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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独秀风雨人生

_7 朱洪 (当代)
  审判长胡善等人上堂后,律师章士钊、彭望邺、吴之屏入律师席。
  然后带入陈独秀等10人。
  辩护开始,陈独秀对前几日审讯记录中托派最终目的问题作了修改。
  问过其他人问题后,朱隽检察官宣布陈独秀法庭审问结论,说:“史托两派不同的地方……
  都是内部问题……
  目的都是共产,都是危害民国……
  所以被告负有两个责任(一)组织左派反对派他是主脑,所以无论宣传命令,他都要负责,被告个人之言论著述,当然亦要负责。
  (二)宣传部分,他们有一个系统,向一个目标进行,著作很多,被告当然亦要负责……
  综合所述被告实犯危害民国紧急治罪法第六条及第二条第二款。
  下午1时45分,朱隽才宣布完毕。
  胡善问:“是否尚有抗辩?”陈独秀说:“有抗辩。
  他接着说:“我只承认反对国民党和国民政府,却不承认危害民国,因为政府并非国家……
  孙中山、黄兴等,曾推翻满清政府,打倒北洋政府,如谓打倒政府,就是危害国家,那么国民党岂非已叛国两次。
  旁听席上传出一阵阵哄笑声。
  陈独秀将他反对国民党、反对国民政府三点理由详细地陈述了一遍后,说:“检查官之控告,根本不能成立,应请庭上宣判无罪。
  这时,章士钊律师起身为陈独秀辩护,他认为陈独秀,第一,言论无罪;第二,行动无罪;第三,说叛国危害民国罪没有根据。
  审判长问陈独秀与斯大林干部派何意见时,陈“惨然不答并求审判长勿复进叩党事,致陷彼于自作侦探之嫌”。
  章士钊说,陈独秀“不得视为表里如一,首尾一贯之共产党……
  托洛茨基派多一人,即斯大林派少一人,斯大林派少一人,即江西红军少一人,如斯辗转,相辅为用;谓托洛茨基派与国民党取犄角之势以清共也,要无不可”。
  考虑陈独秀的苦心,章士钊补充说:“此义陈独秀必不自承。
  最后他说:“应请审判长依据法文,谕之无罪,以保全读书种子,着重言论自由,恪守法条之精神,省释无辜之系累。
  章士钊辩护词洋洋几千言,辩护时间达53分钟。
  章士钊发言一结束,陈独秀当庭声明:“章律师辩护词只代表他的意见,我的政治主张,要以我的辩护诉为准。
  台下哗然,赞成的称:“凤骨嶙峋”,“法庭审讯史上的新记录。
  “想当英雄豪杰”,也有人摇头。
  下午6时35分,法庭辩论结束了。
  6天后,即4月26日下午2时,宣判的最后时刻来到了。
  “陈独秀、彭述之共同以文字为叛国之宣传,各处有期徒刑13年。
  褫夺公权13年……不知什么时候,法庭内一片安静,朱隽宣判结束了。
  突然,陈独秀吼道:“裁决不公,我要上诉!”彭述之、王子平、何阿芳等人也一起喊冤。
  公审(2)
  一时律师、旁听席上人也纷纷叫道:“判得太重。
  胡善立即宣布:“宣判结束,退庭。
  被斯诺称为滑稽戏一样的公审陈彭案结束了。
  中央苏区《红色中华》载文评论:“陈托取消派跪在国民党法庭面前如此讨饶,所以保住了性命。
  老虎桥监狱(1)
  判刑后,陈独秀等人被关押到江苏第一监狱。
  江苏第一监狱在南京老虎桥45号,呈正方形,占地面积41925平方米,直属司法部管辖的普通监狱,主要关押刑事犯。
  牛兰被判无期徒刑后,和夫人也关在这里。
  陈独秀被关押在一间单人牢房里。
  典狱长告诉他:“住单人房间是优待,但你是政治犯,不准亲友探监。
  陈独秀问:“能否写信?”典狱长摇头。
  “读书看报呢?”典狱长又摇头。
  陈独秀很生气,但不好发作。
  1933年5月27日,陈独秀接到判决书,开始准备“上诉状”,用了半个多月,陆陆续续写了5000字。
  写完“上诉状”,请律师蒋士豪转交章士钊代呈。
  一天,陈独秀写了一封信,想请汪氏叔侄来南京狱中探望他。
  此时汪孟邹在长沙,汪原放在上海。
  典狱长不同意,说:“上方有命令,不准给犯人转信。
  陈独秀发脾气说:“这是什么黑暗社会,连封建社会、奴隶社会也不如。
  中午陈独秀没有吃饭,狱卒来劝他,他说:“不让我通信,我饿死好了。
  晚上陈独秀又没有吃饭。
  典狱长劝他说:“你要想开些,这是规定,不是我能作得了主的。
  陈独秀头晕眼花,垂下眼皮,摇了摇头。
  第二天一整天,陈独秀又没有吃饭,脸成菜色,蜷曲在床上,一动也不动。
  典狱长慌了,和上面商量,只好同意陈独秀写信。
  一接到信,汪原放就来了。
  他说:“叔叔在报上看到你吃了官司,他说这一回仲翁的性命一定难保了。
  还好,你的命大,总算捡了一条命。
  陈独秀判刑后,亚东图书馆出了一本《陈案书状汇录》,陈独秀见收进了《起诉书》、《辩诉状》、《辩护词》、《判决书》、《章士钊答中央日报记者》等材料,笑着说:“你们费了不少心思。
  汪原放说:“只印了1000本,不少人要,听说有几所教会学校打算收入课本,作法学课教材。
  “是么?”陈独秀十分高兴,“报纸上怎么说?”“国民党以不许为共产党‘张目’为名,禁止报纸刊登。
  听说天津《益世报》登了。
  汪原放压低声音说。
  陈独秀翻到章士钊的“辩护词”,见到“以共产党论,托洛斯基派多一人,即斯丹林派少一人,斯丹林派少一人,即江西红军少一人,如斯辗转,相辅为用”这几句,皱着眉头说:“行严真糟,你看罢!这成什么话。
  “你改一改,我带回去给章律师看看。
  汪原放说。
  陈独秀换了个话题,问:“上次请高语罕带信给你叔叔,问能不能出版我的自传,你知道这事吗?”
