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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小平和世界风云人物

_5 丁晓平 (当代)
  保利茂议长代表众参两院致欢迎词说:“邓小平阁下的访问,是揭开两国新时代之幕的第一步。”
  邓小平在祝酒词中代表叶剑英委员长转达了中国人民对日本人民的诚挚问候和良好祝愿,并对为中日友好做出贡献的人们表示感谢,他还强调说:“《中日和平友好条约》缔结了,但是我们的任务并没有结束,我们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任重道远。在座的各位都是日本的政治家,肩负着日本国民的重托。我们愿意同各位一起,再接再厉,为在《中日和平友好条约》的各项原则的基础上,进一步发展两国的睦邻友好关系和各方面的交流,为两国人民世世代代友好下去而共同努力。”
  酒会结束时,邓小平端着酒杯来到保利茂议长的身边,说:“我俩一起走走。”
  这时许多议员也都跑过来“祝贺”。
  保利茂对邓小平说:“这些议员都为国会通过日中和平友好条约作出过努力,他们都是中国的好朋友。”
  邓小平笑着说:“看见这么多朋友,我非常高兴。”
  保利茂说:“我想带这些议员到中国与您见面。”
  邓小平高兴地说:“欢迎,欢迎!”
  大家开开心心地畅所欲言,酒会始终洋溢着亲切友好的氛围,真是欢欢喜喜。参加酒会的日本首相福田赳夫对外相园田直亲切地说:“今天又是老邓唱主角。”
  邓小平在国会受到了日本众参两院的欢迎是热烈的,也是坦诚的。
  中国人不忘老朋友,饮水不忘挖井人。下午5点半,邓小平和夫人卓琳又在下榻的赤阪迎宾馆亲切会见了已故的日本友人———前首相片山哲、前社会党委员长浅沼稻次郎、前农相松村谦三、前首相石桥湛山、前企划厅长高崎达之助、前邮政铁道相村田省藏———的家属,对为中日友好做出贡献的前辈表示感谢,对他们的亲属表示慰问。
  邓小平首先抱歉地说:“饮水不忘挖井人。本来应该到大家的家中去拜访,但因为没有时间,所以就请大家到这里来了。”谈话中,邓小平两次引用周恩来总理在中日邦交正常化时跟日本友人说的民谚“饮水不忘挖井人”。
  邓小平说:“松村谦三、高崎达之助、石桥湛山、浅沼稻次郎、片山哲、村田省藏等各位先生都是有远见的政治家,也是挖井人。在中日两国关系尚处于不正常状态的时候,他们就坚信两国关系一定要正常化,他们不惧艰难不怕压力,为中日友好事业进行了不懈努力,有的朋友为此贡献出了宝贵的生命。”
  当邓小平讲到这里时,坐在他右边的片山哲先生的遗孀83岁的菊江女士摘下眼镜,用手帕擦起了眼泪。坐在他左边的浅沼稻次郎先生的遗孀74岁的京子女士也流下了感动的泪水。
  邓小平看着这动人的场面,动情地说:“诸位是中国人民的老朋友的亲属,当然也是中国人民的亲戚。你们有的已经是为中日友好努力的第二代、第三代了,从你们身上,使我更加坚信中日两国人民一定会世世代代友好下去。我欢迎你们多到中国去看看,常来常往,像走亲戚一样。同时,我也请你们转达我对没有出席今天会见的老朋友的家属们的慰问和感谢!”
  邓小平一腔肺腑之言温暖了日本朋友的心。村田省藏的大儿子、61岁的村田震一先生感动地说:“父亲去世已经20年了。尽管如此,你们还没有忘记我们,把我们请来了……”
  这天晚上,邓小平在出席日本国际贸易促进会和日中协会等10个友好团体举行的盛大欢迎酒会上,再次发自肺腑地说“饮水不忘挖井人”,再次赢得了日本人民的欢呼和掌声。
  而在这天的下午,邓小平和夫人卓琳在川又克董事长和石原总经理的陪同下,抽空参观了日产汽车公司神奈川县座间市的日产工厂。在这里,邓小平和夫人乘坐电动汽车,通过麦克风听取工厂厂长末松先生的介绍,参观了以设备最新引以自豪的车体工厂和组装工厂。
  当在车间看到48个产业机器人在依次焊接车体,自动化程度达到96%的时候,邓小平兴奋异常,一边仔细查看一边不停地感兴趣地问道:“这里的工人都受了什么教育?”“零件都是在公司生产的吗?”“工人的工资有多少?”当邓小平来到组装工厂时,他了解到这个工厂比中国最先进的长春第一汽车制造厂的人均年产量竟多出93辆!他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参观结束的时候,邓小平在日产广告馆答谢时,发表了即席讲话。邓小平说:“我懂得了什么是现代化了。欢迎工业发达的国家,特别是日本产业界的朋友们对中国的现代化进行合作。这也将加深两国的政治关系。”
  当工厂摆好钢笔和纸请邓小平题词留念时,邓小平却欣然要求用中国的毛笔挥笔写下了“向伟大、勤劳、勇敢、智慧的日本人民学习、致敬”的题词。卓琳也挥笔题词。邓小平夫妇一起为日产公司题词,让日本朋友受宠若惊,说:“这真是了不起的纪念。”
  随后,日产公司向中国政府赠送了一辆最高级的价值380万日元的“总统牌”轿车。邓小平则向日产公司赠送了一幅吴作人的熊猫画。
  在第二天与日本经团联合会会长土光敏夫谈话时,邓小平强调他将致力于中国的生产管理现代化,坦率地承认中国的经济发展水平比世界落后20年。
  “一定要抓管理。”“不能只是生产东西,还要提高质量,严格地进行管理。”邓小平说,“中国荒废了10年,在此期间,日本和其他国家进步了,因此,里外落后了20年。”
  这次会见,邓小平给向来沉默寡言严肃谨慎的土光敏夫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并对邓小平油然而生一分敬意。他甚有感慨地说:“我深刻地感受到了他说中国还很落后,必须进行学习,必须向先进的日本学习这种谦虚态度和对于实现现代化的坚强决心。从历来的中华思想来说,这是不可想像的。”
  午餐会后,土光敏夫又对他后来的继任者稻山嘉宽说邓小平是一个“坦率,不拘束的人”。稻山嘉宽也说:“越是有信心的人,就越灵活,不拘泥于小事。在日本逗留期间的日程,邓先生也只就根本的问题说了话,后来一丝不差地听外务省安排日程。听说迄今为止还没有过这样的公宾,而且是一位有肚量的人。因为有信心,所以谦虚。”
  26日上午,邓小平在稻山嘉宽的陪同下,参观日本的钢铁大本营———新日钢铁公司君津钢铁厂。而日本现代钢铁业的创始人稻山嘉宽正是这个公司的董事长,他还担任日中经济协会会长。参观之后,邓小平与这位日本“钢铁帝王”立下了君子协定,一定要把中国的宝钢建设得比君津钢铁厂更好。
  在大阪,邓小平用一个小时的时间参观了松下彩色电视机生产线,并与有“经营之神”称号的83岁的松下幸之助先生进行了长达20分钟的交谈。邓小平说:“值得我们学习的东西很多,希望松下先生和各位给予援助。”邓小平的意思是希望在电子技术设备方面支持中国。松下幸之助愉快地回答说:“我们什么都传给你们。”大家报以热烈的掌声。
  26日下午,邓小平夫妇一行在园田直外相和驻华大使佐藤的陪同下,乘新干线“光-81号”超特快列车前往日本关西地区访问。在时速高达210公里的列车上,邓小平感慨地说:“很快,就像风一样快。有一种被人从后面鞭打,被人追赶的感觉。我们现在需要的是快跑!”
  在关西,邓小平冒雨登上岚山,缅怀周恩来总理。
  在关西,邓小平来到与中国西安结成“姊妹城市”的奈良,参观了公元763年由唐朝鉴真和尚建立的唐招提寺,邓小平还邀请鉴真和尚回国和森本长老访问中国。
  在关西,邓小平受到了日本人民的热烈欢迎,所到之处尽是歌声和掌声……
第三部分“我们要积极向前看”——邓小平和日本天皇(6)
  □邓小平是继秦始皇、孔子、毛泽东之后中国历史上的第4号人物。日本媒体更是将邓小平访日在日本掀起的“中国热”形象地称作“邓小平旋风”。
  □邓小平在日本访问期间扮演了一个中国超级推销员的角色。
  
