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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头局中局

_3 萧东楼 (当代)
我可没有半点挑衅的意思,因为确实有人这么做,并且用这种方法做出了世界上最昂贵的咖啡——考比-努瓦克咖啡。迷恋这种咖啡的人们深信,正是这道不堪入目的工序,成就了努瓦克咖啡的独特味道。
努瓦克咖啡来之不易,被称为“尚存品种中最稀有的咖啡”。具体说来,这种咖啡产自印度尼西亚的苏门答腊岛,这里的咖啡树生长期较长。到了咖啡浆果成熟的季节,当地农民就有意将印尼独有的一种棕榈猫放入咖啡种植园中,让它们大肆饕餮。待那些棕榈猫吃饱后,当地农民便弓下腰,捂着鼻子四处寻找猫的粪便。一旦发现目标,他们便像考古学家一样跪在地上挖掘,幸运的话,他们能找到几颗没有被猫消化掉的完整咖啡豆。棕榈猫能消化掉大部分咖啡豆,那些“劫后余生”的咖啡豆外壳更为厚实坚硬,不容易被消化。
收集工作完成后,农民就将这些特殊的咖啡豆彻底清洗。经过除臭、加工等几道工序后,这些咖啡豆就要为人们的味蕾服务了。严苛的采集和加工标准,使得努瓦克咖啡产量极少。在国际市场上,努瓦克咖啡的售价始终在每公斤1000美元左右,是名副其实的奢侈品。
也许就因为大多数人无法企及,喝努瓦克咖啡成为一种时尚。但是,即使能品尝到努瓦克咖啡的人,大多也无法接受它夸张的“出身”。在一次品尝会上,众多名流在未被告知实情的情况下仔细品味着努瓦克咖啡的每一种芬芳,并试图以华丽的语言来形容自己的感官反应。有人说这咖啡有股浓郁的香草味道,有人说它带有纯正的巧克力味道,还有人说它混杂着蜜糖和烟草的味道。然而,当人们了解到这种饮料的由来后,都不约而同地感到了胃部的不适。……
当我一本正经地在MSN上跟洋洋讲这个典故的时候,她在网络的另一端用一个接一个的笑脸标志表达着她的乐不可支。
昨晚在会所与伍岳相谈甚欢。此人风趣健谈,见多识广。巧的是他嗜读《红楼》,精研《老》《庄》,我们俩倒也找到了不少共同语言。
临别时,他送给我和华总一人一盒努瓦克咖啡豆,包装精美,价值不菲,却又显得随意,令人不好拒绝。我暗想,此人倒真是长袖善舞的好手。回来的路上,听华总隐约提起,伍岳之前也是快消界即(快速消费品行业)一个顶尖的人物,想来也极吻合。
洋洋大名杨洋,是我的女友,我们盛世软件鼎盛之时的最大合作意向伙伴——日本江川集团的中华区首席助理。我们的相识源于合作的商业接触,感情发酵于盛世软件的低谷,爆发于盛世软件的终结。最后,江川集团的老板江川良先生通过洋洋的牵线开出天价,希望我能投到江川麾下,为其开拓中国的金融软件投资市场。出于种种原因,我拒绝了这个邀请,并且拒绝了洋洋要留在国内帮我的想法。于是,她调回日本,我留在国内,我们彼此定了一个三年之约:重振盛世软件,或是选择新的生活。三年后,无论如何,我们都要一起,就算是平平淡淡也要彼此厮守。
分别的时候,在上海的机场,杨洋死死地抱着我,不肯放手。
不知道过了多久,机场的扬声器里传出催促登机的通知,一遍又一遍。再久的拥抱也终于还是要放手,我伸手擦去她脸上的泪水,微笑着离开安检口。
回过头去,杨洋静静地站在那里,默默地流着眼泪,忽然,她举起手,竖起三根手指,我用力点头,也竖起三根手指。
转过身我大步走去,泪水终于像决堤的洪水,奔涌而出。
MSN不停地发出“叮咚”的声音,我回过神来,点开闪烁的橙黄色提示条,洋洋说:“傻瓜,又神游了?还是同时在跟别的MM聊天?”
我笑了笑,回她:“没有。我在思想斗争,要不要留一点努瓦克咖啡给你尝尝?”
