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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你过分美丽

_2 未再(当代)
  她说:“我叫草草。”
  “草草你好。”
  莫向晚昏头昏脑,转一个身对着他,她把手里的浴袍解开来,眯着眼睛,笑嘻嘻说:“Happy birthday!”
  这也是范美教她的,范美说:“不管怎么说你都拿了人家三万块,是要有职业道德的。”
  她还记得他的手指冰凉,触摸在她的身上,她竟然没有发抖。
  他似乎在问她:“你嗑药了?”
  莫向晚摇头:“是维他命C。”
  “不准乱吃维他命C。”
  “好的。”不过她在他的身上闻到浓烈的酒味,反问他,“你喝酒了?”
  他没有答,开始吻她的脖子。莫向晚只觉得痒。
  面前的这个人,还是会拆了他的礼物,并不打算原封不动。这一刻,她有些害怕,眼前的颜色迷乱,越来越聚会成一个黑色的洞,她要被吸进去了。
  她拼命挣扎,身上的人忽然就放开她,看着她大口大口喘气。
  他说:“Hi,美女,你想好了吗?”
  这么轻佻的口吻,让她有一点被激怒。她睁大眼睛,看清楚他。这个身板瘦削,脸庞白皙,眼熟的男人,应当说,是一个男孩子。头发留得长了点,束在脑后,留一个小鬏。是在装着嬉皮士的,可是他此刻脱光了似足冻鸡。
  她“格格”笑了一声,问:“你多大了?”
  他反问她:“你呢?”
  她想了想,才说:“十八岁。”
  “好吧,我不算和幼女发生不正当的关系。”
  Mace往后动了一动,他的短裤并没有脱,他在试图让她离开,但又不是情愿的动作。
  莫向晚的头又晕了,她揉揉太阳穴,发觉身上的浴袍已经全部滑到地上,总归被这个男孩看了个光。豁出去,也就豁出去。她有一种蛮勇,捉住了Mace的手臂,把Mace往卧榻上一拉。
  Mace栽下来的时候,正对着她的胸膛。年轻的女孩,饱满的胸脯,这一次Mace没有让开。他握住她胸前的饱满,这让莫向晚想到的是,她不用像范美一样去装盐水袋。
  然后,Mace就没有停下来。莫向晚的脑壳一直很晕,直到激烈的疼痛传遍全身。
  范美说这是一种美好的感觉,这是在骗人。那一刻她推开了Mace,她说:“你这个流氓。”
  第 7 章
  Mace抱着她没有松手,他似乎是憋着气说:“我哪儿流氓了?”
  莫向晚捶他的肩膀,才发现他的肩膀又硬又冷,原来窗户竟然没有关。她嘟囔一句:“我冷。”
  Mace到底是直起身,把窗门“咔嗒”一下关了。
  灯光全部被笼罩在室内,莫向晚抬起头,看见了Mace年轻的面孔,白皙得没有血色。刚才这么冷,他们又处在窗口下,身上没有任何遮盖,竟然可以毫不知觉,此刻才惊觉到冷。因为冷,莫向晚又抱紧了Mace。
  □的身体就像干柴,互相拥抱以后,迅速传递温度。
  Mace说:“美女,你现在再骂我流氓,我也要流氓下去。现在停止是不道德的。”
  莫向晚不知怎地“噗哧”笑出来,她迷迷糊糊问:“你是谁?我是谁?”
  Mace说:“我叫Mace,你叫草草。”
  莫向晚说:“不对,你是嫖客我是鸡。”
  Mace咬了她一口,就在她的胸脯之上。他说:“草草,做人不要太诚实。”
  莫向晚低头勉强看自己胸前的皮肤,有牙齿印。
  她说:“我赚了三万块呢!”说完贝齿往唇上咬一咬,先笑起来。
  Mace说:“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他的吻开始缠绵,就在她胸前的牙齿印旁边。
  她问Mace:“叫鸡的感觉好吗?”
  Mace说:“一般。”
  “那么你此刻在干吗?”
  Mace说:“草草,你很美。”
  莫向晚突然想起这张熟悉的面孔,她说:“我们仿佛就在演三级片,你很像那个人。”
  这时候Mace加重力道,莫向晚吃疼。他的技巧不好,她那时候不知道他好不好,直到后来和范美交流,范美惊呼:“难道你碰到的是只童子鸡?”
  但在那一刻,他们的身体结合,又同时在各自角力。
  她对Mace说:“你应该多看看片子。”
  Mace大概是皱眉了,他说:“饭岛爱还是高树玛丽亚?”
  莫向晚说:“高树玛丽亚没有出过无码片。”
  Mace就吻住她的唇,他的舌头比他的那个部位要灵活,起码是销了她的魂。她又混乱了,在蒙沌的云彩间浮沉,又仿佛是在黄浦江面上流浪。
  早晨起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全身已经被洗干净了。Mace不在房间里,她已经安安稳稳睡在了King Size的大床上,她一抬头,窗外隔着“Merry Chrismas”的白色花纹,她可以看见湛蓝的天空。一夜下来,她终于看见了那面干净的天空。
  莫向晚缓缓舒口气。
  这一次的经历,并不能让莫向晚认为范美口中的美好感觉确实是美好的。
  范美很同情她:“三万块卖给童子鸡,就当干净卖了。”
  但这个成了莫向晚的心理压力,飞飞姐通过范美问她:“你想不想找个好手再试试?”