  有“毛泽东研究权威”之称的日本著名学者竹内实教授,在1978年中共第十一届三中全会后开始转向研究邓小平。他十分关注邓小平推行的改革开放政策,对邓小平的理论与实践作了深入细致的调查研究。早在1992年11月,他就从大历史的角度,在日本《外交论坛》杂志撰文提出了一个在中国乃至国际学术界上引起震动的独特观点———邓小平是继秦始皇、孔子、毛泽东之后中国历史上的第4号人物。
  竹内实教授在他的文章中分析说:中国历史上的第一人应选秦始皇,因为他他统一了天下,建立了中国历史上第一个统一的国家———“秦国”。而第二人应该要算孔子了,因为孔子使中国具有“中华文明”的世界之“面貌”,他的思想直到今天仍然影响着中华民族并且还将永远流传下去而不朽。而在20世纪,“中国出了个毛泽东”,再次结束了中国近代以来军阀混战、四分五裂、任人宰割的状况,成为一个既有政治权威又有思想权威的中央集权的领袖人物,没有毛泽东也就没有了中国革命的历史,第三人非他莫属。而中国历史上的第四人就是邓小平。
  竹内实说:“邓小平在第三次复出后,面临的问题堆积如山。毛泽东时代建立起来的各项政治制度以及不成文的规定和思维方式,明显地而且牢固地存在着。要想突破这些框框,需要极大的勇气和努力。人们虽然厌恶这些东西,但是惰性和懦弱却在蔓延,而且从这些框框中的受益者和阶层并不希望发生变化。邓小平让‘文化大革命’中丧失地位的人复出了,给已僵化的中国社会带来一股新风。说句公道话,我觉得不能无视毛泽东逝世后邓小平在政治上的业绩。积极推进中国改革开放政策的,自然是邓小平。虽然周恩来提出过‘四个现代化’的目标,但是在周逝世后为了改变政治潮流而一步步地采取措施朝着这个目标前进的,是邓小平。现在中国的经济很有生气,商店里食品、服装等琳琅满目,电视普及,近年来中国人的生活水平在提高,这都是邓小平新政策带来的结果。如果说毛泽东发动的‘文化大革命’,在国家这部车子前进的道路上挖开了一个大坑,而且他就那样地离开了人间的话,那么填埋这个大坑使车子和人们能够顺利通过的是邓小平,不仅如此,他让中国这部车子跑起来了。这部车子不是沿着锁国的方向,而是沿着开国的方向疾驰着。可以说邓小平是在干前无古人的事业。”
  竹内实教授的分析自有其一定的道理。1980年,他在新出版的《友好易,理解难》一书中,又对邓小平1978年10月22日至29日在日本8天的访问和给日本人民留下的印象作了全面客观的纪实描述,并对邓小平访日作了高度评价,称“邓小平在日本掀起了一股‘邓台风’”。他说:“宛如台风经过一样,邓小平副总理访问了日本,日程安排显示了他的精力十分充沛。台风过后,我们带着轻松愉快的心情,仰望那爽朗、万里无云的晴空,品味出秋天到了。这场‘邓台风’,究竟给我们日本人留下了什么呢?”
  是啊,邓小平给日本人留下了什么呢?给中日关系留下了什么呢?
  1978年10月25日下午4点,一场世界瞩目的“西欧式”的记者招待会在日本东京日比谷的日本记者俱乐部拉开了序幕。
  今天的主角又是邓小平。
  这也是中华人民共和国领导人在出访时第一次同意以“西欧方式”同记者见面。
  参加记者招待会的400多名记者分别来自时事社、共同社、路透社、合众国际社、美联社、法新社、德新社等世界上著名的通讯社,用新闻界的行话来讲,都是些提问尖锐毫不留情的“主儿”。
  因为是中共领导人第一次召开这样的记者招待会。那些善于钻牛角尖见缝插针、企图从邓小平的即席回答中寻找破绽的西方记者们个个摩拳擦掌,想考一考中国人。
  但在邓小平自信、从容、巧妙的回答中,他们纷纷“失望”了。
  招待会一开始,邓小平在简短地概略性地评价《中日和平友好条约》的历史意义,和反霸问题、中国的内外政策问题之后,站起来摊开双手,微笑着来了一句:“如果我的回答有错误,请大家批评。”
  这样一来,会场更加活跃。
  时事社记者第一个提问:“在刚才的讲话中,您说由于霸权主义存在,就有世界大战的危险。不过,我国采取全方位外交,要同所有国家友好相处。您认为两国对世界形势的认识有没有分歧呢?”
  其实在这个问题上,日本政府也一直是在躲躲闪闪,态度并不十分明朗。既然日本记者首先把这个问题提到桌面上,邓小平也就毫不客气,直言不讳地说出了中方的观点:“反对霸权主义是《中日和平友好条约》的核心。因为我们要和平友好,谋求亚洲太平洋地区的和平与安全,谋求世界的和平与安全,不反霸是不行的。按照《中日和平友好条约》包含的意义来说,我想,如果有人把霸权强加在日本头上,恐怕日本人民也不会赞成。”
  邓小平巧妙的一针见血的回答让日本记者无话可说,信服地点点头。
  当一位记者提出亚洲紧张地局势的中心在朝鲜和越南时,邓小平以其广阔的历史视野,谈到了被人分裂的国家需要统一的问题。
  邓小平说:“我们历来认为,人为地把一个国家一分为二,分割开来这个问题迟早要解决。两个越南的问题解决了。尽管越南现在反对我们,但是,它解决自己国家的统一,这是正义的。除了‘两个朝鲜’之外,还有两个德国,‘两个中国’,是不是还有一个一国有百分之一的日本的问题。这些问题总是要解决的。十年解决不了,一百年,一百年解决不了,一千年总能解决了吧!这种民族愿望,这个潮流是不可抗拒的。”
  邓小平讲的“是不是还有一个一国有百分之一的日本的问题”,是指日本北方四岛问题。对于邓小平的这个讲话,日本《朝日新闻》评论说,它“充分显示出了邓小平真不愧为伟大人物的风度”。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一位日本记者提出了中日双方早先约定的这次中日双方都不涉及的问题———“尖阁列岛”(中国称之为“钓鱼岛”)的归属问题。
  尖阁列岛,中国称钓鱼岛,是中国台湾省的附属岛屿,自然属于中国领土。甲午战争后被割让给日本。1972年9月田中角荣访华时,曾要求周恩来明确该岛的归属权。当时,为了不让这个一时难于解决的问题成为中日邦交正常化的障碍,周恩来表示:“现在还是不要讨论,地图上又没有标。出了石油就成问题了。”对此,日方也表示同意。1978年8月,日本外相园田直在北京又同邓小平讨论了这个问题。当时,正值双方就中国渔民在该岛周围海面捕鱼问题进行交涉后不久,日方想趁中日和平友好条约缔结之际,一鼓作气地要求中方承认该岛归属日本。据园田直在接受日本《周刊文春》记者采访时的回忆,他是这样向邓小平提出问题的:
  
  “说真的……还有一个问题……如果我这个日本外务大臣不提的话,就无颜见江东父老……”
  听我这样一说,邓小平就说:“我理解,理解你,你尽管讲嘛!”
  于是我鼓起勇气指出,尖阁列岛自古以来就是我国领土,再发生以前那种“偶发事件”,我无法交待。
  邓小平微笑着摊开双手,说:“上一次是偶发事件。渔民追起鱼来,眼睛里就没有别的东西喽。那种事情再也不会发生,绝对不会发生。”
  我当时真是提心吊胆,只求老天保佑。万一从邓小平嘴里说出“不是日本领土”,“是中国领土”,我就完了。
  他挺了挺身子,然后说:“一如既往,搁置它20年、30年嘛。”
  他讲这话的时候,态度自若。我可受不了。使劲地拍了一下邓的肩膀,说:“阁下,不必说了。”
  他在那里悠哉游哉,我觉得全身像瘫了一样。
  
  两个多月前,邓小平的回答是如此轻松自若,令园田直大为赞叹。此刻,当日本记者再次提出这一敏感问题后,会场气氛陡然紧张起来,大家都屏往呼吸,看邓小平如何回答。
  邓小平非常轻松地说:“‘尖阁列岛’,我们叫钓鱼岛,这个名字我们叫法不同,双方有着不同的看法,实现中日邦交正常化时,我们双方约定不涉及这一问题。这次谈中日和平友好条约的时候,双方也约定不涉及这一问题。倒是有些人想在这个问题上挑一些刺,来障碍中日关系的发展。我们认为两国政府把这个问题避开是比较明智的。这样的问题放一下不要紧,等10年也没有关系。我们这一代缺少智慧,谈这个问题达不成一致意见,下一代总比我们聪明,一定会找到彼此都能接受的方法。”
  邓小平把这么重要的领土归属问题回答得如此巧妙,而且合情合理。这个“中国式的解决方式”是记者们意料不到的,一下子折服了全场的记者。
  在回答中国的现代化问题时,邓小平再次让西方记者们感受到他的坦率、务实和开放的风格。
  邓小平说:“我们所说的在本世纪末实现的现代化,是指比较接近当时的水平。世界在突飞猛进地前进,那时的水平,例如日本就肯定不是现在的水平,我们要达到日本、欧洲、美国现在的水平就很不容易,要达到22年以后的水平就更难。我们清醒地估计了这个困难,但是,我们还是树立了这么一个雄心壮志。”
  邓小平还说,要为了实现中国的现代化,就“要有正确的政策,就是要善于学习,要以现在国际先进的技术、先进的管理方法作为我们发展的起点。首先承认我们的落后,老老实实承认落后就有希望。再就是善于学习。这次到日本来,就是要向日本请教。我们向一切发达国家请教,向第三世界穷朋友中的好经验请教。相信本着这样的态度、政策、方针,我们是有希望的。”
  对于中国的落后,邓小平打了一个形象的比喻,自嘲地说:“长得很丑却要打扮得像美人一样,那是不行的。”
  26日,日本的各大媒体纷纷在显著位置报道了邓小平的这次记者招待会。
  《东京新闻》说:邓小平既诙谐,又善于雄辩,有时还岔开话题,很有谈话技巧———这位“矮个子巨人”真是名不虚传。
  《每日新闻》以《邓副总理首次举行“西欧式”记者招待会》为题评论邓小平说:既不显威风,也不摆架子,用低沉而稳重的声调和温和的口吻发表谈话……始终笑容满面地谈日中友好和世界形势。一想起被称为“长生鸟”一再倒台和上台的坎坷人生,就令人觉得他是一个多么难得的“人才”。
  而竹内实教授在他的文章中却是这么评价邓小平的:“看到中国要搞‘现代化’的这种焦躁感,我们日本人不是没有担心。尽管如此,中国迫不得已发出的奔向‘现代化’的信号是可以理解的。不过我认为在这种理解的背后,我们日本人感到内心有愧。这就是战争责任,是曾经侵略过中国的欠债。”
  显然这是有良知的日本人的心声。
  1978年10月29日下午,邓小平结束了为期8天的访日活动,从日本大阪乘专机回国。有评论说,在这8天的访问中,以邓小平到达日本关西地区访问为最高潮。因为在邓小平到达之前,关西的经济界人士为了能够出席大阪府、大阪市和商工会议预定在28日联合举行的晚餐会,各方纷纷展开了一场别开生面的“角逐”。许多经济界的人士和企业集团纷纷向举办单位毛遂自荐,积极要求“一定要让我们公司也参加……”。这使主办单位颇感吃惊,说:“不出所料,真是邓小平热啊!”就此,《每日新闻》发表评论说:“中国对关西财团寄予的期望之大是出人意料的,而关西经济界对中国市场所寄予的巨大期待又超过了中国。”评论认为,战后日本关西经济基础削弱的一个主要原因就是由于失去了中国市场,因此,各大公司都想趁此机会迎头赶上。为此,关西经济界专门为邓小平举行了一个欢迎宴会,请邓小平品尝日本菜,目的是让中国客人进一步加深印象。
  其实,“邓小平热”在邓小平未到日本之前就开始了。
  邓小平抵达东京的前一天,日本《产经新闻》就惊呼:因为邓小平访日,经济界的“中国热”已经过热了!
  23日一大早,福田首相就在住宅同记者们感叹地谈起了举国一致谈论邓小平的“清一色”局面。
  日本经济界人士认为,有九亿人口、资源丰富的中国,随着“四个现代化”的发展,将向国外购买大量的机器设备。因此,中国就必然成为世界仅剩下的最大的贸易市场了。细心的观察家发现,基于同一认识,日本的五十铃、三菱、丰田、日立等200多家日本公司在10月24日采取了一次空前绝后的行动,分别在《读卖新闻》、《日本经济新闻》、《每日新闻》、《东京新闻》等几乎所有大报大刊上刊登了广告,庆祝日中和平友好条约生效和欢迎邓小平的来访。
  在25日,由经团联6个经济团体为邓小平举行的欢迎宴会上,出席的人数高达320人,突破了日本在欢迎英国女王伊丽莎白时出席人数达300人的最高记录。更让人难忘的是,宴会桌上,还出现了一对一地同中国随行人员交换名片的热闹场面。
  美联社记者约翰·罗德里克曾以赞赏的语气评论说:“邓小平在日本访问期间扮演了一个中国超级推销员的角色,他以逗人的微笑和精力充沛的交谈,不仅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且为中国结交了新朋友。”
  而日本媒体更是将邓小平访日在日本掀起的“中国热”形象地称作“邓小平旋风”。
  历史已经证明,“邓小平旋风”不仅仅是一场“风”,而是一个影响更为深远更为持久的转折,对中国,对日本,对亚洲乃至整个世界的和平与发展,都有着历史性的意义。
  邓小平选择1978年这个马年走出国门与日本天皇握手,是在对新中国风风雨雨20年的坎坷历程的清醒反思之后,以一种大国领导者的巨大的政治胆识和宽容的政治智慧,向世界果敢地宣布:中国的发展离不开世界!中国要实现现代化就必须改革开放!
  当年邓小平对日本天皇说:“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我们今后要积极向前看。”这是一个高瞻远瞩的论断,是辩证统一不可分割的。今天,邓小平的这句“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已经成了一句名言被人们引用,但后面的一句话“我们今后要向前看”总往往被人们忽略。只有“积极向前看”,我们才不计前嫌恩怨,“过去的事情”才“让它过去”,但也不是说我们就忘了“过去”。如果不“积极向前看”呢?那就是倒退!就是对历史的背叛!
  但近年来,日本政府的许多行动让包括中国在内的许多亚洲国家感到担心:曾经,海那边的文部省修改教科书,否定入侵中国;曾经,海那边的通产大臣歪曲侵略历史;曾经,海那边的村山首相在中国参观抗日战争纪念馆时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战败国,“侵略”二字只字不提;曾经,海那边的执政三党就不足300字的“不战决议”,进行了长达几个月的争论才达成妥协……如今,海那边有了它的“自卫队”,有了它的“八八舰队”,有了更多更尖端更先进的“杀人武器”,2004年它又派出了它的自卫队进入仍处于战争状态的伊拉克……日本最高领导人曾多次表示要以史为鉴,深刻反省,走和平发展道路,强调中日世代友好,承认只有一个中国。但日本朝野至今不肯认真反省过去犯下的罪恶,拒绝公开道歉,甚至仍在公然侵犯中国主权,这种自相矛盾、自欺欺人的作法,只有一种解释:就是至今日本仍有一些人妄图“征服全世界”。所以,只要外部环境有机可乘,日本军国主义就会从阴沟里跳将出来,披挂上阵。所以,一心想成为政治大国的日本,对历史已作定论的侵略战争的态度长期遮遮掩掩,“犹抱琵琶半遮面”,亚洲各国怎能对它相信、对它放心?
  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50年之际,在中日和平友好条约缔结20周年前夕的1998年,日本竟然在各地公开上映歪曲历史的电影《自尊———命运的瞬间》,仍想寻找种种借口宣传“杀俘”合理,肆意美化和吹捧当年发动侵略战争的甲级战犯东条英机,并竭力为战犯开脱罪责,进而达到推翻远东国际军事法庭正义判决的目的,为二战中世界人民的公敌东条英机之流招魂。这种公开挑衅和平,亵渎公理的行径,严重违反了中日联合声明和中日和平友好条约,也失信于亚洲各国和世界人民。
  在中国,《中国青年报》和零点调查公司都曾经完成过有关中、日等国际关系的民意调查,结果显示,中国人民对于二战中曾使千百万中国人民在日本侵略者枪炮、屠刀下丧生的抗日战争,依然记忆犹新。然而,今天在中国的一些地方,一些人竟然美滋滋地穿着曾经沾满中国人血液的“皇军服”,在大街上“潇洒”地招摇过市,吉林通化经常有假“日本鬼子”游来荡去、厦门卖过“皇军帽”、郑州照过“皇军相”、某厂家还制过日本侵华战舰,更有甚者的是福建竟然有人假冒“日本遗孤”妄图偷渡,而如今首都北京几个有名的婚纱影楼里也开设了日本“武士服”的婚纱艺术摄影,这种把耻辱当荣耀,有辱国格的行为实在让人义愤填膺,真是可耻啊!我们应该扪心自问,当日本首相不顾亚洲人民的感情执意年年参拜供奉二战甲级战犯的靖国神社的时候,当他们为所谓的《自尊》拼命叫嚣的时候,为什么我们中间还有相当一部分人,在国家和民族的耻辱面前表现出令人痛心疾首的“健忘”、“无知”和“麻木”,中华民族的自尊哪里去了?“难道日本的轿车果真坐软了我们的骨头?难道日本的电器果真简化了我们的智商?如果不是用一颗颗跪下的心来真诚谢罪,我们为何要接受那些貌似彬彬有礼的鞠躬?”一个诗人发自灵魂深处的感叹,给我们的该是怎样的深深思考?
  伟大的毛泽东主席早以睿智告诫人民:“日本帝国主义利用其和中国接近的关系,时刻都在迫害中国各民族的生存,迫害着中国革命。”伟人在时空里纵横捭阖,老人家的话告诉我们许多朴实的真理,至今仍让人警醒。知耻近乎勇,忘耻就受辱。正如捷克文学大师米兰·昆德拉所说:人类反对强权的斗争,就是记忆反对遗忘的斗争。列宁说:“忘记历史等于背叛!”那么,看不清今天,记不住今天呢?今天就是明天的历史!
  中华民族是一个宽容的民族,中国是一个大度的国家,中国人民是善良的人民,有句挂在中国老百姓嘴边上的话叫做:“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但友谊归友谊,历史终究是历史,在我们积极向前看的时候,历史总会在我们的心灵中留下记忆!
第三部分亲密的战友加同志——邓小平和金日成(1)
  亲密的战友加同志
  ———邓小平和金日成
  金日成的名字在20世纪的中国是个非常响亮的名字,在“毛泽东时代”,他与中国共产党人的亲密关系是战友加兄弟般的关系。而金日成对中国和中国人民是有着深厚的感情的。
  1925年,金日成就来到中国的东北,在抚松第一小学读书。读书期间他开始投身于中国的革命活动,加入了共产主义青年同盟。1926年10月,他在桦甸县组织成立以“打倒日本帝国主义,实现朝鲜独立”为宗旨的“打倒帝国主义同盟”,成为朝鲜最早的共产主义性质的革命组织。这个同盟组织,在金日成的领导下,以中国东北地区为基地,开始进行传播马列主义和培养新一代共产主义革命者的活动。1929年,金日成因此被捕,关押在吉林监狱。1930年获释后,他继续组织革命活动,并在吉林伊通县创建了革命军,开展抗日游击斗争。1934年,金日成将零散的抗日游击队合并改编为朝鲜人民革命军,真正在中国东北和朝鲜北部边境地区从事抗日武装斗争。1936年5月,金日成建立了“祖国光复会”,并担任该会会长。这个反日民族统一战线组织在支援朝鲜人民革命军,扩大和发展抗日武装斗争等方面起到了积极作用。1937年中国全面抗战开始后,他率领朝鲜人民革命军在中国东北境内抗击日本侵略者,有力地支援了中国人民的抗日斗争。
  在1945年8月朝鲜解放后,金日成回国,并于年底担任北朝鲜共产党中央组织委员会责任书记。1948年9月,金日成担任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内阁首相。在1949年南、北朝鲜劳动党合并后,他当选为朝鲜劳动党中央委员会委员长。1950年朝鲜内战爆发后,金日成担任朝鲜劳动党中央军事委员会委员长和朝鲜人民革命军最高司令官。
  因为共同的信仰和事业,金日成和中国的毛泽东、周恩来等老一辈革命家结下了最深厚的友谊。尤其在1950年10月,面对美帝国主义侵略朝鲜的嚣张气焰,中国人民在极其困难的情况下,发起了“抗美援朝”运动,中国人民志愿军跨过鸭绿江,雄赳赳气昂昂地开赴朝鲜战场,开始了保家卫国的伟大战斗,并与朝鲜人民一道打败了美帝国主义的侵略,写下了中朝友谊的辉煌篇章。
  