她立刻回道:“不用了不用了!你还是自己独享了吧,你要是不告诉我还好,我知道了怎么还能喝得下?”说到这里,她似乎明白了什么,马上打了几个恶狠狠的脸过来,“你是故意的吧?用心何其毒也!”
我哈哈大笑,接着问:“最近怎么样?忙吗?注意你的胃。”
《猎头局中局》执子 《猎头局中局》执子(2)
她打了一个乖巧的脸过来说:“我很乖的。你什么时候来看我呢?要不,我回去看你?”
我沉默了一下,回话说:“怎么又绕回来了?不是说好了三年……”
没等我说完,她就回话说:“我知道的。只是忍不住想说而已。”
我心里不禁有些难过,就岔开话题打趣她:“像个小孩子一样,你可是江川集团的首席助理。”
正聊着,忽然一个灰色的窗口弹了出来,yeting2003@hotmailcom发出请求要加我的MSN,并在附言里写道:萧总,朋友介绍,有急事请教。
我思索了一下,按了确定键。
刚加上,“叮咚”一声,一个中文名为“叶挺”的IP就发来了问候:“你好!萧总,冒昧打扰。你有时间吗?有些事情向你请教!”
我瞄了一眼,正是刚才加我的那个。看了看表,已经接近午夜,不知道此人找我这么急究竟何事。
我敲了几个字给他:“稍等,马上来!”
然后打开洋洋的窗口,告诉她:“有事情要做了。你早点休息,晚安。”按照时差,日本此时应该快凌晨一点钟了。
她恋恋不舍地发了个跳动的红心过来,下线了。
我喝了口茶,给那个叫叶挺的人发信息:“你好!有什么事情可以效劳?”
对方几乎是立刻就作出了反应:“萧总,听说您是猎头专家?”
我笑了:“惭愧!我不过刚入行而已。”
对方迅速敲着字:“萧总客气了!不知道您在帮企业寻访候选人时,最看重的是什么?或者说,在帮候选人推荐企业时,您最看重的是什么?”
我愣了愣,不知道对方问此问题何意,但还是回答他说:“当然是适不适合!我们要做的事情并非是把最好的人放在最好的企业,而是在最合适的时机,把最合适的人,放在最合适的位置,做最合适的事情!”
对方沉默了一下,接着说:“那也就是说,在您眼里,没有绝对的对错?我指的是企业、老板、雇员之间的对错是非。”
我立刻回道:“当然!”
对方似乎在犹豫什么,对话框显示着他在输入文字,然后又停顿,接着又在输入文字。我点了根烟刚抽了一口,他的回话终于敲了过来:“萧总,你知道赛弗科技的事吗?”
我的右手震了一下,烟灰洒得满键盘都是。我顾不上收拾,粗枝大叶地吹了吹,就赶忙敲击键盘回话:“你指的是郎铁军离职的事?”
对方停顿了一下,回道:“是的。我想知道你对此事的看法。”
我犹豫了一下,接着问道:“请问您是?”
对方回道:“你放心,我没有恶意。我想也许我们可以交换一下彼此掌握的消息。”
我笑了笑,问:“你能告诉我什么?”
对方答道:“我可以告诉你赛弗科技这次离职事件的具体过程,或者说叫做内幕。”
我说:“那你想得到什么?”
对方迅速回应道:“我想知道全氏中国的一些情况,更重要的是我想知道,萧总你对此事的看法。”
我从烟灰缸里拿起刚才的烟,抽了两口:“我怎么才能相信你?”
对方似乎在思考我这个问题,半天没有做声。
我心里有了分寸,于是主动开口打破沉默:“好的,我先告诉你。据我所知,赛弗科技与郎铁军的分歧在于技术与销售谁是主导方向的问题,而全氏中国目前存在着同样的问题,只不过,立场似乎恰恰相反。”
对方立刻打来几个问号,显然对此话甚感兴趣。
我微微一笑,接着输入:“简单地说,赛弗科技的负责人是技术出身,而全氏中国的新掌舵人是在市场上打回来的天下,这样说,你明白了?”
《猎头局中局》执子 《猎头局中局》执子(3)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回应道:“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那么,你怎么看这个问题呢?”
我笑道:“这个问题就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了。我只想先说一句:天下之大,圈子之小。”
对方似乎明白我的意思,说道:“那你想了解赛弗科技的什么事情呢?”
