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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情人过招

_2 张琦缘(当代)
  “我就是想跟你商量这件事……”何铭之一脸无奈道,“我怕我的说服力不够……”
  “走!”何明秋豁然起身,高层女主管的架势虎虎生风,“我们一起!”
  何氏兄妹连袂“谏上”,气冲冲的何明秋一马当先闯进了耿曙天的办公室,让他讶然抬头。
  “怎么了?”他轻松调侃道:“哪里失火了?”
  正与他讨论某事的特别助理识相住口。
  他的好心情让何氏兄妹的脸色更添阴暗,何铭之谨慎地说:“总裁,有件事我们想私下跟你谈一下……”
  特别助理在上司的挥手示意下告退,留给关系深厚的三人去“讨论”。
  “学长,”首先发难的是一向温和敦厚的何铭之,“我跟明秋刚刚听说你签了一份“桃色契约’是真的吗?”
  耿曙天扬眉,在公司里从未逾越上司下属身分的何铭之会在私底下的称呼喊他,表示他认为事态很严重了。
  “如果你指的是真晨,那就是真的。”他淡然承认。
  “耿大哥?你怎么这样糊涂?”何明秋急得跺脚,神色大变。
  “糊涂?为什么你们会这么想?”耿曙天舒适地靠坐在真皮椅上说道:“就像很多事业成功的男人想玩名车、玩游艇、玩女人一样,我花钱买个情妇,值得你们这样大惊小怪吗?”
  看到何明秋涨红了脸,不知是怒是羞,耿曙天笑着补充,“抱歉,小妹。这种话不太适合在淑女面前讨论,你可把它当放屁!”
  “你要买情妇可以买别人呀“何明秋急昏头了,“干嘛一定要那狐狸精的女儿?分明要你还爱……”
  “明秋!”原本愉悦的耿曙天倏然变脸打断了她的话,表情冰冷到了极点。
  办公室里一片死寂,何铭之打破了沉默。“你要养情妇,我们并没有权利反对,也不想反对,问题是那女孩几岁?我猜她还未成年吧?”
  “下星期满十七岁。”他冷淡平静地反问:’那又如何?”
  “老天!”何铭之当面抓狂了,“你已经违反了‘青少年性交易防制条例’了!你不可能不知道,电视上常在宣导的‘一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并科新台币一百万罚金’!你认为为了一时的贪欢,付出这么大代价值得吗?我几乎可以预见到你身隐囹圄、身败名裂的模样!”
  他慷慨激昂的义愤言词并没有吓到耿曙天,反而使他低笑出声,何铭之气得几乎七窃生烟。
  “‘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铭之’。”耿曙天隐隐含笑感慨,“我晓得你是真的关心我。放心吧!不会有那种事发生。”
  “你怎么能那么肯定?”何明秋追问道:“好吧!就算那女孩心甘情愿,如果有人去检举,你一样摆脱不了法律的制裁,何苦来哉?万一那女孩反悔反咬你一口,你要怎么办?”
  胸有成竹的耿曙天阖眼念诵道:“第二十二条,与未满十六岁之人性交易,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并科十万元罚金。与十六岁以上未满十八岁之人性交易,科十万元以下罚金。”
  他环视着目瞪口呆的何氏兄妹,微微一笑:“钱能消灾,不是吗?”
  “这……这……跟电视上说得不一样!”何铭之结结巴巴。
  其中的差别除了十六岁的门槛外,还有“意图营利”与“强迫手段”的差别,换而言之;在你情我愿的情况下,就算东窗事发也只是罚金了事。
  耿曙天冷冷地说出令人深省的话:“法律是用来保护懂得使用的人,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钻法律漏洞、逍遥法外的恶人!”
  他从未对女人这么认真、执着,何明秋心慌意乱地想。
  “就算花钱就可了事,”她忍不住追问:“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名誉呢?如果上了报纸的话,你还有面子在吗?”
  “我不在乎。”耿曙天轻松地说。
  老天!何明秋几乎咬碎一口皓齿,那姓冷的丫头肯定是只青出于蓝胜于蓝的九尾妖狐!不然怎么会把耿曙天迷得神魂颠倒至此?
  “既然如此,我们也没有什么话好说……”何铭之叹了口气:“只要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好。”
  何明秋犹不死心,“耿大哥,你……”
  何铭之拦住了妹妹过度的介入,“明秋,别说了。走吧!我相信总裁自有分寸。”
  他同时也做了意在言外的暗示——提醒妹妹“公私分明”的必要。
  她好不甘心啊!何明秋几乎落下泪来,逞强地忍了下来后,她把过错归咎于素未谋面的真晨身上。
  四下无人时,何铭之再次劝告妹妹,“放弃吧!由此中见,他真的是把你当成妹妹看待,别再执迷不悟,多看看外面找个称头的男朋友拍拖才是良策……”
  “我不要!”何明秋执拗地说:“我不认输!十七岁的小情妇又怎样?我不在乎!再怎么新鲜、貌美,他也有厌倦的一天……”
  “然后再换个新情妇?!?”何铭之抑郁地泼她一盆凉水。“明秋,你不了解:任何事一旦起头就难以断念,养了第一个情妇,腻了就换第二个、第三个……仇恨会扭曲人心,这也正是我害怕的,我一直苦劝他放弃报复,为的不是同情对方的妇人之仁呀!而是为了他自己!我希望他放下心中大石,恢复成原本如阳光般明朗和煦的性情,找回那个德智兼备、众人信赖、爱戴的学长!”