  □毛泽东十分坚定地向金日成介绍邓小平:“我们要他!今后有事,你就找小平谈。”
  
   邓小平第一次和金日成的正式会谈是在1975年的4月,金日成应邀访问中国。这是邓小平在“文化大革命”中被错误地打倒流放江西刚刚复出之后。三个月前,毛泽东提名邓小平任中共中央副主席、国务院副总理、中央军委副主席、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参谋长,主持党和政府的日常工作。
  1975年4月18这天,北京车站张灯结彩,红旗飘扬。金日成每次来访,都是乘火车经丹东,然后直达北京。
  在喧天的锣鼓声和“欢迎,欢迎!热烈欢迎”的欢呼声中,金日成的专列缓缓驶进北京站。出于尊敬,邓小平亲自登上了专列,向金日成主席表示亲切问候,并陪同金日成主席一道走下列车,同载歌载舞的欢迎群众们见面。接着,邓小平在站台上举行了隆重的欢迎仪式,乐队高奏朝中两国国歌。
  下午5点,邓小平陪同金日成在中南海的游泳池书房里会见毛泽东。
  一走进书房,毛泽东紧紧握着金日成的手说:“我这回去了湖北、湖南、江西、浙江几个地方,差不多住了一年。因为你要来,我又回来见面。”
  金日成笑着感激地说:“谢谢,谢谢主席。”
  坐下来后,毛泽东说:“我今年八十二了,快不行了,靠你们了。”一边说,毛泽东还一边用手指了指金日成和邓小平说,“我们Premier(总理)有病,一年里开过三次刀。”
  金日成点点头说:“邓小平副主席讲过这个事。”
  毛泽东接着说:“我的腿不好,讲话不好,眼睛也有白内障。你好吗?”
  “很好!我跟主席已经几年没见面了!”金日成回答说。
  “welcome!”毛泽东用英语说着“欢迎”,还补充说,“我发音不好,讲外国语。现在我不谈政治了,由他来跟你谈。”
  毛泽东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了指邓小平,对金日成说:“他叫邓小平。”
  “我们很早就认识了,他做过很多工作,是老朋友、老同志了。”金日成回答说。
  毛泽东又指了指邓小平说:“他会打仗。”
  “不但会打仗,而且会做政治工作,进行思想斗争。”接着毛泽东的话,金日成立即补了一句。
  “还会反修正主义。”毛泽东也补充了一句。他始终没有忘记邓小平在中苏论战中舌战赫鲁晓夫的表现,那是1963年的事情了。毛泽东或许还记得他曾经跟赫鲁晓夫说过:“看见那个小个子了吗?他才智过人、前途远大。”当邓小平7月21日从莫斯科回到北京的时候,毛泽东亲自和周恩来、刘少奇、朱德、董必武等中央高级领导人和数千群众举行了最高规格的欢迎仪式,迎接邓小平回国,这在中国的历史上也是少有的。
  对这场中苏论战,金日成是知道的,因此谈及此事,他似乎也有许多感慨。他感叹地说:“是啊,我们很清楚他。我和邓小平副主席10年没见面了。”
  “红卫兵整他,现在没事了。那个时候打倒了好几年,现在又起来了。”毛泽东说。
  “这很好,我们欢迎。”金日成说。
  “我们要他!”毛泽东说,口气十分坚定,“今后有事,你就找小平谈。”
  毛泽东亲热地叫邓小平为“小平”,毫无疑问,毛泽东是十分看重邓小平的能力的。说到这里,毛泽东对金日成说:“你们去谈话,我不谈了。”
  这样,邓小平和金日成开始了第一次正式会谈。这次会谈先后进行了三轮。
  第一轮会谈是4月19日上午9时30分在人民大会堂南门接待厅里举行的。这次会谈谈到了中朝两党、两国的关系和朝鲜统一问题。第二天上午9时45分,邓小平和金日成接着举行了第二轮会谈,就总的国际形势、中美关系、中日关系、南亚形势、南部非洲等问题广泛地交换了意见,翌日下午3时35分,邓小平在钓鱼台国宾馆18号楼和金日成主席又单独进行了会谈。4月25日上午10时30分,邓小平和金日成主席举行了第三轮正式会谈。
  会谈结束后,双方公开发表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和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联合公报》。对这个“联合公报”的发表,金日成给予了高度评价,说:“这是中朝关系史上一个划时代的转折,表明两国政府和人民之间的友谊和团结发展到了新的、更高的阶段。”
  在金日成为期9天的访问中,邓小平还陪同金日成先后参观了北京、南京等地的工厂、人民公社和名胜古迹。在南京,邓小平陪同金日成参观了南京长江大桥、南京无线电厂,游览了中山陵。看到中国社会主义建设取得的可喜成绩,金日成高兴地对邓小平说:“我们把你们的成就看做是自己的成就一样高兴。”
  金日成访华回国后不久突然生了病。邓小平知道后,非常挂念,就派出中国最好的医生赴朝鲜为金日成治病。对此,金日成十分感动。多年后金日成访问中国时,曾当面就此事向邓小平表示感谢。
  第二年,从3月底开始的首都群众在天安门广场悼念周恩来总理、反对“四人帮”的活动,因受到“四人帮”的压制,4月4日采取了抗议行动。4月5日,中央政治局和毛泽东错误地把这一抗议行动判定为“反革命事件”,邓小平被撤销党内外一切职务,又一次从中国政坛上消失了,直至一年后的第三次复出。
第三部分亲密的战友加同志——邓小平和金日成(2)
  □邓小平四处“点火”。他对金日成说:“我们希望22年不打仗,我们就可以实现‘四个现代化’。”
  