  “不知道”汪原放说,“但听叔叔讲,想再出一版《独秀文存》。
  陈独秀叹了一口气,说:“我家中事情多,延年乔年都用过亚东的钱,哲民读书和零花也用了亚东的钱。
  “《独秀文存》得了一些钱,也抵掉不少了。
  汪原放安慰他说。
  “抵不掉的,我欠亚东的钱实在不少了,心里很难过,你把《独秀文存》尽快印出来,让我快快拿版税把亚东的账结清才好。
  6月中旬,陈独秀提笔给汪原放写信:“柏、章诸君曾有小款托尊处收转,不知全数若干?除以此扣还外,尚欠尊处若干?务请抄一细账赐知。
  无论如何深交,账目必须清楚。
  令叔对此往往糊里糊涂,望兄一矫正之。
  “柏”是柏文尉,“章”是章士钊。
  汪孟邹说:“仲甫还是那个脾气,坐牢还想到还账,一辈子不服输。
  6月22日,江苏高等法院检查官朱隽在“答辩书”中说:“被告上诉(意)旨。
  强为曲解。
  厥难认为有理,希请维持原判,驳回上诉。
  夏天,陈松年利用暑假到南京探监。
  大革命失败后,父亲在上海音信全无,今年还是从柏文蔚那里才知道父亲公审的情况。
  想到两个哥哥没有了,姐姐没有了,母亲和姨妈也相继于大前年和前年去世,这会在牢中见到惟一的亲人,陈松年的泪水一下子流了出来。
  陈独秀见了,说:“没出息。
  20岁的小儿子陈哲年在南京替《民声报》收发电讯,他来看父亲时,提出帮父亲越狱逃跑,陈独秀骂他:“胡闹!”
  判刑后,不少国民党要人来狱中劝降陈独秀。
  宋美龄在铁道部长顾孟余陪同下也来过,此外,还有徐恩曾、陈公博等人。
  典狱长见国民党要人来看陈独秀,连蒋夫人都来了,对陈独秀更是刮目相看。
  陈独秀想找些书来读,一连给汪原放开了几个书单子,列出的书有莫尔干著的《古代社会》(上下卷,日本改造社出版)、列宁的《组织论》、《卢森堡致考茨基书信》、《论理与唯物史观》、《马克思主义方法论》等书。
  慢慢地,陈独秀的案几上书多了起来,朋友又送给他两个书架,不久,书架堆满了诗、书、史、学。
  社会上一些不相干的人也要来看陈独秀,讲些闲话。
  老虎桥监狱(2)
  见了几次,陈独秀对典狱长说:“这哪成啊,我还要点时间看书,有些人你通知我一声,不认识的就不要进来了。
  典狱长说:“这是对你的优待,来看彭述之的人,必须要登记,说清两人关系,我不同意就进不来。
  鲁迅没有来看陈独秀,但他在文章中还提到陈。
  8月10日,鲁迅写《淮风·“中国文坛的悲观”旅隼》云:“明末太远,不必提了;清朝的章实斋和袁子才,李莼客和赵叔,就如水火之不可调和;再近些,则有《民报》和《新民丛报》之争,《新青年》派和某某派之争,也都非常猛烈。
  当初又何尝不使局外人摇头叹气呢,然而胜负一明,时代渐远,战血为雨露洗得干干净净,后人便以为先前的文坛是太平了。
  分人才(1)
  1933年盛夏的一天,一位七分人才、三分打扮的时髦女士来探监,因为是看陈独秀,典狱长没有叫她填登记簿。
  见她只有二十五、六岁,问她:“你和陈独秀是什么关系?”