  莫向晚拼命摇头。
  再遇见Mace,已经是三个月以后。
  上了高三的莫向晚在勉强维持每日的学业,到了下午就开始魂不守舍。她夜夜都跟着范美泡吧,有男人吃她的豆腐,她多半翻一个白眼,也不会大惊小怪了。
  范美说:“如果你老是活,没活儿干,飞飞姐会不高兴的。”
  莫向晚问她:“你会把我赶出去吗?”
  范美眨眨眼睛扮可爱:“最近有个帅哥追我,要跟我同住呢!”
  莫向晚开始打算搬家的事情。
  爷爷奶奶对她打扮得妖里妖气已经心生不满,爷爷说:“明年你一定要好好考大学,这不只是为你好,以后也有出路。”
  如果考上大学,她就能住宿。她是晓得的。
  爷爷奶奶最近拿着小弟弟的照片往左邻右里炫耀,小弟弟身边的父亲像是年轻了十岁。
  莫向晚才知道自己长得漂亮,得益于父母双方。可是奶奶说:“小丫头不学好,打扮得像白骨精。我们家造了几辈子孽,怎么托生了这么个赔钱货。”
  班主任找莫向晚谈心,他说:“你再这样下去是考不上大学的,你要好好想一想,你到底想要什么?”
  莫向晚对班主任说:“吴老师,谢谢你。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吴老师说:“你要保重身体,不要随便吃不好的东西。”
  她很愕然地抬头,吴老师笑得很慈祥。
  这天晚上她跟着范美去泡吧,她说:“你再介绍个客人给我吧!”
  范美乐了:“你的小脑瓜终于想开了?”
  莫向晚盘算的是,她的手里有两万多块,可是这几个月跟着她们玩乐,买衣服买化妆品,也只剩下一万不到了,这样下去是没有钱搬房子的。
  范美拍拍她的脸:“你赚了这一笔就可以找个好点的房子,一个人独门独户多好呀?”
  范美的小房子在北区,周围都是建筑工地,还有懒散的脏兮兮的民工,空气都是蒙了尘的,让莫向晚不能感到安全。
  范美问她:“你一个多月没到飞飞姐那儿买药了。”
  莫向晚当作没听到。
  那一晚是在百乐门,莫向晚第一次来到这座百乐之门。她浓妆艳抹站在门口,望见了对面的静安寺。
  这时刚过清明,静安寺里荡漾着和缓的钟声,钟声如凉水,划过她的心头。那时唤不起她片刻的清明,她只是痴痴站在百乐门的门口,说:“真好听。”
  她的身边走过一个人,认出她来。那个人叫她:“草草。”
  莫向晚回头就是一个妩媚的笑容,这一年来,她已经笑得很习惯了。
  四月的傍晚,夕阳如火,静安寺对面的百乐门,明艳的少女的微笑。Mace有片刻的失神。
  莫向晚已经捉住了她的手臂,她问Mace:“你今晚有没有空?”
  Mace笑得很温柔,很斯文。他这天穿薄薄的绒衫,裤子却是JPG的春季新款,相拼着皮质的图案,或许因为这条价值不菲的裤子。他的头发剪短了,还戴了眼镜。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大信封,鼓鼓囊囊,不知装了什么。
  但从上至下看过来,得体矜贵,衣冠楚楚。
  他不是上一次的冻鸡。莫向晚想,那么还是他好了。
  Mace把手搭在她的肩头,他们就像一对日暮之下的小情人。
  这一晚,莫向晚在舞池里特别疯。他们没有进百乐门,因为百乐门需要重装,他们去了西区另一间PUB。
  Mace陪着她跳舞,他跳的也特别好,连街舞都能跳得很劲爆。
  Mace问她:“你去百乐门干什么?”
  莫向晚说:“你看过《永远的尹雪艳》吗?”
  Mace说:“这个永远还是不要做的好。”
  莫向晚问:“Mace,你今晚给我多少钱?”
  “草草,你缺多少钱?”
  “我要搬家,我要另租一个房子。”
  “好的,我知道了。”
  范美说过,一个风度好的嫖客,能明白妓女的需要,而不会当面用实价甩派头。
  显然Mace是一个好嫖客。
  他们去了PUB后面的石库门旅馆,地方是Mace选的。这里面把一间一间的厢房布置得别有情趣,用的家什都是红木的,气息却是暖的。
  春天应该已经来了,莫向晚能闻到湿润的木头的厚重味道。木头的味道应该是清新的,充满生命力,她只觉得生命在屏息,无法挣脱什么束缚。
  她坐在Mace的腿上,和他纠缠。她的吊带很容易就被Mace拉了下来,然后是她的胸罩。Mace用嘴把带子解开,她就开始颤抖。
  Mace说:“小姑娘,你又嗑药了。”
  莫向晚说:“我已经很久没有吃了。”
  “你要戒掉它。”
  她问他:“那么你要戒掉什么呢?”
  Mace的进入仍然有力,却比之前的一次要圆滑得多。她喘息着调整自己的位置,坐到了他的身上。
  Mace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他的表情认真而凝重,脸孔因为欲望而滴汗。
  莫向晚勾住他的脖子,她说:“Mace,你真幸福。”
  Mace不解地望着她。
  “你可以用钱买到你想要的一切。”
  Mace吻她的眉毛,他说:“你错了,草草。”
  莫向晚扭动起来:“我没有错。”腰一下被Mace摁住。
  “草草,你应该在学校里做好学生。”
  莫向晚笑出声:“你是用这种姿势跟我说这种话哎!”
  她一下就被Mace摔到床上。
  “是的,我好像没有资格。”
  莫向晚问Mace:“你和很多女人上过床了?”