  何明秋张口无言。
  何铭之感慨万千地凝视着妹妹,“而你,却鼓励他‘以眼还眼’,认为我假道学……”
  他转身走回了自己的工作岗位,留下了懊恼后悔的妹妹。
  第四章
  签下了长达五年的卖身契,真晨首先收到的是五百万汇款的明细单,她深吸了一口气,有种置身梦中的不真实感。
  契约上所记载的文字十分宛转,大意是:真晨签下了“雇佣”合约并预支一百万薪资,为期五年;如果她中途反悔违背则需赔偿五倍金额。至于其他的细节冗文则是规避‘“桃色交易”的障眼法。
  心定下来的真晨在七月五日的生日时,收到小屋的所有权状,就连弟弟真睿的监护权也在耿曙天的示意下,找了个他所聘请的法律顾问当名义上的监护人。一家人总算免于骨肉离散。
  当她既高兴又心虚地告诉谢太太,因为先生的“好心相助”,她们可以继续住在此处不必搬家时,心底隐约有数的谢太太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你自己要当心呀!”
  羞得满脸通红的真晨轻声道:“谢谢你,谢阿姨……别生气。”
  疼她像疼亲生女儿般的谢太太闷闷地说道:“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傻女孩儿……气也是气别人呀!”
  她低头不语,半晌才说:“真睿他还小,得请你多操心。”
  “我知道。”谢太大百般感触,这么乖的女孩子偏偏却遇上这种事,老天爷真是不长眼睛哟!
  早已下定决心的真晨默默不语,其实她并没有别人眼中所看到、认为的那么伟大。
  她很害怕!
  在谢太太的心底,她是为了爷爷跟弟弟才牺牲自己,然而他们心自问:自己的心态真的是那么无私无我吗?
  不完全是……真晨自省想着。
  她的胆小怯懦,没有勇气去面对贫困的生活也是最大的原因,从小就顶着冷家小小姐的头衔,衣食住行样样有人伺候,真晨有自知之明:她不过是一朵温室里的花朵,肩不能挑、手不能提。
  严苛地说来,她根本一无是处,在真睿出生之前,她一直是个孤单的孩子,所以,她很小很小就投入了书本里,童话、画册……接着是越龄阅读一些普通小孩子不会去看的文学书,也因此,她的思想比同龄的孩子早熟。
  想想看:“小王子”、“孤星泪”、“快乐王子”……这种洗涤人心、赚人热泪的成人童话对十岁的小女孩造成了多大的影响?
  潜移默化的结果是使小真晨懂得以“将心比心”的感受去对待别人,于是当她对佣人、司机说“谢谢”、“请"、“对不起”时,受宠若惊的下人们回报她的是热切真诚的疼惜!她所付出的是那么少,得到的却是那么多。
  她是真心地感谢那些曾为了付出,并陪她并渡孤寂童年的人,年龄渐长,家中情形开始产生变化,母亲的放浪形骇常常使她感觉抬不起头来,为了逃避她每夜带男人回来过夜的难堪,她选择跟乏人照顾的爷爷迁住到下人房,然后是真睿哭着要找姊姊,不得已也只有让他在下人房过夜,久而久之,就成了爷孙三人相依为命的情况。
  于是:大家都夸她乖巧孝顺,却让她更加心虚不安,实际上照顾爷爷的工作都是特别护士在做的,凭她一个国中生所做的也实在有限一一早晚请安、陪爷爷说话、帮他按摩、偶尔哄他吃饭……这么浅薄的小事就算是孝顺了吗?真晨不解。
  她只是做她认为应该做的事而已呀!
  帮忙擦桌椅、清扫、煮稀饭,其实都是一些轻而易举的工作,谁知道看在佣人眼底又是一件令人惊奇,大肆宣扬的美德。
  只有她清楚明白自己有多无能,那些小事都是普通人所能做的,结果由她来做却成了不得了的大事。
  母亲的死对她而言是晴天霹雳的打击,为了躲避债务”抛弃继承之夜。“家无隔宿之粮”的窘况更真晨陷入了绝望深渊。
  她无法不顾亲情,狠心地弃爷爷弟弟不顾;而社会福利还没办法照顾到爷爷这种长期慢性疾病,但她也没有能力做到像乡土剧中坚毅不拔的女主角一样——日夜操劳、身兼数职、嫌钱养家活口外还得洗衣煮饭带小孩……就像全年无休、不必睡觉的免燃料机械人。
  思来想去,真晨几已经可以预见自己的沦落——去应报纸上所刊登的小广告,什么“酒店清纯公主”、“月入十万、”无色情、免经验、”“日领、保密”……
  她或许年幻天真,却没有傻到相信天底下有这么容易的工作,连哈佛大学毕业的女博士都没有办法月入十万的情况下,十来岁的女孩凭什么“工作轻松,月入十万?”