我回答道:“我想知道的也绝不是三言两语能讲完的。”
对方有些奇怪:“萧总的意思是?”
我把烟蒂摁熄后,回了一句:“我们不妨见面谈好了,我想,我应该已经知道你是哪位了。”
对方只是停顿了很短的时间,就回答说:“好吧。萧总果然没有让我失望。我就是郎铁军。”
02
晨会的时候,各组汇报了自己近期的业绩和项目进度。化工组状况倒还不错,IT组离既定目标还有一些差距。接近年关,各个客户公司出单的可能性都不会太大,这是行业的规律。
按照既定目标我希望能在最后一个月将整体业绩做到四百万,超过马胖子手下的三个组,让大家扬眉吐气过个好年。但是赛弗科技这单的丢失意味着这个计划已经泡了汤,这个时候再去找单,怕是已经来不及了。即便是能与客户达成意向,客户也不会在最后一个月签单付定金,而我们的业绩是以到账金额核算的。
此时我多少能够体会到马胖子在赛弗科技这一单阴我的另一层含义了。我把精力和资源都投入到这一单上,眼看着已经无望,但也很难再调转船头去做别的单子了。
看着贝蒂忧心忡忡的样子,我笑了笑,宽慰她不用担心。她点了点头,其实她不会宽心多少,她不会不知道单子进不来年底意味着什么。说着说着,贝蒂叹了口气:“除非……”
小米问她:“除非什么?”
贝蒂大概也知道自己是白日做梦,就苦笑了一下:“除非有客户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内部出问题,就像赛弗科技那边一样。”
我心里一动,却哈哈大笑说:“看来,今后有句话要修改了。”
大家不解,我接着说:“人家说,黑心的趁火打劫行业有这么几个——律师,天天盼人打官司;医生,天天盼人动手术;卖玻璃的,天天盼人去砸窗户。我说要再加上一句,猎头,天天盼人去跳槽。”
大家哄地笑了。笑完之后,我正色道:“玩笑归玩笑。我们还是要正视自己的行业,我们决不唆使和欺诈。这是基本的职业道德。但是,有些事情的顺序和时间却是我们可以控制的。譬如,资源整合。”
几个人被我说得愣住了,我挥挥手,让她们各自去忙,然后对贝蒂说:“继续保持和赛弗科技HR经理陈继玲的关系,别让人家说我们做人太短。”
贝蒂疑惑道:“赛弗科技还有可能吗?我们已经上了黑名单了。”
我摇摇头:“赛弗科技短期内绝不可能了。但是,你和陈经理前面的私人关系不是处得不错吗?不必放弃,谁能保证你永远在远大,谁又能保证陈经理永远在赛弗科技呢?”
贝蒂听得似懂非懂,点了点头。
“年底了,该吃饭吃饭,该送纪念品送纪念品,跟其他客户一样。跟她相处的公关费用算我的费用好了,不用担心。有什么消息及时告诉我。”
贝蒂再次点了点头,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跟我说:“对了,萧总,陈继玲昨晚在MSN上告诉我,赛弗科技的单已经签给Xpower了,只是那边目前提供的人选他们老总不是很满意。”
我点头道:“意料中事!有什么消息继续告诉我。”收拾东西走出小会议室时,我回头看了看贝蒂和小米:“今晚平安夜,下午时间大家自己安排吧。放心过圣诞!年底我们一定能赢!”
吃午饭时我接到周伟建的短信,问候圣诞。我礼貌地回复了他,很快,他又回复了过来,问我上次说的事情怎么样了。我笑了笑,回复他:“放心!一周内给你答复!”
我想了想,按照郎铁军上次在MSN上给我留的电话给他发短信,约他第二天晚上见面,过了一会儿他回过来表示同意,并把地点定在了天河南二路的上岛咖啡。
下午,我坐在办公室处理文件。MSN上这些小脸接连给我发出了圣诞快乐的祝福,然后陆续下线,今晚平安夜,大家应该都有节目。
石方去了南京出差,华总等人要么有家有口,要么就是有女朋友要陪,恐怕今晚我真的要成孤家寡人了。
快到六点的时候,我看到小米还在线,不仅有些奇怪,于是敲过去几行字:“还不走?要迟到了。”
MSN那头迅速作出反应:“走到哪里?”
我不禁失笑:“我怎么知道你要走到哪里?今晚平安夜,早点走吧。”
“头儿,你不也没走?你今晚没节目?”