  其实,邓小平和金日成第一次见面是在1953年11月。
  当时,作为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内阁首相的金日成,应毛泽东主席的邀请,来中国进行正式友好访问。邓小平与周恩来、彭德怀、董必武等中国领导人一起前往北京站迎候金日成。11月12日下午3时整,金日成的专列驶进北京站。身材高大,身穿黑呢大衣、头戴黑礼帽的金日成元帅,在中国外交部办公厅主任王炳南的陪同下,走出车厢和中国领导人一一亲切握手。邓小平是以中央人民政府政务院常务副总理兼财经委员会主任的身份参加欢迎仪式的。其时,邓小平从中共中央西南局第一书记任上调中央工作才一年多时间。
  邓小平和金日成的第三次会面是在邓小平第三次复出后的1978年。
  这年的9月9日,是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成立30周年国庆日。从9月8日到9月13日,邓小平率中国党政代表团赴朝鲜参加了这次盛大的国庆庆典活动。
  邓小平一行于8日上午到达朝鲜平壤,受到了朝鲜党、政府和人民的热烈欢迎。
  下榻不久,邓小平立即前往锦绣山议事堂拜会朝鲜劳动党中央委员会总书记、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主席金日成。金日成在门口迎候邓小平。一见面,两位老朋友亲切握手,热情拥抱,并互致问候。
  在这次简短、亲切、友好、融洽的交谈之后,金日成设宴款待了邓小平—行。宴会结束后,邓小平还代表中共中央、国务院向金日成赠送了广东枫溪陶瓷三层大型花瓶。花瓶高1.3米,最大直径达48厘米,内外三层,上面雕饰有梅花、花篮和蝴蝶,象征着两国人民的友谊之花常开不败。对中国人民的深情厚意,金日成表示感谢。当邓小平和金日成来到这个巨大的陶瓷花瓶前面时,记者们拍下了这个历史的镜头。
  在结束访问的头一天,9月12日上午9时,邓小平与金日成在平壤兴夫宾馆举行了正式会谈。
  “自1975年访问中国后,第一次见到您,而且是在朝鲜见到,感到十分高兴。”金日成对邓小平说,“本来我准备今年秋天去中国进行内部访问,就国际问题交换一下意见,现在邓小平同志来了,可以推迟到明年去了。”
  邓小平说:“非常欢迎,到时我陪主席去你没有去过的地方,比如敦煌,你没有去过吧?”
  “没有去过,延安、成都、重庆都没有去过。”金日成答道。
  邓小平接着说:“今后两国领导应常来常往。”
  金日成点点头,表示同意。
  会谈中,双方对国际形势交换了各自的看法。邓小平说:“国际形势总的来讲还是很不安宁的。”
  在谈到中日关系时,邓小平说:“我们同日本签订了和平友好条约,把反霸条款写入了正文,这在世界上算是第一次。同日本缔结和平友好条约,是我们奋斗7年的结果,当然现在不能说问题全解决了。”
  邓小平还向金日成通报了中国政府正在同美国谈判关于中美关系正常化的情况。对此,金日成主席表示理解。
  在谈到战争与和平问题时,邓小平说:“有人说我们好战。不是我们好战,我们讲的是实际情况,我们希望22年不打仗,我们就可以实现‘四个现代化’。”邓小平还详细地向金日成介绍了中国实现“四个现代化”的具体设想。
  在谈到引进技术发展经济问题时,邓小平指出:“我们一定要以国际上先进的技术作为我们搞现代化的出发点。最近,我们的同志出去看了一下,越看越感到我们落后。我们的农村还很穷,收入还很低。我们农村一个劳动力一年的收入,高的地方150元,全国平均只有60元。什么叫现代化,50年代一个样,60年代不一样了,70年代就更不一样了。”
  金日成表示赞同说:“这样做很好。”
  访朝归来,邓小平顺道从9月13日至20日,在东北地区和天津市进行了视察。
  9月15日在哈尔滨,邓小平听取了黑龙江省委的汇报。他说:“从总的状况来说,我们国家的体制,包括机构体制等,基本上是从苏联来的,是一种落后的东西,人浮于事,机构重叠,官僚主义发展。‘文化大革命’以前就这样。一件事人多了,转圈子。有好多体制问题要重新考虑。”
  9月16日在长春,邓小平听取了吉林省委的汇报,指出:现在关键问题还是实事求是、理论与实际相结合、一切从实际出发。这是政治问题,是思想问题,也是我们实现‘四个现代化’的现实问题。一切从实际出发,我们的事业才有希望。……我们是社会主义国家,社会主义制度优越性的根本表现,就是能够允许社会生产力以旧社会没有的速度迅速发展,使人民不断增长的物质文化生活需要能得到满足。按照历史唯物主义的观点来讲,正确的政治领导的成果,归根结底要表现在社会生产力的发展上,人民物质文化生活的改善上。生产力发展的速度比资本主义慢,那就没有优越性,这是最大的政治,这是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谁战胜谁的问题。生产力总是需要发展的,外国人议论中国人究竟能够忍耐多久,我们要注意这个话。我们要想一想,我们给人民究竟做了多少事情呢?所以,我们一定要根据现在的有利条件加速发展生产力,使人民的物质生活好一些,使人民的文化生活、精神面貌好一些。”这次谈话的一部分,以《高举毛泽东思想旗帜,坚持实事求是的原则》为题,收入了《邓小平文选》第二卷。
  9月17日在沈阳,邓小平在听取辽宁省委汇报时,继续强调实事求是、一切从实际出发的问题。同日,他在听取沈阳军区常委的工作汇报时说:“我是到处点火,在这里点了一把火,在广州点了一把火,在成都点了一把火。批林彪也好,批‘四人帮’也好,怎样才叫搞好了,要有几条标准。”这是邓小平第一次提出的军队建设的五条标准:一是要恢复军队的优良传统;二是根除派性;三是军队要改变在老百姓中的形象,要像老八路、老红军那样;四是要遵守纪律,一切行动听指挥;五是整顿好干部队伍。
  接着,9月18日邓小平在鞍山也作了讲话,后来也以《用先进的技术和管理方法改造企业》为题,收入了《邓小平文选》第二卷。9月20日,邓小平在天津视察时指出:要解放思想,不要当懒汉,不要划框框,不能搞平均主义。他说:“毛主席讲过先让一部分人富裕起来。”在谈到要引进技术要改革企业管理时说:“凡这样的工厂,管理要按人家的方法,这个对我们来说叫革命。”
  邓小平“四处点火”,他点的是解放思想的火,是实事求是的火,他也是在为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的召开而“点火”。因为,邓小平知道,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这个发动机应该发动了。而他和金日成的谈话,谁能说不是在为世界共产主义的长远事业“点火”呢?
  此后邓小平和金日成经常见面会谈,老朋友成了一对好朋友。如果有什么大事,两人都要相互通气。像中共关于对“毛泽东的评价问题”、还有香港回归问题,邓小平都将自己的观点和看法滴水不漏地告诉了金日成。
  1981年4月金日成内部访问中国。
  当时,中共中央正在起草《关于建国以来党的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4月7日,邓小平在北京对《历史决议》小组起草负责人发表了意见。4月18日下午,邓小平就赶往辽宁,在沈阳的友谊宾馆,和金日成进行了单独会谈。
   邓小平指出,起草《历史决议》有三个目的:一是树立毛泽东思想旗帜;二是恰如其分地讲清错误;三是向前看。邓小平说:“对毛主席的评价,对毛泽东思想的评价,在党内、在人民中是个很大的问题。很多人不知道我们党的历史,我们是怎样奋斗的,怎样成功的,他们不清楚。他们只看到‘文化大革命’、‘四人帮’,因此对毛主席持否定态度。我提出完整地准确地掌握和运用毛泽东思想,全党接受了。我们坚持毛泽东思想的科学体系,不是坚持只言片语。对毛主席和毛泽东思想的评价,意见很多。经过多次反复,评价毛主席,现在讲功绩是第一位的,错误是第二位的,普遍地能接受。至于毛泽东思想,是另一个概念,它是在建党以后,尤其在遵义会议以后逐渐形成的。年轻人不懂得这个历史。毛泽东思想是中国革命经验的总结,对世界也有贡献。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毛泽东思想引导我们取得胜利。毛泽东思想的形成,我们党七大肯定了。那时说,毛泽东思想是马克思列宁主义的理论与中国革命的实践之统一的思想,就是这个概念。建国后,毛泽东思想还有发展。毛泽东思想引导中国革命取得胜利,是中国人民的宝贵财富。要坚持毛泽东思想,像坚持马列主义一样坚持毛泽东思想。”
  一年后的1982年4月27日,邓小平和胡耀邦一起内部访问朝鲜,同金日成举行了会谈。会谈中,邓小平向金日成介绍了中国关于解决香港问题的立场和态度。
  邓小平说:“香港问题现在已经提到日程上了,因为英国比较急,香港各方的人士都比较急。当前国际上进行投资需要有15年的稳定,要保持15年的稳定才投资。我们找了一些香港的知名人士,到北京来商议这个问题。前提是个主权问题。现在我们定的方针是到1997年不只是新界,整个香港都收回。英国的盘子是放在能够继续维持英国的统治这点上,这不行。如果这样,所有中国人不管哪个当政都不会同意。所以,我跟他们说,到1997年,香港、九龙、新界的主权中国全收回。在这个前提下,维持香港自由港、国际金融中心的地位。香港的社会制度不变,生活方式也不变。香港由香港人自己管理,由香港的爱国者组成地方政府,作为中国的特别行政区。”
  这些问题,邓小平在跟金日成会谈后,都得到了金日成的赞赏和支持。
第三部分亲密的战友加同志——邓小平和金日成(3)
  □邓小平请金日成到天府之国的四川看农村的沼气。在火车上,邓小平说:“我们打开了一条一心一意搞建设的新路。”
  