  Mace没有答。
  “上一次你很菜的。”
  Mace又进入她的身体,停留在深处,眼睛深深望住她。
  “我是不是说话伤了你?”莫向晚瞪大眼睛。
  Mace撇嘴笑了一笑,竟有些不羁。他说:“你上一次化妆了,洗完澡还化妆,不怕皮肤不好?”
  莫向晚指指自己的脸:“这一次也化妆了。”
  Mace作势就要擦她的面孔,她用手挡。
  “难道不化妆就会很丑?”
  “十九岁,卜卜脆!”她瞪大眼睛说粤语。
  这一夜的回忆稍许愉悦,Mace和她尝试过很多姿势。清晨起来,Mace从她的身体上退出来,他问她:“要不要洗澡?”
  莫向晚说:“没必要。”
  Mace说:“草草,你变脸很快。”
  莫向晚问他:“我服务好不好?”
  Mace翻身下床,穿好一身名牌,又变回昨日相遇时候的正人君子样,简直快要玉树临风卓尔不凡。莫向晚扭头不看他,只听到他把一件物事放在床头柜上的声音。
  她好奇地又翻一个身,他放下的东西是那只牛皮纸袋,放下时候他的肩膀还微微起伏,她敏感地察觉他应该是生气了。
  但她的注意力只在那只牛皮纸袋上头,那里面装的或许就是钞票。她看一看,无法估量到底有多少钱,便又翻身往里睡去。
  即是如此,他们关系很简单,这一夜,他是嫖客,她是妓女。简单得不能再简单。
  Mace说:“这种钱来的快,但是不会让你几年后继续卜卜脆。”
  莫向晚瓮声瓮气说:“你是一个有良心的嫖客,是不是对每个妓女都这样子说?”
  Mace已经穿好衣服,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他说:“草草,我好像是有点良心,你当我道貌岸然好了,我不是一个好东西。”
  莫向晚转过头来看着这天早晨的Mace,这几个月,他似乎长大了一点,上上下下都是整齐的。居高临下看着她,让她产生了一种畏惧感。
  这种感觉不好,她直觉抵抗。然,抵抗之后,她竟然发觉极端厌恶这种高下立见的分别。
  为什么这么混乱的一夜,他还能这么人模人样?她看看自己,浑身□,盖着的被子凌乱不堪。脸上妆容想必也是一塌糊涂。
  这太不公平了。
  莫向晚对Mace说:“好了你走吧,帮我把房间留到下午,我想睡一会儿。”
  Mace整理好自己的衣衫,终究是走了。后来莫向晚想,那天简直就像一场恶劣的梦境。
  第 8 章
  莫向晚说完,对着管弦摊手:“后面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管弦嗔她:“怪丫头,我不知道说你糊涂还是说你缺条筋。”
  莫向晚扶额:“如果不是那天看见了Mace,我自己都快忘记了这个人。”
  管弦给她倒了一杯伏特加:“你为什么要生下莫非?既然你对那个男人没有爱。”
  莫向晚抿一口酒:“我发现怀孕的时候,莫非已经有两个多月了。我找了一家城乡结合部的诊所,那里还算干净,我躺在床上,看见屋顶角落有一只蜘蛛,它网住一只虫。我也不知道是什么虫,那只虫拼命挣扎,最后竟然挣脱了。我想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属于我的,起码这个孩子属于我。我有一个亲人在身边的话,就可以挣扎出去。”
  管弦与她碰杯:“为你的亲人碰杯。”可她仍说,“女人终须有依靠。也许Mace的技术比较烂,让你心生畏惧。”
  莫向晚苦笑:“大概如此。”
  她想起几天前遇见的那张面孔,他变高了,身板厚实了,穿西装很正派,走路风度翩翩,谁都会当他是正人君子。
  九年前,她和他□在对方面前,他给她的印象只是一只冻鸡。
  这可真不好,她有心理阴影。
  他们的第二次,他的表现就是一个嫖客,脸上有一种戏谑的笑。他们这样相遇,让她想起《玉蒲团》里嫖客和妓女,嫖客发现妓女是自己的老婆,种种经历简直不堪。
  莫向晚想,就是不堪。
  她离开了石库门小旅馆,拿着钱站在马路边点了一遍。一共是一万三。他身上竟然会有这么多现金?她乍舌。
  她先到爷爷家里收拾了一些包裹,再到范美家里收拾了另一些包裹。
  爷爷拿着鸡毛掸子指着她的鼻子说:“你就瞎搞吧!你要是出了这个门,你就不是莫家的人。”奶奶坐在一边一言不发,一脸铁青。
  莫向晚提着大书包就走了出来。
  范美的小帅哥已经搬进了她的小窝,他们开开心心帮她收拾物品。她在范美家里留的都是一些化妆用品,护肤品,还有一些暴露的衣衫。
  范美问她:“晚晚,什么时候去穿鼻环?”