  陈独秀女儿子美(喜子)来过,典狱长已认识了。
  在杭州电信局工作的陈子美1912年生,这年21岁。
  “学生。
  女士顺口答道。
  当年在上海石库门,陈独秀没少教自己认字读书啊。
  典狱长带她到了陈独秀牢房,陈独秀一看是潘兰珍,又惊又喜,忙问:“你怎么来了?” 典狱长听他们说了几句,便知趣地走了。
  去年11月30日,陈独秀给高语罕写信,说:“我真对不起她,务请先生再去探望一次。
  当时,潘兰珍听人家说,抓到了阿西的头子,她不知道是谁,一看报上的照片,差点叫了出来,这不是我家老头子吗?12月13日,陈独秀再次给高语罕写信说:“鄙人生活情况,且语以案情无大危险,免她惧虑。
  听说潘兰珍要来探监,陈独秀欢喜无比,但他在4月5日给高语罕信中,还是说“婉言劝她不必来看我”。
  见了陈独秀,潘兰珍两眼就红了,说:“编派的真像,一会儿是南京人,一会儿姓李,这会真成了南京人了。
  陈独秀忙赔不是,说:“没有办法。
  潘兰珍擦着泪说:“我这一辈子,尽受人骗。
  陈独秀想到她以前受流氓哄骗生了孩子的事,“唉”了一声,说:“蒋介石悬赏那么多钱抓我,不化名怎么行?”“化名又怎么样?化来化去,不还是抓来了。
  潘兰珍说。
  但声音已缓和多了。
  见潘兰珍注意到床上的皮袄,陈独秀说:“这是人家送的。
  “你倒好,我一走,就把我的羊皮袄和驼绒被给当了。
  潘兰珍怪道。
  这年春天,陈独秀给高语罕写信,还担心自己“以前未曾告以真姓名,及她此次失去衣服,有怨言否?”
  潘兰珍来了后,陈独秀牢壁生辉、霞光万丈。
  坐牢之前,他穷得当衣当被,成天啃几个面包。
  坐牢之后,吃穿不愁,也无须东躲西藏,女伴失而复得。
  想到这里,陈独秀笑着说:“我不坐牢,看来你是不回来了?”“不回来,我的东西没拿走呀?”潘兰珍笑着说。
  当晚,潘兰珍住到了中华门附近的刘梦符家。
  天凉后,典狱长就发现潘女士几乎天天探监。
  上午9点来,下午5点回去,中午在牢房里和陈独秀一块用餐。
  当时江苏第一监狱关了几十名女政治犯,如刘少奇爱人何宝珍、赵世炎爱人夏之栩、《洪湖赤卫队》中韩英原型钱瑛、解放后曾任中共中央组织部副部长的帅孟奇、解放后曾任国务院副秘书长的杨放之等都关在这里。
  一天,典狱长对濮德治说:“我们优待陈先生,优待也有个界限,总不能把监狱当成旅馆吧?这样叫我们为难。
  濮德治问:“怎么了?”
  典狱长说:“你可知道潘女士来历,我们以为是陈先生的学生,但学生不会天天来。
  陈先生的女儿我们认识。
  看守报告说,他们在狱中有肉感行为。
  潘兰珍这时从上海搬到南京,先住段锡朋家,后在老虎桥监狱附近租了房子。
  濮德治想为陈独秀挽回面子,说:“不会吧,他已五十六、七岁了。
  典狱长说:“千真万确,已调查过了。
  你告诉陈先生,我们不好说,要注意这事,弄得不好传出去,我也要砸饭碗。
  濮德治点头说:“我来和陈先生谈谈。
  典狱长余怒未消,说:“现在看来,陈先生文章虽好,道德有限。
  一个政党领袖,这样不爱惜自己,我为他叹息,往后请他自爱一点。
  典狱长走后,濮德治到陈独秀牢房,说:“你干了什么事,典狱长有些不高兴。
  ”听说是和潘兰珍的事,陈独秀放下脸说:“他们知道什么?监狱制度真是万恶,将来一定要消灭监狱制度。
  压抑了人的本能。
  孔子讲,‘人之本能,食色性也’。
  我是人嘛!动物的本能我也具备嘛。
  濮德治一向尊重陈独秀,又是本家,不好多劝,便找罗世凡谈。
  第二天,罗世凡又劝陈独秀:“你在坐牢,要压制这个本能了,你也老了,以后要在压制收敛上下功夫。
  陈独秀听了不太舒服,他说:“这很难,建党前我有些放任,建党后,我很收敛,没有胡来了。
  提到建党前的事,罗世凡问:“外面小报上说,你不以嫖妓为耻,反以为荣,确有此事吗?”陈独秀一听,发了一顿大火,他说:“大报造大谣,小报造小谣,这是私人生活,别人管不了,也不用别人管。
  后来陈独秀气消了,陈独秀将认识潘兰珍经过告诉了濮德治。
  濮德治说:“一个女流,真不简单。
  她对你有意,你可不能对她无情。
  陈独秀收起笑容说:“我恐怕没有资格对她无情了,这个牢房是永无出头之日,即使有了出头之日,我也完全老朽了。
  有一点,濮德治还是赞同陈独秀的。
  分人才(2)