  认为只要把持得往,卖笑不卖身的想法根本是自欺欺人,失足掉入了染缸,脏污了身体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脏污了心灵——在耳懦目染下扭曲了价值感与人生观;失去了对人生的信心,金钱至上,遗弃了世界也被世界所遗弃。
  一旦踏入了霓虹璀璨的夜世界,再往前走只剩下黯淡微光,如果不知回头再执意前进就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那是一条不归路。
  明知如此,她还是以“卖笑不卖身”的说法安慰,欺骗自己鼓起勇气去面对不可知的未来。
  然后,他出现,从狼吻下及时抢救了她,单刀直入地“买”下她,干脆俐落的戳破她不切实际的想法,逼她正视事实。
  比起沦落风尘成为众多的男人的玩物,将自己高价卖给一个可怕的男人,成为情妇的命运大概不会更糟吧?真晨暗自思量。
  懦弱的她只有接受命运的安排——“母债女还”。
  是的,真晨闭上了双眸,让温暖的暑风指过脸颊,整理思绪,她认出了曾是她口中的“大哥哥”耿曙天,也忆起了那尘封多年、不堪回忆的暴风雨之夜;也明白了他眼中的仇恨矛盾从何而来。
  那一夜的窥视,一直是她一个的秘密,她不打算让任何人知道,包括自己诩为复仇者的耿曙天。
  蝉鸣有气无力地响起,打断了真晨的沉思;她从树荫站了起来拍拍裙子上的落叶,明智地决定将秘密锁在心底永不泄漏。
  十七岁的故事日无风无雨,平平淡淡地过去了,只是不知道:下一个生日、再下一个生日,能否也能如此幸运平静?
  真晨奢想着。
  ☆ ☆ ☆
  何明秋快气疯了。
  她不晓得耿曙天是不是着了邪魔歪道,居然对姓冷的丫头着迷到这种程度!
  “别人养情妇,住的‘金屋’不过是一、两百万的小套房!心血来潮时叫来玩一玩就罢了!”怒火中烧的她出言粗鄙得今铭之皱眉,“他却偏偏相反,居然大手笔整修那栋破宅子,还打算搬过去和情妇双宿双栖!这算什么呀!”
  “明秋……”忍耐着妹妹出言不逊的何铭之缓声道:“你管得太多了。”
  “我管得太多!”她尖声叫道:“你怎么不说他走火入魔了?这么多年来,你什么时候看过他荒废公事的?没有!自从他‘买’了冷家的丫头后,他整个人都不对劲了!”
  “你太偏激了。”何铭之摇头,“学长他并没有荒废公事,只不过是稍微放松了权限,让底下的人分层负责,我倒认为,像他以前那样日夜拼命并不是一件好事……”
  “够了!”何明秋恶狠狠地打断了他,“你每次都要反驳我的话!就算如此,他也不必再花费不必要的金钱在那栋老屋子上头呀!拆了盖大厦还稍微能回收一点呢!他偏不!”
  何铭之浅浅一笑:“你不了解,入主冷庄对他而言有多大的精神意义,那已经不是钱的问题了,要知道:这些年来驱策他奋斗不懈的原动力正是击垮冷家呀!还有什么比得上达成目标的快意?!”
  “呸!”何明秋一脸不屑,“你以为现在是演‘基度山恩仇记’吗?”
  何铭之无奈低喃:“嫉妒的女人真丑陋……”
  没有听见哥哥的评语,她不甘心地立誓:“我非要看看那小狐狸精长得什么模样?——我就不信她有三头六臂!”
  何铭之忍不住打岔:“如果真有三头六臂,你的耿大哥也不会被迷得‘神魂颠倒’。”
  “你……”何明秋怒视着哥哥。
  “那是你说过的话。”何铭之提醒她,“看归看,你可别忘了身分,你是公司员工,她可是你上司的枕边人……可别得罪了人家被反告一状,到时候别怪我没提醒你。”
  纯粹是一番好心的忠告却让何明秋气得脸色铁青,身子颤抖。
  ☆ ☆ ☆
  耿曙天从来没预料过自己会有这一日——居然能平心静气的面对冷靖一。
  这些年来,他曾经不只一次地想像:当他功成名就以胜利者的姿态傲然斜视着冷靖一时,心中会有多大的喜乐!
  可是真正看到了坐在轮椅上的冷靖一,他并没有任何感觉,如果有的话也是意料之中的一点惊讶。
  眼神混浊呆滞、衰老枯瘪的老人只剩下一副空壳,偶尔呢哺着无意识的单字,以及让人听不懂的奇怪声响。
  他不该同情敌人的,可是一个有病在身的空壳子还能称得上是敌人吗?
  想到冷靖一残暴地打坏了他的左眼,不给分文将他们一家赶出冷庄,使得父亲为了糊口和筹措医药费而劳苦奔波,间接导致父亲在五年后因操劳过度患急性肝炎而逝世,今天,他应该大肆庆贺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才是!
  但是他却没有!只有悚然一惊,如果“年老”就是如此,他宁可在这之前先自我了断。
  看见真晨一脸不安的神情,他云淡风轻地说:“你辛苦了。”
  她摇头不语,低头扭绞着自己的双手。
  大宅那边正大兴土木,喧哗嘈杂,在炎炎夏日中,小屋老旧的冷气机抵挡不住热浪威力,即使穿着夏衫也让他忍不住出汗,耿曙天打量了室内几眼,告诉真晨道,“我会派人为这里安装分离式冷气,有几间房?”