  她说:“过几个月,我要考试了。”
  莫向晚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子,开始刻苦学习。但是精神涣散了,一下用起功来,头脑不够使。
  吴老师对她能回归课堂表示欢迎,利用课后的时光帮她和几个落后的同学补习。
  莫向晚一直觉得,如果这辈子她真正有对不住谁,那就只有吴老师。
  在六月的体检中,莫向晚被查出来怀孕两个半月。这在他们这所积极要升级为区重点的高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爷爷奶奶被叫到学校,爷爷在教导主任办公室里动了鸡毛掸子。
  吴老师拉住了爷爷,转头劝她:“你现在成绩稳定,进大专或高职是可以的,跳一跳说不定能考二本。”
  莫向晚捂住小肚子,突然就产生一个惊人的想法。
  生下莫非,不是她的冲动。
  莫向晚对下属培训时说:“有一些转机会在不经意的时候提醒你,该怎么处理事务。人要灵活机动。”
  她一向认为生下莫非是她的灵活机动,因为她的心因此而活了。莫非在肚子里成长的那几个月,她留长了头发,不再化妆,依旧刻苦在念书。
  她是没有机会考大学了,不过以后会有夜大可以上。
  Mace留下的钱和她的积蓄越来越少,她快要孑然一身,除了肚子里的孩子。
  她做了两件傻事,分别写信给父母,如实说出她的近况。父亲给她寄了一千美金,母亲回信说:“你让我太失望了,你自己好自为之。”
  莫向晚不愿意再分辨父母的情绪,她渐渐厘清了自己的情绪。
  莫向晚回到家里,莫非入睡已久。
  莫非能够独立思考之后,从未问过关于父亲的任何点点滴滴。这个孩子有种天生的聪明,可以让他本能的知道什么话该问,什么话不该问。
  莫向晚轻轻揉揉莫非绒绒的发,轻了手脚从莫非的房间里退出来。
  现在的这个家,尽管只有一室半,家具简单清爽,但总归是属于她自己的。这样一个想法让她快活。
  她走到阳台上。夏秋交界的夜晚很美好,秋虫啾啾,明月皎洁。多年之前从一个方块窗看出去的一片蓝天远没有这一片星月双辉的夜空安逸。
  莫向晚深深呼吸。手机响起来,是朱迪晨打过来的,原来是和她核对明天林湘发布会的列席媒体名单。
  一切进行得都很顺利。
  朱迪晨问:“你们企划部的枪手真够敬业的,活生生把论坛上的论调给扭转了,人人都把林湘当痴情女。”
  莫向晚讲:“可不是?大众有时候是盲目的,你传输他们什么,他们就接受什么,并且吸收成自己的东西,最终发扬光大。”
  “这句话有文化。”
  “念夜校的心理学讲师说的。”
  朱迪晨笑了:“Merry,你是挺有意思的人,有没有兴趣自己露面到前台?”
  “开玩笑!”莫向晚佯装失声叫,她知道对方用恭维她表示和平交往。这一把年纪也是不适合进娱乐圈的,不管她的外貌如何。
  “你外形这么好,真当别人是傻瓜?”
  莫向晚说:“那么你就当我是傻瓜好了。”
  朱迪晨最后说:“我这儿看中一个女孩,长得挺娇,最近和北边那位王导打的火热,人家准备力捧,下一部文艺片要让她来演呢!”
  “怎么说?”
  “于总说把女孩所有的演出约和电视剧约签给你们。”
  “她有电影拍还拍电视剧?”
  “过渡吧,总要有电视剧保持曝光率,她又不像章子怡,一出道就有高人抬。”
  “我明白了。”
  挂机,莫向晚舒展筋骨,在阳台上做一个伸展运动,才进了卫生间。她捞起手边的面膜,想,朱迪晨说的还是有道理的,这把年纪的女人要保养。
  第 9 章
  林湘的澄清发布会比莫向晚预想中要来的顺利,这也亏得企划部的经理宋谦配合良好,临时去百度吧里把林湘的粉丝群头头给找过来。人一到,包括莫向晚在内的几个人都吓了一跳。
  原来一直支持林湘,做过许多明星后援活动粉丝群老大是一位过了五十岁的阿姨。这位阿姨姓李,见到莫向晚就说:“你们一定要保护湘湘,她是无辜的。”
  说完就要掉眼泪了。
  莫向晚安慰李阿姨:“我们会为湘湘澄清的,您放心吧!”
  李阿姨从随身带的大行李箱里拿出大堆的礼物。林湘参加比赛的时候就声称喜欢Hello Kitty,她的粉丝们买了大大小小各式各款的Hello Kitty,竟还有到日本定做的,一个足有半米的大Hello Kitty抱着一颗心型抱枕,上面绣着“湘湘加油”。
  邹南唏嘘:“如果有人这样对我,死而无憾。”
  莫向晚捏她的鼻子:“明天就把你送去选超女。”
  邹南说:“不不不,我可红不了,现在流行李宇春周笔畅这种个性派。”邹南亦是一个小美女,有一双笑眼睛,也会打扮,男朋友换得一个又一个,被莫向晚笑骂:“你是可以做做少男杀手的。”
  邹南马上拒绝:“台湾的少男杀手长的那个样子。”做一个“呕吐”表情。那一阵,台湾“少男杀手”上了邹南好友的节目,对工作人员相当无理。几个主持人和工作人员也是年轻气盛,三下五除二就往外曝料,娱乐新闻里都播了出来,闹得满城风雨。
  于正听了一笑,对手底下几个经理说:“马上就要有人跟着他们后面收拾了。”
  果不其然,对方经纪人暴跳如雷,关系层层压下来,几个小的就受不住了,亲自去给“少男杀手”道歉了事。莫向晚听说了这事也只是一哂了之。
  故而,邹南有点小小义气冲动,她还算赞许。
  这位李阿姨得了朱迪晨和莫向晚的一些指点,又有宋谦的策划,在发布会上表现惊人的好。有记者采访到这位人过中年依旧支持林湘的粉丝,她抹了抹眼泪讲:“我们就是欢喜湘湘像女儿一样的可爱。她谈错恋爱,跟错了人,我们心疼她还来不及。女孩子年轻时候冲动一点,跟错人也是正常的,重要的是她要爬起来呀!我们想看她像那年比赛那样的活力。”
  宋谦说:“奥斯卡影后一直在民间。”
  朱迪晨说:“真没想到林湘竟然会有这么铁杆的老龄粉丝。”
  莫向晚问:“罗风那边会不会发调头?”