  陈独秀说:“朋友妻不可欺。
  陈独秀讲到有的同志被捕入狱,有人与其妻发生关系的事,大骂这人是畜牲,连青红帮都不如。
  邓以蛰探监(1)
  1933年初秋的一天,陈独秀就着微弱的光线,吃力地看书,桌上放着《马可波罗游记》、《水浒》、《原富》等书。
  这时刘静贞(吴静如)拎着一盒饼干、几斤苹果来看他。
  刘静贞戴着眼镜,圆圆的脸庞,看上去很文静,像一个知识女性。
  刘静贞比郑超麟小一岁,生于1901年,这年33岁。
  刘静贞喝了一口水,说:“你托人带来的信收到了,前几次我来看你,监狱不给进。
  陈独秀连连点头,说:“这下好了,又知道超麟消息了,他怎么样?”“脸色不好”,刘静贞说,“他那里人多,牢里污秽不堪,不像你这里,像个书房”。
  沪淞战争后,郑超麟由上海移到江东门外南京中央军人监狱,那里是关重要政治犯的监狱,隶属军政部管辖。
  刘静贞说:“以后叫我吴静如,我一个月来一次南京,你有什么话要带到外面,下次我来,你事先准备好。
  陈独秀答应了,说:“你也要注意。
  “吴季严也关在里面,你知道么?”刘静贞问。
  陈独秀说:“知道。
  陈松年来探监,也到陆军监狱看过吴季严。
  吴季严因散传单被捕,化名周西岑。
  刘静贞走后,陈独秀以“雪衣”笔名写了《目前形势与反对派的任务》,提出“我们的力量,应该集中于后年3月国民大会的斗争”。
  陈独秀被捕后,托派又组织了临时中央委员会,由刘伯庄任书记,几个月后,刘伯庄去大学教书。
  任曙想任书记,成立托派临委,遭到陈其昌、蒋振东、赵济反对。
  9月中旬,汪原放对汪孟邹说:“仲叔想选编翻译日本出版的《史学杂志》、《满洲历史·地理》、《史林》,你怎么看?”
  汪孟邹说:“仲翁要我们与适之商量,我也赞同。
  适之情愿我们出这类历史书,不愿我们出政党史,大约他不会反对。
  陈独秀建议亚东代售北大《国学际刊》、清华《国学丛刊》、罗振玉的《殷虚书契》,汪原放说:“这都是学理刊物,不碍事的。
  不久,陈独秀又来信说,罗振玉的《殷虚书契》太贵,不能买,他已托人想法借阅去了。
  接到陈独秀的信,汪原放请赵健带《马克思传》、《达尔文传》、《中国革命史》等11本书给陈独秀。
  接到书,陈独秀回信要《世界地理新字典》等书。
  在这之前,他要过英德小词典。
  汪原放关心陈独秀何时写自传,胡适在《四十自述》中也提到希望陈独秀写自传。
  陈独秀何尝不想写自传,人在无聊时亟易想起平生往事,但写什么呢?写少年幼年事记得的已极少,而且也无意义;记得的事,都是党事,不是与国际纷争的事,就是与蒋介石之间的过节,此时也不能写,弄不好13年牢还要加几年,那岂不是永无出头之日?想来想去,陈独秀又回到中国文字音韵学上来了。
  钻进故纸堆,寻找字的来源,字在不同时代的变化、发展以及向别的字的演化、转义等,可使人暂时忘记苦恼。
  秋日的一天,在清华大学执教的邓以蛰到欧洲经南京时,看望了近20年没有见面的陈独秀。
  但背地里,邓没少替他说话,有时和别人争得面红耳赤。
  其实,他并不知道陈独秀的思想和所热心的事业。
  他只是维护少年时代在日本就住在一起的老大哥。
  段书贻驾车带着邓以蛰,在南京的小巷道里绕来绕去,雨越来越大。
  到了看守所门口,邓以蛰拿出专为探望陈印的名片。
  果然,看门的很客气,立即请他们进去,并替他们打了伞。
  邓以蛰是第一次探监,有受宠若惊的感觉,也有“最难风雨故人来”的感慨。
  在看守所狭窄的廊下,见到几十年未见面的小友钝生(邓以蛰20岁后取名钝生,陈独秀很喜欢这个名字),陈独秀并没有大吃惊。
  陈独秀的须发大半白了,面色黑瘦,八字胡挂在菜色的脸上。
  他握着邓以蛰的手说:“你也老了呵。
  邓以蛰比他小12岁,这年42岁。
  邓以蛰说:“仲甫哥!你为何老得这样?瘦得这样?报纸上说你的胃病厉害,到底现在怎样?好了些么?”
  陈独秀身穿一件灰色的哔叽呢夹袍,很旧,只有边上是深色的本色,其他的地方,褪色成了皮蛋色了。
  他说:“我没有胃病,是大小肠子的毛病,老是小肚子的左边痛。
  邓以蛰问:“还有其他病么?饮食如何?”
  陈独秀说:“从前所疑的肺病呀,心脏病呀,概无根据;此地饮食还可以,自己要弄东西吃也很自由,只是我没有这种兴致就是了。”邓以蛰说:“叔雅曾嘱他的学生的太太每日送菜进来,不是么?”