  真晨睁大了双眼,自然脱口而出:“三间。”
  “连客厅就是四个单位了。”他点头道:“交给厂商去处理吧!”
  将冷庄改造的工程全权交给了设计师去处理,耿曙天什么都无所谓,唯一重视的是书房兼办公室的便利舒适;因此,冷庄的改建很迅速。
  自从签了“卖身契”之后,除了谢太太续聘外,还有一大堆工作人员在宅邸出入;真晨和他一直没有独处的机会,这让她有喘息放松做心理准备的机会。
  当耿曙天来去匆匆地要离开时,真晨不自觉地养成了的习惯,走在他身后一步陪着他到车库去。
  “谢谢你。”她轻声道谢。
  耿曙天停下了脚步,转身望着她楚楚可怜、纯真诚挚的表情半晌,他低声开口道:“真的要谢我……就以行动表示吧!”
  “过来。”他轻声命令道。
  真晨听话地走向前去,心跳倏然加速。
  耿曙天轻而易举地把她拦腰抱起,让她踮起了脚尖才点得到地——真晨的低声惊呼被吞没在他的嘴里,舌与舌交缠热闹、唇瓣相接。
  他的手轻抚滑过她的脊背,令她敏感地窜起一身鸡皮疙瘩。
  强烈的生理电流在真晨周身流窜,让她头昏脑胀地嘤咛出声。
  她几乎忘记了外面的世界,车库外嘈杂的声音仿佛是异次元空间,这是她这辈子第二个吻——和同一个对象,却在被吓哭的初吻天壤不同……
  耿曙天停住了这一吻,愉悦地打量她嫣红的面颊以及迷蒙双眸,轻声地说:“这一次好多了,我接受你诚意的道谢!”
  双眸恢复了清明的真晨脸色涨的更加通红。他低低而笑,坐进了车子扬长而去;那浑厚低沉的笑声一直萦绕在她耳边久久未曾散去。
  ☆ ☆ ☆
  该死!
  何明秋在心中暗暗低咒一声,心情陡然沉重。
  这是她预想中最棘手情况!冷家的小狐狸精不消说一定是美人胚子,她早有心理准备,最糟糕的是除了美貌之外,冷真晨居然能兼备清纯与聪慧!
  清纯美少女并不稀罕,台湾的影艺圈每年都出现数百个,可是那种纯(蠢)并不耐久,很快就令人生腻;而冷真晨的纯却是淬练过的聪慧,毫无杂质经得起考验。
  不是说“有其母必有其女”吗?何明秋脸色僵硬地想,为什么外貌厮像的母女,一个妖淫,一个纯洁!太没道理了!
  “请问你是……”真晨小心地询问。
  “我姓何,何明秋。”何明秋在心里迅速改换计划和情绪,温和亲切地自我介绍,“你好!我是耿大哥的……跑腿小妹,凡是男人家不想、不愿做的琐碎杂事都是我的责任,今天我的工作就是和园艺设计师、庭景设计师讨论屋子外的规划设计。”
  她无奈而轻快的语调令真晨报以微笑。
  她提出邀请:“如果冷小姐你不介意的话,也可以给设计师一点建议,毕竟你曾是主人,我认为应该尊重你的意见。”
  何明秋的体帖人微令人感动。
  “不……!”真晨摇头婉拒,“谢谢你的好意,我不会介意的,更何况我也不懂庭园设计。”
  “既然如此,那我不打扰你了,”何明秋对她绽开优雅的微笑,“冷小姐……如果,你有任何需要帮助的地方,可以跟我说,不用客气好吗?”
  “谢谢。”真晨礼貌回应。
  何明秋另行和设计师研议。
  翌日,她又出现在真晨面前,笑吟吟地拎着一盒小蛋糕与真晨闲话下午茶。
  “吁!好热。”她爽朗愉快地叹息:“有冷气吹真好!”
  小屋里刚装好的分离式冷气正安静无声地提供清凉氛围,何明秋带笑地瞟了一眼明肌雪肤、汗渍不生的真晨,心底的妒意掩藏得很好。
  “我见犹怜,何况老奴!”世说新语上的小典故跃上了何明秋脑中,怪不得耿大哥着迷呵!她想。
  接过了冰凉的红茶,何明秋不由称赞:“这红茶真好喝!”
  谢太太眉开眼笑道:“真的呀?我是照着真晨说的去冲的,果然不错。”
  “哦?!有秘诀吗?”她兴致勃勃问。
  “没什么……”真晨不好意思地解释:“冲红茶的水温不能太高,八十度以上就可以了,也别浸泡超过三分钟……如果再讲究一点,用矿泉水冲,对了!加糖的话别用砂糖,冰糖或者蜂蜜更好。”
  实在是很单纯!知无不言……何明秋冷静噙笑,决定进行“攻心”之计。
  “真晨……”她诚恳而真切地表白:“你实在是个好女孩,老实说,你跟我原先所想像的完全不一样。”
  早习惯众人拿她和母亲相比的真晨默然不语。
  何明秋迳自剖心交谈,“我对我无能阻止耿大哥报复的事,觉得很遗憾……”她深深地望了真晨一眼,“你一定不晓得他的原因何在吧?”
