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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谍王

_5 魏斐德(美)
后来梅乐斯坦白地承认,在歌乐山“我们从来无法把警察活动与游击活动区分开来。”我们的理论是,尽量训练一些人来做我们需要做的事情。既然戴笠在30年代初建立了一所警察学校,五年来一直主管这所学校,而且从理论上说,中国所有沦陷区的警察都归他指挥,所以我们必须利用他们。于是我们在重庆组织了一个班,并把沦陷区各地的警察局长召到此地,给他们开办类似的课程。
对于训练秘密警察,他的理由是,一旦他们回到沦陷区充当傀儡警察的头目,会在拯救成百名被击落的美国飞行员方面起到关键的作用,不然这些美国飞行员就会落到敌人手里。
但不论在当时还是在此前,这种解释都无法平息这样的抨击,即,梅乐斯和海军情报局用中美合作所来训练戴笠镇压异己的秘密警察,有时甚至目击了对犯人的刑讯逼供。美国国务院和战略情报局都反对在中美合作所里组成一个“FBI的学校”来训练戴笠的秘密警察,因为这像是“戴笠赤裸裸地要确保美方对国民党的内部政治压制的支持”。作为对这些抨击的回答,邓诺文将军通过梅泽上校命令梅乐斯把训练班“警察班”的名字改为“反间谍班”,并指示:“这个班的作用应当尽可能地针对反对敌人的活动。”
第二十一章 中美合作所训练营魏德迈的担忧
魏德迈(Wedemeyer)在接替了约瑟夫·史迪威担任中国战区的美国司令后,对第九班的秘密警察训练项目特别感到忧虑。在与戴笠的一次紧张的会面中,魏德迈告诉戴笠,他对“把美国的人力和设备用在政治组织上”非常关注。
戴笠回答说,全国军事委员会下的军事统计局和国民党中央委员会下的中央统计局不同:后者主要涉及国内政治安全,而前者则从事战时秘密活动。戴笠说,为此,中美合作所的所有资产都用在了抗日上,除了对“在海军组领导下被称为第九训练班”的间接使用以外。
但魏德迈强硬地坚持:他的意思是“不想让在中国战区里的任何美方人员或军事设备用于政治组织”。
魏德迈和他的人员还对戴笠关于军统致力于军事目标的说法提出质疑。当代表魏德迈的G-2的海军中校阿格纽(Agnew)问“杀害叛徒是政治还是军事性质”时,戴将军说,那是军事性的,因为这直接影响到抗日行动;但魏德迈不以为然:“这恐怕是政治性的,除非能把对待日本和共产党之间截然区分开。”
换句话说,除非戴笠能够证明,被军统杀手谋害的共产党人是在为日本人服务,不然这种恐怖主义行动就是出于政治目的,被用来对付蒋的内部敌人。在这方面,魏德迈更加明确地指出“他不同意美国人卷入任何杀害或惩罚中国人”的行动。而戴笠只是简单地回答说:“没有任何美国人会被要求那么做;他们的工作是训练中国人来做。”
他们的确训练了那些人,尽管梅乐斯知道国务院对此表示反对。事实上,中美合作所的训练班不仅继续培养毕业生,而且根据联合协议第十七条的规定,美国海军还同意为40个由戴笠精心挑选出来的军统学生到美国深造,并为他们提供衣食住行和学费。无需赘述,这项计划直到日本投降后才开始执行。
美国特别行动官员为了在收集情报方面训练警察,而到头来却被指控为同右翼独裁政权相勾结,这在历史上还是第一次。从这个意义上说,中美合作所训练戴笠秘密特工的项目使战时美国情报机构的努力成为赤裸裸的犯罪行为。“既然戴笠的许多职责中也包括蒋的军事情报头子,与他进行部分的技术合作是不可避免的。但是,中美合作所似乎远远地超出了这一点。戴笠很快毫无顾忌地利用空运到歌乐山的美国武器来与新四军和其他爱国游击队作战。而梅乐斯的人则企图为戴笠的政治名声涂脂抹粉。”
第二十一章 中美合作所训练营中美合作所
二战结束后,中美合作所的美国退伍军人——“稻田海军”的“老虎们”——以中国游击队
教官为荣,他们作为国民党军事情报局的客人到台湾,去纪念他们的“后方公爵和永久的船长”密尔顿·梅乐斯与“大老板戴笠”的亲密关系。大多数人对这个机构的黑暗历史似乎一无所知,然而在太平洋战争期间进步记者的笔下,以及在朝鲜战争时这段历史被反复宣传提及。正如麦克阿瑟将军在50年代的中国漫画中被描绘成一个外国魔鬼那样,中美合作所在当地的训练点被形容成美国对中国的入侵地,那里的人是强奸中国妇女和屠杀中国最优秀最开明的进步人士的野蛮动物。
离西安附近的胡县城东北处几英里处是中美合作所训练班,它由中国的“希姆莱”戴笠和美国人联合主办。自1945年以来,在西安被捕的爱国者们被蒙上眼睛或装在大麻袋里带到此地。农民们清楚地记得那些受刑的爱国者们撕裂人心的叫喊声。这个地方一直被荷枪实弹地守卫着。没人敢走近它。县城解放后人们发现所有的囚犯都被国民党特务冷酷地杀害了并留下了成堆的尸骨。
最声名狼藉的地点是歌乐山,后来共产党在那里建了一个博物馆,里面有一个堆积了94具尸体的坑,尸体上带有美国马塞诸塞州斯普林菲尔德(Springfield)制造的镣铐。
据歌乐山的导游说,在歌乐山对进步人士进行“审判”时,梅乐斯在审判席上坐在戴笠的旁边——判决有时是建立在美国人逼出来的供词上的,这些美国人对受审的犯人用测谎器,或用喷妥撒注射进血管,使犯人失去控制力而说真话。这个带20间房屋的公馆,据说曾是唐朝诗人白居易的。主要的审讯中心设在白公馆后面的一连串山洞里(里面据说有一个镪水池)。
据中美合作所集中营16个幸存者之一说,白公馆是一个阎王殿,不幸的囚犯们在这地狱里“经受了48种刑法的7种”。
岩洞本身被形容为一个“渣滓洞”,它本来是个煤矿,由17个长方形的牢房组成,15个男牢,两个女牢。门楣上写着戴笠的手迹:“你的青春会过去,永不再来。想想你的处境,你还有多少时间。”作为答复,囚犯们在牢房的墙上写道:
燃烧的烙铁烤焦了我们的胸膛,削尖的竹签穿透了每一个指甲。冰水灌进了我们的鼻孔,电流击毁了我们的身体……在地狱邪恶的火焰中人得到锤炼,直到他的意志成为金子一样坚硬光亮。
当人民解放军第二野战军逼近重庆,并以出乎任何国民党指挥官意料的速度前进时,歌乐山监狱的看守们得到枪杀所有囚犯的命令。在这之前白公馆里已不断有枪杀:犯人被带到楼下,遭到机枪扫射。1949年11月27日的晚上,看守们在院子里焚烧中美合作所的文件,犯人们被带到了楼下的牢房。据幸存者之一回忆:
指挥官到了后,士兵们很快就在牢房前携冲锋枪列队。哨声响了。士兵们把他们的枪插进了牢房门上的方形窗口里开了枪。我们唱起了《国际歌》。有的喊起了口号咒骂蒋介石。开枪持续了约20分钟,直到歌声和喊叫声渐息时才停住。这时又响起了哨声。士兵们绕到后面,穿过后窗又扫射了几分种。指挥官喊了停火。特务们进入牢房,对着囚犯的脑袋开枪。我在一个角落里,冲锋枪的子弹只伤了我的一条腿。对我脑袋开的枪没有击中,我就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他们以为我们都死了,但30多个人还活着。我们穿过牢房的门,冲到了院子里。约19个人在那儿被枪杀了,但我们14个人从墙洞里逃了出来。
尽管到了那时中美合作所在形式上已不复存在,它的罪迹却被共产党关于歌乐山的最后大屠杀的故事永久化了。1949年11月27日,人民解放军到达的前夕,中美合作所训练和武装起来的警察们枪杀了两个监狱的囚犯,然后把他们的尸体与合作所的文件一起焚毁。就像上海报纸在朝鲜战争期间的反美高潮中说的:“法西斯秘密特务组织的总部中美合作所,由美国海军梅乐斯和中国的‘希姆莱’戴笠联合领导,以美国发明的酷刑和屠杀而闻名。”
中美合作所的训练项目也为后来中央情报局(CIA)资助下的类似秘密特务活动开了先例。毕竟,CIA的运作方式是在全世界训练秘密警察,尤其是60年代在拉丁美洲。至少有些在巴拿马运河区由“国际发展署”和“美洲学校”主办的公安训练项目发出的回声,与战时美国在华的中美合作所“稻田海军”的经历产生着共鸣。
第二十二章 间谍中美合作所的业绩
太平洋战争一结束,梅乐斯和中美合作所的一些最积极的美国军人便大肆宣扬该组织在中国战区的成功。日本投降一个月后,梯尔门·德定(Tillman Durdin)在《纽约时报》上高度赞扬这些壮举:
美国人教会了中国人游击战的新技术并给他们新式武器……中国部队原来的使命是保护美国人及其气象站和情报无线电台,后来它发展成为庞大的游击队组织。在美国教官和顾问的帮助下,他们在长江流域和中国的东南地区广泛活动,袭击小股日军,破坏日本人的通讯系统,炸毁敌人在沿海和内河的船只并收集情报……中美合作所的中美人员在日本部队周围不断地活动,他们对日本人在华的每一个行动的监视,全面到了惊人的程度。沿海监视台对敌人船只动向的报告,为美国潜水艇击沉数十艘日本轮船提供了依据,并在一些最重要的海战中起到了关键的作用。
沿海监视台的确非常有效,帮助美国潜水艇击沉数十艘日本轮船上所做的贡献当之无愧。中美合作所的特工还向第14飞行队提供了情报,协助他们轰炸日军的军需品供应站、船只、卡车、火车和部队,并从空中投放水雷,迫使日本船只进入易受美国海军攻击的水域。中美合作所的气象报告对美国海军在太平洋的战役来说也是必不可少的,比如,它使58特遣队能在日本本土上发起第一次全面进攻。
但是,中美合作所作为游击队训练机构和情报机构的效力,仍值得怀疑。在其的敬慕者眼中,中美合作所的成就是毫无疑问的:
日本人的食品运输遭到如此频繁的袭击,以至于许多日军部队中发生严重的供应短缺。在全国的许多地区,日本人完全被围困在他们的部队驻地,而不敢冒险进入乡村。从1944年6月到1945年7月,中美合作所的部队击毙日军23000人,击伤9000人,俘虏约300人,捣毁了209座桥梁、84辆机车、141艘船只和97个军械库和仓库。
梅乐斯本人经常提到中美合作所一些英勇行为的例子:在海丰港准备向长崎运送大米的日本轮船上埋炸药的中国年轻特务,第一训练班1943年9月在江苏的大胆作为,包括刺杀伪省长和导致日本人损失九架飞机的上海袭击战等,绰号“人猿泰山”的约翰·麦特米勒(John Mattimiller)少尉对厦门码头的潜水袭击炸毁了一艘日本货船,等等。还有,戴笠本人被视为在华美国军人的主要保护人,他通过其无处不在的秘密特工和勇猛善战的游击战士们,确保了美国人在那里的生存。
第二十二章 间谍军统的现实状况
其实,很少有美国人参加中美合作所的游击战,因为军统官员曾警告他们说,在中国沦陷区他们会像大块头那样矗出来引人注意。结果,中美合作所没有真正属于自己的外勤单位,而必须依赖军统的行动队。对这些基层地方部队的指挥,按理应由美中联合组成的中美合作所内部的“军事作战组”负责,由军统正规特务全面控制。
这个组所拟定的一切作战计划,均须先与军统商妥后才能发出去。尽管如此,各地武装特务头子还是不大接受,仍按他们自己的一套直接向军统请示。但为了要得到美帝的武器弹药与美式装备,则又不得不将每次对日作战的伤亡、战绩向中美所汇报请求补充。这些数字大多是经过一再夸大甚至捏造出来的东西,往往与他们报给军统的有出入。而美方却非常重视这些统计数字,并经常对这些单位进行武器弹药的补充,他们根据这些虚报的“成绩”便可向美国政府去要东西。
至于简单的收集情报(说到底这应当是中美合作所在中国最主要的使命),官方的记录比这还差劲。梅乐斯开始对海军情报局从军统那里收集来的情报质量非常失望,这也许是他不愿与军事情报局史迪威将军和陈纳德(Chennault)将军的部下分享这份情报的原因之一。不过,在他对戴笠作了口头和书面的抱怨之后,军统便利用它与沦陷区“汉奸”的关系在上海、南京和华东其他地区来安排特别行动单位,使中美合作所特工能够在这些地方设置无线电发射台,用他们自己对日军活动的报告来补充军统的通讯系统。到了1944年,中美合作所的情报官员倍增到40名,于是戴笠觉得有必要指定军统的一名站长王一心来总管联合情报工作。
中华人民共和国后来的说法是,中美合作所曾经出过优质的情报,尤其是在关于苏联和中共的活动方面。但在战争刚结束时,共产党文人们贬低了戴笠在这方面的成就,并把梅乐斯形容成“饭桶海军”的一个昏庸的首领,说他误把日本在河南北面的一号战役看做是又一个“抢劫行动”或是新兵军队的一次“演习战”。
戴笠本人曾对中美合作所的贡献予以高度评价,这部分是因为他对梅乐斯在提供卡宾枪、手枪和冲锋枪的同时所提供的间谍器材非常欣赏。美国战略情报局的天才发明家斯坦利·洛威尔(Stanley Lovell)记得,戴笠和梅乐斯要他制造一种毒药,让中国妓女对日军高级将领使用。后来,他和战略情报局的细菌专家制作了一种跟普通大头别针差不多大小的胶囊丸,里面装了肉毒菌素,可以打开在饮料或食物里放毒。这些毒丸由海军军医塞西尔·考金斯(Cecil Coggins)带回重庆,供应给“戴笠领导下的中国谋杀和破坏学校”。梅乐斯还提供了其他伪装的武器,如与做薄饼用的面粉相似的炸药、伪装成照相机的枪等等,他提供的礼品中还包括他个人赠送给中美合作所中方人员的手表、衣服、巧克力和香烟等。
