剌特使古尔班搅在一起,听金龙子说起才知是受了龙虎堂的指派,详问内情,金龙子言道:“那日许少侠大闹英雄大会后下落不明,我兄弟也很焦急,多方打探未闻音讯。后来飞氏夫妇强邀百工门入会,我师父迫于形势,允我三人加入龙虎堂,他自己则宣称退出江湖,归隐山林。大约在二十天前,飞氏夫妇率领堂中好手离开中原,进驻瓦剌包克图,我兄弟正受朝庭追缉,也随之来避避风头。飞氏夫妇受瓦剌监国乌素公主礼遇,做了国师,因俺答汗大破瓦剌骑兵,特遣我们五人随同特使前来问罪,想不到竟会在此遇见了许少侠。”
  许怀谷奇异道:“飞、双二人正当在中原扩展实力之时,如何会来此异域,不知又有什么企图?”
  银象子道:“少侠不知道么?这几日来谈论的都是鞑靼国事,也忘了将江湖之事说出少侠听。天地五绝中排名第一的‘天绝’柳残敌与排名第二的‘地绝’敌无双挑战龙虎堂两位堂主,地点就在瓦剌国境内的大狼山,飞氏夫妇唯恐失了先机,这才大举前来。”
  许怀谷大吃一惊,颤声道:“柳叔叔和敌帮主要在大狼山与飞来客、双宿飞决战?那么时间又定在哪一天?”百工三将都摇头不知,许怀谷大为忧急,不由得坐立不安,美酒在杯,却是难以下咽。
  正在彷徨之际,忽听有人问道:“许怀谷许英雄可在这里?”许怀谷闻言回头,便见几个兵丁拥着一个宫娥模样的人立于门外,那宫娥见许怀谷点头应承,便道:“我家王后娘娘有请。”
  “王后娘娘?”许怀谷一愕,随即想到是乌云塔娜,便起身告别百工三将,随宫娥而去。兵丁来到宫门便即止步,宫娥将许怀谷引到一处宫殿之外,叫道:“许英雄已到。”才躬身而退。
  里面又有宫娥打开门,将许怀谷请进,又关门退出。许怀谷见乌云塔娜仍是旧日打扮,只是孩子不在身边,上前施礼时被塔娜止住,让于座上。
  许怀谷浪迹江湖时,很是怀念那段与塔娜共掌小店的时光,对这位异族姐姐也很想念。此番故地重回,小店早已不在,塔娜已然嫁给俺答,此刻更是贵为王后,重逢以来,只有此刻得以独处,许怀谷似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如何说起。
  默然半晌,许怀谷才问道:“王后娘娘,这些年过得还好吗?”未及塔娜回答,又自言道:“这话问的真是多余,大汗重情重义,对娘娘又是爱极,自然幸福而美满了。”
  塔娜叹道:“几年不见,我们竟变得如此生疏,你从前不是叫我做姐姐吗?你走后我苦等一年,终因孤身难以支撑,才答允俺答的求婚,生活虽很美满,此刻又成为王后,可是我心中所怀念的仍是与你共掌小店的时光,想必你已忘记了。”
  许怀谷见她眉头微颦,泪已盈眶,很是感伤,忙道:"塔娜姐姐,你既不愿我以王后相称,小弟便仍唤你姐姐,小弟也一直将你当做亲生姐姐,这几年奔波江湖,也从未敢忘姐姐待我厚爱。"
  塔娜展颜笑道:“其实,能够再见到你,我已心满意足了,旧日时光终究已然远逝,我纵要与你再去经营小店,已是不可能了。”许怀谷也笑道:“若是王后当炉卖酒,小店生意想必好极。”
  便在此时,外面有人叫道:“大汗驾到。”许怀谷起身肃立之际,俺答汗推门走了进来。看见许怀谷,喜道:“许兄弟,我差人去寻你,说是你来到宫中,正好赶来一聚。从前你向我打听塔娜的讯息,给你留下悬念,现在明白了吧。”
  许怀谷微笑道:“塔娜姐姐能够嫁与大汗,终身有托,也了了我一份心事,从此再无挂牵了。正好就此辞行。”
  俺答汗惊道:“哥哥我初登王位,百废待兴,正要仰仗兄弟大力,怎可突然弃我而去。是哥哥有何慢待之处,还请明示。”
  许怀谷忙道:“大汗误会了,我实在是有一件大事要办,而且事出紧急,故请大汗准我辞行。”
  俺答见他去意已决,好生难过失望,拉着他的手久久不肯放开,塔娜眼泪也流了出来,哽咽道:“相聚数日,又要远离,望你时常记得这里有个姐姐在盼着你回家。”
  许怀谷见两人真情流露,大为感动,胸中一热,笑道:“姐姐与大汗成婚之时,小弟远在中原,不能相贺,此番见了,该当补些菲礼。”