  1982年9月1日至11日,中国共产党召开了第十二次全国代表大会。中共十二大的主题是要全面开创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新局面。大会刚刚闭幕,金日成就来到中国访问。他此次来访的一个重要目的,就是来了解和学习中国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经验。
  9月17日上午,邓小平前往钓鱼台国宾馆看望金日成。金日成走出宾馆楼门口迎接刚刚当选为中央顾问委员会主任的邓小平。
  会谈中,金日成首先祝贺中共十二大取得了圆满成功。他说:“你们的大会开幕词和胡耀邦同志的报告,我都看了,讲得很好。十二大是团结的大会,胜利的大会。”
  邓小平微笑着点点头,在简要地向金日成介绍十二大的概况后,兴奋地说:“十二大是把建设引向胜利。”
  这一次访问,邓小平建议金日成去中国人口最多的四川看一看。金日成爽快地答应了。虽然他来中国已经很多次了,但四川还没有去过。
  第二天,邓小平和金日成就坐在了去四川的火车上,两位老朋友促膝而谈。
  邓小平说:“十二大以后,我国政治形势更加稳定,可以更好地一心一意搞建设了。十二大提出的奋斗目标,是20年翻两番。前十年打好基础,后十年高速发展。”
  邓小平告诉金日成:“1978年我们召开了十一届三中全会,批评了‘两个凡是’,提出了‘解放思想,开动脑筋’的口号,提倡理论联系实际,一切从实际出发,肯定了实践是检验真理的惟一标准,重新确定了实事求是的思想路线,因此才提出新的正确政策,首先是工作重点的转移,以及相应的一整套建设社会主义政策。
  他还说:“我在东北三省到处说,要一心一意搞建设。国家这么大,这么穷,不努力发展生产,日子怎么过?我们人民的生活如此困难,怎么体现出社会主义的优越性?‘四人帮’叫嚷要搞‘穷社会主义’、‘穷共产主义’,胡说共产主义主要是精神方面的,简直是荒谬之极!……社会主义必须大力发展生产力,逐步消灭贫穷,不断提高人民的生活水平。否则,社会主义怎么能战胜资本主义?不努力搞生产,经济如何发展?社会主义、共产主义的优越性如何体现?……因此,我强调提出,要迅速地坚决地把工作重点转移到经济建设上来。十一届三中全会解决了这个问题,这是一个重要的转折点。从十一届三中全会到十二大,我们打开了一条一心一意搞建设的新路。”
  在谈到中国经济发展的战略重点时,邓小平说:“战略重点,一是农业,二是能源和交通,三是教育和科学。”邓小平特别谈到了教育问题,他认为:“搞好教育和科学工作,这是关键。‘文化大革命’的一个大错误就是耽误了十年人才的培养,现在要抓紧发展教育事业。”
  9月20日,邓小平陪同金日成到成都参观访问。
  1980年7月,邓小平曾来成都视察过,当时农村沼气开发建设和利用给农村带来了不少新的变化,也给邓小平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因此,邓小平就想借此机会让老朋友金日成也参观参观中国农村和农民开发利用沼气,生活出现的新气象。
  9月21日上午,天上下着毛毛细雨,邓小平陪同金日成来到成都市郊双流县白家公社顾风大队第二生产队。邓小平对金日成说:“今天请你看看农村的沼气。”
  这个生产队掩映在一片竹林丛中,迎候在村口的数百名男女老少,挥动着中朝两国国旗和花束,高呼:“欢迎!欢迎!欢迎金日成主席!”
  金日成和邓小平等首先来到队长曹德昌的家。这是一幢用红砖、水泥所砌造的两层小楼,共有8间房,面积有200多平方米。全家7口人高高兴兴地把贵宾引进宽敞的厨房。金日成站在镶着瓷砖的锅台前,观看了使用沼气的炉灶、炉具,还弯下腰仔细查看沼气管子是如何通进来的。
  在沼气灯点亮以后,金日成说:“这个东西很好!”
  邓小平接着说:“这东西很简单,可解决了农村的大问题,光这个省,每年就可以节省煤炭600多万吨。”
  听到这里,金日成转身把随行的平壤市党委责任书记徐允锡叫到面前,要他仔细看看,并说:“这个东西的确很简单。”
  从曹德昌家出来,工作人员怕邓小平和金日成累了,便请他们坐一会儿,休息一下。邓小平笑着摆摆手说:“不坐,不坐。”接着拉着金日成的手说:“走,再看看沼气池。”
  他们又来到社员周道根家楼房后的一口沼气池旁。当工作人员打开池盖后,陪同的中共四川省委第一书记谭启龙告诉金日成:“这里边是人粪、猪粪和草,发酵以后产生沼气。”
  邓小平介绍说:“沼气能煮饭,还能发电。一家搞一个池子能煮饭照明,几家联起来就能发电。搞沼气还能改善环境卫生,提高肥效。”
  金日成高兴地说:“这个很好。我们朝鲜有条件,有人粪、牛粪、还有草,我们也可以搞。”他还询问了沼气池的造价。
  在拖拉机手贾崇林家楼下的仓库里,邓小平和金日成看着新收的大堆稻谷,脸上露出喜悦的笑容。
  在离开时,金日成握着双流县委书记王知深手说:“看到了你们很好的宝贝,谢谢你们的经验。我们农村要好好推广。”
  王知深激动地说:“我们也要学习朝鲜人民的好经验。”
  在当天成都市人民举行的隆重的欢迎大会上,金日成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他除了对邓小平在百忙之中不顾路途遥远,专程陪同来成都参观访问表示深切的谢意之外,还说:“我们高兴地看到远离首都的四川省也由于正确贯彻执行了中国共产党的路线和政策,一切都发生了新的变化,正在建设成为一个人民生活幸福美满的地方。今天中国共产党提出的社会主义建设纲领是一个革命的路线,它反映了过去经济、技术落后的国家在建设社会主义的过程中必须解决的必然要求。我们认为中国共产党从中国的实际出发进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根据中国的实际情况,依靠中国人民自己的力量进行一切工作,是完全符合革命发展的,合乎规律的要求和符合人民利益的正确的政策。”
  接着,邓小平说:“有机会同金日成主席一道参加这个大会,感到十分高兴。”他在讲话中高度赞扬金日成是朝鲜无产阶级革命家的杰出代表,几十年来,领导朝鲜人民进行艰苦卓绝的斗争,在反对外来侵略争取民族解放,捍卫革命成果建设社会主义的伟大事业中,取得了伟大的胜利和光辉的成就。他还肯定了金日成“坚持独立自主,主持正义,反对外来干涉,致力于发展各国人民之间的友好关系,为加强第三世界团结、维护世界和平和安全做出了重要的贡献”。
  邓小平说:“金日成主席同中国有着特别亲密的关系,早年他曾以自己的革命活动支援了中国的革命。新中国诞生后,他又多次访问我国,同毛泽东主席、周恩来总理以及我们党和国家许多其他领导人,结下了十分珍贵的友谊。”最后,他还指出:“中朝关系不同一般,它有着悠久的传统,深深扎根于两国人民的心坎。”“我们深信,金日成主席的这次访问,将为进一步加强和发展两党、两国的关系做出新的贡献。”
  因为要准备在24日和来访的英国首相玛格丽特·撒切尔会谈(在一年后金日成又一次内部访问中国的时候,邓小平向他通报了中英关于香港问题谈判的情况,阐述了中国的立场和方针,金日成听后表示赞成),9月22日,邓小平先期赶回北京,并由担任中共中央总书记的胡耀邦代替他陪同金日成继续参观访问。途中,他听取有关方面负责人汇报关于建设二滩水电站问题时说:“建设二滩水电站,已经讲了很久了,我赞成。不只二滩水电站,还有一批项目要上。要搞现代化,没有大的骨干项目办不到,没有骨干工程,小项目再多也顶不了事。这些项目,包括鞍钢的改造,都需要很长的建设周期,应该早一点动手。不要徘徊,一徘徊,一年两年就过去了。”
第三部分亲密的战友加同志——邓小平和金日成(4)
  □亲密的战友加同志。邓小平对金日成说:“我们之间相互了解是最深的。”
  
  1987年5月22日。一大早,一场不大不小的雨让北京的空气格外清新了许多。雨后的钓鱼台国宾馆,花儿更灿烂,草木更清翠。
  大红灯笼高悬在蓝瓦白墙的宾馆的走廊里。在这座楼房的左侧有一株云杉,这是金日成1959年访华时亲手栽种的,如今快30年了,当时的小树已经长成了大树。
  当金日成的专车停到门口时,邓小平高兴地迎上前去,两个社会主义国家的领导人的友谊之手又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非常欢迎您!”
  两人高兴地热情拥抱在一起。
  金日成满面笑容地对邓小平说:“你身体跟两年前一样健康,我们都很高兴。”
  “看见你身体这样好,我们也都很高兴。”邓小平说。
  在会谈中,邓小平说:“我们两家都有一个统一的问题。你们解决同南朝鲜的关系问题,或是我们解决台湾问题,关键都是我们自己要发展,自己要搞好。总有一天,要体现出我们社会制度确实优于他们的社会制度,我们的经济发展速度要超过他们经济发展的速度。现在世界总的形势表明,各个争端问题都不能用军事力量来解决。世界总的形势是谁都不想发动战争,看来第三次世界大战可以在比较长的时间里避免。我们社会主义国家要把这个问题看得清楚,要利用这个机会,借助一切力量,把经济搞好。”
  5月24日,邓小平再次和金日成会谈。在话别时,他们谈到国际问题时,邓小平说:“现在国际问题更加复杂化,处理国际问题需要我们用更多的方法和方式,从更加广泛的角度来观察问题、回答问题。”邓小平认为,现实问题非常复杂,而且千变万化,每个国家、每个国家的党都只能根据自己的情况处理问题,强求一致是不可能的。邓小平说:“现在我们搞开放,对问题的认识也要开放,我们要把经济搞活,也要把政治搞活。”
  在谈到开放问题时,邓小平针对深圳高技术产品打入国际市场,觉得这是开放政策的真正的成功,深圳用六七年时间从一个小渔村变成一个现代化城市的经验是宝贵的,需要很好地总结。同时,邓小平也指出他所担心的———“现在真正的问题是农业问题”。他深刻指出:“很可能整个九十年代我们其他方面都很顺利,就是农业不顺利,我们正在研究解决这个问题。”
  会见结束后,邓小平和金日成一边散步,一边亲切交谈,来到了流水潺潺、绿荫如盖的养源斋。邓小平在这里设宴款待金日成一行。
  话别时,邓小平对金日成说:“我们之间相互了解是最深的。”
  金日成说:“是的,我们的了解是最深的。”
  邓小平和金日成的最后一次见面是在1989年的11月。金日成是应中共中央的邀请,于这年的11月5日至7日对我国进行非正式访问。
  当金日成的专列抵达北京时,85岁高龄的邓小平亲自前往车站迎接,让金日成十分感动,他一下车就快步走上前和邓小平紧紧拥抱。此前邓小平已于9月4日致信中共中央政治局,提出辞去党和国家军委主席这最后一个职务,以改革党和国家的领导制度,废除干部领导职务终身制。
  11月6日,邓小平和金日成举行了亲切的会谈。
  邓小平对金日成说:“我们是朋友之间的来往,所以一般的礼仪都可以简化。”
  “是的,简单一点。”金日成回答道。
  “我们的关系确实不一般,”邓小平说,“今年除了一些重要的国家首脑来华时我出来见见面以外,其他一般就不见了,也不出席宴会,也不去机场,也不经常出面谈话。”
  邓小平告诉金日成:“我们今天开始开中央全会,有两项议程,其中一个就是批准我退休的请求。这个事情我做了多年的工作,这次列入了议事日程,已经取得政治局和政治局常委会同志们的同意,在中央委员会中还要做一些工作。这个问题我至少提了七八次,每次大家都不赞成,没有办法,所以十三大我来了一个半退,就是不进入中央委员会,只保留一个中央军委主席的职务。现在是我退休的时机了。我在这个时机退下来最好。”
  邓小平还对金日成介绍了新的第三代领导集体。他说:“第三代领导集体就是江泽民同志当头头,以他为核心。”还说:“江泽民同志知识面比较宽,多年来都是地方和部门的重要干部。这四个多月的中央工作很不错。他工作扎实,而且比较民主。”
  邓小平还强调说:“总结历史经验,坚持四项基本原则十分重要,特别是坚持社会主义和党的领导,决不能放松,否则,我们非垮台不可。”
  金日成对邓小平的观点表示坚决支持。邓小平也对朝鲜劳动党、政府和朝鲜人民为争取祖国自主和平统一、缓和朝鲜半岛局势而进行的斗争表示坚决支持。
  5年后的1994年7月8日,金日成与世长辞。噩耗传来,90高龄的邓小平深为悲痛,立即为这个唇齿相依的社会主义国家的老朋友致唁电表示沉痛哀悼:
  