戴笠还对中美合作所强化军统的通讯系统能力感到高兴。梅乐斯到达中国时,戴笠对电器设备的着迷达到了新的高潮。这个中国秘密特务的头子在重庆十里路以外的一个由稻田环绕的荒废的农舍里建立了一个绝密实验室。实验室的整个部门全都涉及密写:用果汁在一小卷胶片上书写,一旦洗印出来便是正常的照片。还有一些装置完全是为了把普通的商业电台的接收机转变成发射机而设计的:藏在自来水笔里的电报员的发报键,设计成上海产雨伞的天线,等等。实验室还为军统的外勤特务复制了微型的美乐时牌(Minox)照相机,并把纵火物伪装成肥皂和药品等。梅乐斯的人员提供了更强大的无线电发射机和最新的电台侦收技术。他们到达歌乐山不久,便立刻架起了一台战地手提收发机,这台收发机需要稳定的120伏电源,电源来自一个发电机或采用重庆发电厂声名狼藉的不稳定供电。1943年5月以后,无线电侦收工作直接由美国海军陆战队中校候克姆(B.T.Holcomb)领导,他教授中美合作所的技术员们如何使用无线电方向测向器来侦查汉奸的电台,汉奸们用这些电台向日本人汇报陈纳德飞机从昆明起飞后的飞行目标。
蒋介石的军事总部也设立了测向器,以查找敌人的发射电台。这些测向器由魏大铭的上海训练组“三机无线电学校”毕业生操作。当然,正如我们看到的,戴笠已经有了一批优秀的通讯人员,而且军统破译人员对日本空袭重庆发出的警报几乎无一例外地准确可靠。英国人对中国国民党的早期警报系统十分佩服,以至于他们想征得蒋介石的允许,建立一支由英国和中国秘密特务联合参与的特别情报机构。其结果便是“中英特种技术合作所”的成立,这个机构由周伟龙领导。
第二十二章 间谍信号情报
但是,在中—缅—印战区的英国其他情报单位,特别是在墨尔本的军事情报主任,不愿意同戴笠分享信号情报,怕这些情报落到敌人手里。年6月11日,军事情报主任向英国驻重庆武官麦肯(Machin)表示了自己的怀疑。接着,在7月1日,战争部向墨尔本发报说:“我们充分意识到把情报交给中国人很不安全。印度、麦肯和我们都明白,给中国人的任何东西都会以某种方式最终到达日本人那里……麦肯收到情报后,既不重复,也不自动把它交给中国人。我们给他的都是绝密的情报,这些情报我们希望中国人在任何情况下都不知晓。”
六个月后,联合情报机构规定了一个总体方针:只给中国人“直接有助于其抗日战争”的军事情报。但这个政策似乎完全建立在由种族主义而引起的怀疑基础上。MI2(英国军事情报局二处)承认“没有什么具体的证据表明交给中国人的信息曾被泄漏”,并补充说:“但是,基于对一般中国人心理的了解,人们严重怀疑泄漏时有发生。”
1944年6月23日,麦肯给英国战争部发了一份密电,说中国人的军事情报主任郑介民递交给他一封何应钦给卡通·德·维阿特(Carton de Wiart)将军的信,建议在中方的领导下成立一个联合办事处来交换关于日本军事布署的情报。这个办事处同时还收集情报,并散发电台截收的电文,同时还把在中国战区进行活动的SIS(秘密情报特工)和SOE(特别行动执行队)的人员组织在一起。麦肯对郑解释说,第二种联合不可行,但他确曾建议实行第一个项目。不过,这会产生一个问题,那就是美国人的角色,他们一旦参与进来就有可能把他们“致命的嫉妒”也带进来。
印度战区的总司令部提醒战争部,它过去曾强烈反对这种情报合并活动,因为这会使中国人进入美英的信号情报系统。考虑到英国军事情报机构对国民党情报系统不断向日本人泄漏信息的怀疑,这个联合办事处对印度战区总司令部和白厅来说,似乎都将是个极端的冒险行为。
然而,英国不想完全拒绝中国。白厅的联合情报委员会决定,如果直截了当地拒绝中方会损害中英关系,于是相应提议建立一个中英结合的情报搜集机构,“其中不包括军事布署”。一旦SACSEA(东南亚盟军最高司令部)在1944年7月1日明确表示,英国不准备与中国人分享信号情报,中国人便开始对合作失去兴趣。虽然如此,SACSEA还是起草了在重庆建立一个中英联合情报搜集和交换局的协议,此机构的英方将向英国大使汇报。
对于有关这份协议的消息,美国人没有重视。8月3日,美国军事情报主任比塞尔(Bissell)将军告诉SACSEA,一旦这种协议生效,“美国情报机构便永远不会完全坦诚”。他还说,参加一个同中国人三心二意的联合情报行动对英国来说将是个错误,尤其是,这可能使国民党通过它来使美英之间产生不和。比塞尔坚持,绝不能让中国人看到这份章程。次日,也就是1944年8月4日,英国答应了美国的要求。白厅让SACSEA通知中国军事情报主任郑介民(当时他正在视察印度的情报工作),在目前的战局下不宜建立一个新的情报搜集机构。相反,双方应当仅在中国现有的中英情报合作基础上进一步交换情报。郑将军在8月22日得到如此答复,“他接到这个消息后没有表现出不满。”
第二十二章 间谍“曲线救国”
盟国对大战中戴笠秘密特工的可靠性很怀疑,特别是军统与汪精卫傀儡秘密警察相勾结以后。当时,这种勾结被认为是国民党情报机构“曲线救国”的战略,即一方面公开与敌人的情报机构合作,另一方面在暗中把成千名低级双料特务渗透到日伪特务组织中去。
据中国大陆资料,这个曲线政策曾被蒋介石和戴笠秘密采纳过,时间是从1940年3月30日汪精卫正式成为统一的傀儡政府主席到1941年1月皖南事变之间的某个时候。
实行“曲线救国”政策的关键人物之一,是军统南京情报组组长程克祥。1939年秋天,当汪精卫的“和平党”在上海愚园路1136弄壁垒森严的住宅里与影佐祯昭、犬养健(Inukai Ken)上校及日本特务机关梅花社的人员进行谈判时,程克祥开始铺垫与周佛海(政治委员会总书记,并在后来的汪伪政府任财政部长兼警政部长)及他的内弟杨惺华(后来的汪伪财政部总务司司长)的关系。通过拉到的这些关系,程克祥成功地促成了周佛海的亲信罗君强(后来的汪伪税警总团长、汪伪安徽省省长,后又任南京司法部长)、熊剑东(后来的汪伪税警副总团长)投奔戴笠。程还说服了周佛海雇用彭盛木(军统南京情报组副组长)当他的机要秘书,使程克祥能够了解汪精卫与日本主子之间最机密的谈判。当汪伪政府1940年3月29日成立于南京后,彭盛木被任命为财政部顾问,继续为军统提供最机密的内部经济情报。
无须赘述,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使双方得以进行某种程度上的情报交换,从而证实了盟国对戴笠与日本情报机关进行秘密交易的怀疑。
结果,对战争中最机密的情报,即已被美英破译的“极端电码”和“紫电码”,国民党当局被蒙在鼓里。而且,作为开罗会议四强之一,中国的地位有所下降,在后来的英美苏国家元首汇集的德黑兰会议上也是如此。
在南斯拉夫局势上成为罗斯福总统顾问的邓诺文将军,在开罗会议上首次亲身经历了“中国问题”。陈纳德和史迪威将军也在会上权衡这个“友谊工程”的利弊。1943年10月下旬,罗斯福曾命令邓诺文在共产党控制的地区收集政治情报。在开罗会议前夕,邓诺文向总统概述了中国的情报状况,他认为:“除非我们完全独立操作,独立于中国人及我们的其他盟国,否则我们美国的情报业务便无法开展。”罗斯福同意这个看法,并授权邓诺文告诉蒋总司令:“必须让我们独立行动。”
第二十二章 间谍邓诺文的访问
这时,戴笠自己陷入了麻烦。一系列的事件使宋子文和蒋夫人对总司令的“间谍王”疏远起来,包括在国民党秘密警察机构里发现了康生的潜伏人员,在中国取消了特别行动执行队,以及华盛顿对军统采用盖世太保模式不断增长的抱怨,等等。结果,当“野比尔”邓诺文于1943年12月2日到达重庆时,他发现戴笠的地位已非坚不可摧。
尽管如此,邓诺文仍受到隆重欢迎,包括在重庆警察协会舞厅里举办的满场英语流利、舞姿娴熟女士的招待会。紧接着招待会的是在戴笠公馆里的宴会。邓诺文竭力保持清醒,但他完全低估了自己的对手,认为对方不过是一个“具有中世纪情报工作概念的平庸的警察”而已。
邓诺文以他典型的直率告诉中国的这位秘密警察头子:假如美国战略情报局得不到戴笠合作的保证,那他们将会独自在中国开展工作。戴笠听了勃然大怒,说:他将处死任何一个在中国领土上、在中美合作所以外活动的战略情报局特工。对此,邓诺文拍着桌子叫道:“你每杀一个我们的特工,我们就会杀死你们的一个将军!”
“你不能这么对我说话。”戴笠吼着。
“我就这么对你说话。”
然而,邓诺文有口无心,一旦他把心里话说出来,戴笠倒镇静了下来,两个人旋即又握手言欢。
宴会的次日,邓诺文将军见了蒋介石。对他们的谈话,没有太多的记录,但梅乐斯从担任邓诺文翻译的刘镇芳那里收集了谈话的要点。据肖说,委员长告诉战略情报局主任:
你是一个友好国家的高级代表,在这场盟国反对共同敌人的战争中,你在一个既是异国又是友邦的国家里运作。我们中国是一个主权国家,希望你承认这一点。美国人要求盟国怎么在你们的国家里活动,我们也要求美国人怎么在我们国家里活动。你们不会让另一个国家的特务进入美国并开始活动。你们会坚决反对。同样,我们中国人也反对一个外国特务或情报机关进入中国并背着中国人工作。请记住,这是一个主权国家,你们的一举一动,都请注意到这一点。
到了这一步,邓诺文除了同意把战略情报局的正式事务暂时交到梅乐斯手中外,别无选择。
然而,与此同时,这位情报局主任开始探索在中国越过梅乐斯和戴笠以外建立独立的情报业务的其他可能性。在中美合作所内部,战略情报局的常规人员的十来个人归约翰·考林(John Couglin)上校领导,而梅乐斯则继续指挥海军人员(他因此在战争结束时晋升为准将)。在中美合作所之外,邓诺文和威廉·兰格(William Langer,战略情报局研究部主任)与陈纳德将军于1943年12月会见,探讨建立一支特别的第14飞行队来收集战术情报,以确定敌方目标。
第二十二章 间谍AGFRTS
次年4月,美国战略情报局和空军第14飞行队成立了一个名称非常晦涩的组织:第5329空军和地面部队资源及技术人员(5329th Air and Ground Forces Resources and Technical Staff),缩写简称AGFRTS,更常见的提法是Agfrts。他们包括战略情报局为在中国独立操作情报业务挑选出来的大批人员。
中美合作所没办到的,AGFRTS办到了,而且其结果几乎立竿见影。战略情报局潜伏到敌后的特工人员们建立了广泛的秘密网络,为空军司令部和太平洋舰队提供了每日的天气和气象数据。对长江沿岸交通和沿海及铁路运输的实地无线电情报,使陈纳德的飞机能最准确地击中“热”靶,而且“目标研究分析”和对轰炸的破坏程度的估量,极大地帮助了陈纳德计划未来的进攻。
战略情报局/Agfrts的人员主要在中国的沦陷区收集目标的情况,同时也审讯敌人的战俘。
邓诺文在向总统罗斯福的报告中尽量抬高自己的人员在实地的秘密活动,如在广州白云机场炸毁了数架飞机,在日本人进攻桂林时摧毁了数架桥梁,破坏了广东的一个煤矿,收集了沿海几处的天气预报等,但所有这些都无法与战略情报局在中西欧的活动相比。
当然,平心而论,有几次他们还是极为成功的,甚至包括躲过了戴笠监视的绝密行动(斯塔行动与“蛤”行动等)。但情报局的大多数活动对中国秘密特工当局来说都是非常透明的,后者可能曾经处死过一些为美国人工作的中国人。
后来,邓诺文确保了将情报局在AGFRTS中的活动,向戴笠正式通报。但这并没有减轻其侮辱所引起的痛楚,尤其是情报局使用了陈纳德的一些最优秀的人员,他们大都是传教士的后代,出生在中国,或者起码中文非常熟练,可以独自在那里生活。例如,海军中校沃佛德·史密斯(Wolferd Smith),先学的中文,后学的英语,并于战前在密执安大学东方历史系获博士学位。又如,出生于北京并曾在那里受教育的查尔斯·斯泰尔(Charles Stelle)上尉在被派往重庆任情报官之前,曾在哈佛大学东方学系当教授,后来成了与中国共产党联系的一个重要环节。
虽然戴笠欣赏情报局的训练功能,但他反对邓诺文的人,因为他们与共产党有联系,有时还在未经他允许的情况下独自展开抗日游击战,再加上他对情报局派到中国独自执行使命的高级人员(梅乐斯及其在中美合作所的部下管他们叫“面团”)的疑心越来越重。在各省里,情报局和中美合作所之间出现了一场事实上的“系列战”,同时在隔山的印度,情报局和戴笠特务之间进行着一场“秘密战”。到了1944年11月,邓诺文将军向总统汇报说,对于情报局来说“没有任何重要的情报或行动来自于中美合作所。这可能是飞越喜马拉雅山脉的吨位有限的结果,但主要原因是他们的行动受制于那些坚决不让他们搞到情报的人”。
总体来说,大多数研究中美合作所历史的学者都赞同这个结论。沈瑜在其“最后分析”中写道:“从根本上来说,盟国的作战从这个合作项目中获益甚少。在中美合作所正准备将其重点从训练转移到行动上的时候,战争便结束了。”然而,如果盟国的作战的确从中美合作所的这些秘密活动中受益甚少的话,那么戴笠自己的秘密王国则从中得到了极大的好处,它使这个中国秘密特务头子在二战中,比起在日本人刚开始发动侵略战争时,地位要强大得多。正如卡尔·霍夫曼(Carl Hoffmann)少校在1944年7月向邓诺文将军汇报的那样:
这个秘密警察网归功于戴笠的组织天才、足智多谋、巧妙狡猾,以及巨大的个人勇气和魅力。他不乏个人魄力,许多见过他的人都证明他显而易见的吸引力;他残酷地紧抿着的嘴,一双离得很近而锋利的眼睛和威严的风度。他40多岁,中等身高,健壮结实,军人风度,而且无疑显得非常权威。在社交上,他可以十分迷人,令人愉快,而且乐于合作。尽管他在驰骋中国履行自己的职责时可以是残酷无情的,但据说他的私人生活无懈可击。虽然他是当代中国的一个传奇人物,甚至连他本人的照片都从未有人见到过,在任何活动中他都极少出场,他的名字往往只是在耳语中提到,然而他的狡黠远近闻名,令人敬畏。这一切都是出于对他所坚持的匿名性的尊重。所有派系都意识到,他或者知道或者能够了解到他们在公开和私下场合的贪污、腐化、无能或愚蠢,而只要他一点头,不管是哪个派系,政治影响如何,失宠、贬斥甚或死刑便会接踵而来。
总而言之,到了1945年,这位“间谍王”已经达到了他政治权力的顶峰:一座建筑在战时中国秘密经济结构之上的大厦。
第二十三章 战时戴笠的走私网全国走私网
战时的中国,按理分成国统区和沦陷区,中间穿插着走私犯出没的路线,它们通过盗匪的中转市场将这两个区域互相接连起来。位于河南与安徽两省交界处的界首镇便是这样一个非法的集市。“这里是边界,但人们并未感到是在敌人的枪口底下生活。这里充斥着能赚且赚的人:这类奸商只能在一个发生战争的国家里见到。你在那里遇到的每一个人似乎不是商人就是某种代理。人们从沿海地区来,穿越黄河与长江从内陆省份来。这个城镇令人难以置信地繁荣。”于是,戴笠专门去了一趟界首,因为他想瓜分汤恩伯将军从走私贸易中强占的大笔“收入”。据说,戴笠在走访那里之后对汤将军建议说:把时间少花在贸易上,多花在军事目标上,这样会更加有益。
其他地区,如产棉区,纺织原材料被用来交换沦陷区的成品货物,比如无线电电子管和其他必需品。另外,河北东部大量的走私活动,主要是围绕着毒品交易进行。自东北落入日本人手中之后成为走私中心的大连,也把毒品经营与其他走私活动结合起来,并派船不时在华北沿海一带上岸活动。
尽管各地区的情况有所不同,但走私网却是全国性的。正如界首将安徽和河南连接起来那样,位于长江三峡口上的宜昌把四川和湖南及其下游各省连在一起,使那些省份能够向前者提供上游地区所没有的药品、棉线和染料。上游地区的港口也是如此,如万县和巴东,上游地区的盐、桐油、猪鬃、草药等通过那里运送到下游来交换棉纱、布匹、缝纫材料和家用五金等。
江西是一个尤其重要的原产地,因为除了具有丰富的稀有矿物质(钨、锑、锡、锰、钼和银)以外,还出产大量的稻米和其他农作物(茶叶、苎麻纤维和菜籽油),以及来自已被日军占领的景德镇原皇家瓷窑的奢侈陶瓷。浙江沿海城市如宁波和温州,除了作为江西物资的转运港口以外,还往内地运送了大量的交通物资(如机动车、卡车、轮胎、工具和汽油);而体积不太大的物资则用货车从东北沿京绥铁路穿过包头、兰州和陕西运到华中地区。
第二十三章 战时戴笠的走私网走私与情报工作
日本人对走私的部分理由是,这为他们的中国特工装扮成商人打入国民党控制的地区提供了一个机会。这些特工人员为日本人服务的前提是:能够穿越敌人防线进行贸易。他们接受的命令是,既要打入中国的特工机构,又要向军统和中统递送假情报。
自然,中国人也如此办理。他们甚至比日本人更严重地依赖走私的赢利来向政府缴税,尽管他们对暴露官方卷入海洛因交易不无顾虑。于是,阻碍公开在日占区和内地之间进行贸易的战时条件本身,使双方的特工人员得以从非法贸易中获取暴利。而双方对这种非法贸易则可以采购必需品(对日本人来说,主要是农产品和土特产,对中国人主要是医药和轮胎)或者情报工作需要为借口。说到底,是加强了特工机构的收入来源,同时也给了关系广泛的人和投机商们一个挣大钱的机会。
国民党要员们通过各种由中国情报机构控制的运输公司中饱私囊。也就是说,战时的官僚资本主义导致了个人得利,同时也使中国间谍头子们——尤其是军事情报头子戴笠将军——有望建立起巨大的非法王国:它从缅甸和阿萨姆邦(印度东北部的邦)延伸到云南、广东和福建;光是往国统区走私汽油,参与者就达50万人之众。
第二十三章 战时戴笠的走私网稽查警察
戴笠的走私王国建立在一个索税制度的基础上,这种制度可以追溯到30年代早期税警的成立。1931—1932年在宋子文当财政部长时,国民党政府建立了一个由王赓领导的“税警总团”。在“一二八事变”中,王赓在上海被日本人逮捕,日本情报官发现了王身上携带的军事地图,从而泄露了第十九路军的布署,结果日军利用该情报在浏河登陆,挫败了十九路军的上海保卫战。
王赓因此丢了官,而严重受挫的税警总团由张学良东北军的“讲武堂”学生补充。1936年,税警团由黄杰任团长,但这支部队在1937年8月的淞沪抗战中被日本人击溃。上海沦陷后,幸存的税警团人员被调至宝鸡整训,并由孙立人任总团长。
税警的主要竞争对手是军队的“交通监察局”,当时由长沙国民党警卫司令酆悌控制。1938年10月15日,长沙燃起的一场灾难性大火,使酆悌失宠,蒋介石一怒之下命令行刑队将酆悌枪决。这位丧命官员的“交通检查局”立刻被戴笠接管,两年后被改变成“战时货运管理局”,亦称“运输统制监察局”。何应钦将军被任命为局长,而戴笠则负责该局的检查处。实际上,戴笠因为该局在整个国统区的80多个“检查所站”而真正掌权。
这个部门是用来与敌人进行秘密走私交易并向军统提供其他财源的。戴笠的人员在各省建立了“货运管理处”,而这些处又转而搞了个货运网叫“货运管理站”,在当地的商号掩护下(如兴隆庄、协昌庄、振兴庄等)与日本特工部门操纵的中国傀儡商业机构勾结往来。
国民党利用中央银行拥有的美制印刷机,伪造东北日本军队的临时证件和汪伪政府的纸币,在沦陷区购买物品。然后,“忠义救国军”的单位同交通管理站的雇员一起,再把买来的物品走私到内地卖掉,从中牟取暴利。
第二十三章 战时戴笠的走私网联络人
国民党的走私活动依赖于在敌后淳安的一个由20多个主要的进出口商人组成的复杂网络。1942至1943年期间,这些公司联合组成了“进出口商联合会”,由前杭州市长赵志游任主任,掌管中美合作所诸多业务的汪烈炎任副主任。这个协会以联合企业的形式垄断了大米、大豆、桐油、猪鬃、松香、苎麻、毛竹和木材,以此与日本和汪伪特工机关组织的“岭南公司”(属日本梅花机关)、“吉记庄”(另一个日本特工机关)、“联成公司”(属汪伪政治保卫局)和“东南贸易公司”(属汪伪特工总部)勾结贸易,交换西药、棉布、卷烟、橡胶轮胎、五金和其他日用品。
国民党公司与戴笠的交通审计员们密切合作。例如“美丰公司”实际上是苏—浙—皖边区管理处处长张性白成立的1943年,任中美合作所淳安办事处主任的张性白,向“美丰公司”与“震烈公司”(经理汪烈炎,由浙江银行资助)的合资企业私人投资100万元(总投资1100万元),来垄断苎麻、松香和桐油贸易。
浙东货运管理处处长赵世瑞也是如此。他与负责当地监督的副处长们一起组织了“兴隆庄”,用他们三大仓库里储存的浙南地区的木材、松香、猪鬃、大米、黄豆、桐油、柏油等,与敌占区的日伪公司交换香烟、龙头细布、五金、西药和橡胶轮胎等。这些货物由“忠义救国军”张惠芳及其兄弟张俊良(音)率领的浦东地区行动总队以及陆安石的浙东沿海部队往返运送到国统区。
赵世瑞在浙江走私中大发横财,直到他私自牟取暴利的事被戴笠的部下通报到戴笠那儿。戴将军怒火万丈,在1945年将赵抓起来,关进了建阳回龙寺(福建)的美军招待所,并用14辆道奇牌卡车把从赵那儿没收来的当时价值4000万元的物资运走。赵本人被一个军事法庭判处5年徒刑,但他未服满刑期,因为戴笠的接班人毛人凤于1946年将赵释放出狱。
第二十三章 战时戴笠的走私网缉私
货运管理处是个军事单位,最终向蒋介石政府的军事委员会汇报。那么,负责稽查走私的政府机关又是怎么回事呢?说起来这对财政部来说毕竟是笔潜在的巨大收入啊。原来,在1940—1941年间,英国顾问们劝告委员长以建立更有效的控制走私的方法来增加政府的收入。
蒋介石因此便在财政部下设立了一个有6万名雇员的“缉私署”,由戴笠本人领导。缉私署在国民党统治的各省设有缉私处,在它下面又设有查缉所哨。这使戴笠在那段时间里全面控制了政府的秘密走私机构。
在中国控制走私(除了由海关负责的关税征收外)是由戴笠手下的秘密警察掌握的。实际上,戴的组织凭着它的垄断地位,“控制”了不断增长的与敌人交易的大部分,而其他经营者只有在他们肯付费的情况下才获准参加进来。戴的手下发了横财,其组织本身也盈利数亿元,用于供给和扩展它邪恶的网络。这种“贸易”成为其资金的主要来源,而这笔资金如此庞大,以至于到了1944年,人们估计戴笠的工资单上约有50万名军官、特工和密探。
然而,戴笠对缉私署的控制并非一帆风顺。他的一个负责缉私任务的主要人员——金润生,被他任命领导点验团,并接收税警总团。但孙立人不愿交权,想方设法将该团隶属于自己领导的第三十八军。对此,戴笠在税警总团第一团内建立了与之相对垒的组织,驻扎四川,并将这个组织和另外四个由他任命的人指挥的税警总团扩充为新的总部。
更能说明问题,而且最终给戴笠惹出麻烦的挑战,来自于蒋介石本人的家眷们,他们在战时涉入走私的情况,被戴笠的缉私署通报到了委员长那儿。这些情况在追查著名的“林世良”案件中暴露了出来。
第二十三章 战时戴笠的走私网林世良案件
林世良是蒋介石的连襟、一度曾任财政部长孔祥熙的机要助理。林开始是通过上海青帮的地下关系与孔祥熙联系上的。
林世良被任命为中央银行信托局储运处处长后,负责在国外订购军火并办理经香港的接运业务。中央信托局在香港的经理是孔祥熙的长子孔令侃,在滇缅公路通车后,他让林世良“管理”那里的运物资输业务。
这个案子实际上涉及了一批与大成公司有关联的投机分子和奸商,该公司委托林世良的助手汪继方,把存在仰光的一批车胎和五金等运到重庆。这笔交易巨款的一部分被林世良转让给孔令侃和其声名狼藉的妹妹、惯于女伴男装的二小姐孔令俊。孔祥熙的大女儿孔令仪和女婿陈继思也有牵涉。这批货分几批装运,其中有两批被缉私署缴获。
戴笠把这一消息电告蒋介石后,委员长怒火万丈,认为林世良是在利用他大姨夫的名义为自己进行走私活动。结果根据蒋介石的命令,林被逮捕,并被判10年徒刑关进重庆的土桥监狱。与此同时,那些被缴获的物资,从原价约总共1600万元,暴涨到6000万元。根据规定,缴获走私货物的官员们可得充公物总额的10%作为奖金,用来改善该组织。戴笠的人还收集了林世良吃喝嫖赌等等劣迹。蒋获悉这些腐化行为之后,盛怒之下,在原判上改批“立即枪决”。
林世良不愿替孔家负罪,于是他公开将走私阴谋归罪于孔令侃。孔令侃在父亲的怂勇下把此事整个闹到蒋夫人宋美龄那儿。这样,戴笠发现自己处于整个孔家和宋家的对立面,这两家要求蒋介石替他们解决此案。于是蒋介石面临着两难的局面:一方面是家族利益(在公众的眼里,四大家族代表了“官僚资本主义”的私人利益),另一方面是戴将军所称的对军事当局权威的冒犯(该当局现在负责原属国民党财政部长宋子文和孔祥熙的职权范围)。
蒋介石最终站到了家族一边,尤其是当相互疏远的宋家和孔家现在因共同的敌人戴笠而联合起来之时。除了判决林世良以外,委员长还指责戴笠因心怀不满和泄私愤而越权行事。于是,1943年7月戴笠被免除了缉私署署长的职务,并由孔祥熙的人、戴笠“不共戴天”的敌人宣铁吾接替。
与此同时,所有各省缉私处处长一概被撤换,军统的人统统遭到排斥。
戴笠被解除缉私署署长,被中国的盟国美国误解为是对军统过度行为的处理,其含义超过了表面现象。驻重庆的美国使馆向国务院汇报说,人们普遍认为“委员长的秘密警察和宪兵及情报组织声名狼藉的头目戴笠”被解职是由于:1.对高级官员的部下屡次擅自进行绑架、处决等,包括1942年秋天枪决中央信托储运处处长林世良,据信他把装运从缅甸到中国的政府供给品的卡车,用来替高级官员们装运“奢侈”用品;2.该组织本身腐败的“缉私活动”同“高级官员们”的“腐败利益”相冲突;3.国民党秘密警察内部发生的激烈争斗,其主要作用是对付“危险思想”领域;4.因为日本人成功的反间谍活动,戴笠在沦陷区的情报组织遭到破坏;5.对戴笠及其“盖世太保”的抨击;蒋夫人在她的访美旅程中对这些抨击有所耳闻,使她得出印象认为,“美国人相信不是委员长,而是戴笠,通过对纳粹和日本警政制度的残酷应用而在实际上控制了中国”。
第二十三章 战时戴笠的走私网戴笠的防卫措施
然而,在控制缉私署方面败给行政当局,并未能挫败戴笠的整个运作机能。仅凭一点便可说明问题:他迅速确保了自己的王牌——军事必需——能胜于孔祥熙对财政部战时监控走私的依赖。1943年7月,戴将军把税警办公室直接置于军委会之下,并把它改名为“别动队”,它的11个纵队分散在国统区的各个战区,奉命专门监视所有的地面运输。
其次,戴笠使国民党军队的运输和通讯部门隶属于统一指挥之下,负责地面巡逻、地区监察站、邮电,甚至还有飞机通讯业务。同月,军事委员会的运输统制局检查局被改为军委的水陆交通统一检查处,由戴笠的部下吉章简任中将处长。后来在1945年,交通巡查处的范围扩展到通讯和航空(原戴笠军统三处的业务),归邮航检查处领导,刘番任中将处长。
最后,戴笠抵制孔祥熙和行政官员急切想接管缉私监督的企图的另一个办法是在财政部内部扩展中美合作组织。1944年期间,财政部战时货物运输局运输处处长是黄荣华。在美国侨居了多年的黄荣华,同时也是中美合作所运输处的头目。他负责管理在整个华南地区活动,向前线游击队运送武器,并将从沦陷区傀儡公司那儿采购来的物资运送回来的大约1000辆卡车。
