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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纪风云中的共和国大将之粟裕

_6 谢远学(当代)
  “你看,整编第十一师这可是陈诚赖以起家的本钱,蒋介石称它为“五大主力”之一,部队全部美式装备,战斗力不弱。师长胡琏目空一切,不可一世。这小子是职业军人,狡猾诡诈,这次前进比较慎重。”
  粟裕接过来说:“可戴之奇这小于是国民党三青团的,是蒋家父子的死党。说不定早已向蒋介石报过功了。蒋介石也一定会说,好好干吧,党国不会亏待你的。”
  “这就叫主有所求,臣有所献。15 日蒋介石要召开国民大会了,怎么着也得有点战果在大会上炫耀。”
  “我们这叫成人之美。”
  陈毅看了粟裕一眼:“我看就命令部队切断戴之奇和胡琏的联系,先歼灭戴之奇,回头再好好收拾胡琏,你看怎样。”
  “好!就先打戴之奇!”粟裕赞同道。
  此时,东方发白,天快亮了,粟裕不由主地打了个哈欠。
  这时,谭震林满脸喜气,走进屋来大声说:“前线消息,胡琏目前原地开枪、打炮,就是不向前进。”
  “好!此战老蒋输矣。”陈毅说着,在手上叩了两下烟斗。
  粟裕精神一爽,一夜疲倦无影无踪:“通知部队,作好准备,明晨发起进攻。”
  苏北的冬季通常是迟到的,但12 月的六塘河畔的原野,也已衰草枯黄, 芦花正白,满目肃杀气氛。宿北战场角斗的帷幕,就在这里拉开了。
  12 月14 日18 时,攻击开始。
  霎时,炮声轰鸣,震耳欲聋,爆豆似的枪声一声接着一声,子弹“啾啾”
  地尖叫着从头飞过,迫击炮落在湖田里,掀起一片沙泥。
  抢占峰山,敌我双方都知道其意义重大。
  峰山是敌六十九师左翼预三旅旅部驻地晓店于的正面屏障,因而是敌重点设防的据点,由该旅副旅长兼七团团长亲自带着一个炮兵加强营,以山顶掘壕筑圩扼守着。
  为了确保攻山必克,粟裕命作风顽强的八师以二十三、二十四两个团为突击部队,分两路实行强攻。
  从峰山南麓攻击的是二十三团一营。部队在蜿蜒的山沟中展开,并立即向山顶发起攻击。当他们仰攻山顶时,遇到了严重困难。战士们在毫无隐蔽的山坡上,冒着山顶守敌十多挺机枪和十几支冲锋枪的交叉射击,硬是把敌山顶阵地前沿的鹿砦拉开一个缺口,然后一拥而进,却又不得不跳进又深又陡的壕沟里。敌人的手榴弹和燃烧手榴弹冰雹似的砸过来,尽管战士们奋勇地用手榴弹反击,但终因伤之过重,战斗组织已残缺混乱,对敌山顶阵地的攻击只好停下来,部队撤到山坡隐蔽地休息整理。
  这时,已是15 日凌晨五点一刻,眼看天就要亮了。
  峰山久攻未克。令人十分揪心,焦的的粟裕又摇响了八师的电话:“能不能攻占峰山制高点,关系着战役全局,你们要组织现有的力量,继续攻击,在天明前不惜一切代价,坚决把山头拿下来!”
  夜色中,尚能战斗的战士们在前沿悄悄集会在一起。在火力掩护下,向山顶发起最后一次决死的进攻。
  他们搭人梯攀上壕岸。壕岸却是敌人筑城的圩墙,在这里展开了一场激烈的近战。第一个爬上壕沟的战士牺牲了,继续冲上去的战士也接连倒下,但战士们仍前仆后继扑向山顶。
  突然,山顶的东北部位一串惊雷似的爆炸声,火光中人影纷纷。“兄弟部队!兄弟部队上来了!”原来,二十四团的战士从东北隅突上了山顶。
  峰山终于被攻下来了。
  这时,天已大亮。红日东升,展现在面前的就是我军经过整夜血战而夺取的峰山。
  我们不能不承认敌军土工作业的高速度,尽管预三旅占据此山还不到四十八小时,但已经完成了复杂而严密的防御体系。其工程之浩大,的确令人惊叹!外围遍山各要冲都设置了火力点;山坡的树被砍伐殆尽,并拖到山顶工事周围架起一道道鹿砦;山顶周围挖了一道深阔的环形壕沟,掘出的土在壕沟内壁上堆筑起一道圩堤,上面密布掩体和机枪火力点。在其炮兵阵地上,可以俯视登山一切通道。
  整个峰山就是一座坚固的巨大堡垒,但它最终还是被踩在我军脚下。
  此时,我军南线一纵已经穿插到敌十一师右驻地曹家集附近,攻歼其工兵营和骑兵营各一部;东线九纵和二纵在来龙庵迫退十一师右翼前锋部队后,正由东向西突击,将协同一纵分割十一师与六十九师的联系,并配合实现我军西线八师、北线七师对六十九师的包围。
  战役正向着有利于我军的方向发展。
  峰山这一战略要点失守,戴之奇当然不甘心,他命令军队反扑,务必夺回峰山。
  12 月15 日,敌据守蟑山镇的预三旅所部和进至苗庄、罗庄一带的六十旅所部,共约两团兵力,由东北、东南两个方向,朝峰山发起总攻。
  昨天是敌守我攻,一夜之间翻了个儿,今天是敌攻我守。
  战斗的激烈程度不亚于昨晚。
  敌军的将领们简直像输红了眼的赌徒,什么军事机密都不管不顾了。从我军电台的报话机里,可以听见他们相互的喊叫:
  戴之奇在催促预三旅旅长魏仁鉴:“魏旅长,你要全力夺回峰山!”
  魏仁鉴却要求给予更有力的炮、空支援:“请向山上打雷,再猛点!”
  远离战场的徐州绥靖公署副主任吴奇伟似乎已经感到战场形势不妙,也加入了这个报话机合唱团,他命令十一师师长胡琏:
  “强渡六塘河,向戴师长靠拢。”
  而胡琏却叫苦连天地诉说,他的十一师正受着共军的攻击,工兵营和骑兵营损失严重,要求戴师长命令六十旅旅长黄保德“火速西援!”
  看来,胡琏是要“各管各”了,戴之奇不可能指望得到十一师的增援,只能“孤军奋战”了。
  同一个晚上,王庄。
  陈毅、粟裕、张鼎丞、邓子恢、张爱萍、谭震林、刘先胜等前指领导讨论死守峰山之战。
  粟裕说:“峰山是战场的制高点,也是进攻和防御的重要依托。”
  张爱萍说:“此处的得失对战役全局影响最大,令八师不惜一切代价守住峰山!”
  八师不负众望,打得非常顽强。敌人大炮轰,飞机炸,整个山顶笼罩在一片烟火之中。在整个白天的战斗中,敌人轮番地向山上猛扑十几次,都被我军打退。
  激战竟日,我军始终牢牢地控制着峰山制高点。
  黄昏前,向嶂山镇之敌发起反击时,敌人不敢迎战,仓皇地逃向晓店子。
  六十九师师长戴之奇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他向胡琏和吴奇伟呼救:
  “我陷入共军包围,请吴主任和胡师长赶快派兵解围,救兄弟于重围之中,求求你们了。”
  胡琏和吴奇伟的回答几乎是一样的:“请戴师长再坚持一会儿,我们马上派兵增援。”但他们说归说,就是按兵不动。
  戴之奇从16 日晚呼至次日凌晨,胡琏和吴奇伟两人没有给他派来一兵一卒。他觉得自己的危难并不在于“共军”,而在于他的上司和同僚。确切他说,他的生死大权就握在吴奇伟和胡琏二人手上。危难之际,他们在落井下石!
  戴之奇在作战室内焦急地等待着,支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声音。
  屋外的枪声炮声一阵紧似一阵,援兵依旧没有到。
  戴之奇彻底绝望了。他缓缓地将手枪口对准自己的太阳穴,他的食指缓缓地压向扳机。
  “师长,你这样做对得起委座的栽培吗?”
  副师长饶少伟夺过他的枪说:“先给委座发个电报吧,实在不行了,兄弟我陪你一起死!”
  戴之奇回转身来,两行热泪凄然而下。
  “好吧,给委座发电:我于16 日陷入共军陈毅、粟裕的包围中,已多次向吴奇伟和胡琏呼救,二人空说不动,至今不见一兵一卒援我。现在,我恳求校长派兵或电催胡部相援,拯危局于万难之时。”
  蒋介石在南京接到这份电报后大发雷霆,抓起电话对陈诚骂道:“娘稀匹!你给我命令胡琏派兵解围,救不出戴之奇,拿他的脑袋见我!”