  陈独秀说:“哪有这回事,他的话多不可信。
  说话工夫,大家已经走进陈独秀号房里。
  邓以蛰看了,像家乡安庆的小客栈。
  地板比门外的廊檐下的砖面还低,走在上面吱吱响,整个号房都在动。
  破旧的洋式窗户安得很高,下面是粘手的黄色的桌子,光线阴暗,投在桌子上的光亮只有书那么宽。
  邓以蛰探监(2)
  四方形的房子左边靠墙壁是一张没有蚊帐的木架床,床前是一张旧藤椅子。
  这大约是陈独秀的势力范围;对着窗子的一边靠墙支着木板铺,上面的被条比床上的被条脏得多。
  不用说,这是彭述之的地盘了。
  与床相对的一面墙,是满满的几架书,有线装书和洋装书,十分整齐。
  陈独秀自己虽然不注意整洁,但他注意整理书案。
  段书贻和邓以蛰进来后,陈独秀请段书贻坐到了陈独秀平常坐的藤椅上,彭述之坐在书架前的一条窄凳子上,邓以蛰和陈独秀面对面坐在桌子旁边。
  陈独秀和段书贻谈到商务印书馆承印《四库全书》和中日问题,然后,陈独秀问邓以蛰:“清华为何还不预备搬呢?”
  邓以蛰说:“清华还在建筑房子呢!”
  陈独秀叹道:“那又何苦呢?”
  两人谈的话,有的是不重要的,只是要找些话说。
  陈独秀问:“仲纯在青岛一切还好吗?”仲纯是邓以蛰的二哥。
  邓以蛰说:“他因为孩子伤得太多,最近一个男孩又死去了,非常懊丧。
  “在这种时代,那不是好极了?何必懊丧?”
  陈独秀的背有点勾,说话时喜欢看上面,有时闭着眼,有时睁着。
  陈独秀口才流利,邓以蛰在日本时就很喜欢和他聊天。
  因为陈独秀是个性格化的人,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高兴起来,骂爹骂娘,无拘无束,和他对坐,受其情绪影响,也常让人忘乎所以,丢掉了许多顾忌。
  直觉得痛快!当然,他也不能免俗。
  出门时,陈独秀摇摆着身躯走路,让邓以蛰想到家乡人特有的架步。
  站在屋檐下,看着已经停了雨的天空,段书贻和邓以蛰还想和陈独秀再说几句。
  陈独秀说起当年第一次到南京和哥哥赶考的事。
  那年在考棚,因为天热,徐州的一个胖子一丝不挂,走到陈独秀旁边,猛的一拍大腿,言“今科必中”,吓得陈独秀三魂吓掉二魂半。
  谈起这段故事,段书贻和邓以蛰两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难得啊,坐牢人还有这么好心情。
  回去的路上,邓以蛰想起,自己喜爱字画,还是受陈独秀影响呢!当年,陈独秀到过自己的怀宁山庄,将邓家收藏的字画评价一番。
  邓以蛰是书法大家邓石如嫡传后代,家中有不少墨宝珍玩。
  陈独秀特别喜欢邓家的弘光时成回和尚的山水小幅,浙江山水幅等。
  陈独秀过目不忘,回去告诉了苏曼殊,苏曼殊顺手题在自己的画里了。
  回到旅社,邓以蛰写了访问陈独秀的文字,以《癸酉行笥杂记》为总题目,刊登在11月15日《大公报·文艺副刊》上,落款时,他署名“邓叔存”。
  鲁迅:佩服陈胡(1)
  1933年10月4日是中秋节。
  狱方破例多烧了几个菜,陈独秀贪吃,晚上腹胀如鼓。
  他担心自己得了“大肠癌肿症”。
  第二天,他给方泉(汪原放)去信,请他找一趟黄钟医生。
  过了几天,陈独秀的胃好了。
  他又遇到了一件生气的事。
  胡适赴美回国,经南京回北平时,居然不来看自己。
  陈独秀给汪原放写信抱怨了一顿。
  汪原放忙给仲叔来信,说胡适太忙,叫陈独秀不要介意。
  胡适知道陈独秀生气后,11月2日写信给陈独秀说:“此次过京,匆匆不能来省视吾兄,十分失望。
  两个月后南下,当来奉看。
  陈独秀余气未消,11月15日给汪原放写信说:“不错,他很忙,我知道他在此间即和一班达官贵人拜会吃酒,已经够忙了。
  弟前函及此函所说老胡的事,望勿告他人,即令叔亦不令知之,君与之绝交,不出恶声也,我和他仅仅友谊关系,其他一切不必谈,他现在既不以友谊态度待我,不过旧朋友,又失去一个,如此而已。
  汪原放见“望勿告他人”句,知道陈独秀留有余地,把这件事放了下来。
  陈独秀叫汪原放不告诉别人,他自己却把胡适来信寄给李季。
  一则是因为胡适在信中提到《资本论》已请吴半农、千家驹合译,所以陈独秀曾推荐由李季译办不到了;再则,胡适在信中向自己道歉,陈乐在心中,有说出来的愿望。
  年底,郑超麟爱人刘静贞来说:“老托派了一个国际代表格拉斯,想见你。