不知道为什么,我能感觉到MSN的另一端有着一些莫名的兴奋,这感觉令我有些隐约的不安。
“我的节目都排到明天早上了。”
“那带上我吧,我没节目!”
“我们的节目,呃,都不适合你,比较……比较成人化,哈哈。”
《猎头局中局》执子 《猎头局中局》执子(4)
小米沉默了一会儿,又打过来几个鬼脸:“看把你给吓的,放心吧,不去掺和你的成人节目。我自己还忙不过来呢!不跟你说了,朋友的车到了,我走了,圣诞快乐,头儿!”
随着小米的IP下线,我听到外面收拾东西和关电脑的声音。片刻后,不知道是出于好奇还是别的什么,我站起身走出自己的办公室,向窗外看去,小米高挑的身影很快就从写字楼的侧门出现。我看到她迈着两条长腿走向路对面的一辆黑色奥迪,然后迅速开门坐了进去,车平稳地启动驶走。
小米不知从哪儿钓来这么个男朋友,这毕竟不同平日,一般朋友很少能在这个时候如此殷勤。看来还是那句西谚说得是:咬人的狗不叫。小米的世界我所知甚少。不过,似乎也没有必要知道。
我发了一会儿呆,在一张白纸上无意识地勾画着,把这几天要做的事情串了一遍,觉得再无漏洞时,抬起头一看天色已经黑了。
我活动了一下颈肩,点了根烟,忽然被一种莫名的疲倦深深地包围,无法脱身。
这座城市的黑夜充满了圣诞夜的气息,灯火明灭,人事浮沉。许多不愉快的记忆不自觉地开始向上翻涌。
这样一个夜晚,我翻遍手机里长长的通讯录,却找不到合适的人来诉说我的感受,最后我把目光锁向了那个陌生而又亲切的家伙——司空摘花。
接到我的电话司空摘花并没有觉得很惊讶,而是十分爽快地应了约,虽然他当时已经勾搭了一个美眉并开始吃饭喝酒,但他还是很“义气”地借上洗手间的功夫甩掉了那个美眉,所以这个“决不重色轻友”的家伙在电话里提出了一个条件:“东楼,我今晚算是人财两失啊。作为朋友,你不得补偿补偿我?”
我忍住笑:“可以啊。你要我补偿你什么?”
司空摘花很沉重地说:“吃饭肯定得你买单。吃完饭你得带我去开心一下,去酒吧就成,酒钱你付。”
我接着他的话说:“是不是小姐出台的钱我也帮你付了?”
司空摘花立刻说道:“我找女人从来不花钱。决不!”
吃饭在司空摘花指定的地点,非常破败、杂乱的一个城中村聚集地,里面充斥着大量的外来打工仔、以及本地小商贩。我很艰难地一路打了N次电话才找到大概方位,那是天河区东部比较出名的大型住宅社区,门口有一匹腾飞骏马的雕塑。我把车停在小区门口,下车点了根烟抽了两口,就看到一辆白色敞篷吉普一路开来。车子停稳后,司空摘花从车上跳了下来,身穿一件翻毛的棕色外套,里面套着件印有格瓦拉头像的黑色T恤,石墨蓝的牛仔裤破了好几个洞,脚蹬一双褐色的美国大兵式的登山鞋。看见我,他捋了捋快要及肩的长发,笑眯眯地走了过来。
我们俩假模假式地握了握手,问候了一下。司空摘花指着路对面的一个牌坊大声说:“吃饭的地方就在那里面,车进不去,我们把车停在小区里面吧。”
停好车走出来的时候,我们穿越马路到路对面。但是由于人行地下通道要绕较远的路,司空摘花建议我们翻栏杆过去,于是我们俩在呼啸而过的各色卡车中闪躲穿越,翻越了栏杆,冲到路对面。很久没有练过这样的危险动作,我有些笨手笨脚,剐坏了我才穿了两次的ARMANI衬衫。
吃饭的地方是一个非常简陋的酒肆,名字叫做“坚记”。我们选择了露天的排档座位,司空摘花落座后大声招呼老板直接点了一个“清远鸡”打边炉(类似于北方的火锅),又要了一条“清蒸鲈鱼”,然后自行去拎了10瓶简装的珠江啤酒。坐定后,他拿起我的柔和七星看了看,嘟囔了一句抽不惯,从兜里掏出一包双喜,点上后美美地吸了一口,然后把身体窝在塑料靠背椅上,无比舒坦。