  17 日,无可奈何的胡玻奉命驰援,却被华野一纵和八师阻击于六塘河边,寸步难进。
  任吴奇伟再三焦急地催进,胡玻站在运河堤上北望高家洼、傅家湖东至人和圩一线,炮声隆隆,烟尘弥漫,那里我华野九纵和二纵围歼六十九师的激战正紧,但吴奇伟却是可望而不可及了。
  这位“蒋校长”宠爱的御林军少壮派将军,进攻无能,却溜号有术。他充分估计了陈毅、粟裕的胃口,在吞掉六十九师之后,在运河北岸吃掉他的十一师将不是很困难的。
  光棍不吃眼前亏,这位狡猾的将军干脆缩回宿迁去了。
  戴之奇依旧收缩兵力,死守待援。
  17 日午夜,第八师攻占晓店子,全歼守敌预三旅。敌整编六十九师残部集结在人和圩、罗庄、苗庄一带。
  戴之奇在劫难逃。
  18 日早,蒋介石又亲自打电话给胡琏,严令其再次出兵救援。八时十五分,敌整编十一师再次全力北援,被华野一纵和八师各击溃一部。
  此时,戴之奇见增援无望,命副师长饶少伟亲率六十旅突围,结果六十旅被全歼。
  戴之奇彻底绝望了。他又一次把枪口对准太阳穴,扣动了扳机,算是格守“蒋校长”提倡的古训,“杀身成仁”了。他的悲剧在于这个师的败亡,还没能动摇国民党在这场战争中会取胜的信念。他也许是想在蒋家王朝的忠烈薄上留下自己的大名吧。
  19 日上午,困守苗庄之敌第四十一旅分两股向南北两个方向突围,除三百余人逃跑外,余部被全歼灭。
  至此,敌整编六十九师全军覆没,宿北一役歼敌二万一千余人。
  这时,南京正上演“国大”闹剧,六十九师的被歼无疑给正在吹嘘胜利的蒋介石一记响亮的耳光。
  毛泽东闻悉宿、沐大捷消息,十分欣慰,立即于12 月18 日致电陈毅、粟裕等人,以欣喜的心情写道:“庆祝宿沐前线大胜利,望对一切有功将士传令嘉奖!”
  高手下棋,棋看三着。
  在宿北战役结束前一天,陈毅、粟裕上报中央,打算西进津浦,出击淮北。
  历史竟有这种巧合,有时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就在同一天,远在陕北的中央军委也看好了下一步棋,电示陈粟:宿北战役结束以后的第二步作战,宜集中主力歼灭鲁南之敌,并相机收复枣庄、峰县、台儿庄,使鲁南获得巩固,免除后顾之忧,大胆向南发展。
  战场形势瞬息万变,远在千里之外的中央统帅部,运筹帷幄之时,留给下属以相当的机动余地,这无疑是必要的,因而也是英明的。所以,中央接到陈粟电报,复电:下步作战似应集中主力歼灭鲁南之敌,并相机收复峰、台,使鲁南获得巩固,然后无顾虑地向南发展,但你们如觉得西进迫近津浦有利,也可以。唯宿北战役后,必须略作休整。
  宿北战役的巨大胜利,激起了全军指战员高昂的杀敌立功热情,指战员们纷纷写来求战书、决心书,请求司令部首长,一鼓作气,乘胜进击,争取再打几个大仗。
  战士们的求战要求,反映了干部们的思想情绪。许多干部,特别是高级干部,都想趁此胜利的锐气,聚歼更多的敌人。陈毅、粟裕决定广泛吸收指战员的意见。
  但是,当司令部召开干部会研制作战方案时,却围绕着打哪路敌人,展开了激烈的争论。有的说,整编七十四师最骄横,围歼该敌于沐阳地区最有利:有的主张跳过运河,围歼敌人的另一部队;还有的建议出淮北,威胁徐州,调淮阴、涟水之敌回援而歼之..作战室里,青烟缭绕,你争我辩,各方意见发表得淋漓尽致。
  主持会议的陈毅给终没有发言,他一会儿听听这个同志的意见,一会儿听听那个同志的分析,一会儿猛吸几口香烟,凝神细想一阵。看得出,陈毅正在集中全部精力,倾听、分析着各种意见,以集中群众智慧,找出一个既能大量、迅速地歼灭敌人,又能减少我军伤亡的战役方案。
  会议从中午一直开到吃晚饭,给终没有定下向何处出去,打哪路敌人。
  晚饭后,陈毅和粟裕一头钻进作战室,开始商议。参谋人员静静地呆在外屋,等候着首长们的决策。
  “粟裕,你一直皱着眉头在想,你的意见如何?”陈毅端过一盏油灯,洁白的墙壁上,投下二人亲密的身影。
  “我认为,宿北战役的胜利,给敌人的一路以歼灭性打击,迟滞了另外三路敌人的进攻。但就总的态势看,还只是把敌人的半包围圈打开了一个缺口。这个缺口并不很大,只要敌人作些调整,仍可恢复对我军的半包围态势。”
  粟裕边说边用手指着地图。
  “中央军委、毛泽东同志一再指示,要在鲁南作战,使鲁南获得巩固,实际上是指明今后一定时期,山东将是华东的主要战场。我们要是在鲁南打一个大歼灭战,我看不仅能打破敌人的包围圈,使山东、华中两路野战军完全会合,而且能为今后在山东作战创造良好的战场条件。”陈毅沉吟道。
  “对,鲁南巩固了,以后南下、北上或西进,我军都会取得行动的自由。
  如果分兵进入淮北,远离后方,不仅需要作好充分准备后才能行动,而且不一定能调动进攻鲁南和苏北之敌回援。”粟裕边说边拿起笔在地图上画了几个圈。
  陈毅把油灯往上举了举,赫然在目的是三个成犄角之势排列的蓝色大圈:东边一个位于下庄、太子堂一带,是敌整编第二十六师,西边一个位于齐村、枣庄附近,是敌整编第五十一师,南面划在邳县、四户镇一带,是敌整编第三十三军的五十九师和七十七师。
  “噢,都标上了,先打哪一个?”陈毅目光炯炯地看粟裕。
  “冯治安的第五十九师是其中最弱的,打它,还不是三个指头捏田螺。
  这马励武的第二十六师和快速纵队是蒋介石的鲁南主力,歼灭该师,全局一定好转..”
  粟裕话音未落,陈毅哈哈大笑:“好,粟裕,你真行,专挑硬骨头啃。
  这快速纵队可是老蒋的‘国军精华’,是蒋家二公子的心肝,马励武正是自恃有铁甲利器,才敢如此耀武扬威。”
  “老子不怕邪!”粟裕脱口而出一句湖南人的口头禅,“我们一开始便可集中二十七个主力团,打敌整编第二十六师和快速纵队六个团,兵力四倍半于敌,是绝对优势,可以实现战役上的以多胜少。同时,敌整编二十六师和快速纵队虽是强敌,但它孤军突出,态势不利,而且它与冯治安部有矛盾,在它受攻击时,我相信冯部不会来援。因此,我军有把握取胜。”粟裕攥紧拳头,用力砸向地图。
  “好!”陈毅拿起红铅笔在地图上划了个粗粗的“×”。这一位置正是敌二十六师师部和第一快速纵队的所在地。
  夜深了,警卫员送来了夜餐,陈毅和粟裕的夜餐是每人一碗面条,热腾腾地摆在桌子上。他们好像没有看到,眼睛仍然盯着墙上的地图在讨论。
  警卫员没有上前催促,只是坐在一旁干着急。警卫员着急,外屋的参谋人员也着急,他们清楚地看到,面条上的热气消散了,面条变凉了。
  鸡叫二遍的时候,陈毅、粟裕脸上漾起了喜色。参谋人员知道,首长们的作战方案形成了,他们立即拥进屋,等候吩咐。只见陈毅伏在书桌上,呵开冻墨,挥笔疾书。写完,递给了粟裕,粟裕反复看了几遍,说:“立即发中央军委,请示毛主席。”
  这是一份关于下一步的战役请示报告,内容是报请中央、华野准备在鲁南地区聚歼敌整编第二十六师..