  朝鲜劳动党中央委员会:
  惊悉金日成主席不幸病逝,深感痛惜。
  金日成同志的一生是为朝鲜民族解放、人民幸福献身的一生,也是为缔造和发展中朝友好奋斗的一生。金日成同志的逝世使朝鲜人民失去了伟大领袖,也使我失去了一位亲密的战友和同志。
  我谨向朝鲜劳动党中央、向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政府和全体人民致以最深切的哀悼。
  
  邓小平
  1994年7月9日于北京
  
  邓小平和金日成的伟大友谊,谱写了中朝人民友谊的新篇章,它将和他们伟大的名字一起载入中朝两国友好的史册!
第四部分最早和邓小平打交道的美国人——邓小平和卡尔逊(1)
 最早和邓小平打交道的美国人
  ———邓小平和卡尔逊
  
  你知道第一个撰文把邓小平介绍到海外的是谁吗?
  你知道邓小平给这个人留下的第一印象是什么吗?
  这个人名叫埃文斯·福·卡尔逊。1896年出生于一个公理会牧师的家庭,早年辍学,16岁参军,曾任罗斯福总统在佐治亚州温泉公寓的侍卫官。1927年第一次来到中国的他很快就喜欢上了中国。从1927年2月第一次到上海,到1929年9月回国期间,卡尔逊“开始走上有政治头脑的道路”,并于1929年6月作为美国海军上将布里斯多夫的参谋人员参加了孙中山先生的葬礼。1933年到1935年在北京,是《公使馆卫队新闻》的编辑,后回国。1937年7月,卡尔逊作为美国海军的情报官,第三次来到中国。此时正值卢沟桥事变爆发。
  
  □毛泽东派一个警卫员提着马灯把刘白羽找到他凤凰山下的寓所,对刘白羽说:“现在有一个叫卡尔逊的美国人要到华北游击区去,你组织几个人陪同他一道去。”
  
  1937年7月7日,卢沟桥的一声枪响,震惊了中国,也震惊了世界,揭开了中华民族全面抗战的序幕。8月25日,中共中央革命军事委员会主席毛泽东、副主席周恩来、朱德发布命令,宣布中国工农红军改编为国民革命军第八路军,将红军前敌总指挥部改为第八路军总指挥部,朱德任总指挥、彭德怀任副总指挥、叶剑英任参谋长、左权任副参谋长。红军总政治部改为第八路军政治部,任弼时任主任,邓小平任副主任。9月6日,朱德总指挥率八路军总部从云阳镇出发,邓小平与任弼时、左权等一起,与之同行,经陕西蒲城、澄城、全阳,在韩城芝川镇渡过黄河。
  就在八路军总部经过太原时,周恩来找到邓小平,要他担任第二战区刚刚成立的“民族革命战争战地总动员委员会”的八路军代表,做发动群众开展游击战争的工作。邓小平受命后,率傅钟、陆定一、黄镇等人立即向晋西南的汾阳、孝义一带开进。不久,太原失守,国民党中央军和其他地方部队纷纷从太原溃退。就在此时,在邓小平的率领下,一支佩带蓝底白字臂章的八路军和佩带红色“战地动员”臂章的“战地总会”的干部队伍,仍然挺进在太原西南方的大道上。随后,中共中央军事委员会任命邓小平为八路军129师政委,与师长刘伯承一起率领这支劲旅驰骋在抗日战场上。
  这年12月,卡尔逊在上海和著名记者埃德加·斯诺一起目睹了淞沪抗战的悲壮和惨烈。他还从斯诺那里了解到了许多共产党领导下的军队抗战的英雄事迹,非常向往着像斯诺写《红星照耀中国》一样去亲自看一看共产党毛泽东和他的军队。
  这位勇敢的海军陆战队军官对斯诺说:“在尼加拉瓜,我到处追击桑地诺领导的游击队,花了两年的时间,因此,我并不低估在中国这样一个幅员辽阔的国土上打游击战的可能性,但是关键要有好领导,高昂的士气。我本人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见过像你谈到的毛泽东、周恩来、朱德和彭德怀等将领那样的中国人。他们可能是不同的。如果他们真正是士气高昂和纪律严明,如果他们的领导人像你所说的那样足智多谋,如果……如果……那么就有理由相信中国的未来可能是属于他们的。”
   “那么,你为什么不亲自去看看呢?”斯诺说。
  卡尔逊眯缝起那双蓝色的眼睛,摸了摸高高的鼻子,然后咧了咧嘴说:“我也想到了这一点。可是如果我出现在朱德的司令部时,他们会怎样对待我呢?会把我当作老牌帝国主义的间谍吗?”
  斯诺说:“我想不会的。”
  据爱泼斯坦在《回忆埃文斯·福·卡尔逊》一文中回忆:“1937年12月,一个瘦高个子的美国人,他有着一双平静深陷的眼睛,穿着羊皮衬里的皮夹克,背上背着一个帆布包,风尘仆仆地走进我在长江盆地都市武汉的美联社新闻办公室……来的人介绍他自己:美国海军陆战队卡尔逊上尉,美国驻华使馆助理海军武官。他带来我的朋友埃德加·斯诺的一封短信,介绍他是一位思想公正、有强烈抗日要求的军官,他想亲自去看看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的抗日斗争。斯诺问我,是否能帮助卡尔逊找到武汉八路军办事处。斯诺也写了一封介绍信给武汉八路军办事处。我带他去见了叶剑英和董必武。他们与延安联系后,很快安排了他到敌后游击队根据地去旅行。”
  对这次旅行,刘白羽在《一个崇高的美国人———埃文斯·福·卡尔逊》一文中回忆说:“那是1938年,延安一个春寒料峭的五月之夜,毛泽东同志派一个警卫员提着马灯把我找到他凤凰山下的寓所,对我说:‘你不是想到敌后去吗?现在有一个叫卡尔逊的美国人要到华北游击区去,你组织几个人陪同他一道去,……于是,被卡尔逊叫做五个‘小伙子’的———欧阳山尊、汪洋、金肇野、林山和我,从此,和卡尔逊———美国海军陆战队军事观察家这个老兵,结下了不解之缘。”半个世纪后的1988年,回忆与卡尔逊的第一次见面,当时担任组长的刘白羽仍然清清楚楚感慨万分:“这个朴实而又聪慧的美国人曾经怎样用疑问的眼光打量过我们这几个陌生人,而且问:‘你们一天能走30公里吗?’但是在后来的5月到8月的80多个日夜里,我们冒着弹火硝烟、急风骤雨,冲过三道日军封锁线,我们性命相依,生死与共,几个中国人和一个美国人心灵之间交织出深厚的战斗友谊。”
第四部分最早和邓小平打交道的美国人——邓小平和卡尔逊(2)
  □卡尔逊感觉到,邓小平的“头脑像芥末一样的辛辣”。而邓小平掌握国际政治的整个领域的广度,让卡尔逊“吃惊”,甚至“有一件新闻”弄得他“目瞪口呆”。
  
  在这次旅行中,卡尔逊先后在晋西北会见了贺龙、肖克,在晋察冀会见了聂荣臻、彭真。据刘白羽说:“但真正震憾卡尔逊心灵,并给他深刻启示的,也许要算在南宫与徐向前、宋任穷会见后,同邓小平同志那次雨中长谈。”关于这次长谈,卡尔逊在后来他于1940年出版的《中国的双星》(Twin Stars of China)一书中有详细记载。也就是在这次谈话中,卡尔逊感觉到,邓小平“他矮而胖,身体很结实,头脑像芥末一样的辛辣”。而邓小平掌握国际政治的整个领域的广度,让卡尔逊“吃惊”,甚至“有一件新闻弄得我目瞪口呆”。
  
   在我们谈话时,邓小平一直在吃着水果。这时他向后靠在椅背上,活跃地谈了起来。他说:“抗日救国十大纲领是:1.打倒日本帝国主义;2.全国军事的总动员;3.全国人民的总动员;4.改革政治机构;5.抗日的对外政策;6.战时的财政经济政策;7.改良人民生活;8.抗日的教育政策;9.肃清汉奸卖国贼亲日派,巩固后方;10.抗日的民族团结。”
  他列举这些纲领时,我暗自用在山西和河北观察到的事实一一对照。我看到了应用每一条纲领的实际事例。自从离开晋西的黄河以来,我所到之处都在强调发展统一战线。
  雨季开始了,持续两天的瓢泼大雨延误了我们的行程。这也使我有更多的机会与徐向前、邓小平二人交谈。
   参加八路军以前,邓是个工人。他在法国呆了几年,考察那里的工人运动。他身材矮小,胖墩墩的,身体很结实,头脑像芥末一样的辛辣。
   一天下午,我们讨论了国际政治的整个领域,他熟悉情况的广度令我吃惊。有一件新闻弄得我目瞪口呆。
  他说:“去年,美国向日本人提供了他们从国外购进的武器的一半以上。”
  “你能肯定吗?”我问道。我了解,美国人的情况是偏向受侵略的中国一方的,我在内地访问的8个月当中,当考虑到这个问题时,总是想当然地认为,美国人民会拒绝把战争物资卖给一个侵略国家的。多么极端的无知啊!
   “是的。”他肯定地对我说:“消息来源是战争第一年年底美国的新闻电讯。”我很尴尬,我说:“必是电讯搞错了。”我不能相信美国人会有意地介入我在过去一年中看到的中国人遭受的杀戮和蹂躏。
   徐向前走了进来,谈话转到了当地的形势。我向他了解这个地区的现状。
  
  笔者曾有幸采访了当时陪同卡尔逊巡行华北敌后并担任翻译工作的欧阳山尊先生。这个当时由陕甘宁边区文协和八路军总政治部共同组织的“文艺工作组”,是以深入敌后开展文艺工作的名义,陪同卡尔逊深入华北游击区的。在出发前,毛泽东接见了全体人员,并亲笔给八路军各级将领写了介绍信。文艺工作组于1938年5月15日离开延安,经晋西北、晋察冀、冀中、冀南、鲁西北、豫西北直至8月6日在郑州与卡尔逊告别为止,历时85天,行程6000余华里,之后返回延安。可贵的是欧阳山尊先生当年记下了非常珍贵的日记。
  在这篇名为《三月日记》中,我们可以看到卡尔逊和邓小平第一次见面是在1938年7月16日。这天天气不错,是个晴天。卡尔逊他们是下午“五点抵南宫,住在一个烟草公司内,有楼,地方很大,极像西安的大旅馆。这里市面热闹……休息了一会,徐向前司令和邓小平、宋任穷二位政委都来了。大家谈了一会就一起吃饭。……”
  而邓小平让卡尔逊“目瞪口呆”的事情就发生在第二天。7月17日,“早上下了一场大雨,可是不久就停了。上午徐向前师长来为我们谈冀南游击军区的情形。直至下午二时吃了午饭才去。我们出去买东西,这里的东西很便宜。我们都买了些。卡尔逊买了三件雨衣送给我们,每人一件,每件八元(中途林山因脚伤留在晋西北、金肇野留在晋察冀工作而离开)。买完东西回来,邓小平政委正找我们,要和我们谈话。他向我们谈了一二九师的三次大战斗的情形。卡尔逊问了他很多有趣而又奇怪的问题。邓政委都非常巧妙而准确的回答了,一直谈到吃过饭九点钟。”就是在这次谈话中,邓小平向卡尔逊提出了美国将废钢铁出售给日本,让日本制造武器侵略中国的问题。这天晚上,“徐向前、邓小平、宋任穷来了,谈了很久,九点半钟才分别。送了我们三个人五十块钱路费。”7月19日上午八点钟,天仍然在下着雨,徐向前、邓小平、宋任穷和卡尔逊话别送行。
  这一年,卡尔逊42岁。旅行中,他一直称呼比他小近20岁的刘白羽和欧阳山尊叫“YOUNG BOYS”。
  