到了1944-1945年间,这些车辆的装载便完全在戴笠的控制之下,他实际上拥有财政部货物运输局局长的头衔。
这正如梅乐斯解释的那样:
任何一辆卡车都得出示载货单,准确地说明装载的货物,而且,在每一个检查哨所,必须出示货运单,卡车还要通过检查。而卡车司机常常通过让人搭乘来捞取外快,被称为“运输黄鱼”(一种贵重的佳肴),而戴将军本人的责任是对走私与间谍活动进行遏止(起码做到了限制)。
由此可见,中美合作所的美方领导直接了解甚至欣赏戴笠的走私王国,在日本投降时,这个王国已在战前的毒品贸易和战时美国的供给和运输资源的基础上建立了起来。它一时间盈利巨大,但这些盈利所滋养的社会因素,要么是促进了国民党当局的上层腐败,要么是促进了同样有害的秘密特务的高压政治,这种政治损害了内战前夕的政府合法性。许多年之后,历史学家们很快就看出在走私和秘密特工之间的关联,尤其是因为美国中央情报局和美越战争中非法毒品交易之间的联系。但在东南亚形成这种交叉关系的力量,早在美国秘密部队支持李弥的国民党九十三师在金三角区的鸦片买卖之前就存在了。在中美合作所的抗日游击战高峰期,在戴笠的支持下,这些关系首次在中国交织为一体。
第二十四章 战时重庆的军统接管四川
在南京政府当局的10年中,四川一直处于国民党统治范围之外。在该省最大的军阀刘湘旗帜下,四川被军阀割据得四分五裂。但是,30年代,当抗日战争日益逼近时,蒋介石开始考虑起这个三国时代“巴山蜀水”的要塞省份,准备将它作为未来国民党政府的堡垒。到了1935年9月,委员长已在四川建立了一支新的“剿匪”部队,后来由顾祝同指挥,并被重新命名为“重庆行营”。在这个行营内部,蒋的间谍大师戴笠设置了军统的“渝三科”,名义上归他自己领导,实际上由副科长陈绍平和监察员叶道信负责。设置在祠堂街旧军事衙门的渝三科,为一旦国民党撤退到此地并接管重庆做准备工作。
第二十四章 战时重庆的军统谋杀刘湘
当国民党从南京撤退到武汉时,四川霸主刘湘意识到,这个由他自己和其他一批军阀控制的省,现在已处于蒋介石的枪口之下。当时刘湘刚患过急性胃炎,正在汉口的万国医院疗养。刘在病床上试图发起与第一集团军司令宋哲元和第三集团军司令韩复榘联手的三方军事同盟。当时宋哲元控制着河南南部的新乡和濮阳,韩复榘原为山东军阀,在河南南阳、湖北襄阳和陕西汉中驻有卫戍部队。刘计划在四川周围集结兵力,形成封锁线,再加上日本人的帮助,便可抵挡蒋介石入川。
戴笠对刘湘早已怀有戒心。他唆使四川军阀部队的一个将领范绍增对刘进行监视。据范绍增汇报,刘湘已向其将领们发布秘密电码指示,命令他们向湖北宜昌调遣部队,与对抗蒋介石的韩复榘部队衔接。刘湘本人也通过无线电通讯与韩本人保持直接联系。但军统一直没有能够破译他们的通讯密码。然而,范绍增向戴笠的电码译员送去了刘湘部队早期使用的一份电码本,使戴笠的人得到了破译电文的关键启示。破译的结果使军统得到了能够向蒋介石证实这两个军阀密谋的足够证据。委员长迅速予以打击。1938年1月11日,蒋亲自到开封召开军事委员会会议,以此诱骗韩复榘赶到河南省会,戴笠的部下在那里将他逮捕,押送汉口受军事法庭审判,并于1月24日被行刑队枪决。
与此同时,军统收买了刘湘的护士,将这位四川军阀治胃病的药换成毒药。刘湘不久便因中毒而死在万国医院的病床上。
我们必须充分意识到戴笠于中日战争开始的6个月里在四川兴风作浪的意义。他和他的组织在蒋介石本人的命令下,迅速控制了地方军阀的卫戍部队,蒋命令每一个警备处都归他的秘密警察的稽查处管辖。很快,在每一个能想象到的公共设施里,包括火车站、汽轮码头、汽车站、旅馆、茶馆、饭馆、电影院、公共澡堂和剧院等,都建立起了检查所,分别由一位督察长负责。从原则上讲,没人能躲过秘密警察的监视。
戴笠秘密统治的范围发人深思:他是国民党控制国家政权过程中的一个核心人物呢,还是他的秘密机构形成了一个影子政府,最终使22年的民国统一无法得到巩固?例如,当戴笠设立了直接对中央政府负责的海关关卡的时候,他是否在重申中国凌驾于治外法权之上的权威?还是这仅仅是打着国家的幌子,只图面子上过得去?
第二十四章 战时重庆的军统军统以前在重庆的机构
军统的主要行政部门是在罗家湾19号,这是军统甲室(机要室)和戴笠办公的地方。但军统在重庆“公开”的办公地点是在望龙门湖南会馆,那里有军统的文书科、档案股和密函股。文书科通常负责监察军统大多数的外勤单位,这些外勤单位在业务上归重庆卫戍总司令部稽查处领导。
至于对重庆的控制,最大、最重要的特务组织便是军统的稽查处,它管辖13个县。虽然该处只有500多人,但它的每个外勤特工都有20到几百人在为其工作。稽查处由军统成立于1939年,当时它是武汉卫戍司令部的一部分,后来迁至重庆,在名义上成为重庆卫戍部队的一个单位。它的权力掌握在戴笠手中,而戴笠的背后便是委员长本人。结果是,重庆卫戍司令部的两个后任司令刘峙或王瓒绪,谁也不敢过问稽查处的活动。
对戴笠来说,稽查处是一个考察和锻炼骨干的地方。该处的处长无一例外的由军统已经有过副处长经历的官员担任:陶一珊接替了赵世瑞,廖公劭又接替了陶,沈醉接替了廖,何龙庆最后又接替了沈。由于大家都知道,戴笠为了提拔他们而不断地对他们进行考察,所以在这些副处长们中间的竞争相当激烈,这个单位的工作风格也高度紧张。稽查处的人为取悦戴笠无事不做,稍有成绩便向他汇报,对他总是随叫随到。甚至会不参加宴会而长时间呆在办公室里加班。最终成为稽查处处长的沈醉尤其意识到戴笠的“神经质脾气”,于是他下苦功把所有悬案的细节都强记下来,以便能在上司半夜询问时,不查看任何案卷便可立刻回答。也许正因为如此,沈醉在年仅20岁时便被戴笠选为总务处处长。
重庆稽查处被分成4个科。一科负责总务,设有事务、人事和文书三股。二科负责情报业务、侦探工作和航空检查等。从某种意义上说,负责电讯的三科最为重要。这个科有40多名专业人员,都经过魏大铭的中央通讯处训练。
三科负责替重庆的军统部门购买所有的物资需求,这是非常花时间的事务。但他们主要的任务更加复杂,那就是监视重庆收发的所有电台信号。共产党人在办公处和《新华日报》的电台发射尤其受到监视。
四科是司法科,科长是徐钟奇和胡藻。徐是戴笠的同乡,所以不管遇到什么事总是向他的上司汇报。这个科还负责警卫军统在重庆令人毛骨悚然的监狱。军统重庆站在望龙门的“看守所”是个臭名昭著的残酷监狱。这里关押的政治犯被指控的罪名非常微不足道:从偷听被认为“极端”的政治言论,到公开埋怨低工资和物价昂贵。而这些犯人又要受“老犯人”的欺压,后者手下有30多个犯人团伙,同他们的“头目”一起对其他犯人进行敲诈勒索,称为“孝敬”。
无须强调,在战时的重庆,望龙门的人员令人望而生畏。如果一个军统的特工在执行外勤任务时违法,遭到正常的司法部门问罪,他只需冷冷地说一声:“望龙门的”就完事了。只要他亮出了身份,这位特工以后上剧院便不用再买票,坐火车或乘船也无须花钱,甚至连逛妓院和鸦片馆都拒绝付账。
四科的办公处与军统党政情报处的连在一起,后者主要负责领导一组外勤特工员对学生组织进行渗透。但其主要任务由党政侦察组领导,对中共办事处、八路军办事处、《新华日报》和周恩来的住宅进行监视。但在这方面,他们并非完全成功。
外事侦察组在名义上属稽查处领导,但实际上受军统直接控制,由军统规定它的经费与活动。它的头目孔杰和吴润荪,同时也是重庆警察局外事科的科长,因为戴笠坚持:在城市内的外事工作得归属到一个领导之下。与此同时,它是个绝密的单位:必须穿过警察局正常的稽查处办公处,才能从其后门进入。
外事侦察组的主要任务是监视苏联大使馆、塔斯社和苏联商务代表团在重庆的活动。做外事工作的通讯员直接由军统高级官员控制,被认为是非常宝贵的人才。他们同时也与国际宣传处的魏景蒙和军统护照科科长曾广勋互相配合工作。
这个侦察组还有自己的一个三组,叫做“社会侦察组”,它由戚玉鳞领导,其行动常常不受军统总部的直接指挥。它奉命通过惩治抢劫之类的重型罪犯来促进“社会治安”。与其他组不同,三组的人总是随叫随到。它的组员部分由流氓或帮会分子组成,许多人是在武汉被招募来的。由于在国民党军队从武汉撤退到重庆时,一大批武汉的小偷和扒手都跟着迁到此地,三组自己的前帮会分子在对付这部分地下分子方面,要比正规的警察局侦缉队更有效,虽然后者在重庆的黑社会中也有其自己的关系。于是逐渐形成了一种典型的战时局面:“上游”的骗子们与正规的侦探大队密切合作,而“下游”的罪犯们则与社会侦察组暗中勾结。
最后,侦察组还监管十几个侦察所和30多个侦察哨。它的“外部”权力非同小可。稽查所的人员,往往为了检查某个嫌疑分子的行李,便可以随意搜察任何住宅和旅馆。而且,虽然车辆检查名义上是集中在水陆交通统一检查处之下,但他们却能随意扣押任何车船。这成了在朝天门糖业公会楼稽查所人员可观的非法收入的来源。因为要负责水路交通,他们便建立起了自己的检查所来监视往下游来的木材和其他货运船只。每条船的船长都知道,只要稽查所的官员坚持,他们就得把整船的货物卸下船检查。倒不如向他们行贿,当然这便成了非法的关税。
第二十四章 战时重庆的军统重庆警察侦缉大队
虽然稽查处与统一检察处竞争,但它的真正劲敌是重庆警察局的侦缉大队。警察局长的职位由徐钟奇和唐毅轮流担任。徐与蒋介石有直接联系,而且通过取悦孔家二女儿孔令俊来讨好孔祥熙。唐毅虽然不是军统的人,但与戴笠非常接近。当戴笠在1941年10月要扩充侦缉队为大队时,他给唐毅局长写了一封亲笔信,要求任命曾经担任过常德警备司令部稽查处处长的沈醉当大队长。唐毅立刻邀请沈醉来接替侦缉队,这个任命还经过前柏克莱大学的学生、戴笠在内政部的特工酆裕坤的正式批准。这以后,沈醉便逐步地将侦缉队改编成了侦缉大队。
侦缉大队的花名册上共有170名侦探,若再加上他们的“跑腿”,总人数便可达1000人以上。在其固定人员中仅有10来名军统的基本干部,他们主要是一些与密探和黑社会罪犯们保持良好关系的刑事罪犯侦探。他们在审讯中从不拷打犯人,而且用军统的秘密工作人员无法理解的帮会内行话进行。他们的许多会议都是在侦缉大队部大门口外面夫子池来龙巷的一家茶馆里开的。正规侦探在对付重庆的犯罪分子方面有出色的记录。
但在沈醉看来,这些侦探在从事秘密监视和政治控制方面无能透顶。于是这位新队长便将日常的警察任务交给副队长沈夕峰去管,而自己则把一小批文化程度较高的侦探集中起来组成直属队,专门收集“党政情报”。这意味着这批人被剥夺了敲诈勒索捞“油水”的机会,于是沈醉便采取对执行军统特别任务表现优秀的人发奖金的办法来予以弥补。
具有十足讽刺意味的是,恰恰是侦缉大队的惯常业务而导致了沈醉的辞职。当警察局长唐毅的一些物品遭窃之后,他命令沈醉立刻把东西找回来。沈醉没有在侦缉队的赃物保管室里找到这些物品,他便威吓几个分队长。三天之后,两个窃贼自首,赃物也找到了。沈醉不知出于哪种心态,发出了一份正式的书面通知单,要失主像重庆普通市民那样前来侦缉大队总部认领失物。唐毅感到受了侮辱,怒火万丈,派遣了他的一个手下来沈醉办公室。当此人正从口袋里往外掏唐毅的名片时,沈醉以为他是在掏枪,便立刻拔出了自己的手枪,而且把那人痛打了一顿。事后沈醉立刻跑到戴笠那里,向他汇报了事情经过。戴将军听完之后,马上下令把沈醉从警察局调出来,到警卫司令部稽查处工作。当地的报纸把这个调动当做是对沈醉做侦缉大队长有功,得到提拔的表现。
第二十四章 战时重庆的军统非正式的“前线”与“外勤”
戴笠在重庆的非正式机构各式各样,其中包括一个叫做“裕民米店”,实为大米囤积库的连锁粮食商店,以及在珊瑚坝机场附近的飞虹照相馆这类偷拍有反蒋嫌疑的旅客照片的照相馆。
战时首都重庆的大多数饭馆老板都与军统有非正式的关系,但一些最大的则实际属于军统官员们掌管:皇后饭店是军统大特工许忠午开的(他还在打铜街开了一个舞厅);邹容路上的新味腴餐厅和民生路上的味腴餐厅,为侦缉大队副大队长沈夕峰所拥有;而凯歌归菜馆是黄埔军校毕业生李岳阳开设的,此地是国民党高级军官常去的地方。此外,大多数旅馆的服务人员,尤其是在重庆最大的旅馆胜利大厦里的服务员,全都是军统特工开办的“跑二排”。
这些非正式的掩护机构和半特工们都由重庆特区(即渝特区)管辖。该特区负责外勤,而它的外勤人员直接向稽查处汇报。渝特区由姜绍谟任区长,区部设在老街32号,此地在战前是西南军政公署第二处办公处,现在是军统在当地行动的“丑恶网络”或“巨大的无形网络”的中心。该办公室有40到45名高级情报官员,他们掌管军统在全市的所有人员,包括民主党派人士和一些从共产党那里过来的“叛徒”。特区本身被划分为5个地区组,其中最重要的是西郊组办公处,它负责监视共产党红岩村和《新华日报》办事处。由于西郊组无力收集关于共产党在红岩村的情报,姜区长向沈醉建议向他的特工颁发枪支(正常情况下便衣外勤人员不佩带枪支),来诱惑共产党向他们开火。他说,这样,在混战之后,军统的人便可以冲进共产党的村子搜查他们的地盘。沈醉向他的上司汇报了这个计划,戴笠一听就火了,骂姜是“饭桶”,并指责沈醉本人赞同这种愚蠢的计划:“你在胡闹!我们和共产党作斗争靠这些办法能达到目的吗?打死了算白打死,打伤了是活该!不准在这个上面去打主意!”