  当红色电波载着首长们的决心飞向延安的时候,陈毅、粟裕才深深舒了一口气,用开水泡了一下早已成坨的面条,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天渐渐亮了,阳光从窗户射进来,照得满屋生辉。机要参谋送来了毛主席从延安发来的电报,电报上说:“同意聚歼敌第二十六师、第一快速纵队的作战方案”。“鲁南战役关系全局,此战胜利,即使苏北各城全失,亦有办法恢复。”并热切期望能“打一个比宿北更大的歼灭战。”
  粟裕看着毛主席的电报,疲惫的脸上,泛起阵阵兴奋的红润。
  战役决心下定之后,关键的一环是如何把领导的决心变成全体指战员的自觉行动。也就是说,对敌人的众多坦克,要做到敢打会打;要在气势上压倒它,在战术上战胜它,要勇敢加技术。
  坦克这个陌生的怪物,它越沟爬坡,推屋倒树,枪打不透,手榴弹炸不动,所到之处如入无人之境,不论思想上、战术上,都给部队带来了很大的压力。
  司令部决定在鲁南一个山坡下的小树林里,召开干部大会。陈毅站在大方桌上作打坦克的战前动员。他从坦克的构造、性能、进攻防御的特点,讲到美式坦克的弱点,鼓舞大家要抓住这些弱点,勇敢地进行攻击。他说:
  “这‘乌龟壳’没有什么了不起,只要发扬我军近战的光荣传统,不怕流血牺牲,先消灭它的步兵,‘乌龟壳’就会变成废铁堆..”
  陈毅号召干部们、即刻深入连队,和战士们一起,尽快研究出一套打坦克的战术、技术。陈司令员的号召,立刻变成了全军指战员的行动。
  紧接着,粟裕下达作战命令:第一纵队、第八师、第一师秘密兼程北上,会同已由鲁中到达鲁南的第九师、第四师一个团,及在鲁南的第十师,滨海警备旅和鲁南军区特务团,准备首歼敌整编第二十六师及第一快速纵队。
  部队马上按粟裕的命令,昼宿夜行,以最快的速度开进鲁南,接近敌第二十六师和第一快速纵队。
  1947 年元旦。
  天气很冷,呵气成冰。北风呼啸,吹荡着空旷的原野,摇曳着那些落尽叶片的枯树干枝。
  敌二十六师师部餐厅里。马励武正和他的将官们推杯换盏,庆祝元旦。
  他的笑声里依然充满了骄横:“弟兄们,干杯,捉住了陈毅、粟裕我们再来喝庆功酒!”
  马励武是黄埔一期学生,蒋介石的得意门生,原属薛岳指挥,但因骄横自恃,且仗着在中缅战场上抗日有功,蒋对他格外器重。与薛岳闹得不可开交时,蒋介石狠狠地训了他一顿,说:“你就不会忍着点吗?现在共产党在捣乱,你还起什么哄?”马励武却说:“委座,不是学生不听他的,而是他不懂打仗,瞎指挥,他打过什么仗呀?”蒋介石瞪了他一眼:“你呀!以后要谦虚点。这样吧,你到峰县去吧,把快速第一纵队也交给你,不过这次只许赢,不得输!快速第一纵队是纬国一手操办起来的,你明白吗?”
  马励武点头哈腰:“学生明白,学生一定不负校长的栽培!”
  马励武骄横自恃,不服上司,更不惜下属。当时,在整编二十六师士兵中流行着这样四句打油诗:
  你要想吃苦,就跟马励武;
  三月不关饷,还当二百五。
  副官的老婆,给他做情妇;
  战斗一打响,他先溜之乎。
  元旦下午,马励武在师部与官员会餐后,跳上了吉普车。一阵马达轰鸣之后,扬长而去。
  马励武去峰县听京戏去了!
  同日,山东临沂马家庄。
  晚上,这个村庄,人声暄哗,喝酒猜拳的,唱大戏的,大吵大闹的..
  各种各样的喧嚣声,混成一团。喝得醉醺醺的国民党军官满村子乱窜。
  在这座村庄的四周,却充满着战争的气氛。许多士兵在村庄外站着岗,村庄的四周,堆着密密层层的刚砍伐下来的树木,像一道篱笆似地围着鹿砦。
  在鹿砦里边还有一个个才搭盖起来的掩体,掩体的材料是:大大小小的门板、窗子、桌子、箱子、木床、水桶..。在工事背后的场子上,停放着一辆辆草绿色的坦克。一看就知道是美国货,车身上是漆着国民党党徽。另外还有崭新的吉普车和装甲车。
  这里,住的就是国民党第一快速纵队和二十六师的前进指挥所。
  蒋介石给他们的任务是要配合进攻苏皖解放区的国民党军,共同前进,攻占当时山东解放区的中心——临沂城。这是一项不平凡的使命,“拿下临沂,苏北和山东可以解决,接着就可以扫荡黄河以北了..,”这是蒋介石的战略设想。他决定把第一快速纵队和二十六师这支心腹部队,投入到这盘赌局里来。
  这确实是一笔非同小可的投资。
  第一快速纵队是一支彻头彻尾的美国装备和摩托化部队,它的全部武器装备——包括坦克车、装甲车、榴弹炮及其他各种轻重武器和弹药,全是美国提供的,从头到脚的服装也统统是美国式。部队是美国人训练的,编制是美国式的,这支部队的核心是战车第一团,开始由美国人白伦上校提任团长,后来由蒋介石的儿子蒋纬国继任。可以说,这实际上是一支地道的美国雇佣军。这样的王牌,蒋介石只有两张,一张放在东北战场,一张就在这里。蒋介石还不大放心,特地派了嫡系军队二十六师跟随它共同前进。
  快速纵队和二十六师从峰县向东进攻后,一路上相当顺利。这鲁南平原正是坦克、装甲车等机械化部队的用武之地。他们开足了马力,得意地在平原上驰骋着,一个村庄,一道道河流,一簇簇树林..迅速地被抛在后边,几天之间就先后拿下了向城、卞庄等村镇,到年底时,已经到了马家庄一线。
  这里已是临沂县境了。
  前线指挥官马励武眼看临沂城已指日可下,于是下令三军,就在马家庄一线暂停一天,搜罗附近村庄上所有的猪、鸡、牛、羊,又派卡车前往附近的兰陵,运来大批兰陵美酒,举行大会餐,欢度元旦,预祝胜利。
  元旦的第二天,陈毅获悉马励武去峰县听京戏去了,对粟裕说:“蒋介石派军队侵占我解放区,奸淫烧杀,无恶不作,搞得老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现在倒好,马励武回到峰县过快活年去了。老子偏不让他过,你看怎样?”
  “趁敌不备,攻则必胜嘛。”粟裕会心地微笑着回答。
  就在当晚,粟裕下令:直捣马家庄!
  元月2 日的深夜,朦胧的月色照着寒冷的鲁南平原。国民党军的士兵和军官,有的围在火堆旁取暖,有的钻在地堡里赌博,面前的“袁大头”、“金圆券”,..刺激得这些赌棍完全忘掉了周围的一切:地堡、鹿砦、战争和死亡。
  “轰!轰!”不知哪里传来两声霹霹似的爆炸声,房子、地堡都震得簌簌发抖。赌徒们一手揿着纸牌和金圆券,惊惶地抬起头来。
  他们还没有弄清楚这声音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村庄外面又响起了激烈的枪声,随即炮弹雨点落了下来,炸得村内烟雾腾腾。
  他们慌忙窜进工事里,进行抵抗,但村外的华野战士已从四面八方攻了上来..
  雷鸣似的炮声震动着鲁南平原,数十里战场上到处火光冲天,华中陈野部队一路路向着预定的目标,迅速地直插进去,把敌人的外围据点一个个包围了起来..
  战斗进行到次日黎明,华中野战军完成了对快速纵队和二十六师的大包围。
  当时部队上下歼敌心切,斗志旺盛,完全是一派摧枯拉朽的英雄气概。
  在这种情况下发起总攻是极为有利的。
  但是粟裕却没有下达进攻命令。参谋人员有些纳闷,俗话说,兵贵神速,既然完成了对敌快速纵队的包围,为什么不立即发起攻击呢?
  这时,粟裕沉着冷静,不急不忙,完全是一派指挥若定的风度。他时而询问负过伤的同志伤疤处有何反应?时而漫步走出指挥所,站在村头,向着阴沉的天际遥望。那双饱藏智慧与谋略的眼睛,迸射出胜利在握的坚定目光。
  就在这时,天空阴云密布,云层低沉,气温由冷转暖,空气异常湿润。
  一会儿,竟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接着又纷纷扬扬地飘起雪花。这是入冬以来少见的天气。
  参谋人员来问:“粟司令计划有无变化?”
  粟裕一挥手:“不变,这是天老爷在帮我们的忙。”
  这时,又侦察到敌第一快速纵队企图突围西窜。粟裕神色激奋,当即以坚定的口吻下令:
  全线出击,歼敌于突围途中!