我小心翼翼落座后,终于放弃了讲究所谓的基本卫生,因为这里没有什么地方是干净的,于是我索性敞开了不再理会。周围多数是赤膊吃饭饮酒的莽汉,大声嚷嚷着,口音天南地北,间或夹杂着半生不熟的广东话,显然外地人居多。不远处是个池塘,时有一些奇怪的气味飘出,我真是想破脑袋也不知道司空摘花为什么要带我到这里来,我更想不出我为什么要跟他来。我发誓这是一个最独特的平安夜。
啤酒上来后,司空摘花倒了一杯给我后给自己也斟上,我们碰杯后一饮而尽。他的眼神立刻变得朦胧了许多:“我刚来广州时就是住在这里。那时候我一个月才挣2000多元钱。”
《猎头局中局》执子 《猎头局中局》执子(5)
他指给我看:“你看,那家卖碟片的是我的老友啦,我经常在他那里租VCD看;那个士多店(杂货店)老板我很熟,我经常赊他的烟和酒;那家卖快餐的换人了,以前我多数晚饭都在那里叫外卖;那里的发廊我也常去光顾,正常的年轻男人嘛……”
我微笑着听着,也许今晚的这一切都正是我想要的效果,坐在这里,跟这样一个朋友,听他说着这些,一切都那么真实,一切都那么轻松,
我们干了三杯酒后,鲈鱼和鸡锅都已端了上来,司空摘花对我眨了眨眼睛,招呼我下筷子:“我带你来可不是让你陪我怀旧的,你尝尝看就知道了。”
我发誓这是我这辈子所吃过的最好的鲈鱼和鸡锅。司空摘花听完我的话后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确认我是在说真话后,开心地笑了。
“只有最好的朋友我才带他们来这里分享我的发现。”
5瓶啤酒下肚后,我发现司空摘花那混浊的眼睛逐渐开始亮了起来,而且随着空酒瓶的增多越发亮了起来。
司空摘花搂着我的肩膀给我看他的身份证,原来他真的复姓司空,只不过单名一个花字,他说这是他未曾谋面的太爷就给他起好的,不可更改。他已经为此痛苦了快20年,却又不敢违背祖训擅自更名,只好在网名上添了一个字,甚至在自己的名片上也印的是“司空摘花”。司空摘花从事的是策划行业,大家对这样奇怪的名字倒也司空见惯,见怪不怪。
看着身高足有一米八多的司空摘花,想到他的名字叫做司空花,我就忍不住哈哈大笑。
“我既不想叫你司空摘花,更不想叫你司空花,那怎么办?”
“你可以叫我司空,很多同事都这么称呼我。”
我摇摇头:“我想我应该叫你——小花。”
司空摘花腾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小花?!我比你还高几公分呢!”
我翻了翻眼睛:“那又怎样?我喜欢!”
司空摘花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突然笑道:“很好!这个理由已足够。我很喜欢你喜欢!”
那天晚上我们聊到很晚,这家饭店似乎做熟了这些街坊的生意,一直到凌晨两三点钟依然陆续有人到这里吃喝,全然没有逐客之意。
那晚的星星很亮,但是寥落。只是我不再感到那么寂寞。
03
我提前十分钟到了上岛咖啡,找位置坐下后,看了看表,点了杯咖啡,点上一根烟,静静等候。
烟抽了一半,我看到一个中等身材的男子稳步向我走来。他留着很短的寸头,发质看起来很硬,表情坚毅,穿着一件铁锈红的休闲西服。很快,他就走到了我的面前,伸出了手。
握手寒暄后,郎铁军在我对面的沙发坐下,向服务员要了一杯热朱古力,然后掏出香烟也给自己点上了一根,研究了我面前摆的烟盒,然后开口道:“萧总喜欢混合型烟草的口味?这是8毫克那种吧?”
我笑了,接口道:“是的。6毫克那种superlights,大概是特醇型,太淡了,消受不了。郎总对烟草很有研究?”