  真晨垂睫摇头。
  “也难怪!那时候你只是一个小孩子而已。”像潜藏在花底的蛇无声无息地滑过,倏然啃咬住没有防备的猎物般,她释放了毒素在真晨心中,“他被你母亲勾引了又被反咬一口,冠上了‘强暴’的罪名,还差点被令祖父打瞎了左眼;然后又因谋生困难导致了耿伯父过度操劳才急性肝炎逝世。
  真晨的脸色倏然刷白,那个老好人耿伯?
  呵!不出她所料,何明秋在心中暗忖道:就算冷真晨再能忍受屈辱,也没有办法接受“他”跟自己母亲有不清不楚的暧昧关系。
  她诚惶诚恐地安慰真晨:“对不起!我没有迁怒于你的意思,毕竟那是上一代的恩怨了,不应当由你来承受后果。”
  真展深呼吸一口气找到平静,原来清澄的双眸突然变得深邃难解,深深地望了好心的何明秋一眼。
  被她看得心头陡然一慌的何明秋不敢大意,继续解释道:“哎!我真是笨嘴笨舌!真晨,我的出发点是希望能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解决办法;能让耿大哥释然又能帮助你解困,只是不晓得你是否愿意照我说的话去做?”
  真晨轻声询问:“你要我怎么做?!”
  何明秋大感欣慰,以一种“孺子可教”的口吻道:“我的计划是向耿妈妈求救兵……”
  她娓娓叙述耿家现在的成员状况,排行第二的耿长风现年二十六岁,被耿大哥调派去高雄分公司磨练,么妹耿淑眉则在美国攻读硕士学位,耿妈妈放心不下跟去照顾“陪读”。
  她打算“双管齐下”先帮真晨爷孙三人先找好隐密安全的藏身处,再出其不意地请回耿妈妈主持公道。
  “你还年轻,忘了这段不愉快的回忆再从头开始,还有机会遇到更好的年轻人,”何明秋一厢情愿地下判断,“现在的社会性观念开放,已经没有人会介意伴侣是否为处女了。”
  真履低头聪明地保持沉默,不想告诉交浅言深的何明秋,来去匆匆的耿曙天除了撩拨戏弄地吻了她两次以外,至今还没有对她提出进一步的要求。
  ☆ ☆ ☆
  当天晚上。
  换上睡衣的真晨怔仲地梳着一头光滑黑亮的长发,她的胃部因为紧张不安而翻绞作怪。
  何明秋天衣无缝的计划在她脑海中回响……
  有可能吗?她忐忑自问:不必赔上身体,她就可以幸运地全身而退,还凭空得到一大笔巨款!天底下真的会有白吃的午餐吗?
  为什么认识不久的何明秋会这么热心帮助素昧平生的陌生女孩?她叫他“耿大哥”,对耿家状况了若指掌,是不是对他有更深一层的感情?如果真的是如此,那么,何明秋应该敌视我才对,而不是帮助我了,真晨想。
  还有,真睿的监护权要怎么处理?虽然她保证绝无问题最后的考虑就是“他”了!想到那次在大宅里,耿曙天所表现出来的残酷与愤怒,真晨忍不住打了冷颤。
  那么刚硬顽强的人真的会听母亲的话,善罢甘休吗?她不确定。
  太多的疑问和惶恐令真晨悠悠叹气,停止了梳头的动作。
  一向想得多、说得少的真晨郁郁寡欢地拿起抽屉里的日记,慢慢地记下了浑乱的心情。
  诚实地反省自己,是她目前唯一所能做的事了。
  以她的稚嫩、无助,不管是“自欺”抑或“欺人”的下场,都不是她所能承担得了的苦果。人。必须要有“自知之明”。
  真晨轻咬下唇,在台灯下笔随心走,看清心底的忧虑。
  第五章
  八月初,暑假才过了一半,冷庄的改建就已经完成了,不喜招摇的耿曙天在设计师的问询下表明了不想以自己的姓为邸题。“什么‘耿园’、“耿庄”、‘耿轩’一概免了!这里不演‘红楼梦’!他不耐烦地说。
  于是“冷庄”的题额被摘了下来,换成了铜字铸镶的门片号码。
  远在高雄的耿长风特地请假北上,看看大宅改建情况.耿曙天只是淡淡地说:“完成了。”
  “那……大哥你什么时候要搬进去住?”耿长风有点好奇。
  “快了。”他答,随即扯出一抹微笑讥嘲似地开玩笑:“真奇了!我既没下贴子,也没打算弄个‘乔迁之喜’的名目来请客,怎么一家人不约而同地想回来帮我庆贺?”
  “你是说……”耿长风小心翼翼地问。
  “原本打算去瑞士度假的淑眉、妈妈也要回来。“耿曙天反问:“你不是为了探望妈妈才请假北上的吗?别告诉我:你不晓得妈妈她们的班机后天会到。”
  “呃!我当然知道。”耿长风迅速恢复自然。笑着反将一军“只是听大哥的词气似乎不怎么热切期盼一家难得团聚的假期。”
  “少胡说了!”?耿曙天一笑置之。“今晚想住哪里?大宅那边的房间都布置得差不多了,水电也齐全,只有客厅、厨房沿缺欠家具、器皿而已;看是要住这里,还是那边?”