  “他已经焦头烂额了,现任女友是出了名的小巴辣,他的好几部片约都是女朋友用关系拿下来的。这一次亲密照曝光,把他一脚踏几船的事实也曝出来,不被收拾几天是出不来的。”朱迪晨说。
  可是莫向晚没有料到,竟然才过一个月,就遇见了罗风。遇见罗风是其次,她竟然又见到Mace。
  于正从欧洲旅行结束,因为林湘的危机公关做得相当不错,他挺满意,给电视台里做了一个汇报。此间娱乐公司一直挂靠在电视台的名义之下,于正的顶头上司是台里管文艺的一把手。
  现今的事业机构泰半都有从旁的产业捞钱的三产,靠几个亲信的得力猛将把持。得力猛将手底下的,自然也是原先单位里头拔出的萝卜。
  莫向晚和宋谦原先都是电视台里的人。宋谦是文艺台里当导播出身的,同他一比,莫向晚则是不折不扣的泥腿子出身。
  生了莫非以后,她真真举目无亲。管弦又管了一次闲事,她把她介绍给经常在“MORE BEAUTIFUL”喝酒的当红主持人秦琴。
  莫向晚此后就做了秦琴的助理,又陆续做过场记、剧务、导播助理。大多是一些打杂的活儿,好在她谦虚又勤勉。
  于正从电视台出来组织娱乐公司,管弦就把莫向晚推荐给了于正。
  她对莫向晚说:“电视台正式编制当然是好吃好喝,可不好进,除非你一辈子打杂的当下去,等到上面皇恩浩荡法外开恩。这样也没意思,你也不想的。”
  莫向晚不是没打算的,她说:“如果更有发展,我当然想。”
  于是她做了于正的秘书。于正对她的要求不高,只有三点:学好英语,念一个文凭,会喝酒。
  莫向晚把三点都做的很好,并远远不仅于此,她尤其擅长调配各种可能范围内的资源,提供最好的项目跟进方式。所以,当于正决定效仿香港同业建立艺人管理部时,他就把莫向晚升到了这个位置上。
  莫向晚一向是做人低调,做事高调,同宋谦此类同事,同朱迪晨此类经纪人平时交情深不深,浅不浅,私交是基本没有的,只有老总出面组织的联谊活动,她才会有和他们做私人交流的机会。
  于正游兴未减,回来以后就组织公司管理层去阳澄湖吃大闸蟹。莫向晚排了一排时间,这个礼拜天是不可以陪莫非了,她同莫非商量:“妈妈这个礼拜天要参加公司的活动,晚上回来给你带大闸蟹。”
  莫非小眼珠子一转:“我是不是可以去于雷家里做作业?”
  “你不可以麻烦别人家,要礼貌,要按时完成作业。”
  “晓得了,晓得了。”
  莫向晚一看莫非这副小霸王似的兴奋模样,就料到他绝对会在礼拜天和同学跑外头疯玩。他是最近才拆了石膏,在家里关了几天,性子老早想要野出去了。
  这样如果死命管是管不住的,她这样对莫非说:“还有,你要注意卫生,礼拜天晚上我回来看到你衣服脏了是不会洗的,妈妈很累的,礼拜一还要上班。”
  莫非挠挠头,“哦”了一声,看着就是为难的。这个孩子还不会洗衣服,而且也是怕会麻烦到她的,难他一难,以后好管教。
  不过莫向晚还是不放心,给于雷的妈妈打了电话,再三拜托才出的门。
  这天于正兴致很好,在阳澄湖边上定了饭庄,早上还要员工参加拓展。法务部的许淮敏暗地里嘀咕:“他是去阿尔卑斯山滑雪滑够了,要我们来动老胳膊老腿,真不厚道。”
  但是于正要大家做的项目是“舞龙”。于正还亲自和大家一起做活动,自然是以他马首是瞻,众同事什么都听老总安排,可有的人也是想表现。
  于正说:“谁负责扎龙身?”
  这是技术活儿,显水平的,马上有人表示要担这个责任。龙头龙尾都有人出面负责,莫向晚依旧是个打杂的。
  宋谦平时做人谦虚,见谁都好说话,这一回游戏里负责扎龙头,一下顶真起来,可把莫向晚呼喝惨了。洗毛笔、绞钢丝、剪纸板,莫向晚又做了打杂的活儿,弄得一手油墨,到处找水洗手。亏得朱迪晨把自己喝的矿泉水给她冲了手。
  这时就听朱迪晨说了一句:“真是不能做什么亏心事儿,处处撞见鬼。”
  莫向晚抬起头,看见朱迪晨往东边的饭庄努努嘴。她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穿一身白衣,凭湖而立。她说:“罗风在这里演大侠吗?”
  “听说他效仿大哥成说‘犯了男人都会犯的错’,拍武侠片的长鼻子顶他,下一部武侠正剧找了他演男二号。”
  “他们做的也不错啊!”
  朱迪晨说:“我们该不该去打一个招呼?”
  莫向晚说:“为什么不呢?”
  她们找来宋谦一说,又同于正说了一说。才说完就见那里有人走过来,领头的对着于正叫:“于老四,今天可逮住你了。”
  原来正是那位长鼻子导演。
  长鼻子导演后头跟着几个人,于正一一在打招呼,拥抱寒暄,比对着他泡的妞儿都亲热。其中一个人,莫向晚听到他叫他:“吆呵!莫北啊!你怎么改行进了娱乐圈了?”
  那个人笑嘻嘻说:“可不是呢吗?蔡导要我当男一号啊!”