  法朗克·格拉斯是美籍加拿大人,美国托派负责人之一,化名李福仁任上海《达美晚报》编辑。
  陈独秀说:“还是不来的好,我一个囚犯,能做什么?不如多找别的人谈谈。
  我的意见,都写在文章上了。
  说着,陈独秀将《对区白两篇文章的批评》等文章交给了刘静贞。
  “区白”是彭述之化名,陈独秀不同意他以“倒蒋”口号代替“打倒国民党”口号。
  当时,陈其昌、赵济、蒋振东挤走了任曙,成立了托派新临委。
  格拉斯来了后,支持刘仁静,从北京调来斯朝生、胡文华等人,陈独秀知道后,说:“看来我不见他是对的。
  托洛茨基和格拉斯保持密切接触,1934年1月29日,托洛茨基给他写信说:“目前,我正在写一本关于列宁的书,其中将用大量的篇幅谈到列宁这个人物及其思想在东方所发生的影响。
  1934年1月30日上午8时,胡适离开北平去南京,参加基金会第八次董事会。
  这中间,胡适去了一趟上海,10日从上海回来,在南京又呆了一天,和张慰慈、刘英士一起在益州吃了午饭,然后去地方法院看陈独秀。
  这天是腊月二十七日,身穿黑色长棉袄的陈独秀,正在写文章,反驳彭述之乱抄革命文件,避而不提革命的中心问题。
  见到客人,陈独秀高兴地说:“你们怎么到一起了?”
  张慰慈放下手中的礼品袋,说:“我和英士一起看适之。
  看着胡适,陈独秀说:“好!好!富态了!”
  胡适说:“你也不错……大家都附和说“不错”,其实,陈独秀老多了。
  胡适怪陈独秀说:“你专心于学术多好,偏要当政党领袖,结果……陈独秀说:“你跟着蒋介石……
  只作一些研究,也不会被人鄙视的。
  见两人争论,张慰慈、刘英士忙把话叉开。
  陈独秀于是换了话题说:“我准备写自传,已给汪原放去信。
  胡适笑着说:“好啊!我是最希望你写传记的。
  陈独秀说:“我的东西怕不好出。
  叶楚怆处,你帮我说说话?”
  叶楚怆是国民党中央宣传部长。
  胡适说:“你放手写,不必先求早出版。
  如果此时为了求出版,委曲求全,反而写得不真实。
  如果不真实,不如不写。
  放手写,就是为后人留真相。
  陈独秀说:“你说得对!我就先尽管写,不管出版的事。
  回到北大,胡适和朋友说:“我真羡慕陈仲子,匍匐食残李时,有许多闲暇著述。
  陈仲子若脱离苦厄,肯定不能安心著作。
  言谈中,胡适深以为自己不如陈独秀苦中之乐。
  胡适走后,牢狱要陈独秀写字。
  陈独秀说:“隔几日吧。
  将牢狱打发走了。
  以前给他们写了不少,一个人家里怎么只挂一个人的字呢?后来才听说,他们是把自己的字拿出去卖钱。
  夏天,刘半农去内蒙调查方言,不幸感染上回归热,回北京死了。
  北大为刘半农举行追悼会时,胡适做了一副挽联:守常惨死,独秀幽囚,新青年旧伙如今又弱一个;拼命精神,打油风趣,老朋友之中无人不念半农。
  当时李小峰请鲁迅写篇文章纪念他,8月1日鲁迅写了《怀刘半农君》:“他到北京,恐怕是在《新青年》投稿之后,由蔡孑民先生或陈独秀先生去请来的,到了之后,当然更是《新青年》里的一个战士。
  他活泼,勇敢,很打了几次大仗……
  鲁迅:佩服陈胡(2)
  《新青年》每出一期,就开一次编辑会,商定下一期的稿件。
  其时最惹我注意的是陈独秀和胡适之。
  假如将韬略比作一间仓库罢,独秀先生的是外面竖一面大旗,大书道:‘内皆武器,来者小心!’但那门却开着的,里面有几支枪,几把刀,一目了然,用不着提防。
  适之先生的是紧紧的关着门,门上粘一条小纸条道:‘内无武器,请勿疑虑。
  ’这自然可以是真的,但有些人——至少是我这样的人——有时总不免要侧着头想一想。
  半农却是令人不觉其有‘武库’的一个人,所以我佩服陈胡,却亲近半农。
  头一年12月31日夜,鲁迅写《南腔北调·〈守常全集〉题记》,回忆李大钊,也提到陈独秀:“我最初看见守常先生的时候,是在独秀先生邀去商量怎样进行《新青年》的集会上,这样就算认识了。
  这一年春天,鲁迅写《集外集·自传》,还说:“1918年‘文学革命’运动起,我始用‘鲁迅’的笔名作小说,登在《新青年》上,以后就时时作些短篇小说和短评。
  7月21日,国民党最高法院公布,改判陈独秀为有期徒刑8年。
  减刑后,陈独秀增加了风花秋月的兴趣,他突然想找4个朋友各写一幅字,拼成一小屏挂在墙上,朝夕相对消愁解闷。
  他最先想到的是章士钊。
  刘静贞(吴静如)常到狱中探视陈独秀,陈独秀托她转信给汪原放,再请汪原放交给章士钊。