  “我想……”考量到长兄可能会,不!是一定会大发雷霆的后果,他决定:“避到母亲的羽翼保护下比较安全,于是他兑:“我住饭店好了,跟妈妈还有淑眉多聚聚。”
  “也好。”耿曙天并不勉强。
  只是耿长风不禁心疼了,妈妈和妹妹的开销花费不消说是大哥一手包办的,只有可怜了他自个儿得掏腰包,一心想磨练他的大哥既然平常都公事公办,让他由基层熬起了,当然不可能会纵容他报公帐,哎!男人真命苦!
  哇!耿长风在心底惊叹:超级美少女!像日本女星“石田光’与童星“安达右实”的综合体。
  抽空陪行的何氏兄妹为他和真晨彼此介绍。
  “你好,耿先生。”真晨彬彬有礼地说。
  他不由自主地脱口道:“你很小的时候就看过我了。只是你忘了。”
  话才出口,耿长风深觉不好意思地搔搔头,这样说她像太轻浮了些……
  真晨微微一笑,“我记得……”小哥哥的称呼已经不能适用在眼前的大男人身上了,她停顿一下说道:“你曾经抓蜻蜒给我,还帮我放风筝。
  耿长风大感惊奇,原先尴尬的心情消失殆尽,“见面三分情”这句话果然不错。
  何明秋有丝不快地转移话题,对比她还小一岁的耿长风说话带有一丝命令语气,“谈正事吧!”
  已经和母亲、妹妹越洋协商好全盘计刊的耿长风轻咳一声导人了正题。
  耿妈妈是那种传统守旧的妇女,虽然对旧主人的绝情寡义有丝怨恨,但是在听自己的大儿子做了这么有失人格的报复举动,不禁大吃一惊。
  “就算大小姐做得太过狠毒,也不该让小小姐来受罪,”他这样告诉次子道:“妈妈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但这点道理还懂,没有老子杀了人,却判儿子死刑的事!你大哥太过份了!”
  谨遵母命的耿长风说出了他所安排的一切,在后天和兄长去接机时,真晨祖孙三人就搬到中部去藏匿,至于他和弟弟的监护和学籍问题也可一并解决,现在又正好暑假,一等到新学期开始马上就可以办好转学手续真是好时机。
  “至于那些钱……”已经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使他认定真晨早被大哥“吃”了,耿长风尴尬地干咳一声,“我们认为那就当做是一点补偿,弥补你这段日了来的……遭遇。”
  说得白话一点就是“遮羞费”!
  “我……”真晨嗓音微弱地说:“我想……”
  她实在不知该从何解释:事情还不到他们所想像的那种地步……
  何明秋和颜悦色地安抚道:“真晨,你有什么顾忌吗?”
  “唔……”她低头垂睫不安地说:“他一定会很生气……”
  “你说得很对!”一个冰寒得如同北极冰原一声音蓦然响起,一屋子的人全惊呆了。
  “大哥!”耿长风惊呼唤道。
  一身铁灰色高级酉装,单手插在裤袋里的耿曙天阴沉着一张脸,看起来就像积蓄势待发猛兽。
  他缓缓地扫视惊惶失措的众人一眼,语气中不带一丝温度,“真令我惊奇!身边的人居然联手合演了一出‘时装侠义剧’!看情形,十恶不赦的大恶人自然是由我担纲主演罗?!”
  一向奉“长兄若父”信念为圭桌的耿长风唯唯诺诺不敢出气。
  “铭之,你真令我失望。”他冰冷而苛责的话语令何铭之哑口无言、垂头丧气。
  何明秋急于辩解。“那是耿妈妈……”
  耿曙天打断了她的话,一语双关地讥嘲:“妇人之仁’是吗?!”
  这是一心想做商场女强人的何明秋常用来嘲弄哥哥的话,被反过来掷到脸上令她涨红了双颊,羞愤难言。
  被惊吓得坐在椅子上的真晨脸色熬白,别说开口说话了,就连思想也一片空白。
  “如果你们嫌时间太多,不妨多花点心思在中流的开发案上,别浪费心力来“营救”我的情妇!”他残酷而邪恶地说:“这里没有童话、公主或骑士!”
  “到书房来见我!”他抛下这句话转身就走,“我相信你们三个人找得到路!”
  像斗败的公鸡般垂头丧气,鱼贯走出小屋的三人没有心情去安慰真晨,毕竟,挨骂的只有他们三个而已不是吗“他”又没对真晨发脾气。
  独自坐在藤椅上的真晨忍不住簌簌颤抖,她知道自己的好运气已经用完了!
  他自始至终没有正视她一眼。
  仿佛当她并不存在,只有真晨明了:这意味着在他料理玩三个亲信之后,所有累积下来的怒气都将归她承担。
  她深吸了一口气,眨掉惊怕的泪水;事到如今,只能硬着头皮等待逃不开的命运。
  ☆ ☆ ☆
  真晨食不知味拨弄盘中咖哩饭,而真睿则吃得津津有味,直呼“好好吃啊真晨!”
  她勉强回弟弟一笑,继续魂不守舍地发呆。
  “真晨……”谢太太担忧地说:“多少吃一点罢!到了这种地步担心也没用呀!”
  她乐观地安慰真晨,“而且,那又不是你一个人的主意!耿先生也没骂你的意思呀!