  一声令下,鲁南战场上便展开了围歼战最精彩的一幕。
  天低云暗,雨雪纷飞。遇到这样的天气,蒋介石派来支援的几十架飞机,在空中急得嗡嗡叫,但也帮不上他们地面部队的忙。快速纵队见空中和地面增援无望,开始脱离阵地落荒而逃。
  美造十轮大卡的沉重车轮和无数双惊慌失措的脚,把道路踩得像烂泥浆一样。突围队伍的卡车,最先跟在坦克后边,一辆接一辆地走着。突然,道路两旁响起了枪声,敌车为了逃跑,都加足油门,争先恐后地从两旁抄上去。
  于是一排变成两排,两排变成四排,后来变成无数排,几百辆各式车子就像一群疯牛似的在烂泥地上往前乱闯..
  开阔地两旁的枪声越来越密,炮弹前前后后落在车队里爆炸,有的车被炸翻了,人从车里钻出来盲目奔跑,有的车就从撞倒的人身上开了过去。前面的坦克被雨点似的炮弹阻住了,大群的卡车停了下来,成群的敌人从车上跳下来,满田野里没命地乱窜。子弹在头上呼啸,炮弹在人群里爆炸,而陷在烂泥里的脚简直跑不动,于是只好先丢掉背包,再丢掉枪支,然后脱掉棉衣,..到头来,几乎人人都赤着脚,光着头,淋着雨,像一群疯子似的在泥地里,用最后的一点气力,一步一步地挣扎着..
  此刻,坐在坦克里指挥战斗的敌军官,仍在拼命命令坦克向外突围,左右射击。
  陶勇命令部队:“短兵相接勇者胜,采用近距战斗,用炸药包、手雷、集束手榴弹炸坦克,用燃烧手榴弹和林秆烧坦克。”
  左路纵队战士冒着雨雪,顶着寒风,穿着湿透的棉衣,手抱着各式武器,冲人敌阵。
  王建安命令右路纵队:“砸烂它,把它砸成废铁。”
  右路纵队战士也纷纷冲上前去,用手榴弹炸敌坦克,有些战士甚至爬上坦克,用铁锹、镐等工具砸敌电台天线、外壳、链条,使陷在泥沼中的坦克成为聋子、瞎子、瘫子。
  五个小时,仅仅五小时,这支蒋纬国苦心经营多年的美式王牌机械化部队,就变成了一群瞎子、聋子和瘫子。
  所谓的“快速纵队”连窝也动不了啦。
  一些被俘的坦克兵哀叹:“我们在印缅战场作战三年,一直是向前冲,美国人见我们也得竖起大拇指;想不到今天向后跑都跑不脱,竟会败得这样惨!”
  “我们也能成立快速纵队啦!”我军战士们看着这一大堆绿油油的、包着硬壳子的家伙,不禁都笑得合不拢嘴。
  下午三时,敌军除七辆坦克逃往峰县外,整编第二十六师和第一快速纵队,共三万余人全部覆灭。
  敌军的三万精锐部队,漏汁湖以北野外数十里的坦克、重炮和辎重汽车,并没有填饱陈毅、粟裕的巨大胃口。他们把困守枣庄、峰县一隅孤立无援的五十一师及二十六师残部,视作薛岳殷勤送上桌面的盘中之餐,当然不能放过。
  于是休息数日,即挥师西进。于元月10 日,攻克峰县城,歼敌七千,生俘二十六师师长马励武中将,干净、彻底地肃清了漏网的二十六师及第一快速纵队残部。
  此后,徐州绥靖公署主任薛岳已是锑羽暴鳞,一筹莫展了。
  南京的陈诚不得不亲临徐州,坐阵指挥。
  陈毅、粟裕对这位国民党军的参谋总长并不客气,陈诚是1 月17 日到达徐州,陈毅、粟裕指挥华中劲旅陶勇的第一师,于1 月20 日就攻克了枣庄, 歼敌一万一千余人,生俘五十一师师长周毓英和副师长韩世儒,大大地抹了陈总长的面子。
  至此鲁南战役才算宣告结束。
  敌整编第二十六师、第五十一师及第一快速纵队的覆灭,五万三千余人被歼,吓坏了国民党统帅部,惊呆了美国顾问团。美军顾问团曾专门对此事进行调查,认为全部美械装备并由美军训练出来的快速纵队,竟被劣势装备的人民解放军所消灭,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
  然而,“无可奈何花落去。”无论敌人震惊也罢,哀叹也罢,都无法改变华东战场上的被动局面,等待着他们的将是更加惨重的失败!
  1947 年1 月底,山东解放区上空,战争的乌云又一次汹涌翻滚。
  宿北、鲁南战役,蒋介石连吃败仗,损兵折将,恼羞成怒,决定再次集中二十三个整编师(军)五十三个旅的兵力,以临沂、蒙阴为目标,采取南北对迸,夹击我军,在临沂地区与我进行一次“鲁南会战”。他嫌徐州绥靖公署司令长官薛岳指挥不力,派其参谋总长坐镇徐州,统一指挥。陈诚叫嚷:
  “党国成败全看鲁南一仗,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我华东部队在取得鲁南战役胜利后,遵照中央军委、毛主席关于集中兵力打运动战的指示,立即进行整编。
  新四军军部改为华东军区,山东野战军和华中野战军统一编组为华东野战军。陈毅任华东军区司令员、华东野战军司令员兼政委,粟裕任野战军副司令员,谭震林任野战军副政委。
  野战军编为十一个纵队,一个特种兵纵队和从中原胜利突围到达华东的一个旅(编为一个独立师),以及兵力约为一个师的两广纵队。
  面对敌军的大举进犯,华野前委作出了保卫临沂,在临沂附近歼敌的部署。除留第十一、十二纵队在苏中、盐阜、淮海等敌后地区坚持外,野战军主力集结在临沂周围休整待命。各纵队磨拳擦掌,准备迎接一场大战。
  2 月初,粟裕的作战地图上已经标出:南线蒋军一字儿摆开,从台儿庄、新安镇、城头一线兵分三路:左路,第十一、五十九、六十四等三个整编师,由整十一师师长胡琏指挥,沿沂河西岸北犯;中路,第七十四、八十二两个整编师和第七军,由整编八十三师师长李天霞指挥,沿沂河、沭河的中间地带北犯;右路,第二十五、六十五两个整编师和第六十七师,由整编二十五师师长黄百韬指挥,沿沐河东岸北犯。还有由叛军郝鹏举部被改编为蒋军第四十二集团军,位于陇海路东段白塔埠、鸵峰地区,担任侧翼掩护。其他第二十、二十八、五十七、七十七等四个整编师作为二线部队随后跟迸。
  蒋介石不惜血本,不仅集中了华东战场所能集中的全部机动兵力,而巨动用了轻易不拿出来的嫡系部队,在南线的主要突击集团中,嫡系就占了一半。号称蒋军“五大主力”的精锐师,就用了两个(即整七十四师和整十一师)。
  为了寻找战机,各个歼灭敌人,粟裕令第三纵队主力在沂河、沭河之间依托有利地形,坚决抗击中路的敌人,诱使左右两路敌人突出,以便于我集中待机的各纵队根据战场实际情况先歼其中的一路。
  但是,这次敌人变得更狡猾和更谨慎了。
  看来,他们已吸取了宿北、鲁南战役中被华野“吃”掉几个师的教训,采取“集中兵力,稳扎稳打,齐头并进,避免突出”
  的战法,不管我军如何诱逼,敌军仍小心翼翼,步步为营,缓步爬行,平均每天只推进六公里左右。
  粟裕和其他华野干部,把敌人的这种打法,叫作“硬核桃夹烂葡萄”战术,“硬核桃”是指蒋军嫡系主力,战斗力较强,“烂葡萄”是指蒋军非嫡系的杂牌部队,战斗力较弱。他们紧靠在一起,异常密集,互相照应,防卫严密。
  这种办法倒也起了作用,使我军难以下手,迟迟没有捕捉到有利战机。
  北线的敌人却不同。
  李仙洲利用我军主力集中在临沂以南的机会,率领第七十三、四十六、十二等三个军从胶济线大胆南下,2 月4 日占领莱芜,狂妄地继续南犯新泰,进窥蒙阴,严重威胁我后方腹地,积极策应南线的敌人。
  2 月4 日下午五点钟,密切关注山东战场的毛主席给陈毅、粟裕、谭震林等发来电报:“敌愈深入愈好,我愈打得迟愈好。只要你们不求急效,并准备于必要时放弃临沂,则此次我必能胜利。”“目前敌人策略是诱我早日出去,将我扭打消耗后再稳固地占领临沂,你们切不可上当。”
  接到毛主席的电报,华野军委全面分析了敌我双方情况:
  蒋介石、陈诚估计我军必定死守临沂,因为临沂是山东解放区首府,在军事、经济、政治等各方面对我至关重要,要利用这一“必争之地”同我决战,以优势兵力围歼我军,至少可以将我军赶过黄河。这是蒋、陈的如意算盘。
  我军也的确作了保卫临沂的部署。我军假如能在临沂外围歼灭敌人一路,粉碎敌人进攻当然最好。但是敌人一直难以分割,我们没有机会下手。
  如此下去。弄得不好,可能打成消耗战。而北线敌人已逼近我后方基地,如果山东境内我军没有一个后方,给养弹药的供应,伤兵医院的安置,都将发生严重困难。
  事情越来越明朗。
  司令员陈毅断然提出新设想:哪里好打到哪里打!与其在南线待机过久,不如放弃临沂转兵北上,打北线的李仙洲集团!