  与此同时,陈独秀每日继续写文字学考证文字。
  秋季,陈独秀完成了《老子考略》一文,他请汪原放交给章士钊。
  《老子考略》或出版,或待价而沽,他请章士钊定。
  他计划写《道家概况》、《孙子与儒家》、《古代的中国》等,出版一层,靠章律师帮忙。
  此外,他打算写《我的回忆录》。
  接到陈独秀的信,章士钊冬天给他写了一首诗,自己裱好了寄来。
  诗云:“三十年前楚两生,君时扪虱我谈兵。
  伯先京口长轰酒,子谷香山苦嗜物。
  昌寿里过梅福里,力山声朵溥泉声。
  红叶聚散原如此,野马风棂目尽迎。
  汪孟邹来看陈独秀,说:“行严的诗有些像你的‘存殁六绝句’,尽谈人世沧桑,读起来有些悲凉。
  陈独秀说:“倒合我现在的心境。
  士钊和曼殊不同,不爱文艺,而致力于政法,是个十足的官迷。
  苏曼殊1918年5月3日在上海广慈医院逝世,那年才35岁。
  临终前,苏曼殊还在柳亚子、包天笑面前提到陈独秀。
  汪孟邹说:“你现在闲居斗室,可还写诗?”“写了一些。
  说着,陈独秀从书架中抽出《金粉泪》诗。
  其一云:“放弃燕云战马豪,胡儿醉梦倚天骄。
  此身犹未成衰骨,梦里寒霜夜渡辽。
  其二云:“要人玩耍新生活,贪吏难招死国魂。
  家园兴亡都不管,满城争看放风筝。
  汪孟邹连看了几首,没有看懂要害,见陈独秀在一些诗后作了简短的注脚。
  讽刺一些党国要人蒋介石、杨永泰、邵元冲、戴传贤、吴敬恒、何应钦、陈公博、李石曾、张人杰、汪兆铭、孙科、胡汉民、陈济堂、陈立夫等人。
  汪孟邹不敢看了,忙说:“你给我拿去,让原放看看罢。
  陈独秀说:“拿去吧,不要传出去。
  陈独秀知道,这些诗摆在这儿,不是好事。
  临走,汪孟邹说:“年关过了,书店急待要些钱周转进书。
  陈独秀答应找找柏文蔚想办法。
  汪孟邹要仲翁注意身体。
  两年狱中生活,陈独秀的胃病加重了。
  原以为只是胃肠炎,结果一查,是12指肠及胃溃疡,血压也升高了。
  要忆囹圄(1)
  陈仲子陈独秀减刑后,狱方同意只判了5年的濮德治和罗世凡两人轮流照看陈独秀。
  两人捕前都是托派中央常委。
  罗世凡问陈独秀:“习惯吗?”陈独秀和蔼地说:“可以,还可以。
  这是陈独秀的口头禅。
  濮德治一次见陈独秀写字,说:“你的字我很喜欢,狂草、郑板桥体,都有功夫,很像你的为人。
  他和陈独秀是亲戚,陈独秀母亲姓查,和濮母亲是堂姐妹。
  查氏比濮德治母亲大20多岁,陈独秀比濮德治大20岁。
  按辈分,他们是老表,实际上濮德治把陈独秀看成长辈。
  谈到琴棋书画,陈独秀来了精神,说:“我的嗣父昔凡带我到杭州曾子固家练了几个月的字。
  濮德治说:“我也临过帖,总写不好字。
  “临帖会流于笨拙,不临帖又有肉无骨,要达到书法妙境,既要天分,也要功夫,才会内劲外秀。
  陈独秀说。
  濮德治问:“你认为你的字如何?”陈独秀说:“差得远,许多年来我没有写字了。
  1935年初,刘静贞带来了刘仁静起草的《临委紧要通知——关于召集上海代表大会》的材料,认为陈独秀、尹宽、刘伯庄、陈其昌等人建议参加宋庆龄、胡汉民、中国共产党发起的武装抗日大同盟是错误的。
  陈独秀请刘静贞带话给陈其昌,叫他来一趟。
  1月15日,陈其昌到狱中,他对陈独秀说:“李福仁、刘仁静背着我开了‘上海代表大会’,成立了临时中央常委,斯任书记,他们要我放弃意见,我坚决不同意。
  陈独秀说:“不同意是对的,李福仁什么都不懂,是个毛手毛脚的小猴子。
  ” 李福仁骂陈独秀是老机会主义。
  陈独秀写了一封信给陈其昌、尹宽、斯朝生,叫陈其昌带回去,上面说:“外国同志尚在中国鼓动分裂运动(望你们将我这句话明白告诉他!)……
  分裂运动不是任何人可以儿戏的,特此提出警告。
  到了2月,李福仁、刘仁静、斯朝生做出决定,开除了陈其昌、尹宽、陈独秀的托派党籍。
  在此之前,他们写信对陈独秀提出警告,说陈独秀、陈其昌、尹宽是“彻头彻尾斯大林的国民党政策,是资产阶级在无产阶级队伍中的说客”。
  2月14日,胡适请段书贻转一封信给陈独秀,说《中国拼音文字》稿费已付账,要陈独秀修改后出版,并说商务还约了陈的其他著作。
  同时将陈独秀的《中国拼音文字》手稿稿件退来。
  陈独秀十分高兴,该书写于1928年,催过适之几次,几乎已无望了。
  陈独秀回信说:“我拟写各书他们要么?不知是顺口应酬话,还是真话?”