所以,对军统正规特工的实际政治监视,戴笠的总部会予以相对严格的控制。但军统在“外围分子”活跃的地方则比较放松,而他们几乎遍布重庆,这些到处都是的密探和间谍非常起劲地搜寻有“进步”嫌疑的人,以维持他们作为军统“跑二排”的微薄工资。这些毫无纪律的监视人不仅利用与军统遥远的关系来进行敲诈;而且他们知道,假如不能在一年里起码搞到一两份情报,他们就会被除名。结果,普通的市民人人自危,怕被告发,他们知道一出门就会被盯梢,而且,起码在他们探访亲友时,爱管闲事的邻居会把他们的出现报告给上级秘密警察当局。与此同时,所有的信件、电报和电话全都受到监视。
第二十四章 战时重庆的军统重庆的暗杀活动
军统暗杀行动的范围远远超出了重庆市,这无意中对中国的抗战产生了影响,而戴笠本人也未能预见到这一点。能够说明这个现象的最好例子,也许是刺杀汪精卫未遂事件,当时汪在逃离重庆后到了仍然属于法国在印度之那的殖民地河内。
这个事件对学中国现代历史的学生来说并不陌生。刺客们在1939年3月21日夜里溜进了汪精卫在河内的住宅。他们初看似乎得手:军统的特工员闯入汪的卧室,用冲锋枪对着床上睡着的人一阵扫射,那人当场毙命,刺客们随即逃之夭夭。然而,那天晚上不知怎么的,汪与他的私人秘书曾仲鸣换了个房间睡觉,于是曾成了汪的替死鬼。
当时国民党政府否认与暗杀有任何牵连,甚至在许多年之后,忠于蒋介石的人仍宣称:委员长对此一无所知。例如,陈立夫坚持认为,甚至连戴笠也没有涉入此事件:
谁杀了曾仲鸣?我不知道。外面的人说是戴笠把他杀了。我表示怀疑。假如是戴笠干的,他怎么能有权力干这样的事呢?他不应该有这个权力!谁能说出有谁指使了他?我不相信这是戴笠干的。我有任何证据吗?蒋先生很少,不,从来不想杀死任何人。从不?我想不起来他曾经这么干过。
但戴笠确实指挥了这场行动。而这场遭挫的刺杀至少把汪精卫推进了日本人的怀抱,并最终导致了一个傀儡政府在南京的成立。
至于在重庆市内,暗杀是“消失”的普通形式,它几乎将战时中国首都的持不同政见者扫荡殆尽。尽管外国人不时为躲避秘密警察迫害而前来向他们求救的中国人士寻求外交干涉,但即使像爱泼斯坦(Israel Epstein)这类机敏的外国记者,对这种有选择性的恐怖主义的存在也一无所知。不过,外国人圈子,尤其是魏德迈(Wedemeyer)将军和美国国务院,非常熟悉军统最臭名昭著的绑架案之一:费巩的失踪。
1944年春,抗战中迁移到贵州湄潭县的浙江大学的费巩教授应复旦大学的邀请来重庆讲学。他是一个在美国受过教育的历史学教授,曾对中国知识分子的一份谴责独裁统治垄断国统区的声明表示赞同。此刻他置身于战时的首都,恰巧处于秘密警察的眼皮底下,他开始对自己的人身安全担忧起来,于是完全生活在与世隔绝的状态之中。然而,1945年3月5日早晨,费教授在复旦大学的一名学生陪同下,坐船到距离重庆不远的北碚温泉地赴会。当他们在千厮门码头等渡船的时候,这个学生上岸去买早点。等他回来时,费教授不见了。
费巩没在会议上露面,复旦大学校方便将他的失踪报告到卫戍司令部,而后者将那个倒霉的学生拽来询问,算是做出了反应。在接下来的几个星期里,关于费巩失踪的谣言四起。他到底仅仅是失足落水呢,还是被戴笠的特工员绑架走,并被投入了秘密看守所里?政府的发言人极力否认后一种可能性,但公众和美国使馆都不相信这些否认。
在教育界,费巩的失踪使许多知识分子的不安全感更加强烈了,他们为自己的命运担忧,害怕自己落入蒋介石秘密警察手中。与费巩一起在美国学习的40多名教授联名给魏德迈将军写抗议信,结果魏德迈向委员长本人表示了美方的正式关切。
蒋介石那时已让戴笠查询此事,而戴将军便和中统头目叶秀峰和宪兵司令张镇开会研究此事戴笠声称,这两人都没有逮捕过费巩。与此同时,魏德迈命令梅乐斯亲自调查此案。梅乐斯把这个任务向戴笠做了汇报,在梅乐斯向前纽约警察侦探克拉克(Clark)求助的同时,戴笠任命沈醉(他作为上海的大侦探被介绍给美国人)作为军统对此案的联络人。
调查人组追踪了一系列线索,毫无结果。与浙江大学校长竺可桢会面结果是,建议他们查询政府的监狱和看守所。但当他们带着费巩的照片去查看了之后,被告知没有此人在此地呆过。查询警察记录的结果也是如此。由于浙江大学的一个学生声称在巫山县见到费教授身着和尚服,这组侦探人员便在巫山地区的12个和尚庙里查访,仍丝毫没有找到失踪教授的踪迹。克拉克和沈醉甚至到了下游地区,查看漂流到此地的尸体,也没有发现与费巩教授有丝毫相像的尸体。最后,谣传说费教授在重庆的中美合作所里被杀,尸体被扔进硝酸池里融解了。沈醉从来没有明确地反驳过这一说法。但在费巩失踪很长时间后,他一直坚持说,这个神秘的事件将永远不得其解——他这么写,共产党当局当然会欢迎对国民党秘密警察如此令人毛骨悚然的控告。
第二十四章 战时重庆的军统共产党在四川的活动
共产党反对国民党统治的活动,在每个地区并不完全一样。比如,在成都,共产党的活动要比在重庆活跃得多。1940年期间,由于前一年春天的干旱,成都地区庄稼严重歉收,于是导致了常见的囤积大米以及伴随而来的粮食暴动。不管共产党是否鼓动了这些骚乱,戴笠立刻认为这是共产党在捣乱,这便使他有了借口,命令他在成都地区的侦缉处特工们,对共产党人能抓就抓。在这场大搜查当中,负责八路军成都办事处的领导人及《新华日报》高级编辑罗世文以及共产党成都区域重要领导人车耀先先后被捕。两人受到严刑拷打,但都没有招供。最后他们被押送到重庆。其他十来个被捕的共产党领导人,被川康区军统特务队长刘崇朴活埋了。
成都的大逮捕是军统在四川的一个早期行动,它意在显示军统在整个战时中国的有效实力。然而,在重庆市本身,在追踪共产党在国民党战时首都的地下活动方面,戴笠的组织似乎并不那么得力。据沈醉讲(为了政治缘故,他不断地贬低国民党在对付中共方面的能力),军统在重庆的侦察部门从一开始就非常窝囊,因为它在情报方面所能依赖的,无非是一些来自于社会底层的“不三不四之流”,再加上几个民主党派当中一些中下层的人士而已。军统是如何对像郭沫若、田汉或曹禺这类人物的活动进行控制的呢?军统所能指望的只不过是对他们加强监视,并让其特工不时复查有关这些社会知名人士的情报的真实性而已。
但这并不等于说军统在对付共产党方面毫无成就。在这一点上,第二次统一战线对他们不起作用。作为重庆卫戍司令部侦缉队队长的沈醉,非常想抓获共产党人。每次如愿以偿,他都会得到奖励,例如他在江北附近的一个小铁工厂里对共产党人进行的那次突击。不过,关于所谓共产党活动的假传闻,军统屡次弄巧成拙,并使无辜的人士受到无端的连累,如在1940年冬天的綦江案件当中,军统的审讯员用严刑打伤打死了500多人。又如,有一次总统府连连下令,而结果证明,并无任何颠覆活动发生。
军统监视的主要目标是共产党在化龙桥红岩村的办事处。军统为此专门在附近成立了一个特别稽查哨,由段楚田负责。但戴笠的人发现很难弄清有哪些人在他们的眼皮底下去了共产党的“老窝”。后来,情节生动的小说《红岩》以及由此改编的电影对国民党秘密特工们的无能做了淋漓尽致的描写,同时又矛盾地表现了军统(以及它后来的“保密局”)是敌人的一个残酷而恐怖的组织,它应对无数受害者的死亡负责。《红岩》的寓意之一是揭露军统的美国支持者,他们被塑造成阴险的美国“特殊顾问”,躲在拷打审讯场面的背后,一心要“从人骨头里挤出油水来!”这个反美的信息当中还夹杂了对共产党最终胜利的信心,它同50年代初朝鲜战争中的反美热潮遥相呼应。作为小说中的英雄,许云峰对毛人凤说:“马克思列宁主义也武装了中国共产党和中国人民,必然消灭一切反动派,包括你们这群美帝国主义豢养的特务!”