  这是一个异乎导常的设想。完全出敌不意,也要根本改变华野原来部署。
  陈毅对粟裕说:
  “我认为,打运动战好比耍龙灯,耍过来,耍过去,一会儿东,一会儿西。我们敢于大踏步前进,也敢于大踏步后退,不怕丢掉一些地方,不怕打烂坛坛罐罐。搞得敌人晕头转向,叫敌人听我们指挥,最后把敌人‘吃’掉!”
  粟裕钦佩陈毅的胆略,回答道:
  “我赞同这个设想,打仗就好比宝换宝,舍不得珍珠,换不了玛瑙。解放区的每寸土地,都染着我们同志的血汗。现在为了消灭敌人有生力量,暂时放弃一部分,以后统统要收回!”
  接着,粟裕深入地研究了这个新设想,也研究了其他方案。同时估计了敌人进占临沂后的可能动向:继续北进,实行南北夹击;先向西再向北,打通律浦线;转头向东,打通临沂与海州的联系。
  粟裕认为,不论敌人北进,西进或东进,都会改变南线敌军的集中态势,造成兵力分散。我军北上即使不得手,打不了李仙洲集团,还可以再南下寻机歼灭已分散的敌人。
  2 月5 日,陈毅。粟裕、谭震林三人联名向中央军委、毛主席发了一份请示电报:“南线敌人齐头并进,紧紧靠拢,每进一步即加强工事,不易各个消灭。”“我们经多方研究后,特提出如下几个作战方案..。”电报中讲三个方案:第一,以第二纵队进攻白培埠附近的郝鹏举部,威胁海州,以吸引敌东援或北进,视机歼其一路或两路;第二,如执行第一方案仍未能吸引敌人前进,除以一个纵队位于临沂以南监视敌人外,主力集结临沂以北休整,待敌北进,再选歼灭机会;第三,如南线敌人仍不北迸。或北进时不便歼灭,则留一个纵队在临沂地区牵制敌人,主力急行北上,彻底歼灭北线敌了。
  陈毅、粟裕一面发出请示电报,一面命令二纵于2 月6 日晚对郝鹏举部发起攻击。
  郝鹏举部原是被国民党收编的伪军,郝本人是一个国民党反动军官,反复元常,看风使舵,搞政治投机。1946 年1 月9 日。在我山东野战军强大的军事压力和政治争取下,他率部在台儿庄宣布起义,表示反对蒋介石打内战,受到我山东军民的宽待。时隔一年, 1947 年1 月27 日,当蒋介石南北夹击山东解放区时、他背叛人民投靠蒋介石,为的就是一个第四十二集团军番号,被蒋配置在南线敌军左路,担任侧翼掩护。
  经过一昼夜战斗,2 月7 日黄昏,我二纵将郝总部及其两个·,飞飞师全部歼灭,活捉了郝鹏举。陈毅接到战报,提笔写下了《示郝鹏举》一诗:“教尔作人不作人,教人不苟竟狗苟。而今俯首尔就擒,仍自教尔分人狗。”
  郝部被歼,南线蒋军的左、中两路仍不前进,右路蒋军不仅不前进,反而向后退缩。
  华东野战军仍没获得歼敌主力的机会。
  2 月6 日,打郝战斗进行正酣时,中央军委、毛主席的复电到了:“完全同意五日十五时电第三方案,这可使我完全立于主动地位,使蒋介石完全陷于被动。”并指示:全军在原地整训,对外装做打南面模样,待敌占领莱芜、新泰等地后,秘密移师北上。
  陈毅、粟裕等迅即下达命令:毫不留恋地放弃临沂,主力北上莱芜,求歼李仙洲集团。
  华东野战军指挥部作战室,一片紧张气氛。
  满墙的军用地图上,星罗棋布地插着红蓝两色的小旗和布满了各种标记,显示出错综复杂的敌我军事态势。
  粟裕在作战室里踱来踱去,低头沉思。这时除参谋人员报告最新敌情外,谁也不敢打扰。他正在考虑这次战役胜利的关键,在于隐蔽意图,“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抓住李仙洲集团。
  “找封振武!”粟裕的目光凝视着地图对参谋人员说。
  鲁中军区第二军分区司令员封振武被警卫员叫来了。
  粟裕并不转身,右手只是微微一摆。
  封振武走近地图,粟裕当面布置任务:“你立即率领分区的三个团沿新泰至泰安的公路向西运动,经杨柳店、徂徕山,昼夜不停地前进。白天行军时,注意防空。”
  封振武丈二和尚模不着头脑,不解地用征询的目光望着粟裕,心里直嘀咕:我军向来是夜间隐蔽行动,为什么这回白天也行军呢?这不是很容易暴露吗?
  粟裕一直没有把目光移开地图,显然,他正在考虑着战役的部署。
  封振武知道粟裕善于用兵,这样布置谅必自有道理,不应多问。
  在封振武率部向泰安挺进的同时,兄弟部队也日夜向兖州逼进,充州西面的运河上架起了一座又一座浮桥,黄河渡口集结起许多船只..
  这时,我军主力正隐蔽地向北急进。陈诚派出的空军侦察却回来报告:
  “由新泰西南通向大汶口、泰安的道路上共军络绎不绝”,“共军在运河上架设浮桥,有渡河模样”,“共军在东阿大量调集船只,似将在东阿、范县间北渡黄河。”
  陈诚还接到南线蒋军层层捏造上报的“战绩”:“在临沂外围歼灭共军十四个旅。”于是,作出了这样的判断:
  “共军伤亡惨重,不堪再战。”
  “陈毅开始总退却,企图北渡黄河。”
  蒋介石绝对相信心腹陈诚的话。
  这一次,蒋介石、陈诚又一次中计了。
  蒋、陈二人都不同意王耀武提出的我军可能改变作战方向的猜测,反对王耀武将李仙洲集团后撤,严令再度南进,要李仙洲“确保新泰、莱芜..”
  此时,封振武恍然大悟:粟司令员巧妙地“指挥”了敌人,由蒋介石、陈诚作出了有关北线蒋军李仙洲集团命运的重要决定。
  过了几天,粟裕又找封振武布置任务。
  封振武赶到临时设置在蒙阴县野店附近的华野指挥部时,机关人员已吃过晚饭,正要整装出发。
  粟裕对封振武说:
  “现在情况紧急,我们马上就要转移,大部队走后,这里只剩下你们二分区的队伍了。现在决定由你们分区的三个团阻击敌人,目的是叫敌人不能占领蒙阴,能抗击五到七天最好。怎么样,你有信心吗?”
  封振武面有难色,一时难以回答。
  他心想:我这三个团是地方武装,多数是新建的,武器装备也差,除了步枪机枪,每个团只有四门八二迫击炮,怎么抗击有现代化装备的敌人呢?
  他正犹豫,粟裕已猜到了他的心事,笑着对他说:“当年诸葛亮大摆空城计,身边只有几个老兵和两个琴童;迷惑了拥有重兵的司马懿。你现在有三个团的兵力,还不能同敌人周旋一番吗?你的阻击战打得越好,就越有利于大部队的调整和战役部署。
  封振武受到了鼓舞。
  粟裕把他带到作战地图前,具体介绍了敌我状况和这次战役的作战计划。
  最后,粟裕又以古喻今,对封振武说:
  “古时候不是有个孙膑战庞涓的故事吗?孙膑用每天减灶的办法诱庞涓上当,你这次不妨以增灶的办法,使敌人摸不清我们的虚实。”
  粟裕这样明确具体的指点,使封振武大大增强了信心。
  果然,封振武的三个团按照粟裕的计谋行动,打着主力部队的番号,机动灵活地同敌人周旋,凡守卫过的村庄,特地多搭一些草铺,转移时草辅保持原样,一概不拆。敌人不知我军虚实,犹疑再三,行动迟缓。经过一星期战斗,敌人被挡在蒙阴以北三十里的地区,不敢再前进。封振武圆满完成了阻滞敌人的任务。
  2 月10 日,陈毅、粟裕下达行军命令:除二、三两个纵队留在南线钳制敌人外,其他各纵队兵分三路立即北上。
  部队突然北上,没有思想准备,行动前也没有充分时间进行动员解释工作,战士们在行军中议论纷纷、热烈辩论:
  “保卫临沂,我们上哪儿去保卫?”