郎铁军也笑道:“自己就是烟鬼,不过这些比较专业的知识还是前几年做英美烟草公司的数据安全项目时了解的一些常识。”
话题既然已经打开,我就开门见山,不再兜转:“郎总,据我了解目前全氏中国新上任的总经理杰克是个台湾人,过去是销售出身,这次他们的人事变动和其产品走向似乎有很大的关系。他们的新产品好像打算绕开原来固有的信息安全软件解决方案,准备走固件化路线,而杰克过去正是此方案的倡导者。”
郎铁军认真地听着,不时地微微点头。待我说完,他叹了口气,接着我的话题说:“无独有偶,我在今年年中的时候也向公司提出了这样一个方向,可是公司对此不是很感兴趣。凭我对市场的了解,我认为接下来的政府采购项目会越来越难做,因此及时转型,用固件化的产品扩大市场范围和降低市场门槛应该是未来的应对良策。”
《猎头局中局》执子 《猎头局中局》执子(6)
他说得有些激动,端住热朱古力大口地喝了两口,接着说:“不过我也明白,就技术角度而言,尤其是软件角度,这样做可能会逐渐削弱技术力量的投入,也会改变技术方向。我们的林副总也会因此违背自己加盟公司的初衷,我能理解。林副总是个对技术很狂热很执著的人,我们都很尊敬他,虽然这次我的离去跟他有直接的关系,但我依然十分尊重他,他是一个正直的人。”
我不由暗自感慨,林副总和郎铁军之间的矛盾在外界传得沸沸扬扬,想不到我却亲耳听到了两人分别对对方作出了如此客观和真诚的评价,身在职场,能做到如此实属难能可贵。
想到这里,我说:“其实,市场也无绝对。全氏中国和赛弗科技可能将从此结束过去多年的正面博弈关系,逐渐细分市场,走向不同的路线,避开了产品的同质化现象,也未必是件坏事。”
郎铁军若有所思地看着我,点头道:“也许萧总你说得对,但是,合作的基础就是要志同道合,所以,我跟赛弗科技也只能缘尽于此了。”
我表示理解并问了他一个更为直接的问题:“如果是这样,你有兴趣去全氏中国接管他们的全新市场计划吗?”
郎铁军显然没有思想准备,愣了一会儿他说:“怎么可能,斯蒂芬不是还在……”
我微笑着打断了他的话:“郎总,我知道你不会发愁去处,但是有时候对你这样的角色而言,更重要的是合适,不是吗?”
郎铁军犹豫了一下,问我:“这是全氏中国的意思?”
我摇摇头:“我现在不代表任何人,只是想问你一下你的个人意愿。”
郎铁军又点上一根烟,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微笑道:“我想,我已经很清楚地表达了我的意愿和我对未来工作的观点,不是吗?”
我们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哈哈大笑。
一个轮廓在我心里逐渐丰满起来。
我坐在电脑旁拖动着鼠标,心里盘算着。
如果把周伟建放在赛弗科技,而把郎铁军摆到全氏中国,我想,这是件功德无量的事情。各得其所,又不出现任何损失。
但是,这看似简单的问题,却存在着几条不可逾越的鸿沟:
第一,我们已经被列入了赛弗科技的黑名单,不可能向他们推荐周伟建;
第二,周伟建不离开全氏中国,郎铁军就不可能加入;
第三,即使我们签下了赛弗科技的单子,我们也不可能在这个操作中同时扮演两种角色,用资源互换来完成两个客户的case,就算是功德无量,这也是行业的大忌。
Xpower的丽莎后知后觉,我用脚后跟去想也知道她没有这么快能想到并且搞定周伟建,所以说来说去,周伟建的移动是整盘棋的第一步。
跟丽莎合作?我几乎是立刻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首先,丽莎此人本事不大,但疑心病很重,如果我主动跟她合作,反而会令她犹豫不决,贻误了战机。其次,我们跟Xpower合作这也是要慎重的事情,不是我就能决策的。第三,不管我如何不出面,但是等真相大白后,丽莎的大嘴巴说出去,对我,对周伟建,甚至对郎铁军都会有不良影响。
我站起身来走到窗边,向下望去,忽然看到翠西和丽莎从同一辆出租车上下来,心里不由一动,猛然想起翠西原来曾和丽莎同在安利公司共事过,小米还曾经提醒过我小心在跟Xpower有竞争的项目里会有内鬼。
一个念头在我脑海中油然而生,但是能否成功就要看每个人的造化了。是福是祸,都是每个人自己的选择罢了。
我这样想着,手里的一根铅笔被我“咔嚓”折断,掉在地上。
周伟建的散发着新鲜的墨香的详细简历摆在我桌子上面。我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大声地叫小米和贝蒂来我办公室。
“你们看看这个候选人的简历!”