  □卡尔逊说:“我经过考虑后的意见是,我们的子孙后代将把杜鲁门执政时期的美国政府对中国人民的背叛,视作是过去美国外交上从未有过的一大错误。”历史已经证明卡尔逊的远见卓识。
  
  在1938年4月,卡尔逊再次到八路军敌后根据地旅行。这次去的还有爱泼斯坦和荷兰拍纪录片的先驱乔里斯·伊文思和另一个摄影家罗伯特·凯帕。这次旅行有三个成果,一是拍了著名的纪录片《四亿人》,一个是卡尔逊写了《中国的双星》,还有是当时不被外界所知的———卡尔逊给罗斯福总统写了许多个人的报告。这也是罗斯福总统委托卡尔逊到中国考察的,报告送到白宫后由罗斯福总统亲自审阅。据说这些报告现在仍保存在纽约的罗斯福博物馆里。
  在1939至1940年间,国民党摇摆于抗日和打内战之间,当时日本还未向英美开火,英美政府曾打算以牺牲中国为代价与日本妥协,制造“远东慕尼黑”。而卡尔逊毫不犹豫地按照他在中国形成的信念为人做事,公开宣布他的信念———对日本军国主义必须抵抗。然而美军不让他如实地宣讲在中国看到的实际情况,不准他宣传中国共产党的胜利和蒋介石的腐败,更不允许他说美国继续把废钢铁卖给日本制造武器来发动战争侵略中国。为此,忠诚的卡尔逊毅然辞去美军职务。
  回到美国后,他就预言:日本在侵略远东之后,必将在海上与美国决战。果不其然,一年后发生了几乎让美海军全军覆没的偷袭珍珠港事件。这种情况下,卡尔逊再次穿上军装,组成了由他自己领导的海军陆战队突击营,这就是著名的“卡尔逊突击队”,运用和借鉴在八路军那里学来的军事管理和作战经验理论,在所罗门群岛岛屿中开展游击战争,并在梅金岛一战全歼日军3000余人。这个胜利的消息震憾了美国。后来卡尔逊在战斗中负伤住进了医院,为此罗斯福总统在逝世前的一个星期还亲自去医院看望。
  罗斯福问他:“你愿意做什么?”
  卡尔逊回答说:“我要到乡村退休。”
  罗斯福说:“我也想像你一样退休乡间,不过,我希望战后你继续到中国去做你的工作。”
  谁知一个星期后,罗斯福就倒在了卡尔逊曾经为他做过侍卫官的温泉公寓里。而两年后,卡尔逊也与世长辞。我们可以从1944年3月2日罗斯福给卡尔逊的信中,读到这样一段意味深长的话,从中可以看到一个总统与一个中校之间的信任和情意。
  “我亲爱的卡尔逊,……关于中国,我想我们正经历一个过渡时期,特别是关于华北部分。我已经尽我最大的努力来劝阻中国某些领导人不要对八路军领袖们采取更激烈的反对行动,但这似乎使委员长很为难。然而,我确信,总有一天,我们大家需要你回到那儿去。”
  从这里就可以看出卡尔逊对中国人民的友好之情是何等的真诚。据卡尔逊的夫人蓓姬回忆说,卡尔逊如实地说了中国共产党的话,却被美国一些人攻击为共产党。在病中还关心着中国的前途命运。1947年4月,卡尔逊在病榻上看到《纽约时报》上的一则消息,报道中共已经突破对延安的封锁圈,大军正在进驻东北时,他顿时拍案叫到:“老天爷作证,共产党人18个月之内肯定会控制全中国。”卡尔逊的预言又实现了。遗憾的是他在说完这句话的一个月后就离开了人间。而中国共产党人解放全中国的日期与卡尔逊的预言只差几个月。
  二战战后,卡尔逊已经是一位准将,他像史迪威一样,确信美国支持蒋介石打内战和反对共产党领导的人民力量的政策严重损害了美国,也损害了中国及两国的长远关系。这时的卡尔逊再次———因为在战斗中负重伤,他不再在部队服役而主动退役了。———以他独立的品格和忠诚的姿态站了出来1946年11月17日他又发出了一个振聋发聩的声音:“我经过考虑后的意见是,我们的子孙后代将把杜鲁门执政时期的美国政府对中国人民的背叛,视作是过去美国外交上从未有过的一大错误。”
  无疑,历史已经证明卡尔逊的远见卓识。美国在经过22年对新中国的孤立和“卡死”均是无效的努力之后,从终点又回到了起点———1972年,尼克松来到了北京,中美关系全面解冻,翻开了新的一页。
第四部分美国石油大亨与“东方小个子”的握手——邓小平和哈默(1)
  一个美国石油大亨与“东方小个子”的握手
  ———邓小平和哈默
  
  
  让我们把眼光回溯到上个世纪1979年的中国。
  那个时候的中国,可谓是百废待兴,中国的“新长征”还刚刚起步,“改革开放”的口号也刚刚贴到墙上的宣传栏,中国的百姓大多数人家还没有什么电器,甚至有人戴个手表也是稀罕之物。可以说,中国的经济、文化、科教等各方面犹如初春刚刚苏醒的大地上还留有一层薄薄的霜冻。刚刚实行的对外经济开放政策,还没有吸引大洋彼岸蓝眼睛的目光,外国的经济学家、企业家和商人或者政客们,仍然是抱着一种观望的态度。
  然而,就是在这一年的5月,一架私人的波音727飞机越过浩浩渺渺的蓝色波涛,从太平洋的东海岸,像一只报春的燕子缓缓地落在了北京。
  这位全世界家喻户晓的美国石油巨头,带着20多位专家一起,第一个打破中国经济开放之初的坚冰,进入了充满无限诱惑和美好未来的中国,开始了他一生中最为重要的中国之行。
  他就是亚蒙·哈默。
  
  □大名鼎鼎的石油巨头为了见到邓小平,竟然略耍小技骗过了美国特工,混进了宴会。哈默与邓小平一拍即合成了好朋友,也成了邓小平访美的一个意外收获。
  
  哈默是美国西方石油公司的董事长,是世界上一位传奇式的人物。1898年,他生于纽约,父亲是个医生。而当他从哥伦比亚大学医学院毕业时,他不仅拥有了医学博士学位,而且还拥有了百万家产。
  哈默与邓小平的相识,说来颇具戏剧色彩。
  在本书的《邓小平与卡特》和《邓小平与布什》中,我们已经知道,邓小平1979年初访问美国时,在2月1日早晨与基辛格共进早餐之后离开华盛顿,前往亚特兰大访问,并在那里计划之外地去了黑人领袖马丁·路德金的墓地献了花。之后于2日上午离开亚特兰大飞往得克萨斯州的休斯顿进行访问。
  当时,得克萨斯是个“发展快得近乎发疯”了的城市,财富让这座西部城市成了摩天大楼的试验室,27座高楼大厦很快就矗立了起来。邓小平知道得克萨斯的石油和财富是美国有名的。担任过驻华联络处主任的布什就是在这里开采石油而发财的。而到访之前,中方就事先得到可靠情报,估计反华势力要在这个城市举行大规模的“游行示威”活动。
  邓小平在参观了美国林肯·约翰逊航天中心,并登上航天飞机模拟座舱之后,在市郊的西蒙顿参加了一个盛大的烤肉宴会和一场牧人的驯牛竞技表演。这个盛大的宴会和演出,是得克萨斯州的石油巨头们专门为邓小平举办的。
  作为西方石油公司的董事长,哈默早已经是世界名人了。他经常乘坐自己的私人飞机在全世界到处旅行。但他也一直关注着世界政治的风云变幻。自1972年尼克松、基辛格到后来的福特等开始的与中国改善关系的趋势和一系列对华政策的出台,一直到这次卡特邀请邓小平访问美国,中美建立起正常的外交关系,哈默为此感到高兴,他知道机会来了。当年世界头号社会主义国家苏联让他走上了经商之道,并让他成功了,今天,面对世界上另一个社会主义大国的中国,哈默自然不会放弃。他像一只精明的老鹰发现了新猎物一样,发现了中国有他需要的东西。他向往着中国。
  然而,让哈默难堪的是,这次宴会美国政府并没有邀请他参加。这对哈默来说,是一个很意外却又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为什么这么说呢?这还得从头说起。
  1921年,哈默从大学毕业后,听说苏联乌拉尔地区正在流行斑疹、伤寒等传染病,于是他就决心前往苏联,帮助那里根治流行病。他花钱买下了第一次世界大战军队物资中的野战医院设备,运到了那里,希望能在真正的医学实习前,多学到一些医疗知识和获得实践经验。谁知,让他自己也想不到的是,从此他走上了经商之道,成为世界的富翁。
  在苏联开办医院期间,他很快发现,当时的苏联迫切需要的不是医药,而是粮食。于是他就找到当地的苏维埃政府,告诉他们说:“我可以用船给你们运来粮食,只要你们往船上装上能在美国出售的货物。”
  这个不太高的条件,立即得到了当地政府官员的同意。于是他立即给苏联运来了百万蒲式耳小麦。
  也就是在这一年,列宁接见了这位年仅23岁的美国青年,并建议哈默接受一两项国家的特许权。于是,哈默萌发了经商的念头。他选择了制造铅笔的石棉开采等两项贸易,建立了进出口机构,同时成为38家美国第一流大公司在苏联的总代表。
  从此,哈默在苏联居住了9年,期间多次受到列宁的接见。并在列宁的帮助和支持下,哈默一步一步地成了西方著名的企业家。而哈默的商务活动,对当时困难中的苏联提供了难得的帮助,此后斯大林、赫鲁晓夫、勃列日涅夫等历届苏联领导人都与他保持了一种极为友好的关系。
  要知道,邓小平访美的这个时候,是1979年,正是中苏两国处于一个对抗的时期,双边关系极为紧张。邓小平这次访美不论是与卡特总统会谈,还是在国会两院,多次要求美国不要与苏联签订限制军备的有关条约,在苏联称霸世界这一点上,中美两国都负有责任。而且邓小平还向他们公开透露,中国将出兵被苏联拉入其霸权主义阵营的越南。
  在这种情况下,美国政府的有关机构鉴于哈默与苏联及其领导人有着非常良好的商务和私人关系,担心哈默会成为中国人、成为邓小平所不欢迎的人,因此没有邀请哈默出席有关邓小平访美的所有大型活动。自然,也包括这次宴会。
  据哈默先生后来回忆说:“当中美关系在70年代开始好转并出现了更加开放的贸易前景的时候,我就想成为进入北京的第一批美国商人之一,激励着我的不单是那广阔的新市场和商业机会所具有的诱惑力,我同时还希望能为我们世纪最令人振奋的经济和政治变革之一做出贡献。引导我去敲响北京天安门广场的皇宫大门的浪漫主义理想,乃是东西方和平共处与和平贸易的理想。吉米·卡特由于他继续和扩大了由里查德·尼克松、亨利·基辛格和杰拉尔德·福特等人所开始的同中国和解的政策,而应当受到极大的称赞。然而,他的政府却不积极热情地为我打开通向中国的大门。”
  然而,对于哈默来说,他是一定要参加欢迎邓小平的活动的,哪怕一次也行,不在华盛顿也行。而这次安排在休斯顿的活动,参加者大都是哈默石油界的巨头同行们,哈默自然更不肯放弃,他“不停地敲打那扇紧闭的门,直到坚持不懈的努力逐渐变得令人过于难堪”的时候为止。哈默的努力终于有了一点结果,经过他在白宫的一个朋友也是总统的特别贸易代表鲍勃·斯特劳斯的疏通,哈默在华盛顿的办事处在最后关头得到了斯特劳斯的电话通知,哈默夫妇终于得到了出席在得克萨斯州为邓小平举行的这次盛大集会的入场券。
  这天(1979年2月2日)傍晚6时,当邓小平从下榻的宾馆到一楼大厅准备出门乘车赴会时,却发生了一件有惊无险的事件。当时中国的警卫人员走在邓小平的前面和两侧,后面几米远的地方跟着美方的安全警卫凯利。据时任中国公安部副部长的凌云先生在回忆录《我随邓小平出访美国》中回忆说:“我的位置就在凯利的后面。突然有一个人插到凯利的前面,奔向邓小平,只见凯利急步抢上前去,胳膊一挥把那人击倒,在附近的警卫人员一拥而上把人捉住了。邓小平在我方警卫人员的护卫下安然出门上车走了。”后来据美方告之,这个被逮捕了的人是美国最老的恐怖组织三K党的党徒,名叫路易·比姆。但他们究竟想干什么,美方没有透露。
  与此同时,当哈默携夫人弗朗西斯驱车来到竞技场时,发现到处都布满了安全警卫和特工,出入都是双层关卡验证。在第一道入口处就站着女警卫,查对进入的宾客名单。
  哈默走上前去,通报了自己的姓名。还算不错,这个女警卫竟然知道他的大名,于是就很客气地在客人名单上上上下下地寻找起来。因为认识他这位石油大亨,女警卫在查找时就显得特别的认真。可是,最后,她还是用一种十分关切的口吻说:“嗯,很抱歉,哈默博士,名单上没有你的名字。”
  “没有我的名字?”哈默显得有些尴尬,他觉得这可能是对苏态度强硬的布热津斯基干的事情,便十分镇静地说,“没关系,这显然是出了差错。宴会本身在哪儿举行呢?”
  “就在里面的俱乐部。”女警卫回答说。
  “那我的名字肯定在里面的名单上。”哈默说。
  女警卫想了想,还是终于放他和夫人进去了。
  过了第一道关卡,他们来到俱乐部门口,一个魁梧的特工守在这里。哈默仍然客气地通报了自己的姓名,然后笑着说:“我的名字在大门口的名单上被错误地漏掉了。门口那位姑娘说,肯定在俱乐部里面的名单上。”
  特工打量了已经是满头银发80多岁的哈默夫妇几眼,说:“你们可以进去核对一下名单,但是如果没有你们的名字,你们就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哈默夫妇很顺利地走进了俱乐部。拿着宴会总名单的主管女士,认真仔细地把名单看了一遍,然后失望地跟哈默摇了摇头说:“对不起,哈默博士,这名单上没有您的名字。”
  哈默说:“那我可不可以看一下名单?”
  于是,这位女士将名单递给了哈默。哈默顺着名单上的名字往下看,一直看到罗伯特·麦吉这个名字时,哈默高兴地叫了起来:“啊!我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哈默指着名单上的这个名字说,“罗伯特·麦吉是我们公司华盛顿办事处的一名高级执事,是他同白宫安排我来这里出席宴会的。我的票肯定也是错误地以他的名字发出来的。”
  “噢,”那位女士也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这么回事。好了,您的座位在5号桌。”
  哈默聪明地耍了一个花招,就这么混进了宴会大厅。他携着夫人朝5号桌走去。宴会厅里的人越来越多,很快就坐满了,5号桌上已经坐上了真正的罗伯特·麦吉先生和夫人。尽管他们不认识,但还是作了自我介绍。
  这时,夫人弗朗西斯显得有些担心地说:“亚蒙,我们出去吧。”
  哈默说:“不,我不出去。他们现在已经没有办法把我从这里赶出去了。”
  哈默夫妇在桌边坐下来,便和麦吉夫妇友好地交谈起来。麦吉先生是一家大石油供应公司的负责人,并且也和哈默的西方石油公司做生意,对哈默的名字是很熟悉的。渐渐地,石油大亨们一个一个地都到齐了,当他们看到哈默时都感到很吃惊,他们非常惊讶地发现,为什么得克萨斯石油巨头们的聚会,会有一个来自加利福尼亚州的不速之客?
  这时,主持人宣布大家起来列队欢迎邓小平和中国代表团。在这个特殊的队列中,共站着50多位总经理,还有他们的夫人。当邓小平带着他的代表团满面春风地走进宴会大厅时,掌声四起。哈默后来是这么回忆他和邓小平第一次见面的:
  