第二十四章 战时重庆的军统共产党的保安
政府办的兵工厂由军统负责进行专门的监视,它还控制了部队军火部门的警卫稽查处。结果,地下共产党发明了一套复杂的、类似秘密社会使用的暗号作为识别方法和密码,来保持彼此之间的联系。折成三角形的手帕、叠成三层的方形的布、手表下面系一根白色带子、特别的招呼方式(拍打左胳膊肘并用右手做出中国字“八”的手势、摸一下对方的颈背或耳垂等等),都被用来表示“战斗到底,不被活捉,不恋父母,恪尽职守”。
在蒋庞大的警察国家里,这些都是被压迫者的武器。但尽管共产党人积极在国统区的这些工厂里建立他们的支部,他们的最高领导则对国民党政权的国家军事和保安系统更感兴趣。到了1942年1月,周恩来及其在第二次统一战线下于重庆建立起来的办事处宣称:他们在四川、云南和贵州安插了5000多名特工。他和康生还向蒋的最高级的情报和反间谍机构进行了渗透(国民党中将阎宝航,是周和康领导下的间谍网核心人物,他是蒋介石的一个军事战略首领。)阎将军将希特勒进攻苏联的准确情报提供给莫斯科,把日本在中国东北的整个军事布署拍摄下来,并把日本即将进行的珍珠港空袭通报了斯大林。
另一个致命的渗透活动,是张露萍打进军统的通讯系统,使数百个军统电台站和上千名特工暴露给了共产党。这次惨败当时可能甚至促使了戴笠与美国人结盟,以寻求更好的反间谍措施。
后来还发生了最著名的渗透事件。那是在内战最后阶段的淮海战役时期,军统(那时已经改名为“保密局”)的安徽站由唐玉昆领导。唐领导的主要单位之一是军统在正阳关的办公处,其负责人刘惠生参与了把地方保安团和零散的军事单位合并起来,成立一个由黄埔毕业生廖运升指挥的第十一军的工作。
唐对廖的忠诚持怀疑态度,便命令刘惠生对他进行密切监视。刘马上把军统对廖运升的监视告诉了廖。与此同时,一个共产党情报官员张公侠开始接近刘惠生本人,他劝告刘改变立场并去说服廖运升秘密叛变。自此以后,刘惠生定期向共产党地下特工提供军统的情报报告,向山里起义的游击队们调拨无线电设备,并通过廖运升的安排使第十一军不与共产党部队发生军事冲突。
第二十四章 战时重庆的军统蒋介石的国内敌人
戴笠和他的部下一直对国民党政权内部的阴谋活动非常警惕。其中最富戏剧性的事件发生在1943年委员长去开罗的时候。一群年轻的将军不仅策划推翻蒋介石,而且还要废除何应钦、戴笠、孔祥熙、陈氏兄弟,以及那些因腐败和渎职而著称的高级官员们。戴笠的特工在此计划实施之前闻到了风声。据说这个阴谋牵涉到200至600名官员。结果有16名将军被枪决。
1944年在他的权力高峰期,戴笠除了任军统局正局长以外,还控制了下列机构:军令部第二厅、侍从室第六组、警卫组、军委会特检处、军委会水陆交通统一检查处、兵工署警卫稽查处、军委会别动军、军委会“忠义救国军”、警察站、警察培训单位、整个国统区各省、市和地方上的检查哨、军委会西南运输警务处、每个使馆的武官和助理武官,以及中国警察学会。
到了1944年春天,戴笠不仅预见到与共产党之间的内战,而且他还以招募日本战败后的傀儡政府官员来与共产党作战的方法,积极在华北地区为重建国民党中央政权做准备。美国国务院认为:“根据可靠消息来源,戴将军说共产党问题对于中国要比日本问题更重要。”
对于美国军方来说,最让人担心的是梅乐斯在中美合作所的部队有被用来对付共产党的可能性。在重庆人们越来越意识到,梅乐斯因个人与战略情报局的不和而与戴笠一起责怪情报局与中国共产党相勾结。这更加深了上述担忧。比如,7月中,梅乐斯指控战略情报局在上海向“共产党便衣人员”空投冲锋枪。他还坚持说,仔细阅读戴笠的情报档案可以证实,美国的外交官员们,如约翰·卡特·文森特(John Carter Vincent)“在牺牲中国国民党的利益,而且没有尽力维护美国的……利益。”
这种对中美合作所干涉中国面临的内战的担忧,还因延安对国民党把美国援助的军火用于反共活动的指责而加剧起来。1944年夏末之前,如果共产党抱怨说“美国使用援助的军火来进行”反共活动,那么这几乎肯定是无中生有,目的在于先发制人,以防止真的出现这种情况。但到了1944年夏天,美国驻华海军得利于飞越喜马拉雅山脉吨位的增值,开始接收每月好几吨位的空运……美国驻华海军与戴笠的秘密警察密切合作,而魏德迈相信他们私下里提供了物资。
按照美军战争正史:
1945年6月里,共产党又责怪起美国援助的军火被用于不正当目的。赫尔利(Hurley)大使认为这是延安在有意挑动内战,但魏德迈的G5部不这么认为,因此说服他们的司令对“美国驻华海军参与了中国即将发生的内战”的可能性做调查。于是魏德迈将军任命了一个由G1、G2、G3和美国驻华海军代表组成的委员会,由G5主持。
委员会于8月22日汇报说,没有“令人满意的证据”说明美国驻华海军的人被布署到国民党或“忠义救国军”部队当中来反对共产党;不过,“如果共产党干涉抗日部队的行动的话,(美国人)可能会被用来交战。”但委员会还接着注明,美国设备“至少防御性地”被用来对付共产党,那些设备在援助军火协议以外的程序下武装了戴笠,而且没有关于调拨(武器给戴笠)的现存可靠记录。
第二十四章 战时重庆的军统西南地区秘密特工的镇压
1945年的整个2月里,重庆爆发了一系列的示威和骚乱。戴笠和陈氏兄弟决定要不择手段地进行镇压。国民党秘密警察部队袭击了共产党办事处,扰乱了庆祝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工作的集会,并殴打中国民主同盟的成员。
在罗隆基这样的民主同盟领导人眼里,戴笠的力量是一心同日益上升的文明社会力量作对。“中国人民为把自己从秘密警察、地方上的腐败和压迫,以及对他们言论、集会、出版等自由的压制下解放出来的斗争,将是长期而艰巨的……现在在中国许多大城市里涌现了维护民权的组织。这样的组织无疑将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在全国发展,但秘密警察有可能也在同时变得更加肆无忌惮和残酷无情。反动分子和他们的秘密警察现在开始了他们最后的顽抗,但最终他们将被历史不可抗拒的力量和人民的意志扫荡殆尽。”
中国民主同盟最杰出的成员之一是李公朴,他是1936年11月22日因反对蒋介石安内攘外政策而被捕的“七君子”的热诚支持者。李在战争中继续在昆明从事反蒋活动,并被国民党的右翼视为是一个“左倾的捣乱分子”。云南省会昆明在1945至1946年间是激进学生运动的温床,而军阀龙云拒绝执行蒋介石消灭自由人士的命令,因为民主同盟在云南异常的强大,也因为在那里的四所大学(即西南联大)念书的流亡学生的数量异常之大,所以当凶手于1946年7月11日晚上在昆明的街上将李公朴刺杀时,自由人士的反应爆发了。
第二十四章 战时重庆的军统蒋丧失合法性
当抗议席卷全省,而且完全蔓延到全中国时,当局准备把陆军预备第二师从大理那儿调来,协助云南卫戍警备司令霍揆彰镇压抗议运动。最明智的策略应当是努力缓解左翼自由人士,而身居庐山避暑别墅的蒋介石也许确曾考虑过这一点。但是,现在戴笠已经死了,秘密特工越来越无法控制。
7月15日下午1时,李公朴的追悼会在云南大学的大礼堂里举行。悼念仪式的主要组织者是诗人、教授和民盟的副主席闻一多。仪式完毕后,闻一多在《民主周刊》的办公室里举行了一个记者招待会。会上他公开指控蒋介石本人策划了这场谋杀。傍晚5时稍过,闻一多和儿子闻立鹤一起离开了记者招待会,回他们在西仓坡西南联合大学教师居住区的家。在通向居住区的过道上,4个埋伏的人跳了出来,朝着闻一多的头部开枪。他儿子用自己的身体扑向诗人的身体,于是他也中弹了。凶手们跳上停在附近的一辆吉普车逃走了。
全国震惊了。也许战后没有任何一个事件要比闻一多惨遭暗杀更能激起社会精英们反对蒋介石政权的呼声,它的影响蔓延到了美国海军部,海军部被控曾向戴笠的凶手们提供了专门的无声手枪。甚至连蒋介石也意识到这场谋杀太过分了,于是他在几天内向昆明派去了高级军事人员,想尽量把损害控制在最小限度之内。
负责调查的主要人员是军统自己的官员:军统局警察总署署长唐纵和淞沪警备司令部警察部门的稽查处处长程一鸣。从调查一开始,唐纵就对程一鸣明说了:他不是在调查李公朴被刺事件,这很明显地暗示了那是蒋介石本人下的暗杀令。
调查的关键是那辆吉普车,它在谋杀的现场留下了车胎印,而且至少有一个人记下了车牌。程一鸣很快就判断出,暗杀是云南警备司令部稽查处的4个特工干的,其领头的是一个叫熊广福的人,而他又是接受了警备司令部司令霍揆彰的直接命令。
在军统(此时已改称保密局)一个招待所里举行的会议上,程一鸣如实向唐纵汇报了他的调查结果。唐沉思良久,最后问道:“你认为这个案件应该怎样办?”程一鸣提了两点建议。第一,必须告诉“老先生”案情已破,4个刺客全都是士兵。所以应当把这4人交到宪兵部门来调查和起诉。第二,既然唐纵与霍揆彰既是同乡又是黄埔的同学,他应该让霍将军通过保密局的电台直接向蒋汇报自己卷入此案的情况。
一旦此案转到宪兵部门,它便落到了司令张镇的权力范围之内。张司令答应对此案全权负责,并建议用以下的谎言来蒙混过关:两个肩负保卫委员长安全任务的宪兵参加了李公朴的追悼会和随后的记者招待会。当他们听到闻一多攻击“国家元首”本人时,义愤填膺,便跟踪闻教授回家,在路上拔枪将他刺杀。总参谋长顾祝同被要求直接与在庐山的蒋介石联系,征得他对这个诡计的批准。委员长同意之后,宪兵部公布了这两个宪兵的名字:李文山和汤时亮是凶手,然后对他们举行公审。
这就是8月25日由中央新闻社公开发表的说法,结果这两名宪兵被作为谋杀闻一多的凶手处决。但是,蒋介石最终还是无法确信这个骗局的可靠性,他怕这场阴谋迟早会被戳穿,而他在其中扮演的角色会被揭露出来。为防止这场阴谋的暴露,真正的凶手被软禁起来,霍揆彰被解除了云南警备司令的职位,而昆明警察局局长龚少侠被迫退了休。然而,所有这些弥补和预防措施,都没能抹去人们对闻一多被一个凶残暴虐的政权惨杀的记忆,而这个政权的非法统治者,便是委员长几乎无法驾驭的秘密警察。
第二十五章 陨落之星恐惧和多疑
黛安娜·拉里(Diana Lary)认为人人自危的主要原因,是由中华民国的政治不稳定所致。
蒋介石拙劣地将国内的不安全感看成中国的关键问题,于是他坚持要反对共产党。但是,他没能意识到不安全感的关键原因是什么——不是共产党的煽动,而是不受控制和不可预测的军队。他对改变不安全气氛的无能……使许多中国人成天处于恐惧之中。
对战时间谍活动深深的、令人胆战心惊的恐惧,加上在南京当政的十年里国共两党之间秘密冲突的多重基础,产生了一种近乎偏执狂的疑惧心理。的确,如果不能想象20世纪三四十年代里遍布中国的长期的间谍和反间谍的活动背景,就很难理解后来在1966—1976年发生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中,在那个无数人被当做敌人“间谍”而受到关押、毒打,甚至杀害的时代,关于国民党阴谋诡计的传说的真实性到底如何了。
而警犬在恐怖和反恐怖的想象中一直扮演了某种角色。是作为“犬马”的戴笠本人首先把美国训练的德国警犬引入中国的。从此,张牙舞爪的恶狗形象便渗透了电影和电视对秘密警察的形容当中。在一个描写30年代江西地下共产党的电影里,赣州的秘密警察头子用一个咬人的狗来搜寻两个杀了一名国民党密探的共产党特工。先让这警犬闻了行刺的匕首,然后把它带到一个澡堂里,其中的一个共产党人在这个澡堂里洗去了身上的血腥味,接着又用酒洒在自己的身上。还有一个片断是在80年代上演的电视剧、老舍的《四世同堂》里,日本宪兵在北京用警犬来搜捕抵抗运动的一个英雄。在电视剧里,那条警犬疯狂地撕咬抗日爱国人士。
在延安的共产党人中展开反颠覆的运动,既是对戴笠迫害的正常反应,也是发动群众和在共产党内部强调团结的有效措施。1942至1943年,由于王实味案件的悲剧,掀起了毛主席领导的整风运动,王被指控为敌人的特务。等到整风运动最后从党内的低级干部普及到了群众,老百姓已经开始相信,他们处在一个充满了间谍和秘密特务的世界当中,甚至连他们自己都不是好人。在延安整风运动的反特大会上主动认罪的人中,有90%以上是无辜的,而这个事实是共产党自己公布的。
第二十五章 陨落之星戴笠及美国军事代表团