  “敌人重兵在南边,我们一个劲向北走,上哪儿去打敌人?”
  “陈司令员说过,打运动战好比耍龙灯,这回耍得远,说不定好戏在后头!”
  “古代兵书上说‘声东击西’,我们也许来个‘声南击北’哩。”
  也有些战士对徒劳往返地南下又北上,想不通,讲起了怪话:
  “我们成了轧路机了。”
  “陈老总电报拍拍拍,小兵脚板噗噗噗,我们光管走,不管打!”
  针对这种情况,华野指挥部决定边行军边动员边做战斗准备工作。行军中的间隙都被用来召开各种会议,对干部、党员、骨干、战士,层层传达华野前委北上作战的决心,反复说明放弃临沂,先打北线敌人的目的和意义。
  大家心里逐渐亮堂了,各部队纷纷提出了生动有力的鼓动口号:
  “敌人搞我们的陇海线,我们搞敌人的胶济线,打了胶济线,再打陇海线,坚决打赢这一仗!”
  “拉起两条飞毛腿,哪里能消灭敌人往哪里开!”
  “吃得苦,跑得路,饿得肚,打得胜仗才是人民战士真功夫!”
  白天,沂蒙山区荒野宁静,夜晚,却是热闹沸腾:山上山下,人欢马叫;村前屯后,熙熙攘攘;大小道路,铁流滚滚,路多宽,人多宽。为了让部队快步前进,民工队伍从大路让到小路,从小路让到野地里,满载的马车、大车、独轮小车,车轮滚滚,顽强地艰难行进。千军万马,浩浩荡荡,人不歇脚,马不停蹄,一夜到天亮,川流不息。好一幅人民战争的画卷!
  留在临沂地区的华野第二、第三纵队,使用各个纵队番号,伪装华野全军,以寡敌众,顽强阻击,直到2 月15 日,南线敌人才占领临沂城。
  蒋介石、陈诚得意忘形,大肆吹嘘“胜利”。
  同日晚上,在济南的王耀武得到了华野主力己向北运动的情报,便提高了警惕。华野虽然封锁消息,但大兵团行动,几天之后就难以完全保密了。
  王耀武对华野主动放弃要地临沂,主力北移,猜测华野可能改变作战方向,担心掉头打李仙洲集团。
  第二天16 日,王耀武就命令李仙洲全线后缩,四十六军撤出新泰退到颜庄地区,李仙洲总部和七十三军两个师后撤到莱芜地区,十二军的新编三十六师后撤到吐丝口镇,十二军军部和两个师后撤到胶济线,担任张店、明水一线守备。
  敌情的突然变化,不免使人着急:敌人要逃跑,而我军还未完全到达指定位置,怎么办?
  有的纵队指挥员沉不住气了,建议提前攻击,认为即使抓不住全部敌人,也可以吃掉它的“尾巴”。
  粟裕却冷静分析,认为敌人只是稍向后撤,整个部署还没有发生根本变化。他对纵队指挥员说:“不要打草惊蛇,贪小失大,放长线,钓大鱼,按原定方案迅速向指定位置集结。”
  粟裕冷静部署的同时,王耀武却与陈诚打起了电报“官司”:
  王耀武在命令李仙洲后撤的同时,打电报给陈诚,陈述自己的意见,并要求“准予机动作战”。这就是说,允许他随时让李仙洲“机动”地逃跑。
  陈诚大为不满,给王耀武的回电中,坚持认为“陈毅率部放弃临沂向北逃窜,有过黄河避战企图”,还说什么“敌军心涣散,粮弹缺乏,已无力与我主力作战”。他不仅不理睬王耀武“机动作战”的要求,而且严词命令王耀武:“着该司令官派一个军进驻莱芜,一个军进驻新泰,诱敌来攻,勿使其继续北窜。”
  陈诚还向蒋介石告了王耀武一状。
  蒋介石很不高兴,给王耀武写了一封亲笔信,信上说:“务希遵照指示派部队进驻新泰、莱芜。新、莱两城各有一军之兵力,敌人无力攻下,敌如来攻,正适合我们的希望。”蒋介石在信上还责令王耀武:“切勿失此良机!”
  王耀武心烦意乱,很是懊恼。
  他不赞成陈诚的判断,但又不敢不执行蒋、陈的命令。他查明华野在李仙洲集团后缩期间无异常行动,心里稍平静了些。
  17 日,他命令李仙洲重新南进。不过,他对蒋、陈的命令打了点折扣, 只命令四十六军重占新泰,七十三军的一九三师接防颜庄,其余在原地未动。
  到了2 月19 日,华野各部逼近莱芜、颜庄、新泰等地。
  王耀武终于判明华野有围歼李仙洲集团的意图,他顾不得有违蒋介石“切勿失此良机”的“手谕”和陈诚“诱敌来攻”的命令,急令四十六军再次从新泰撤到颜庄,一九三师从颜庄撤到莱芜,同时命令驻在胶济线上张店的七十三军七十七师立即经搏山南援莱芜。
  但是这一切为时已晚。
  就在李仙洲集团像一头牛被蒋介石、陈诚和王耀武牵来牵去的时候,我军按照陈毅、粟裕的部署已完成了战役包围。
  蒋介石所盼的“良机”永远不可能到来,王耀武所要求的让李仙洲集团逃跑的“良机”,也永远地失去,而陈诚所说的“诱敌来攻”,华野则不请自到,惊天动地的围歼李仙洲集团的炮声,开始在沂蒙山震荡。
  20 日中午,当第七十七师进至博山西南和庄地区时,华野在该地区设伏的第八、第九纵队立即发起攻击。战至次日晨,全歼该敌。
  同一期间,六纵包围并开始进攻莱芜北面的重镇——李仙洲集团的补给基地吐丝口(简称口镇)。此外,十纵按照野指命令抢占了口镇北面的锦阳关,准备打明水敌人的南援,并策应六纵对口镇的攻击。
  这样,我军不仅完成了战役包围,而且布下了防敌突围的多道关口。
  王耀武焦躁不安。叫李仙洲固守待援?还是冒险突围?他举棋不定。
  李仙洲和守口镇的新编三十六师师长曹振铎不断向王耀武告急。李仙洲要求接济粮弹,曹振锋要求派兵解围。
  小小莱芜城内,几万蒋军惶惶不安。
  王耀武考虑再三,越想越觉得固守莱芜极为不利。他最后横下了一条心:
  与其在莱芜被歼,不如坚决突围!
  决心已定,王耀武先斩后奏。他先向李仙洲下达了“全军经吐丝口向明水突围”的命令,然后派了他的副参谋长罗幸理带了他的亲笔信去南京,向蒋介石报告情况和突围的决定。
  蒋介石看了王耀武的信,沉思半响,暗骂陈毅、粟裕太狡猾,对罗幸理说:“敌前撤退不利,既已下令北撤,应特别注意后尾及两翼的安全”。蒋介石也给王耀武回了一封亲笔信,信上写着:“祈求上帝保佑我北撤部队的安全和胜利。”
  然而,上帝保佑不了他们。
  李仙洲集团全部突围的决定,被我军及时截获。粟裕迅速作出部署,在莱芜到吐丝口的中途,设下袋形阵地。
  粟裕特意叮嘱叶飞:“放”要放得恰到好处,做到“放中有堵,堵而不攻”。放,是为了网开一面,让敌人进入“口袋”;堵,是为了扎紧“口袋”,不让敌人逃跑;不攻,是在敌人后卫部队没有撤出矿山制高点和莱芜城之前,不对敌人进攻,不致使敌人感到压力过大而缩回顽抗。
  粟裕这次使用的战法是孙子兵法中的“围师必阙,穷寇勿迫。”
  敌人以飞机扫射轰炸开道,分两路平行向北突围。一大片一大片灰色队伍从莱芜城蜂拥而出。
  我军边打边“放”,敌人求之不得,急忙且战且跑。
  上午十点左右,左路的七十三军沿矿山、南白龙向北,先头一九三师到达高家洼、小宫庄一线,但后卫仍扼守城北矿山。华野六纵十八师在山头店、毛之庄一线早已恭候,挡住去路,叫敌人到此“止步”,将袋口完全收拢。
  到了中午十二点,敌人的先头部队仍进不了吐丝口镇,而敌人的后卫再也沉不住气了,自行仓皇撤离矿山和莱芜城,去追赶北撤的本队,最后也钻迸了“口袋”。
  至此,东自芹村,西到高家洼,南自南白龙,北到周家高庄,东西只有六七里,南北不过十来里的狭长地区内,李仙洲集团四万多人陷入前进不能,后退不得的绝境。
  蒋介石坐立不安,急不可耐。
  他不断向王耀武查问莱芜战况,一再命令他的空军副总司令王叔铭“尽全力掩护李部北撤”。王叔铭调集了几十架战斗机和轰炸机到莱芜上空作战,他自己架机到战区空域指挥。
  下午一点整,红、蓝、白三色信号弹划破长空。这是华野全线出击的号令!