  他希望王云五开一个内容大致范围。
  湖南军阀何键听说陈济棠、邹鲁反对胡适在广东演讲, 2月9日致广东当局电说:“胡适之造成的劫运,现在当然要转移了。
  这是多么可喜的消息啊!”
  陈独秀希望胡适写一篇纪实文字:“武人不足责,可叹者诸先知觉耳!”
  “武人”指陈济棠等人,“诸先知觉”指邹鲁辈。
  但陈独秀劝汪原放“不可冒昧邀胡”入股办书店,认为胡是喜拿主见、不易合作之人。
  一次,濮德治问陈独秀:“你对蔡元培印象怎么样?听说他救过你好几次?”前年1月初,国民党南京市党部以“替反动张目”为名对蔡元培等人提出警告,指责他要求释放陈独秀“为清议所不直”。
  民权保障同盟正式成立后,南京市党部通电全国警告宋庆龄、蔡元培“妄保反革命及共党要犯”,并对蔡、宋警告。
  陈独秀说:“孑民是一个忠厚的长者,这一点很像李大钊,在大节上,蔡校长能坚持真理。
  ‘五四’运动时,他是带头辞职的。
  陈独秀判刑后,汪孟邹重印《独秀文存》,请蔡元培写《前言》。
  蔡元培说,“我很佩服他的毅力与责任心”。
  夏天,美国记者伊罗生从中国到挪威奥斯陆见托洛茨基。
  伊罗生是美国麻省理工学院政治教授,1932年参加民权保障同盟用这个名字。
  1921年4月到过中国。
  曾任《中国论坛》主编。
  托洛茨基认为,“刘仁静可怕地把不同意见夸大了……
  我相信和陈独秀的分裂是不允许的”。
  托洛茨基不知道,这时刘仁静已经被捕,关在苏州监狱。
  听到老托的意见后,陈独秀写信给陈其昌等人,建议陈其昌、赵济、王文元3人成立托派临委。
  大热天,陈独秀突然想起研究太平天国史,写信叫汪原放找材料。
  听说写《太平天国广西起事史》的罗尔纲在胡适家中帮忙,陈独秀给汪原放写信说,“很希望罗尔纲到南京一谈”。
  章希吕问胡适:“陈先生希望尔纲去南京,他准备去不?”胡适说:“仲甫是有政治偏见的,他研究不得太平天国,还是让尔纲努力研究吧!”
  胡适记得陈独秀当年议论义和团,一会骂拳匪,一会为之“曲说强辩”,所以仲甫不能研究史学。
  但胡适不全盘否定陈独秀。
  这年“五四”前,胡适还说,“五四”运动,“是北京大学提倡的,譬如陈独秀、李大钊,都是北大的教授”。
  要忆囹圄(2)
  夏末秋初,胡适为亚东与求益书社重印《新青年》题词:“《新青年》是中国文学史和思想史上划分一个时代的刊物,最近20年中的文学运动和思想改革,差不多都是从这个刊物出发的。
  与此同时,鲁迅也经常提到“五四”时期和《新青年》。
  8月14日,他写《五论“文人相轻”——明术》说:“五四时代的所谓‘桐城谬种’和‘选学妖孽’,是指做‘载飞载鸣’的文章和抱住《文选》寻字汇的人们的,而某一种人确也是这一流,形容恰当,所以这名目的流传也较为永久。
  除此之外,恐怕也没有什么还留在大家的记忆里了。
  春天,鲁迅写《且二·〈中国新文学大系〉小说二集序》说:“凡是关心现代中国文学的人,谁都知道《新青年》是提倡‘文学改良’,后来更进一步而号召‘文学革命’的发难者。
  南社的柳亚子这年吟诗,也提到旧友陈独秀,其诗曰:“名扬画虎惜行严,孤愤佯犯有太炎,要忆囹圄陈仲子,曼殊朋友定谁贤?”
  4句诗分别指章士钊、陈独秀、章太炎和苏曼殊。
  柳亚子问苏曼殊生前最好的3位朋友中,谁最“贤”,一个“惜”,一个“佯”已排掉了两“章”,一个“忆”字表明,在柳亚子看来,曼殊最贤的朋友是被国民党关在狱中的陈独秀。
  刘海粟说:你伟大(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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