对阴谋活动的惧怕也影响到了美国对战时中国的政策。在战争的最后一年里,美国战略情报局向邓诺文将军递交了一个武装延安的中国共产党游击队来与日本人作战的计划。大卫·巴雷特(David Barrett)上校奉命向毛陈述美军的这项建议。战略情报局在中国的负责人海普纳(Heppner)让他的副手威利斯·贝德(Willis Bird)中校将该计划送到延安。贝德中校和巴雷特上校于1944年12月15日作为美国军事代表团的指挥官到达延安。这不久,戴笠便对此有所风闻,于是梅乐斯在美国大使赫尔利于1945年1月访问歌乐山时,准备向他汇报这个秘密接触。
赫尔利大使在访问中美合作所期间受到了隆重欢迎。在戴笠为大使举行的宴会上,梅乐斯使这位来自俄克拉荷马的石油家相信,美国国务院正在策划一场巨大的阴谋,准备向中国共产党提供军队和武器。梅乐斯还主动向大使提供中美合作所的海军与华盛顿的直接无线电通讯联系,以越过重庆的大使馆,因为他们相信使馆被一心要打败蒋介石的亲共人士渗透了。1945年1月15日,赫尔利向罗斯福总统汇报说,他从中美合作所和戴笠那里听说有一个用美国伞兵为共产党游击队领路的计划。在这位大使看来,这便增加了对共产党的承认并赞同他们摧毁国民党政府的目标。赫尔利对鼓吹在国共之间采取中立政策的国务院驻外事务处“中国专家”进一步的抨击,预兆了冷战的
来临。战略情报局历史学家罗伯特·史密斯(Robert Smith)认为:
委员长祝贺赫尔利对“美国总部阴谋家进行的清洗”。而清洗的确接踵而来。巴雷特上校被拒绝提升为陆军准将。国务院官员约翰·戴维斯(John Davies)和西伟士被“赫尔利风”刮出了中国。只有战略情报局得以幸免,这也许是因为邓诺文将军及时赶到了中国的首都,来平息愤怒的赫尔利。
与此同时,魏德迈将军向中国战区的所有官员下令,在任何情况下不与中国政党进行协助、商议,或合作。
第二十五章 陨落之星日本投降后
在日本投降的前夕,戴笠和梅乐斯离开了重庆去浙江,在淳安设立了中美合作所的一个高级办事处,由毛森领导。戴笠在浙江的做法是利用伪军来维持该省的治安。为了实现这个计划,他利用军事委员会的权力,将丁默(汪伪时期的浙江省长)、周佛海(傀儡政府行政院副院长)和李俊龙(音译,上海市长)等前汪伪分子任命为该省负责维持地方治安的官员。
与此同时:
美方协同军统局把特务武装部队,运到东南地区,抢夺杭州、上海、南京等大城市,把中美所特种警察训练班的学生,集中在上海、北平,改为特警班,加强刑事警察力量。中美所所属的特务武装部队,分别改编为交警部队,以后参加了反人民的内战。
而中美合作所由王乐坡、陈昂林和阮清源指挥的部队则准备进入杭州和上海,一旦敌人投降便进行收复。
日本投降后,这些部队加上崇明海盗张贵风(音)的人马,便一起开进上海来“接收”这个城市。而中美合作所的高级办事处也随之迁到了法国租界的杜美路7号,名义上由戴笠领导,而实际上由他的副手李崇诗控制。这一部署在国民党将军汤恩伯的第三方面军一正式占领这个中国最大的城市时便形成了。
在华北也出现了同样的形势,戴笠迅速地采取了一系列防止八路军和新四军接受日军投降的行动。军统在华北的官员,如文强、张振武、陈仙洲等,则授权委任汉奸军事头目从日本人那里接管领土并维持地方秩序。戴笠还与通讯部长、银行家张嘉敖于1945年12月3日、4日会面,策划将他的25000人的“忠义救国军”部队改编成铁路警察,来监视和控制华北地区的通讯网络。
第二十五章 陨落之星东北区办事处
1946年初,文强被任命为军统东北办事处处长,该办事处对外以东北行辕督察处名义活动。该处作为核心组,与当时任中国国民党战区北平司令部司令的李宗仁密切合作。东北办事处的管辖范围从北平和山海关一直到锦州和新城。这是一个战略要地,因为国民党和共产党的军事将领们都力争夺取承德,以便占领沈阳。在这场具体的竞争中国民党胜利了,而一旦沈阳成了他们的,戴笠便在“东方文化研究社”(该社名义上由一位前东北中正大学校长领导,而实际上受文强控制)的公开名义下开始设立军统分支东北办事处。所有投奔军统的日军逃兵都得到这个单位报到,然后办事处为他们提供身份证、护照及旅行证件。
军统的沈阳站还控制了一个秘密通讯单位——“特研会”,它雇用了20多个曾在日本皇军远征司令部里负责监视共产党从延安发出的通讯的密码分析员。这些密码员在北京被抓获,然后被送到沈阳,安置在平马路上的东亚烟草工厂后面。他们在中山公园北侧的无线通讯天线对准延安方向。然而,虽然他们侦收了好几百份电报,但最终仍无法破译解放军的密码。戴笠死后的1946年6月,被临时召到北平的文强最后决定关闭这个单位,把这些日本密码员打发回家了。
尽管东北办事处把相当一部分精力花在了反共上,但他们大部分的工作是用于招募日本居民和东北的战俘当情报特工。作为东北办事处日韩组一部分的日管人员,表面上负责归国事务。但日韩组实际上包含了一个由刘治泽和张瑞领导的秘密特工机关。张瑞把潜伏在东北的日本情报头子福田德次郎(Fukuda Tokujir)引诱出洞。
当时,据信有多达10万人的关东军潜藏在长白山一带,因此在保安成立了一个叫做“日军招降组”的特别办事处,专门负责遣送他们归国。在该办事处的支持下,福田将军组织起一个日本工作队,该队真的进山寻找失散的日军部队,希望能说服他们投降。1946年10月,文强还组织起一支由军统、中统、三青团和国际问题研究所情报团体构成的军事先遣联络组。这个联络组不仅指导了一个辅助福田将军在长白山工作的日本特工队,而且还安排释放了一系列日本战犯,让他们替国民党做情报工作。
这一安排中最关键的人物是新里一朗(Niizato Ichir),张瑞在沈阳与他进行联系。小柴是日本皇族联盟在东北的代表,该组织是一个皇族忠实者的团体,由天皇的弟弟控制,宣称躲藏在长白山里的许多关东军成员仍然忠于天皇。新里一朗不仅向文强透露了那些部队的躲藏地点,而且两人还探讨了用投降日军来对付在东北的共产党的可能性。
与日本人建立密切关系的计划中的最后一个要素,是在东京成立一个“日本国民党”支部。1946年7月,军统派遣了一些日本特工回东京建立东方文化研究所,来作为这个活动的掩护。军统希望最终在美军占领的日本设立它自己的中国联络办事处,由张瑞任办事处武官。由于国民党在内战中战败,这些计划便泡汤了。
第二十五章 陨落之星赦免
早在1944年,重庆政府就暗示,汪伪政权中“案情较轻者”可能会受到赦免。其中最突出的大赦例子是蒋介石于1947年3月26日将周佛海从死刑判决改为终身监禁。这之后不到一年,周佛海死在南京老虎桥监狱里,但由于他在战争中努力帮助戴笠,并在日本人投降后在长江下游地区维持了秩序,便多活了11个月。
在处理战时债务的初期,戴笠亲自赦免了一些著名的汉奸,其中有几个是为傀儡政府情报部门工作过的臭名昭著的秘密特工。在有些情况下,如被监禁的“满洲国”电影明星李香兰,戴笠对他们“温柔”相待,给予他们各种特殊的待遇。而在另一些情况下,他则通过中美合作所把他们送到美国侨居。他最臭名昭著的干涉跟那些与汪精卫的寡妇陈璧君有联系的广东汉奸们有关。这些人全都是
地方参议,在另一些将其叛国行为揭露出来的议员们的要求下,他们被何应钦关进了监狱。但戴笠声称他们是“地下英雄”,在秘密抗战中立过“丰功伟绩”,把这些“汉奸”转移到了军统的招待所,让他们过着奢侈的“狱中”生活,享受各种优惠,而且既未受审,也未受罚。
最后,约有2720名汪精卫政权的军政要人被处死,2300人左右被判无期徒刑。
第二十五章 陨落之星戴笠、梅乐斯及冷战
中美合作所于1946年3月1日在潘其武与美方参谋签订的合同精神下正式解散。所有物资归军统使用,而美方则协助赶运由军统局指挥的特务武装赴东南占领上海和浙江北部。美方还答应从冲绳向秦皇岛运送3000吨武器,同时向南京、天津和北平的警察部队输送中美合作所警察培训班的毕业生。据说梅乐斯曾告诉戴笠:“日本这个敌人是打败了,但我们还要帮助中国战胜另一个凶恶的敌人,那就是共产党”。
与此同时,对于马歇尔将军主持的和谈,戴笠非常怀有偏见。他说,问题的关键是相对的军事实力。延安跟重庆一样清楚这点,而美国人却异想天开。在这一点上共产党具有优势,因为他们更能对外国人采取温和立场。“共产党的软功夫比硬功夫强,软功夫能迷惑人”,也就是说他们更能迷惑世界舆论。
然而,尽管蒋介石在国内越来越不得人心,但美国公众则越来越拥护蒋,把他看做国统区的最后最美好的希望。当冷战不断加剧时,美国驻华海军参加戴笠反共活动的事实成了一个荣誉勋章,而梅乐斯则越来越像电影“泰利和海盗”里的人物。朝鲜战争停战10年之后,罗伊·斯特拉顿(Roy Stratton)在其著作中曾描述过一种传单(这种据传说曾经出现过的印刷品,似乎没有一份幸存),在对日战争时期它们传遍整个亚洲,向官员、警察和地下分子悬赏“不论死活——100万美元”,来追捕中美合作所的领导人物,因为他们既是共产党也是日本人的敌人。“追捕者是日本军队和中国共产党的部队,被追捕的是戴笠中将,中国国民党秘密警察头子,以及他的美国副手米尔顿·梅乐斯上校(后来以海军中将军衔退休)……在他们手下有10万游击队、25万名海盗,以及3000名美国技术人员和教官,这位中国将军和美国上校让日本人和中国共产党吃够了苦头。他们跟陈纳德(Claire Chennault)将军一起上了东条英机(Tojo Hideki)和毛泽东的死刑名单。”
第二十五章 陨落之星定位
在1946春天流传着许多关于戴笠将来计划的说法。有些人相信他会继续充当蒋介石的一个忠实奴仆,另一些人则想他会退休回老家孝敬母亲,而第三种传说认为他会从事业余爱好,去领导一个疏浚黄河的工程。其中没有任何一种说法可以得到证实。但可以肯定的是,蒋介石准备召集他的秘密特工头子们开会,以确定战后政府保密组织的各种角色和作用。在这一点上,不止一次几乎被委员长“允许”自杀的戴笠陷入了深深的忧郁和沮丧之中。根据戴笠自己的理解,他肯定蒋想利用召开这个会议来废除军统组织。正如他对一个亲信说的那样:伴君如伴虎。
因此,在蒋和他的情报头目们举行高级会议之前,戴笠大肆活动,在全国甚至国外争取同盟。1946年2月12日,他坐一架C-47式飞机离开重庆去上海、苏州、南京、北平、济南和青岛。表面上是为了“肃奸”,实际上则是去鼓动何应钦这类军界要人共同对付即将面临的摊牌局面。
当然,美国海军是他在国外的主要支持者。事实上,美国海军的一些高级将领希望将戴笠提升为中国海军总司令。美国第七舰队柯克上将于1946年3月在北平受到戴笠问候时几乎把这话说了出来。接着,戴笠在柯克的访问上花了大量的功夫:命令部下替他定制专门的中国海军制服(由上海的裁缝精制);有专门陪同的故宫之游;以及由风流妩媚、英语流利的舞伴作陪的招待会。
然而,当戴笠于3月初还处在诸般筹备之中时,他接到了一份由毛人凤转交的蒋介石的电报,正式列出了即将举行的会议的出席人名单:宣铁吾、李士珍、黄珍吾、陈焯、叶秀峰、郑介民、唐纵,以及戴笠本人。在这七位被邀请者中,有三位——宣铁吾、李士珍、黄珍吾——是戴将军多年的对手。而且,写在蒋介石电报背后的一个注提醒戴笠说,在重庆会议期间,宣铁吾、李士珍和黄珍吾会“捣鬼”。这个注的署名是“以炎”,它是毛人凤的代号之一。
李士珍的名字为什么列在戴笠的前面?宣铁吾难道不是戴笠不共戴天的敌人?而且,李、宣、黄难道不都是黄埔一期或二期的“老大哥”,而戴笠则不过是六期他们的后生而已?当戴笠把自己的助手文强召到他在北平的住宅特别会面的时候,这些问题显然在折磨着他。
文强发现他的上司怒气冲冲。戴笠把背后写有注的电文给文强看,然后他拍着胸脯说:
我辛辛苦苦在外面奔波劳累,一心为校长,想不到会有人乘机捣鬼,落井下石,想端我的锅。同室操戈。实在欺人太甚!请为我拟一复电,说我处理平津宁沪的肃奸案件,事关重要,无人可以代理,请宽限半月才能返渝面陈一切。
他镇静下来后,又接着对文强说:同时要表达对宣铁吾、李士珍、黄珍吾捣鬼必须揭发的意见,措词要委婉一些,不要露出与人争长短的痕迹。”然后戴笠要文强把电文稿在发出之前交送他过目,并命令他别对任何其他人提起这些事情。
文强一边考虑着电文的措词,一边琢磨起委员长电谕的意思。这些人无疑是敌人,不仅是戴笠的敌人,而且是蒋本人潜在的敌人。蒋是否有能力抵挡这三个“老大哥”再加上陈焯?陈焯直到孙中山死后蒋一举领先之前,差不多是与蒋介石平起平坐的。而郑介民和唐纵为何对这些人的“捣鬼”一无所知呢?难道戴笠的这个江山老乡毛人凤故意把这二人排除在外,以在他和戴中间形成一个共同防御性的小圈子?