  真晨摇头,不知该如何解释。
  从晌午离开后,“他”就没再回来过;可是她不以为自己逃得过今晚,就像一个被判死刑的人,明知大限已到眼前,仍免不了贪生怕死的惊怖。
  ☆ ☆ ☆
  “八日二日,FRI
  我做错了一件事,贪心地想不劳而获,却忘了“没有白吃午餐”这句话……”
  心思纷乱的真晨振笔疾书,娟秀的字体有些凌乱。
  “……我不该违背自己的承诺,三心二意想逃避,可是我好害怕。
  他很生气,我早该知道的,他曾警告过我别戏弄他,我却食言想毁约……
  还有弥补的机会吗?平息他的怒气?”
  远远地传来了车子驶进车库并熄火的声响,真晨几乎惊跳起来草草结束了日记。
  在她惶恐的等待中,室内对讲机“的——地一声响起,真晨按下了通话键尚未开口;只听到简短扼要的命令,“过来!”随即收了线……
  他目光灼灼地望着真晨,挂着冷笑的神情阴沉吓人。
  脸色发白的她,绑着两条辫子垂在脸前,穿着圆领、无袖白色棉质睡衣;真晨看起业像古代用来牺牲,祭祖某些野蛮神抵的纯洁处子。
  身为男人,尤其是中国男人,耿曙天现在才发觉他颇能体会老祖宗们偏好“在室女”在的劣根性,还有什么比含苞待放的豆蔻少女更能诱发男对性爱的想像力?不论是征服、启蒙或诱惑,这些过程都能带来最高的乐趣。
  她应他的召唤,怯生生地移步到他所坐的们置之前设计师帮他设计的这间男主卧房采用了大量的黑白色。掺夹少许的红,展现阳刚与活力,成阶梯形的高矮柜有干净俐落的现代感,明亮柔和的灯光辉映着墙边巨大的穿衣镜,原本就宽敞的卧室更显旷朗。
  还没看清情况,真晨就被困在电脑桌前和他的座位之间,她惊悚地僵直身体,咬着下唇不敢喘大气;被迫站在他面前靠在桌沿的她毫无退路,耿曙天好整以暇地坐在电脑椅子上以轻柔平和的口吻道:“关于今天中午的闹剧,你是否想到了好藉口来说服我?”
  坐在椅子上的他视线正好与她的脸部等高,她摇头说不出半个字来。
  “真可惜……”他伸手扯掉了发辫上的缎带,一边嘲弄着:’看来你似乎没有遗传到冷家‘舌粲莲花’、‘颠倒黑白’的本事?”
  真晨颤抖地倒抽一口气,一半是因为他的话,一半是因为他的手已游移到她的颈间,俐落地解开了第一个钮扣。
  “这么逆来顺受……可怜的小真晨。”他毫无半点同情心地高讽道:“或许,你已经想到了好方法来取悦我,平息我的怒气?”
  第二颗钮扣在她胸前进开了真晨发出了低不可闻的哀鸣,两手紧紧握住了桌沿不敢稍加反抗,睡衣顺势滑落至腰际,裸呈上身的地闭上双眸颤抖不已。
  “你的身体很美,肌肤匀称、曲线优美……”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欲望赞美道。
  他倏然伸手包拢了她的左胸,感觉到她惊悸剧烈的心跳,他以拇指掌摩着小巧粉红的蓓蕾,让精神紧张望到极点的真晨几乎崩溃。
  她低声哀道:“求求你……”
  “你的急切真令我高兴!”欲火与怒火两头燃烧的耿曙天尖酸挖苦道。
  他粗暴地掀起了真晨的睡衣下摆到腰际,侵略她紧绷细致的大腿肌肤。
  又羞又怕的真晨忍不住掉下泪来。
  “不准哭!他毫不怜惜地命令,“我给你做准备、心理调适的时间已经多了!多得令你有时间动脑筋来欺骗我!该死的纯洁小骗子!”
  迅猛然爆发的怒意令真晨强忍泪水,低嚅道歉:“对……不起……”
  她的脚尖倏然离地,压抑下愤怒的耿曙天轻而易举地把她抱离了地面。“让我感受你诚实的忏悔表现吧!”
  神智昏沉的真晨发觉自己陡然隐身于加大尺码的双人床之中,承受他犹带愤怒的亲吻与爱抚……
  当他夺走了他的童贞时,咬牙忍耐的真晨并没有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她只是瞪大了双眸含着泪光,由鼻间发出模糊微弱的哭音。
  疼痛使她的身躯颤抖,不受控制地排斥他的入侵。
  “该死……”他喃喃低咒,“放松……”
  说不出话的真晨只有低泣摇头,身躯像石头般僵硬紧绷。
  激动亢奋的他的真晨耳畔低语:“放松……不然你会更痛。”
  她还是摇头,无法配合他来减轻痛楚;他释放了欲望,真晨却不由自主地发出小动物受伤时的低微的哀鸣……
  结束了。
  身体仍僵硬疼痛不甚的真晨的雪白着一张脸,仍处于震惊状态下的她毫无异义地被他抱到浴室。
  莲蓬头洒下了温暖怡人的水花,落在裸呈的两人身上;真晨将目光固定在水蓝色的陶瓷壁面上,机械式地涂抹麝香浓郁的男性沐浴乳在身上,水花冲走了污演也冲走了无声落下的眼泪。
  耿曙天帮她拭干了头发与身体,一向习惯独眠的他并没有遣走真晨的念头,他沉默无语地拿起簇新的浴袍包裹住她娇弱的身躯走回床铺,将她安置在他的怀里。
  “睡吧!”他语气平板地说:“今晚我不会再碰你。”
  蜷缩在他怀里像只吓坏了的小狗,真晨明显地松了一口气,寂静横亘在两人之间,良久,她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问:“下一次……”真晨的声音呜咽破碎:“不会……这么痛了……对不对?”