  第 10 章
  后来自然就变成两组人成一组人,集体耍乐了。由于正做东,多请了十几个人上饭庄吃大闸蟹。
  这季节正是当季,于正又会挑蟹,惹得蔡导直赞:“总之要吃好的玩好的,跟着你于老四总是没的错。”
  莫北指着他们公司远处摆的龙头,问于正:“你要跃龙门?”
  于正笑:“本来是要跳一跳,看到蔡导,还是下次跳。”
  莫向晚就藏在同事堆儿里,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们走。她的正前方,恰恰就是这个莫北。刚才于正为他们一一介绍。
  莫北笑着对每个人说:“你好。”一副自来熟的态度。
  朱迪晨和莫北是旧识,又正好站在莫向晚的身边,开了一个小玩笑,讲:“莫律师,你们五百年前是一家。”
  原来他们都姓莫,这个巧合真有趣。
  莫向晚矜持地笑笑,点一个头算是招呼了。
  莫北并没有把注意力放在她的身上,这令莫向晚安心。Mace和草草,只是过去式,大家的记忆中关于那一段,最好擦拭清楚,不要有瓜葛,就此平安过一生。
  她都差点要拜佛。
  要入席时,于正发了话,对住莫向晚和朱迪晨说:“Merry、Judy,来,坐这边。”
  莫向晚一愕,马上就明白了。于正要她坐的位置正对着罗风。那位英俊男明星正深沉望着这里,眼里有一点火头是没灭掉的。
  朱迪晨是个灵敏的人,拉着莫向晚就坐了过去。这一坐,又不好了。莫北为她拉开了椅子,做了一个“请坐”的姿势。莫向晚腰一歪,差点坐倒,幸被朱迪晨扶住了。
  于正对莫向晚说:“小新最近要上蔡导的新电视剧,正好和罗风搭戏,小新是今朝没有来的,你作为艺人代表就代着敬一杯吧!”
  这一句话就是一个令,莫向晚得着令,立刻就端起酒杯,先朝蔡导说:“新人上新戏,前辈多照顾。”
  蔡导端起来饮了,对于正笑:“瞧瞧你们这位艺管部经理,对艺人的尽心尽力那倒是有口皆碑的。”
  于正只是对他的话沉沉地笑,这样总不能让老总发话的,莫向晚只好自己开口:“蔡导,我们和前辈们是不好比的,我们要靠着前面打拼的人拿工资,那肯定是要服务周到的。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们只好求他们努力工作天天向上,让导演的戏拍好,群众的电视剧看好,我们的工资嘛,也就拿稳当了。”
  她这样一说,蔡导撑不住笑了,周围的人都笑了。莫向晚就对着罗风,讲:“罗少,湘湘的事体要请你包涵的,她自杀了三次,现在还在住院观察。医生说她精神衰弱。”她稍微低一低头,算是赔礼了。
  这种面子上的功夫总是要做足,这里谁都不能低头,于正有于正的身份,朱迪晨也不是“奇丽”的人,只有她的身份最适合。她瞧见于正轻轻点了一下头,朱迪晨的眼睛里也有笑意。
  罗风听到林湘还在住院,眼底到底有了些不忍,看在莫向晚眼里,她亦稍微动容。因而,后来罗风把酒一喝,莫向晚也跟着一饮而尽了。
  蔡导说:“于老四,你下面人是厉害的,先上来一轮酒把我们灌迷糊了。”
  于正只是笑,说:“吃你的大闸蟹,哪儿来这么多废话?”
  莫向晚喝的着急了点,坐下来时带落了桌巾,她身边的人帮她捡起来递给她。她看也不看莫北,拿了过来说声“谢谢”。
  于正问莫北:“许久没见你,去哪儿混了?”
  莫北说:“才被我爸揪回来。”
  蔡导插口:“他现儿在保税区正吃香。”
  于正说:“原来是给资本家当大状了,倒还是想着咱们。”
  蔡导就苦脸了:“前几天拍水里的打戏,死了两个群演。”
  莫向晚皱眉,暗暗觑了身边的人一眼。他听着这样的事,面上却是云淡风轻,满不在乎。总是这副神气。她记忆中的他一点一点清晰起来。
  莫北也许是注意到了她的观察,朝她微微一笑,她也回报一笑。
  朱迪晨凑过来和她咬耳朵:“难怪戏也不赶了,躲这儿吃大闸蟹呢!”
  莫向晚心里忍不住就要冷笑,虽是见惯的,可也总恻然。她面上更忍不住悄声问了莫北一句:“莫先生也接民事官司?”
  莫北侧一侧脸,镜片后反光,倒是看不出眼神里的端倪,他说:“只是做咨询。莫小姐有什么需要吗?”
  莫向晚把头一低:“没哦,希望没有。”
  “那最好。”
  后来气氛又热烈了,是于正把话题岔开,一群人轮番敬酒。都是能喝的人,几轮下来,似乎先前“奇丽”同罗风的那场风波也可以被酒精给淹没了。
  莫向晚喝了不少,好在神智尚能清明,她不动声色同朱迪晨换了个座位,想来莫北不大可能发现。
  因为被这场“和酒宴”阻了回城时间,到了市区,已近晚上十二点了。一行人在体育馆散的伙,莫向晚躲到女厕吐了一会儿。
  她的酒量其实都是虚的,她练出来的是表面工夫。每回喝多了,不吐出来,她就没办法好好走路。吐完以后,她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面色苍白如鬼。仔细凑近看眼角,内眼角下是有若隐若现的细纹的。
  她生过孩子,也近了三十,身体机能再怎么优良也会给她警告。
  莫向晚对着镜子说:“一定要去美容院办张卡。”
  说完以后跌跌撞撞走出去,冷不防就拐了一脚,一下不得了,真的扭到痛处。她扶着墙,忍不住吸气,眼泪都快忍不住。他们莫家母子都一样,典型缺钙,老容易扭伤。
  就听见有人在叫她:“莫小姐?”