文强自然不敢对戴笠提出自己的这些疑问,但他感到有必要冒昧建议:对付这种危机的惟一办法是“以退求进”。戴笠问这是什么意思,文强答道:委员长在“下野”时三次采用了这一策略——他战略性地撤出政府以度“难关”。对戴笠来说,有很多办法可以达到同样的目的,尤其是内战即将爆发之际。要是戴笠能去美国呆一阵,而在与共产党的武装斗争中美国人又被证明是不可靠的同盟的话,那么蒋介石就会把戴笠召回来,而那时戴对于这个政权的价值就会十倍百倍地增加。
听了文强这一番话,戴笠逐渐露出笑容。文强讲完后,戴笠送他出门时对他说:“我的老兄说得好,值得考虑,但别对任何人提这事。”文强回答说,要是戴笠真的出国,他希望将军别忘了带上他。戴笠大声笑了起来,但没有回答。
第二十五章 陨落之星戴笠之死
戴笠也许曾经考虑过文强的建议,但不仅在预计的重庆会议召开之前他来不及去美国,而且他急于回上海,看看情人胡蝶的离婚证书是否已经报到法院,好跟这位影星结婚。他还打算从上海飞到重庆,解除李士珍对中央警察学校的职权,并准备主持4月1号的首次战后军统成立纪念仪式。3月16日,戴笠携222号专机的机组人员从北平飞往天津,在那里过夜。但次日天气恶化。戴笠不理会飞行员的担心,坚持让他们在青岛加足了燃料向上海飞去。如果气候险恶的话,他们就在南京降落,假如南京也不行,就直飞重庆。除了戴笠和机组人员之外,飞机上的其他八位人员是:军统人事处长龚仙舫,总参谋学校毕业生、军统局专员金玉波,香港大学文学士、英文翻译马佩衡,三名保镖,一名密码员,还有戴笠的朋友黄顺柏。222专机于1946年3月17日上午11∶45分从青岛起飞。
当他们在空中飞行时,没有雷达的飞行员获悉上海机场正值暴雨如注。于是他转飞南京,但是那里也是滂沱大雨,雷电交加。空军派出了4架飞机导航,但云层太低,他们无法与222号专机取得联系。飞行员向地面发出了两次信号:第一次,222号专机准备返回;第二次:仍拟在南京降落。13∶13分,该机发出信号说,他们正在降落。接着联络中断了。
岱山村坐落于南京西南方向、距板桥镇约20里的江阴县马鞍山之中。3月17日下午,雷雨刚过后的天空显得格外阴沉压抑,乌云弥漫在草木覆盖的丘陵之上。午饭后不久岱山的村民们听见低得罕见的飞机引擎声响盘旋在布满了三丈高的树梢的地面上。不久,附近的居民就看见一架飞机撞在一棵树上,然后随着惯性又冲了200来米后便撞在一个山顶上,一声爆炸巨响后便是万丈火焰。
显然岱山的村民无法立刻向南京报告这一事故。然而当局已经估计到情况不妙。天气刚好转,航空委员会、中国航空和美国海军一起协同进行搜寻。当地时间20∶00,美国飞机发现了222号专机的残骸。后来于当天晚上赶到岱山的军统人员,很容易就发现了马鞍山一带的飞机残骸,但无一人存活下来。
关于飞机失事的消息被压了5天。直到3月22日,军统的参谋长李崇诗有机会调查失事地点,戴笠的死讯才得以公布。《大公报》尤其谨慎地避免早下定论:
就本月十七日从青岛起飞的军用飞机在南京附近被发现坠毁一事,国家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参谋长李崇诗,昨天(三月二十一日)从上海到达此地(南京)调查这架失事飞机的情况。据悉戴笠将军也在那架飞机上。因此,所有部门都对他的安全表示了极度关切,但他的下落有关部门尚未确定。
《申报》则不那么吞吞吐吐:
据一位记者调查,国家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局长戴笠将军乘飞机从北平途经青岛飞往上海,因飞机在南京西南郊外撞到马鞍山山头坠毁而死亡。据悉,他烧焦的尸体已被确认,并于二十二日装殓。
尽管戴笠因事故而死已经被通告,但相反内容的流言却立刻传播开来。首先,有人相信,
他的死并非出于事故。《中央日报》在3月24日报道说:据有关部门透露的消息,不久前被释放的重要共产党领导人叶挺将军也在飞机上。在飞行中,据说叶挺和戴笠争执起来,并拔出了各自的手枪,随即而起的射击导致了飞机着火。还有人说,飞机坠毁是共产党的破坏。
另一个猜测是,美国战略情报局在飞机上安置了炸弹。这个看法认为,飞机里一种气压计的保险丝被做了手脚,它被调成在5000英尺的高度上爆炸。然而,尽管斯坦利·拉维尔(Stanley Lovell)在诸如222号专机的原产地等重要细节上搞错了,但战略情报局的这位间谍用品发明家坚信,戴笠是这么被谋杀的:
在蒋介石政府中最招人恨的是戴笠将军,这位残酷的秘密警察头子,连中国人都管他叫“中国的希姆莱”。暗杀与处决是家常便饭,以至于人们只能耳语他的名字。日本人投降后,戴笠及其部下在重庆上了他的飞机飞往北平,去组织一场对所有据说与日本人合作过的中国人进行的大清洗。所有的人都感到这将是一场没有正义的大流血。有人告诉我,戴笠的飞机在飞到5000英尺高度时尾部爆炸了。
但更为普遍的说法是,那天戴笠根本就没有上那架飞机,而是假造了自己的死来挫败他的敌人。
莱司特·沃克(Lester Walker)在《哈珀斯》杂志(Harper's)撰文,把戴笠作为“中国的间谍王”介绍给美国公众。关于戴笠的死亡,他写道:
这个故事天衣无缝,但没人相信。新闻简报是4月1日发出的,也就是愚人节。那天你只要问任何一个中国人他今天的看法,他只会笑,说“这不可能”,也就是说,中国人认为这不可能,相反,他们相信,这位世界上最大的“间谍王”仍在享受着迷人的生活,而不可能被杀死。
但大量的证据表明,在残骸中发现的那个浑身烧焦、失去右手和右腿的遗体,是戴笠的尸体。军统自己的调查人员根据特别的牙板、羊毛内衣残片以及梅乐斯4年前在重庆送给他的38口径的短管自动手枪,确定了他们上司的身份。就像沈醉对听了很多谣传的胡宗南说的那样:“我们告诉他,经过多方调查,证实没有什么人对他进行谋害,的确是由于气候关系,驾驶员不慎撞在山上失事”。
第二十五章 陨落之星余波
对“蒋委员长信任的部下”戴笠的死亡,尽管大多数人感到惊恐不已,但仍反应不同。有人认为他的去世是中国的一大损失;另一些人则相信,这是苍天对一个建立了跟希姆莱最可怕的监狱一样残忍无情的集中营的人的报应。
在中央社以中国的名义发表了一系列对戴笠歌功颂德的文章的同时,其他评论者则指出,戴笠的恐怖主义打击,从对付共产党扩展到了普通老百姓。
虽然据说蒋介石在听到这一消息时掉了眼泪,但“自由派和左翼圈子在对这位爱国者和抗日斗士死亡表示遗憾的同时”,希望政府能够利用这个机会来取消或改善这个“普遍被认作中国的盖世太保”的军统。在左派竭力宣扬公众的“打倒特务”的要求时,上海的杂志《新文化》在庆祝一个新的未来:一旦戴笠身后的奴才们意识到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时候了,应该赞美而不是压制个人自由,那时中国将由人民管治,一个和平的民主时代便会到来。
虽然有这些虔诚的希望,然而那时戴笠的部下们已在他们自己中间开始了对其上司秘密王国的赃物的争夺战。当然,也还是有一个正式的继承人的。
蒋介石任命郑介民为军统主任,毛人凤和唐纵当他的副主任。但戴笠实在是无法被取代的,因为他从来不愿下放自己的权力,他对整个军统的许多部门都亲自过问,所以没有任何单独一个副主任能够独自担当起他的角色。而且,军统本身已经发展成了一个庞然大物,它的各个组织结构——尤其是它的经济单位——已经变得如此分散,到了战争结束时,甚至连精力过人的戴笠本人都几乎无法对军统进行全面控制。
戴笠对这些黑夜部队控制的减弱,可以从他的特工们肆无忌惮的“五子登科”活动上看出来。李宗仁将军在形容1946年占领北平时说:
让人最不能容忍的强加在当地百姓头上的不公正之一是秘密特工们任意随便使用“汉奸”一词,有意制造恐怖主义。他们这么做的目的在于对无辜的人进行敲诈。任何公民,无论是店主还是大学教授,都会由于被指控为曾与日伪合作、当过“汉奸”而立刻遭到逮捕。
戴笠死后,其他秘密特务机构,如中统,赶紧用接管军统具体部门的方式来增强他们自己的力量和影响。与此同时,军统被迫将它的许多贸易活动分散开来。军统继续直接维持公共治安和制约民政,但一个特殊的“自给计划”将经济企业分配给军统创办的许多新的商业公司,而创办这些公司的军统官员们则希望能利用他们秘密警察的关系来吓唬其他竞争者,以便中饱私囊,或者以此来没收被怀疑有战时汉奸罪的公司的财产。
然而,这些暴发户,甚至那些具有广泛的外勤经验、领取高额津贴的军统高层领导人,都缺乏重建戴笠与黑社会同盟者的联系所需要的个人关系,而后者在过去一向帮助了秘密警察的地下经济活动。而且,这些敲诈勒索分子也失去了一个有力的朋友和庇护人。到了杜月笙作为上海市政委员会、土地协会和商会的代表参加戴笠的悼念仪式的时候,这位青帮首领已经丧失了他的政治支柱。当杜在1949年最终离开上海去香港时,他仅是在救自己的命,而非仅仅为“恢复健康”了。
第二十五章 陨落之星军统的瓦解
随着抗战胜利的接近,军统开始因派系斗争而分裂瓦解。其中一个主要裂痕是原训练班的区分,在临训班和任何其他人之间,这种裂痕尤其明显。军统首期训练班的毕业生,即最早在湖南临澧设立的“特训班”的毕业生,自认为是秘密特工的精英,是“天之骄子”,因此他们准备在战后为自己安排甚至更重要的职位。但1946年3月戴笠的死使他们难以抵挡外人的攻击:在全国战后的通货膨胀不可遏止之时,这些人中的一部分在军统的缩编中被裁减掉了。
为了自卫,张明选、吴菊生、李葆初等20多人当年秋天在重庆发起了一个“滨湖同学会”。刘本钦和邓毅夫在南京又联络了二三百人。尽管沈醉向他们提供了一些资金(他们要沈当会长),但这些特训班毕业生的存亡取决于他们的秘密警察工作。于是,沈醉把李葆初推荐给了毛人凤当人事部门的负责人;把刘本钦推荐给了“国防部”保安局长唐纵当人事头目;把刘子英推荐到“交通警察总局”主管人事。
与此同时,在最上层的军统统一的结构中出现了三个省份派系:毛人凤领头的浙江派,“国防部”副部长郑介民为主的广东派,以及“内政部警察总署”署长唐纵后面的湖南派系。这三个派系起码在表面上都认为应该用阻止其他训练班的毕业生组成自己的校友俱乐部的方式来“抓干部”。但是,尽管毛人凤正式下令只能成立一个统一同学会,他自己却一直以继续任命前临训班毕业生为各省站长的方式,当着湖滨同学会的“靠山”:钱霁林任贵州站长,吕世琨任重庆站长,董士立任西康站长,等等。
总之,军统的末日已经屈指可数了。失去大陆之后,国民党政府开始重新组建特工机构。蒋介石最终以直接的统治取代了秘密的和地下的统治。本来,中统在军事委员会领导之下已经改名为“内政部调查局”。一到台湾,它又被命名为“司法行政部调查局”,简称为司调局,由张庆恩和后来的沈之岳与阮成章领导。另外,军统在抗战胜利后由毛人凤领导,并于1946年夏天改名为“国防部保密局”。但迁到台湾后,它变成了“国防部情报局”,先后由张炎元、叶翔之、汪敬煦、张式琦领导。
第二十五章 陨落之星家人
戴笠的后裔结果更糟。他的弟弟云林(或春榜),一直是个多事的同胞,跟他们的父亲一样,他也是一个嫖客和赌棍。云林当过学徒、店员,并在江山的一个公共澡堂当差,一直到他的哥哥成为一个很有影响的人物为止。1936年,戴笠把云林带到西安,并把他介绍给警察局长马志超,马任命他为当地的税务局局长。那时,戴云林经常“征用”济良所的标致女子当他的丫头,并供他玩弄。西安事变之后,戴云林逃到了甘肃,当了三个月的景泰县县长,后来被造反的农民赶下了台。他再一次倚仗兄弟的权势被保送到中央军校高教班,毕业后成了军统兰州办事处主任。
那年夏天抗战爆发后,云林逃回了家乡保安,又一次靠着哥哥的影响当上了“忠义救国军”的一个少校。虽然偶有战事,但他却轻易地活了下来,并且当上了当地的警察局长,自己成了“二老板”,而且还征用了足够的土地(500亩地)来建造“雨农农场”,成了大地主。
戴笠自己的儿子藏宜,据许多人说不仅在习性上和书法上非常像父亲,而且也是个年轻的赌棍、好色之徒和花花公子。这也许是为什么这两人相处得非常糟糕的原因,尽管戴藏宜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他父亲的支撑,这两人在藏宜的婚姻问题上存在严重分歧。为加强与十人团的关系,戴笠曾希望儿子与王天木的女儿结婚,藏宜拒绝后,戴将军把他软禁在南京,强迫他跟一个从杭州警察学校来的教师袁伦立学英语。戴将军的母亲出来调解,眼泪汪汪地劝说戴笠让他的儿子回保安老家,藏宜回去后便与衢州(王村)一位年轻女子郑锡英结了婚。他慑于父亲的脾气,不敢离开保安,便在保安开办了一所“树德小学”,并自任校长。
中日战争的爆发略微打开了藏宜的天地。上海的肇和中学迁出敌占区,转移到了离保安约28里的三卿口,不久藏宜便在该中学主办了一个剧团,开始成天泡在三卿口的肇和中学里,或与峡口建国职业学校的师生厮混。至于收入,他主要依赖父亲势力得来的一系列挂名职位:江山县参议会员、江山县银行董事长、交通总局少将专员。
戴笠的飞机在南京郊外坠毁之后,戴藏宜卷入了家中对父亲财产的纠纷,搞得很不体面。藏宜非常想得到那两辆派克牌和别克牌汽车,以及戴笠在上海法租界拥有的一座花园洋房。派克牌轿车最后落到了军统南京站站长手里,但藏宜总算得到了别克牌汽车的钥匙和那座别墅,但他舅舅毛宗亮抢夺汪伪分子周佛海送给戴笠的贿赂品100根金条的企图未能得逞。
在此同时,一个更为体面的机会出现了:蒋介石、宋子文、孔祥熙和梅乐斯送了他1万美元,在衢州前国民党机场宿舍建立一个雨农中学来纪念戴笠。梅乐斯、胡宗南、汤恩伯、杨虎和姜绍谟等都当了校董事会成员,而戴藏宜则任校务主任。他利用该职位从中国银行杭州分行又榨取了5万元。
为了纪念父亲,戴藏宜还希望在内战时期用组织反共民兵的方法来使父亲的使命永恒化。为此,他需要武器。1946年,他向保密局浙江站站长章微寒要求提供给他200支步枪和10支卡宾枪来武装保安特工纵队。该纵队由他本人和他的叔叔戴云林领导,备有无线电和几辆卡车。当战局急转直下,人民解放军开始进入江山时,戴藏宜企图逃向福建。但道路被共产党部队封锁住了,他几乎无法逃回保安。等他最终回到保安后,便与他叔叔一起组织了一个1000人左右的大队,其中大多数是当地的土匪。这支大队分成两股力量突破了封锁,但戴藏宜于1949年9月9日在大溪滩乡刘家山被抓获;戴云林于当年12月28日在江西广丰鳌峰乡被捕。于是,戴笠的弟弟和儿子都被带回到江山的三卿口,在当地的群众大会上公审后被处决。
第二十五章 陨落之星戴笠之墓
1946年8月初,蒋介石前往戴笠的临时墓地志公殿向他做最后一次悼念。委员长携宋美龄同行,他在询问毛人凤是否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地点安葬遗体后,便与夫人开始朝灵谷寺走去。蒋夫人因为脚登高跟凉鞋而无法多走,两人便返回了。
两星期后,蒋介石与毛人凤一起察看南京城外中山陵后面的烈士公墓,然后下山为戴笠寻找一个最佳地点。蒋亲自为他的这位随从选定了一处安葬之地。蒋介石这个一向被认为圣经不离手的基督徒,以对风水非常内行的样子指着中山陵东面的一个地方,解释说这是安葬戴笠灵柩的最佳之处,大家对此都感到非常惊讶。
米尔顿·梅乐斯要求获准参加戴笠的葬礼,但乔治·C·马歇尔将军由于意识到即将在国民党与共产党之间开始的内战而禁止他以官方形式参加。于是,梅乐斯穿着便服从上海坐火车去南京目睹了他朋友的安葬仪式。随后,他给戴笠的母亲写信,表示对听到“我的长兄戴笠将军”死讯的“最深切的悲哀”:
他通过文字以及在我所听到过的他对同事们几百次的讲话中,体现出一种领导魄力、坚定信念和先进思想的结合,这是一个民主国家真正伟大的领导人的精华所在……他总是向我表示出对三个人的极端敬仰:孙中山总统、委员长以及您本人……他是一个杰出的领导……而我,您儿子的弟弟想要参加他在保安的葬礼。但从现实角度讲这次不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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