  顿时,大炮轰鸣,炮弹像长了眼睛似的向猬集的敌群飞去,一阵密集的炮击之后,华野指战员排山倒海般从东西两面发起大规模冲锋。战士们不顾敌机的疯狂扫射,穿烟跃火,勇往直前。一时间,枪炮声、飞机呼啸声、喊杀声、敌人惊叫声,混成一片。
  敌军开始出现大混乱。西面的七十三军往东奔,东面的四十六军往西逃,南面的往北跑,北面的往南退,互相挤撞,互相践踏。伤兵无人理睬,轻伤的柱拐逃,重伤的地上爬,有的怒骂,有的哭叫..
  华东野战军从四面八方压缩、收拢这条狭长的“口袋”,敌人陷入更大混乱,几万人马,团团乱转。每落下一发炮弹,就死伤一大片,一个子弹甚至会伤几个人。远远近近,响起了“缴枪”、“饶命”的喊叫声。
  下午五点钟,战斗全部结束。李仙洲被生俘。王耀武得悉李仙洲集团全军覆没,当晚即令胶济路两段各部窜回济南。华野乘胜解放了胶济路两段十几座城镇,控制铁路二百余公里。
  莱芜战役,华东野战军以临沂一座空城和几千人伤亡的代价,用短短三昼夜,歼灭敌一个绥靖区指挥所、两个军部、七个师、共毙伤俘敌五万六千余人。
  这一胜利,粉碎了敌人“鲁南会战”的计划,严重打击了敌军的嚣张气焰,进一步加深了敌人内部的矛盾和混乱,徐州馁署主任薛岳被撤职,王耀武哀呼“莱芜战役损失惨重,百年教训,刻骨铭心”,敌高级将领互相埋怨。
  而华野则俘获了大量人员、装备,并使我渤海、鲁中、胶东三大战略区连成一片。
  后来,陈毅接见新华社记者时说:“我华东野战军最近在宿北、鲁南、鲁中三次战役中,刚创造了一个空前大胜利,就被下一个更大的胜利打破了纪录,空前之后又来一个空前,接着还有一个空前。”并说:“我军副司令粟裕将军的战役指挥一贯保持其常胜纪录,兵愈出愈奇,仗愈打愈妙。”
第十一章 出奇兵掏虎心 血战孟良崮
  古今中外的任何一次战争都是这样的:其胜,其负,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于指挥员的胆略和智慧。
  裕的戎马生涯中,历经的大小战斗成百上千,指挥的胜仗不计其数,但是最能体现其超人的胆略的莫过于——血战孟良崮。
  1947 年5 月的孟良崮战役,栗裕指挥华野大军“虎腹掏心”,痛歼国民党军队的嫡系之嫡系,王牌之王牌——整编第七十四师,击毙师长张灵甫,令蒋介石捶胸顿足,寝食全废,令国民党军队胆战心惊,谈“粟”色变。
  那年,粟裕年仅四十岁,正是由意气风发、才华横溢的青年将领成长为沉稳老练的沙场宿将的年华。
  1947 年3 月5 日。南京总统府。
  蒋介石神情沮丧,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活像一只假寐的老猫。
  窗外的几只麻雀在枝尖上跳着,叽叽喳喳。
  “去,去!”宋美龄挥着手驱赶。
  “算了吧,你别费心了。”蒋介石说着叹了一口气。
  “达令,你心情不好,我陪你去花园里走走。”宋美龄轻声慢语地劝道。
  “不去了,我再坐会儿,你去休息吧。”
  宋美龄刚走,卫士进来禀报:“委员长,参谋总长求见。”
  蒋介石过了一会儿才睁开眼睛对卫士说:“让他进来吧。”
  陈诚进门一个立正,还没开口,蒋介石摆摆手,示意他坐下。
  “辞修,我正要找你。自去年6 月以来,我军虽占领了一些地区,但损失惨重呀!八个月的与共军作战,我们失去了七十多万人,仅宿北、鲁南、莱芜三个战役,我国军就失去十二万,陈毅、粟裕不太好对付呀!”
  “委座,我正是为此事而来。现在我军战线太长,全面作战己兵力不足,我考虎应该改为重点进攻。”
  “噢?有道理,你接着讲下去。”
  “陕北和山东是共军的两翼,以此作为我进攻重点,从军事上看,既可集中兵力,又可以从东西两面对共军彭德怀和陈、粟两部形成钳制攻势,力求在未来三个月内将西北共军歼灭或压到黄河以东,将华东共军歼灭或压到黄河以北,迫使共军大部处于华北,聚而歼之。”
  蒋介石不由地点了点头,陈诚得到鼓励,越说越来劲。
  “陕北,是中共的心脏,能否消灭,是关系到全局的大问题。华东则是我国民政府的政治、经济中心,南京和上海是我们的命脉和心脏。保住了这两座城市,就能扼制住连结青岛、济南,乃至东北的海上通道。过去,我们把主战场放在华东,现在依旧不变。委座,你看如何?”
  “好,这样既端了毛泽东的老窝,又解了我枕边之忧,如能在陕北、山东这两个地方得手,可一扫过去几个月的霉气,重振军威。此次两路进攻,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辞修,你回去用心组织一下,这次无论战略还是战术,都要吸取前几次的教训。去吧!”
  “是,委座。”陈诚毕恭华敬。
  不几天,蒋介石召开国防军事会议,宣布了重点进攻山东的作战方案:
  第一,进行黄河归故,即在花园口合拢,使黄河回归故道,以限制晋冀鲁豫野战军南北机动,切断华东与晋冀鲁豫的联系;第二,将王敬久兵团自冀鲁豫战场调到山东战场;第三,撤销徐州、郑州两署,组成徐州指挥所,统一指挥原两绥署所属部队。
  另外,整编第九师由武汉调往山东参战。
  在兵力上,敌人用于山东方向的己达二十四个师、六十个旅、四十五万五千余人。占其进攻解放区总兵力的百分之二十七,占其重点进攻兵力之百分之六十六。“五大主力”中之“三大主力”,即整编第七十四师、整编第十一师和第五军均调集于山东战场。并以“三大主力”为骨干,分别编成三个机动兵团。
  汤恩伯第一兵团,辖整编第七十四、八十三、六十五、二十五、二十八、五十六师;王敬久第二兵团,辖第五军、整编第八十五、七十五、七十二师;欧震第三兵团,辖整编第十一、第九、第二十、六十四、八十四师以及第七军、整编第四十八师,共十七个师(军)四十三个旅,约二十五万五千人,执行机动突击任务。另以七个整编师、十七个旅约二十万人,配置在以徐州、济南为中心及鲁西南等地区担任守备和策应。
  在作战方针上,蒋介石、陈诚挖空心思,花样翻新。进犯苏北的战术名为“长趋直入”,二次进攻涟水名为“分头并迸”,在宿北名为“齐头并进”,在莱芜叫什么“南北对进”。这次提出的是“密集靠拢,加强维系,稳扎稳打,逐步推进”的方针,妄图进一步加强兵力密度,成纵深梯次部署,作弧形一线式推进,使我无法分割和各个击破,而陷我于战略、战役态势上被动不利之地位。
  为实施对山东重点进攻的方针,敌陆军总司令顾祝同进驻徐州统一指挥,蒋介石则坐镇南京统筹决策。
  大军压境,我华东军民无不义愤填膺。
  陈毅更是慷慨悲壮:“为了全局的胜利,即使我们华东野战军全部牺牲,我们也会再建一个新的野战军去参加全国的大反攻!”