  她抬头,又是那个她不愿见到的人。他怎么会在这边?莫向晚暂且先把眼泪给忍住,可是不情愿同他说话,只是看着他。
  莫北正把自己的车倒出来,一眼就看见这位需要帮忙的女士。他先是下了车,看到她扶着腿,还是坚持要自己走。他作势要扶她:“要不要帮忙?”
  莫向晚就像是见了鬼,根本不容他靠近,骇得叫一声:“你别乱来!”
  莫北先惊愕,她的表情好像看见色狼。车窗上倒映出的自己,衣冠整洁,而且玉树临风,与不良分子毫不相干。
  这真伤自尊。连莫向晚都发觉自己失态,拂一下额前凌乱的发丝,有几分不安。她的反应是过头了。
  莫北莫名其妙,好心说:“莫小姐,你这样是没有办法走路的。”
  莫向晚深感失态,她是下意识,而且不自觉。这时风一吹,头脑醒了片刻,她喃喃说:“我喝多了。”
  莫北微笑:“可以理解。”
  他做的这样的态度,看来今晚是想要学雷锋。莫向晚头脑里的反应,就是不愿意,她说:“麻烦您给我叫个车。”
  这太抹面子了,莫北觉得今晚好心被门夹,他的绅士风度没有得到应有回应。一切太诡异。但拒绝女士他做不来,就随和地笑笑,真的为她走到大马路上叫出租车。
  这里夜生活正结束,来来往往的车上都坐着疲倦的都市人。
  疯够了,回家睡一觉又成人样。莫北能够原谅这位女士的失态。
  好不容易停下一辆车,车上的司机摇下窗口瞅瞅莫北,莫北回头问莫向晚:“你去哪里?”
  莫向晚说:“去闸北。”
  司机听到了,说:“老兄,你开玩笑啊!你身边停着宝马叫什么叉头(上海话指出租车)?和女朋友吵架也不要寻我们开心好哇?阿拉做做半夜生活(上海话指生意)不容易的好哇?”
  说罢,摇窗,车走。
  莫北愣了半晌,口里冒出一个词:“操!”
  第 11 章
  这天的最后,莫向晚运气不大好,莫北在马路边上站足一刻钟,都没有叫到车。
  她远远靠着墙,看他这么热心的模样,就生出了些愧意。
  足足九年了,她印象里的Mace都快要变得模糊不清了。刚才看着这位莫北在宴席上,和于正这些圈内人很能唠嗑打诨,打成一片,喝酒划拳也是样样精通的。只是态度始终浓中有淡,这点和于正像,总和一般人保持一种若有若无的距离,等闲是近不了的。
  只是他和煦的脾气一如既往,她想起当初她骂他“你这个流氓”,他答“我哪儿流氓了”,那时的一脸无辜。
  莫向晚想一想,不由自主就笑了一声。
  莫北又是一脸无辜看住她。这位女士的态度反复,他想,他该原谅她的醉酒失态。
  但是实在是叫不到车,莫北进退两难,回头对莫向晚说:“得,我不收你叉头费总行吧?”
  这是玩笑话,用作下台阶的。莫向晚当然是懂的,她被夜风一吹,酒劲又退了几分,觉着自己行动过分,好像是在欺负别人家好脾气,这样不厚道。
  她清一清喉咙,对莫北说:“那麻烦你了。”
  莫北过来扶她,她将手搭在莫北的肩上,这么多年头一回,两人又挨这么近了。
  莫北一转头,似乎是凝神看了一看她,看得她立刻就低头。
  莫北忽然就问:“莫小姐,我们以前见过吗?”
  莫向晚抬起头时,已是能把笑容放在合适的位置上。她说:“应该没有。
  第一次见面我就这样失态,冒犯了。”
  莫北扶她进了车,说:“没关系。”
  一路也没什么话,莫向晚闭着眼睛养神。莫北放了音乐,偏偏就是梅艳芳的《似是故人来》。
  他还问莫向晚:“不打搅吧?”
  莫向晚忽然回忆起来,他们统共在一起的那两天,他对她这个陌生的妓女,算是温柔的。看来这个人脾气真的是天生的好。
  “现在很难听到这么好听的歌了。”莫向晚说。
  “娱乐圈依旧兴旺。”
  “已经盛极而衰了,现在能好好做音乐演电影的少了,人人浮躁,炒作盛行。大众习惯以后,便道是正常。”
  莫北笑:“干一行怨一行总是有的。”
  “是呵,这只是一份工作而已。”
  “工作也是人生的一部分。”
  这样一句话,让莫向晚在这晚没有睡好。
  她由莫北送到小区门口,真诚道了一声谢,并再三道了歉,莫北忙说“不客气”。她看着他的车开走,忽然觉得是真的不认得这位Mace,或者说这位莫北。
  这并不是她需要去解开的课题,莫向晚迅速上楼回家。
  家里的卫生间里仿佛发生了一场灾难,莫非正手足无措地拿着报纸铺在地砖上吸水。整个卫生间一地的旧报纸。
  莫向晚低叫:“莫非,你把地砖都拆了吗?”