两人埋头仔细看着,过了一会儿抬起头看我。我问道:“怎么样?作何感想?”
贝蒂拼命地摇着头:“萧总,太可惜了!要是我们能接下赛弗科技的单子,这个人岂不是最佳人选?”
小米深表同感。
我叹了口气:“所谓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我们这个行业啊,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要么是单子接了死活找不到人,要么是手里有合适的人却拿不到单子。”
《猎头局中局》执子 《猎头局中局》执子(7)
我停了一下,提高声调说:“你说,要是Xpower拿到这个还不是如获至宝?可惜,他们拿不到。”
小米连忙给我使眼色,摆摆手又指指外面,暗示我翠西她们就在外面。
我会意地点了点头,把声音放低了下来。
抬腕看看表我对两人说,“叫上组里的同事们,我们一起出发,去麓湖。”
小米提醒我说:“头儿,今天下午不是要给我们培训吗?”
我笑着说:“是啊,换个地点嘛,到麓湖那边我定好了房间,我们可以舒舒服服一边喝下午茶一边培训啊。”
两个女生愣过神来,欢呼了一声就出去通知其他人,办公室里顿时不大不小地兴奋了一阵。
我走出办公室,看见翠西他们都看着我们,就微笑着邀请他们同去。翠西笑了笑,表示感谢,有些神不守舍。
我把办公室的门随手虚掩上,回头看了一眼。
周伟建的简历就摆在我的笔记本电脑旁边,相当醒目。
04
出了电梯,旁边的保安跟我打招呼。我微笑着问他们回不回家过年,并让小米拿两份我们的纪念品给他们。我们今年的纪念品是一套精致的电子台历和记事簿,都是从香港那边定做回来的,价值不菲,客户对其精致程度都赞不绝口。
两个保安自然是喜欢得不得了,连声道谢。我们快走出大堂时,小米笑道:“头儿,你要是做了皇帝,大概老百姓都会很喜欢你。”
我哈哈大笑,让她们先去取车。
拿出手机,我拨了个电话给周伟建:“斯蒂芬,你听着就好了。你的事情很快就会落实,这两天应该就会有人联络你,但是不会是远大猎头。如果他们向你推荐赛弗科技的职位,你配合接受就是了,我会帮你安排好一切的,这个你尽管放心。但是,切记,不要跟赛弗科技和找你的猎头公司提到我,提到远大。行有行规!”
尽管周伟建还没来得及搞清楚我话里的深意,但还是心领神会地用他低沉清晰的声音在电话里跟我说:“OK。Raymond,你放心,我会照你说的去做。”顿了一下,他用微笑的声音补充了一句,“谢谢!”
麓湖是1958年挖筑的广州市最大的人工湖,面积达25公顷。漫步于湖畔,身心有一种完全放松的畅快。湖边清风徐徐,树木拥翠,绿草茵茵,鸟鸣嘤嘤。湖水碧波荡漾,湖中泛舟之人和湖边漫步之人皆悠然自得。极目远眺,或可见苍翠如黛的白云山,或可见掩映在绿树之中的国际大酒店、亚洲大酒店和广州电视塔。在此,几乎听不到环市路和广园路的喧嚣。如果不是偶尔有飞机飞过,真难以相信居然身处都市中。
培训结束后,大家意犹未尽。我问大家有没有兴趣赏脸一起吃个晚饭然后去K歌,几个女孩子欢呼雀跃,小米说区庄那边新开了一家钱柜,到那里自助餐和K歌可以一并解决,立刻得到一致赞同。
小米立刻打电话订了七点钟的房间。时间尚早,我叫服务员进来添茶,又拿了些点心水果进来,然后点上一根烟,问道:“过完春节又是新的一年,不知道你们都有什么打算?”