  他身材矮小,脸上一直闪烁着动人的微笑。一名翻译陪着他,依次把每位总经理的名字告诉他,并说几句介绍的话。
  当他走到我的面前时,邓对翻译说:“你不用给我介绍哈默博士。”然后冲着我笑起来,握着我的手说:“我们都知道你。你是在苏联需要帮助的时候帮助了列宁的那个人。现在你可要来中国帮助我们呢。”
  “我非常愿意,”我回答说,“可是据我了解,你们不允许私人飞机进入中国,而我年纪太大,不乘坐商用飞机。”
  “噢。”他说着把手一挥,好像把这个问题扔到一边,“这好办。你只要给我一封电报,告诉我你想什么时候来,我可以作出一切必要的安排。”
  
  欢迎仪式结束后,哈默夫妇又回到了“自己的”5号桌。因为每一桌都有一个中国代表团的成员。与哈默同坐一桌的是中国驻加拿大大使章文晋(后任驻美国大使)。章文晋说:“哈默博士,您不应当坐在这儿,您应当和邓小平副总理坐在一起。”
  于是章文晋就拉着哈默的手,将他带到邓小平的桌旁。邓小平就让哈默博士坐在他的身边。而坐在同桌的能源部部长詹姆斯·施莱辛格无可奈何,只能对哈默冷冷地瞟了几眼。可是哈默并不在乎,他知道,当着邓小平这位中国尊贵的客人的面,谁也没有办法再把他这个能骗过特工混进来的人给赶出去了。
  而总统的那位特别贸易代表鲍勃·斯特劳斯因为迟到了一会儿,就坐在附近稍远的一桌,用一种揶揄的表情看着哈默,偷偷地笑了。
  据哈默后来回忆,在那次晚餐会上,邓小平和他谈得非常愉快,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邓一直通过翻译同我谈话。他想知道我同列宁会面的一切情况,以及我对列宁的新经济政策的感受。
  他非常敏锐,非常明智,而且,正如我以后发现的,他有着很强的记忆力———每次和我见面他总是确切地记得前一次都讲了些什么。他从不需要笔录或问他的助手,他总是什么都知道。
  最后邓领我走到他的包厢,让我坐在他的身边,观看为他举行的专场表演。我们相处得非常惬意。在晚上的活动结束的时候,他再一次非常肯定地重申了他的邀请。我告诉他,我一旦拟定好一些切实可行的建议并搭起一个经理班子,我就到北京和他见面。
  
  经过多次书信联系。仅在短短的两个月后,哈默博士乘坐他的私人飞机降落在北京。
  邓小平和哈默在中国的土地上握手了。经过多方认真会谈,这次哈默与中国方面签订了包括石油勘探、煤矿开采、杂交稻种和化学肥料等方面的初步协议,开始了与中国的经济合作计划。
第四部分美国石油大亨与“东方小个子”的握手——邓小平和哈默(2)
  □1982年3月25日,邓小平与哈默第三次见面。邓小平祝贺哈默与中国正式签署平朔煤矿合作协议。邓小平说:“这是一个好的开端。”哈默对邓小平说他要“常驻”中国“在这里督阵”,并说:“现在是一个历史关键时刻,我们的合作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会后哈默对记者说,他对中国“充满着必胜的信心”。
  
  在20世纪80年代初,哈默作为首批进入中国的外资企业家,他先后在中国进行了多方面的经济技术合作。在当时中外合资经营的所有经济项目中,平朔煤矿是最大的一个。这个合作项目也是哈默在中国投资最大的一个项目。1982年3月24日,中美双方关于开发平朔煤矿的协议书正式签订了。这是哈默继1981年7月3日访问中国之后,第三次来到中国。
  这个项目的合作方式是契约式经营,计划合作分阶段进行,第一阶段为20年。由双方共同投资,共担风险。投资总额高达5.5亿美元,这在当年的中国的确是个不小的数字。美方的岛溪公司负责三年完成基本建设,计划1985年出煤,年产原煤1500万吨。中方负责解决运输问题。日常生产管理,前10年由美方任正职,中方任副职,随后的10年由中方任正职,美方任副职。如果第一阶段合作成功,再商谈第二阶段的合作。
  这个合作项目的签订,在当时的中国可谓意义重大。因为当时中国国内正进行政府机构改革和打击经济领域中的犯罪活动。中国的这两项行动引起许多外国朋友和香港、澳门同胞的密切关注,他们担心中国政府的改革开放政策会不会改变。而此时美国政府向台湾出售军武的行径,侵犯了中国主权,使中美关系蒙上了一层阴影,美国企业家们也因此担心中美之间的贸易是否也因此受到影响。
  而在中国国内,针对哈默的平朔煤矿合作项目,中国煤炭开发总公司曾邀请了各方面的专家学者,就这个合作项目在技术、财务、法律以及综合经济效益等方面的可行性问题进行了反复的论证,并向中国国际信托投资公司进行了咨询。最后经过充分的考量,才确定与哈默合作。
  因此从某种意义上说,哈默的第三次中国之行,平朔煤矿协议的签署,表明了中国政府坚定不移地执行对外开放政策没有改变,中国愿意在平等互利的基础上,开展对外经济技术合作。正因此,哈默的中国之行以及他和邓小平的会见就格外的引人注目。
  也就在协议签署的第二天,3月25日,上午10点,邓小平在人民大会堂东大厅门前,第三次接待了这位比他还要大6岁的美国老人。
  这是两个老人的第四次见面了。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邓小平一脸慈祥,神采奕奕地握着哈默的手。
  满头银发的哈默笑着对邓小平说:“你气色这么好,身体很健康!”
  “你年岁那么大,气色也还这样好!”
  “等你活到我这个年纪,你的身体一定比我还要健康!”哈默笑着说。
  寒暄之后,宾主双方进入了会谈的正题。
  “我遵守诺言,又来了。我们与中国合作开发平朔煤矿的协议书已经签订了。”哈默接着补充说,“我非常感谢邓副主席亲自过问,给了我们很大的支持和鼓励,使协议书得以很快签了字。”
  邓小平说:“这是一个好的开端。”
  “是的。”哈默说,“我希望今后能经常来中国,我要常驻在这里督阵,一直到把煤矿开采出来,运到港口装上船为止。”
  邓小平说:“这个我可以帮你解决。”
  “现在是一个历史关键时刻,我们的合作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哈默说。
  邓小平同意哈默的看法。
  会见中,哈默还就我国经济建设提出了一些建议。他说:“中国应该尽快发展高效的液态肥料,迅速把农业搞上去,这样就可以不再进口粮食,并力争能够有所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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