  莫非见母亲回来了,把脸涨一个通红。他并非不是个怕家长的孩子,尤其还被现行抓。
  莫非决定坦白从宽,他苦着一张小脸,讲:“妈妈,是我不好,我今天和于雷他们去公园爬山了。我的运动衣弄脏了,我想妈妈上班很辛苦的,所以我要自己洗衣服,但是洗衣机太难用了,妈妈,原谅我吧!”他说完就蹭到莫向晚怀里撒娇。
  莫非今年八周岁,个子有一米四,身板因为练足球比一般孩子厚实,这么厚咚咚钻莫向晚怀里,差点撂她一个踉跄。
  这瞬间她的念头竟然是,如果莫非往莫北身上撞过去,莫北大约是不会像她这样还往后退了两步的。
  但迅速就被她打消了。她板起面孔:“妈妈讲的话都成了耳边风了对吧?你以为拍两句马屁事情就过去了是吧?”
  她虽然常常严词厉色训莫非,但此时正值深夜,万籁俱寂,她的声音又尖刻,威慑力巨大。莫非被吓住,娇也不好撒了,人也呆住了,愣愣看住莫向晚。
  莫向晚拿掉眼镜,揉眉心。她有低度近视,戴不戴眼镜都没大碍,但自从上班之后,她就眼镜不离脸了。今天的Mace依旧是戴眼镜的,她看着莫非天生圆溜溜的大眼睛,想,真要命,难道要莫非以后也会是小四眼?这太可怕了,她的心没来由就“怦怦”跳了两下。
  莫非察言观色,看母亲骂了一句之后没什么下文了,就抓紧机会说:“妈妈,下个礼拜你有空了教我用洗衣机,我以后绝对不会再犯错误了。”
  莫向晚叹口气,说:“得了得了,你先睡觉去。”
  莫非小心问:“妈妈,你不生气啦?”
  莫向晚在他脑门上弹一个毛栗子:“妈妈再生气,卫生间也不能变干净,生气能有用吗?”
  莫非马上接口:“有用的,我以后就知道洗衣机不能乱用,要用也要学会了再用。”
  莫向晚只好摇头笑:“就学的油嘴滑舌。”这或许是遗传,她想。
  这天夜里,莫向晚蹲在卫生间擦地砖擦到半夜两点,再把莫非放在洗衣机里的脏衣服洗了。这孩子不知道疯到哪里去玩的,把蓝色的运动衫穿成了咖啡色,上面黏着一块土一块泥的,足足用掉两大勺“奥妙”。
  做完家务,莫向晚的腰都快直不起来,酒却是完全的醒了。她扶着沙发手柄慢慢坐下来,轻轻吁气。
  手机上突然就收到了管弦的短信:“小姑娘,姐姐郁闷。”
  她拨电话过去:“管闲事姐姐,你怎么郁闷了?”
  “于老四回来多久了?”
  原来是查岗,她如实说:“有一个礼拜了。”
  “小姑娘,你去找个男人。”
  莫向晚没有力气失笑,只是问:“你是怎么了?”
  “如果莫非长大了,娶了老婆,你去哪里?还和儿媳妇抢儿子不成?”
  “我进养老院。”
  “你得了吧!”
  “这问题我真还没想过。”
  管弦说:“我想过了,我不能一辈子当小三。你看北京张小三,都被人批成啥样了?
  莫向晚说:“你又在哪里喝多了吧?我过去。”
  “算了算了,你还有儿子,我有什么?我今儿就喝了几杯忘情水,明天我就能醒过来,醒过来我还是一美女管。”说完她那边就挂了电话。
  莫向晚不放心,再打过去,显然是关机了。她打去“MORE BEAURIFUL”,接电话的人说找不到管姐。
  她还想打给于正,想了一想,还是罢手。
  莫向晚就端坐在没有开灯的房间里,静静冥思。
  如果莫非以后娶了老婆,她怎么办?那该是二十年后的事情,可如今想一想,竟让她心慌意乱。
  莫非这么大了,大到她都快要抱不动了。她以为这个孩子是唯一属于她的,可以后也许不会是。
  忽然就惶恐。
  莫向晚跌跌撞撞回到自己的房间,扭亮了台灯,发现床头柜上多了一张字条,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几个大字——“妈妈,我永远都会听你的话”。
  第 12 章
  莫向晚一口气又回到心头,又暖又甜。她把字条捧在掌心。
  莫非的字写得方方正正,但总不能写到一条直线上去。葛老师说他“一心要好几用”。这个孩子天生就是好动的,总是定不下来。写几个字都跳脱。
  莫向晚看好了,把字条塞到抽屉里小心放好。里头有莫非给她写的各种字条,从他学会写字开始。
  莫非会写的第一个字就是“妈”,后来他学会写“爸”,不是没疑惑过的。他大约在五岁的时候,就问过莫向晚:“爸爸呢?”
  莫向晚并没有想好该怎么答,莫非已能自问自答:“妈妈,你是不是和爸爸离婚了?小丽的爸爸妈妈就是离婚的。”
  莫向晚默认,不得不如此默认。
  她想,这一份尴尬不管如何遮掩,总是贯穿在孩子的成长中的。她的确在掩耳盗铃。好在莫非成长得很快,到了六七岁,就不太问关于“爸爸”的问题了。
  莫向晚还是没有办法把昨日看见的莫北,或者说是九年之前的Mace等同于莫非爸爸这个角色上。只有互相倾心爱恋的男女结合生子,才能成为孩子名副其实的父母。而莫非之于父母的关系,也许只能称为交易的附属品,算做Mace买一还一了。
  莫向晚考虑的头痛了,拉了被子直接倒在床上蒙头大睡。
  次日一大早,就有一双小手在摸她的额头,莫向晚迷迷糊糊张开眼睛,是莫非那张放大的小脸,带着一种严肃认真的神情,正专注地等待她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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