  从背囊中取出戚继光所赠的那部兵法《纪效新书》,说道:“大明有位统军的元帅叫做戚继光,他武艺高强不在我之下,而运兵之神更是古之良将也有所不及,他将种种运兵之法、练兵之道、布阵之图、冶兵之术都尽录于此书中。我与大汗在呼和大败瓦剌骑兵之时,大汗曾问我计从何来,其实就是在此书中学到的。大汗初登大位,内有吉囊余党,外有瓦剌侵袭,乌素公主更是精通谋略,大汗用此兵法就能克敌致胜,永保鞑靼平安。”
  俺答汗大喜,正要伸手接过,却见许怀谷将书册最后几页扯下,投入火盆中梵毁。俺答汗愕然,许怀谷言道:“此书字字珠矶,参透半部就足以强兵卫国。小弟只怕大汗统一鞑靼各部,强盛之后兴南征之念,故将兵书中最关键的决胜之法毁去。大汗若是南侵,大明必征调著作此书的戚继光将军与大汗决战,大汗虽然英明神武,两军交锋,终要败于其手。小弟与大汗情同手足,却终究是大明子民,还望大汗怜小弟苦心孤旨,更是天下苍生为念,永保天下太平。”
  俺答汗拔出腰刀,斩去桌上一角,立誓道:“明军若不犯我,俺答执掌鞑靼一日,绝不允一骑侵入明境,有违此誓,教我在沙场上死于戚继光将军剑下。”
  ——后明军边将为立战功,擅起边畔,攻打已属鞑靼的丰州,被俺答大败,俺答遂起兵由古北口越长城侵入明境,一直打到京城九门之外,制成历史有名的“庚戌之变”,终虑及今日与许怀谷之言,在明王朝同意通贡后率军北还。而明王朝遂征调戚继光入卫京师,受命总理蓟州、昌平、保定练兵事务,节制三镇总兵以下将士,用三年时间训练十万车步骑精锐边军,加强北边防卫,鞑靼匹马再未越关。
  许怀谷见俺答答允,连连拜谢,又说道:“此书用汉*写成,请大汗宣百工三将入见,我将此书传于他三人,让其为大汗请解。”
  俺答汗依言召来百工三将,许怀谷向三人拜倒,金龙子三人大惊,急忙搀扶,许怀谷用汉语对三人道:“小弟肯请三位辅佐大汗,既奉鞑靼为主,也不要忘了自身本是大明子民,千万要以维护两国和平为己任。”
  三将也立誓道:“我兄弟三人奉鞑靼为父,敬大明为母,绝不做挑动干戈之事,有违此誓,必被千刀万剐。”许怀谷大喜,将兵书奉上。
  后俺答汗凭此兵书,得三将之助,东灭察哈尔,西逐瓦剌,统一蒙古诸部,建立起东至兴安岭,西达河西走廊,南到长城,北连杭爱山的庞大王国。又通过明蒙和谈,议定通贡互市条款,于大同、宣府、延绥、宁夏、甘肃等近边地区开设马市十一处,开始了明蒙几十年和平友好的局面,促进了蒙古地区经济、文化的发展。俺答汗也成为蒙古一族继成吉思汗、忽必烈以来又一位强族兴国的雄主,永垂青史。
  而百工三将中铁虎子石天爵在前赴大同与明军边将和谈时,为利欲薰心、一心立功的大太监冯保亲信将领诱捕,傑斩于市。金龙子萧天芹、银象子赵天全欲借俺答汗之力报此深仇,多次挑动战争,杀死明军边民无数,直至策动“庚戌之变”,终为决意和谈的俺答汗所厌,缚之归还于明,被千刀万剐于京城。以一己私仇而忘了国家大义,应了今日之誓。
  第二日许怀谷辞别俺答汗、乌云塔娜以及百工三将,众人直送出城门十里才黯然作别,许怀谷纵马疾驰于风雪交加的无边大草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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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决战之地
更新时间2008-4-22 11:59:56 字数:3191
 四年之前,许怀谷曾有此经历——横贯大草原纵马奔驰数千里赴西风催雪之约。有了上次的经验,准备得颇为充足。所骑之马乃是俺答汗所赠,就是数年前在那达慕大会上驯服的天马,有日行千里之力。许怀谷体恤马力,又从军中择一骏马,用于驼负塔娜亲自安放的淡水干粮以及金银珠宝。他骑术精湛,独控两骑毫不费力。
  正是严冬时节,朔风阵阵,雪花飘飘,四野寂寂,往往数百里内不见人烟。那天马极是神骏,踏雪而行,仍是奔腾如飞,若非许怀谷力控,另一匹马虽是空骑,也是难以相随。
  锡林城距离大狼山数千里之遥,常人纵马疾驰半个月也难以到达,许怀谷未及十天,已经可以在落日余晖下远远望见狼山冰雪了。