  如何粉碎敌人密集靠拢、稳扎稳打的新战略,粟裕在思索,华野的干部在思索,远在陕北的毛主席和中央军委更是及时通过红色电波传来指示。
  3 月初,毛泽东来电指示:“我军作战应依旧坚持集中伏势兵力,各个击歼,并选择适当机会再与敌决战几次,消灭敌有生九量。但鉴于敌军兵力过分密集,准备充分,行动谨慎,估计有利战机比过去少得多。我们决定在敌军重点进攻之始,采取慎重待机的方针,审慎地观察战场形势的细微变化,分析掌握敌人的行动规律,能动地创造和捕捉有利的战机,条件具备了就坚决歼灭之,条件不具备,就改变和放弃原计划,绝不急躁作战。”
  从3 月初起,我军抓紧战役间的空隙,在淄(川)博(山)地区和胶济线进行了一个月卓有成效的整训,并作了各项准备。
  3 月底,敌军对我山东的重点进攻正式开始。到4 月中旬,敌逐步推进, 已打通了津浦铁路徐州至济南段和充州至临沂的公路,并占领了我鲁西南地区。随即汤恩怕兵团主力共六个师,从临沂向蒙阴、沂水方向进犯。王敬久兵团在占领泰安后向莱芜方向进犯。欧震兵团从泗水向新泰方向进犯。敌军对华野呈弧形包围态势。
  为吸引和调动敌人,陈毅、粟裕决定从4 月初结束整训,同敌军玩起了“捉迷藏”,以图创造歼敌良机。
  4 月初,华野分路南下,出击郯城、马头、新安镇等地,扰敌侧后,以寻歼汤恩伯主力为目标。但敌立即调集部队,加强防御,粟裕只好改变决定,北上另寻战机。
  4 月20 日,从汶上、宁阳地区北进占领泰安的敌整编第七十二师,位于敌之左翼,较为孤立。粟裕即定下围泰(安)打援的决心。以三个纵队包围泰安,吸引敌整编第七十五、八十五师北援,准备在运动中予以歼灭,以四个纵队待机歼灭可能自泗水、平邑北援之敌。虽然泰安守敌呼救数日,邻近泰安各路敌军恐惧华野打援,始终按兵不动。
  无奈,粟裕只得改变作战计划。
  4 月28 日,汤恩伯兵团进占河阳、青舵寺、垛庄、桃墟、蒙阴等地。29日,粟裕即以四个纵队向桃墟、青舵寺地段之敌出击,拟分割汤恩伯兵团,歼灭其一部。敌一经接触即后缩,退据蒙阴至临沂公路以西地区。
  到嘴的肉又没有吃到。
  5 月3 日,进占新泰之敌整编第十一师立足未稳,我军以四个纵队达成对新泰的包围。王敬久兵团主力急忙来援,根据当时情况,粟裕认为不易速决取胜,即主动撤退。
  就这样,一个多月来,时南时北,或东或西,机动周旋,但始终没寻到有利战机,没有打上个痛快仗,不少指战员沉不住气了。粟裕也一时有点着急,嘴上起了一溜小水泡。
  为了进一步调动和分散敌人,5 月初粟裕和陈毅商量,打算以两个纵队南下鲁南,一个纵队南下苏北,威胁敌人后方,吸引敌军回师或分兵,以便于我在运动中歼敌。
  此设想上报后,5 月4 日,中央军委、毛主席即复电指示:“敌军密集不好打,忍耐待机,处置甚妥。”同时指示:“胶济线以南广大地区均可诱敌深入,让敌占领莱芜、沂水、莒县,陷于极端困境,然后歼击,并不为迟,惟(一)要有极大耐心;(二)要掌握最大兵力;(三)不要过早惊动敌人后方。”
  5 月6 日,中央军委指示“凡行动不可只估计一种可能性,而要估计两种可能性。”
  中央军委和毛主席的频频来电指示,使陈毅、粟裕进一步确定了持重待敌的方针,立即决定放弃以第七纵队南下苏北和第一纵队去鲁南的计划。命令已位于新泰以西的第六纵队就近南下至平邑以南地区,不再以牵制敌人为主要任务,不采取积极行动,隐伏于鲁南敌后待命。
  徐州。
  顾祝同公馆。
  顾祝同愁眉苦脸,唉声叹气。
  刚才蒋介石来电话,命令寻找机会与共军决战。决战,决战,哪有机会呢?在一个多月的连续四次作战行动中,陈毅、粟裕不知搞什么鬼名堂,退退进进,时南时北,时东时西,像条泥鳅,让人摸不着,抓不住。一个月来只是行军、行军,路程竟达一千多公里,那情景就像“耍龙灯”,时不时地向你挥彩球,左右回旋,上下飘动,就是无法与其接触。
  谁能理解自己的苦衷呢?顾祝同烦躁地抽着闷烟。
  国共两党的军事力量相比,国军优于共军,这不容置凝。
  最初,顾祝同想依仗强大的兵力优势,逼陈、粟部退向黄河以北,或退到胶东一隅,至少是等待陈、粟部疲惫之际,再同其决战,这样既可以拣到便宜,又可以保存实力。但一经接触,堂堂国军主力便立即龟缩和靠拢,只求自保,不顾大局,甚至对非嫡系部队见死不救。这一点让顾祝同非常恼火,但他又无从下手处理。
  顾祝同最头痛的就是战役上指挥的迟缓与战略上快速之间的矛盾,更忧心的是蒋军内部嫡系与非嫡系、主力与非主力、中央军与地方央军、上级与下级间的内江,顾祝同想管却又无能为力。
  这些话他不能对蒋介石说,他这个陆军总司令、徐州总指挥,仅仅是一个有其名无其实的空架子。
  顾祝同狠狠捏灭了烟头,正想站起来出去散散心,副官刘进堂突然进门报告说:“顾总,据可靠消息,共军主力已向蒙阴东北及淄川、博山撤退,我军是否跟进?”
  顾祝同眼睛一亮,一下子站起来:“共军现已疲惫,向北逃窜,好!等的就是这一天。我马上给委座打电话报告。”
  刘进堂知趣地退出门去。
  顾祝同一下子精神焕发,国字形脸上满是喜气,他迅速拨通了南京总统府的电话。
  “委座,共军现向蒙阴东北及淄川、博山撤退,我认为战机出现。”
  “娘稀匹!陈毅、粟裕想溜,传我的命令:‘跟踪追剿’,改‘稳扎稳打’为‘稳扎猛打’!”蒋介石的声音里透着兴奋。
  “是,委座,我们打算以整编第七十四师为中心,第二十五师、第八十三师分别为左右翼,第六十五师保障第二十五师翼侧,第七军和第四十八师保障第八十三师翼侧,几日攻占华野指挥部所在地——坦埠。调王敬久兵团之第五军,欧震兵团之第十一师等部,由莱芜、新泰东进。委座有何指示?”
  顾祝同在电话里就迫不及待地开始部署兵力。
  “好!你马上去办!”蒋介石似乎很满意。
  坦埠,华东野战军指挥部。
  粟裕茶不思,饭不想,拿着党中央发来的各种电报文件、各方面送来的侦察报告,还有敌台的一些广播记录,在地图前走来走去,沉思默想。常常一个人站在地图前面,用铅笔和手指在地图上比来划去,一看就是半天。
  现在粟裕更加消瘦了,胃病又复发了,血压高达二百二,他在地图前沉默得愈久,他身边的工作人员就愈加不安,他们担心的是粟裕司令的身体顶不住,心里盼望他好好休息,却又不敢劝止。因为早在黄桥决战之时,陈毅就有明确规定:“粟总在地图前构思歼敌方案时,任何人不准打扰!”
  正当身边的工作人员着急时,陈毅来了。
  “好啊!大好春光你不赏,一个人关在屋里念什么经啊!走,一起打猎去。”
  “我有点累了,想休息一会。”
  “莫来这一套,你要会休息,我还不来呢。走吧,今天一定好好耍一下子,痛痛快快玩一场。”边说边拉着粟裕就走。
  一路上,陈毅的兴致特别高,总是有说有笑,而粟裕总是若有所思。
  忽然,一只又肥又大的灰兔子跑过,陈毅眼疾手快,一枪即中,并十分高兴地对粟裕说:“五○二(粟裕身边工作人员对他的编号,陈毅是五○一),你看这只兔子该怎么个吃法。”
  “这是蒋介石的嫡系部队,硬吃是不行的,必须智取,而且一定要全歼。”
  粟裕的回答,使身边的工作人员莫名其妙,不知所云。
  陈毅哈哈大笑:“好嘛,好嘛!让你打猎来散心,你魂牵梦绕的还是蒋介石,你真不可救药了!”
  就在粟裕夜以继日地考虑怎样对敌时,敌军态势发生了变化。
  5 月10 日,汤恩伯兵团的第七军和整编第四十八师从河阳出动,先头占了苗家区、界湖,有续犯沂水模样。该敌位于右翼,比较暴露。
  粟裕当机立断:歼灭该敌并视机打援!
  5 月11 日中午,粟裕正在收拾行装,准备启程东进。情报部负责人朱诚基飞骑来报:
  敌第一兵团司令汤恩伯恩命令整编第七十四师于12 日攻占我华野指挥部所在地——坦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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