大家七嘴八舌地发表着意见。这时贝蒂的助理Jessica(杰茜卡)有些胆怯地欲言又止,我转头刚好看见她这个表情和举动,就微笑着鼓励她说出来。
杰茜卡捧着杯子喝了口水,鼓起勇气说:“我进这一行才刚刚四个月的时间,还有很多事情都不会,贝蒂姐对我很好,帮了我很多,其他同事也都很好,萧总你也是个好领导,真的。我很喜欢我们的团队,可是我最近一直有个困惑,挥之不去。我每次去打coldcall的时候,都觉得自己像在做贼一样,一旦别人不耐烦或者质疑的时候,我都会觉得自己像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般。而且,有时候我也在想,我们就算是成功挖掘到了人才,可是道德吗?我记得我当初刚进来时一个朋友问我做什么,我告诉他我做猎头的时候,他居然笑了笑说,哦,就是专门挖别人墙脚的工作嘛!最近我一直在想,我应不应该继续做下去?”
杰茜卡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然后声音越说越小,最后低下头,一脸的难过。
周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半天没有人说话。
看看每个人的表情,其实都有不同程度的惆怅,心有戚戚。这一瞬间,我明白,所有的人可能都有这个心结,只不过严重程度不同罢了。
我思忖片刻,开口说道:“其实,在座的各位,除了杰茜卡,实际上只有我在这个行业的资历是最浅的,满打满算我在这一行还不到一年。”
除了小米,似乎所有的人都被我这句话说得一愣,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猎头局中局》执子 《猎头局中局》执子(8)
我笑了笑,接着说:“这个当然是真的。我想告诉大家,如果大家进来这么久,还没有想清楚这个问题或者说还没有树立一个正确的职业价值观,这可真的是个比较严重的问题。我在入行之初,对此的困惑应该是远远超过你们。我的角色转换尤为困难。但是,后来我想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我们这个行业的定位和存在价值。”
我正色道:“首先,我们是顾问咨询行业,是高端人才供应商,不是人才中介,不是简历出售者。
“其次,我们是行业人才资源的整合者,而不是掠夺者。为什么这么说呢?我们只要坚守职业道德,对招聘的企业做到透彻了解,不夸大不粉饰。那么是否愿意选择新的企业是候选人自己的事情,如果原有企业留不住人,自然有它的问题,何来挖墙脚一说呢?”
看她们都在专注地听着,我接着说:“我们是在整合资源,请各位一定记得。我们是在作顾问式销售,也请大家一定记得。我们要有专业的职业操守,这点更请大家记得。”
我站起身,把窗子打开一点,回头跟大家说:“我想讲个故事给大家听。
“在美国的一个小镇上,有一个当地的土财主,他有三个儿子。大儿子和二儿子都娶了当地的商人的女儿。有一天,一个人找到这土财主跟他说:我帮你的儿子做个媒吧?土财主很轻蔑地说,滚出去吧,我为什么要你来帮我的儿子做媒?这个人不慌不忙地说,如果我做媒的对象是石油大王洛克菲勒的女儿呢?土财主半信半疑地说,如果是这样,那倒可以考虑,事成之后我还会给你一笔不菲的酬劳。
“这个人来到城里,找到洛克菲勒,跟他说:我帮你的女儿做个媒吧?洛克菲勒粗声粗气地说,滚出去吧,我为什么要你帮我的女儿做媒?这个人不慌不忙地说,如果我做媒的对象是世界银行的副总裁呢?洛克菲勒转怒为喜,说如果是这样,当然可以考虑,事成之后我还会给你一笔可观的酬金。
“这个人来到世界银行,找到他们的总裁,跟他说:马上任命一个副总裁吧。世界银行的总裁勃然大怒说,滚出去吧,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这个人不慌不忙地说,如果这个你要任命的人是洛克菲勒的乘龙快婿呢?总裁一听立刻眉开眼笑,如果是这样,当然马上就可以做到。于是他立刻任命了土财主的小儿子作为世界银行的副总裁,这个人又带领他到洛克菲勒家里相亲,自然就促成了这段好事。
“于是,这个人获得了三笔巨额的酬金。可是你们想想看,他原本手里有什么资源吗?”
大家脸上都露出由衷的羡慕和钦佩。
我接着说:“有人大概会把这种人叫做空手套白狼的高手,但是我更愿意把他称为资源整合的高手。现在的时代,资源稀缺,攫取资源和占有资源都是非常困难的事情,只有善于整合资源才是王道。大家可以仔细思考一下我说的这个故事,看看有什么启发。事实上,我们做猎头就是如此。”
看着大家若有所思的样子,我挥了挥手:“好了,会议结束!准备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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