  许怀谷正自欣喜,忽听身后“扑通”一声,随行之马曲膝倒地,已然力竭而毙。许怀谷将食物和水囊负于天马之上,金银珠宝留之虽无用处,但是毕竟是塔娜所赠,也不忍抛弃,也带在身边。
  那大狼山乃是西部草原第一座高峰,矗立于茫茫原野之上,山上冰雪日夜反射光芒,望上去似在眼前,实则尚在百里之外。许怀谷纵马奔驰一阵儿,只怕天马也要力竭而死,纵身下马,施展轻功向前奔行。天马通灵,体会主人之意,放缓步伐在后面相随。
  每距离大狼山近一步,许怀谷心中便增一分忧急,只怕似昔日一般,虽是力竭赶至,仍是晚了一步。一路上奔驰,脑中所现尽是旧日情形,恨不得似天上雄鹰一般展翅飞到狼山之上。
  时面步行时而上马,如此行进一夜,堪堪来到大狼山脚下。许怀谷欣喜之际,突然忆起百工三将只知道“四绝”决斗于大狼山,却未说明具体在哪一峰哪一谷。这大狼山绵延百里,主峰数十,山谷更是不计其数,又没有当初西风催雪和郁金香决斗时那般列兵布阵为表记,却到哪里找寻决斗之地。
  许怀谷木立于山下,胸中气血翻腾,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他周礼功圆满不久,又曾受了极严重的内伤,惶恐忧急中激发真气,不禁又引发了伤势。
  渐渐日从东方升起,阳光普照大地,暖洋洋的,实在是隆冬中难得一见的好天气。许怀谷心中却是黑暗阴沉,身体上只感到越来越冷,似乎一颗心也要结成冰,只想坐在地上大哭一场。
  许怀谷木立山下几个时辰,终究是无计可施,思忖良久,只能是逐峰逐谷的慢慢寻找。
  大狼山绵延百里,许怀谷最熟悉的就是西风催雪埋骨的*。数年来,每一年许怀谷都会从江南远赴塞外,来此拜祭西风催雪,研习几遍剑法,拔一拔那柄插于石中之剑。这一次踏上大狼山,自然而然的首先步入前往*之途。
  大狼山山腰之上尽为冰雪覆盖,滑不留足,许怀谷轻功高绝,又是熟悉熟途,只一个时辰,便已到*外的山峰之上。
  这山峰高出谷底百丈,数年来,许怀谷一直要借助绳索才能攀援上下。此时他武功大成,顺山势纵跃而下,往日要花费许久功夫,今日一眨眼间便已到达谷底。
  *中仍旧如三月江南,绿草茵茵,野花芬芳,西风催雪之坟依旧静静座落于清溪之湾,只是在坟前正伫立一人,一身蓝色长袍,右边袖子束于腰间,不必去看相貌,许怀谷只观背影,就知道正是柳残敌。
  许怀谷大喜若狂,想要开口相唤,只是心神激荡之下,气血不畅,再次引发伤势,狂喷一口鲜血,摇晃着倒于如茵草地上。
  昏迷中,觉得有一股炙热气流从背心灵台穴缓缓输入,许怀谷悚然一惊,知道是柳残敌正用自身真气助他疗伤,急忙挣扎坐地,急道:“柳叔叔,侄儿怎能消耗你的内力。”
  柳残敌并不收手,微笑道:“我不碍事,你内伤颇重,不可不治。”许怀谷急道:“侄儿只是疲倦,休息片刻即好。”见柳残敌内力仍是源源不断的输入,急忙逆转真气,冲激背心灵台穴。
  柳残敌只觉得手上一震,手掌向旁滑开,知道是许怀谷内力所激,见他执拗,便即收手,微笑道:“前日敌帮主向我陈说你武功大进,已臻绝顶之境,我尚有些怀疑,现下看来,单以内力而论,已不在我之下了。”
  许怀谷惶愧不已,翻身跪倒在地,愧然道:“柳叔叔,侄儿当真无用,有负你老人家重托,使得画虎拳落入奸人之手,造成今日之祸,当真是万死莫辞了。”
  柳残敌摆摆手,将许怀谷扶起,叹道:“所有的事情,敌帮主已尽诉于我听。双宿飞变节,我也意料不到,你心地坦荡,又如何防备,此事虽是人谋,未尝不是天意使然。”
  正自感叹之时,忽听有人长声大笑。两人循声望去,但见山峰上掠下两条人影,一红一黑,正是双宿飞、飞来客夫妇。两人携手飞掠,衣带飘飘,姿式美妙,当真似一对双宿飞的比翼大鸟。
  两人轻功高绝,瞬息间便到面前,飞来客笑道:“飞某方才还在与内子谈论,以柳兄这等风雅之人怎会约斗冰雪之中,想不到大狼山别有洞天,能在此决斗,纵然失败身死,也是死得其所。”忽然看见站于柳残敌身后的许怀谷,不由得惊愕,皱着眉头,接不下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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