  他收缩了膀搂她在脸前轻吻她的发丝,轻声承诺道:对!”
  不必耿曙天主动示意,耿长风马上便越洋报告母亲大人“享机不密,消息走漏”的结果。
  原本想藏起真晨再“先斩后奏”来说服儿子罢手的耿妈妈也着了慌,不知如何是好。
  她打电话责怪长子不该做亏心事,“小小姐才几岁?你怎么可以坏人名节?”
  “听到母亲口口声声“小小姐”,奴性不改的习惯令他深觉刺耳,“好!真晨虚岁十八了!早一辈子的人已经可以当妈妈、生一大堆罗卜头了!”
  耿妈妈在电话那端倒抽一口气,“你不会是想娶‘小小姐’吧”相差十四岁,老夫少妻,不过倒没有相冲……”
  老人家的思路令人啼笑皆非,他迅速打断了母亲的一厢情愿,“妈!我再强调一次:第一、你已经不再是冷家的佣人,真晨也不是什么见鬼的‘小小姐’;第二,我绝对不可能娶冷家的小丫头!你听清楚了没有?!”
  一自从丧偶原来一直服膺“夫死从子”美德的耿妈妈结巴又不甘地说:“既然如此,你……你就不该……‘欺负’小小姐怒火中烧的耿曙天强行咽下难听的脏话,提醒自己:和他说话的人是母亲。
  耿妈妈当然不晓得儿子的情绪恶劣,不然她也不会继续唠叨什么‘人在做,天在看’、“加减乘除,上有苍天”……等等大道理。
  好吧!既然大家都把他当十恶不赦大坏蛋看,那么他干脆坏得更彻底!耿曙天怒发冲冠忖道。
  “妈!我再说最后一次!冷真晨是我花钱买来暖床的情妇,明买明卖,你情我愿,不干别人的事!”他冷然挑明了道。
  耿妈妈在电话彼端倒抽了一口气,不敢相信儿子竟然如此冷血邪恶。
  “如果您明天要回来庆贺我’新居落成’,我当然是十二万分地欢迎您!但是千万不要干涉到我的私生活!”
  “你……你……”震惊过度的耿妈妈说不出半句话来。
  他停顿了一下,严重警告:“别给真晨不切实际的期望!那会让我更生气!而首当其冲的人就是她!”
  一向拙于言词的耿妈妈气得声音打颤,“你……你这个不肖子!我不回去了!”
  第二天晚上,去接机的耿长风接到的是轻装简行的妹妹耿淑眉一人。
  “冷家的小女孩是怎样的人?”一见到二哥的耿淑眉劈头就问。
  “超级美少女!”耿长风回答很干脆。
  “废话!我当然知道她漂亮!‘十八无丑女’,更何况她妈又是顶顶有名的骚狐狸!”耿淑眉不悦地问:“我是问她的性情、品行!”
  “你自个儿去判断吧“耿长风耸肩,妹妹的个性跟大哥差不多,老是当夹心饼干的他这次可不想再淌浑水,落得两面不是人!
  当她看到真晨时的反应和何明秋大同小异。
  我见犹怜……耿淑眉惊异地看着真晨,除了年轻貌美外,冷真晨身上有一股脆弱而细致气质,让人忍不住想呵护,深怕一不小心就碰坏了一件脆弱的艺术品。
  她的脸上有一丝苍白的微笑,身上穿着不合暑季的碎花小领长洋装,眼尖的耿涉眉在她衣领边缘看见了她“欲遮弥彰”的吻痕,不消说也可以猜得到是谁的杰作。
  耿淑眉怒意陡生,分不清楚究竟百对谁生气的成分比较多。
  陪行的耿免不了寒喧介绍,一向守礼安分的真晨倦然说道:“我觉得自己像供人观赏的奇珍异兽……”
  任是铁石心肠的人也会产生恻隐之心。
  原本对母亲的宽厚心肠不置可否的耿淑眉真诚地说到那件“功亏一篑”的计划,“我们只是想帮你……”
  真晨摇了摇头,“不要再试了!他……会生气!而我也已经~“
  大宅已可以看出它改头面的怡人风情。要维持它的新貌也不容易,除了委托保全公司和清洁公司全年维护外,也必须再请帮佣。”
  耿氏兄妹发觉有自个儿往处享受不输五星级餐厅的美食,实在是人生一大快事!不用打领带、穿礼服,脚上穿的是舒适的拖鞋!可以大声谈笑不怕邻桌飞来白眼……这都归功于真晨的慧心。
  “金屋华厦、醇酒美……肴,”急急吞下“人”字改换成“肴”以避免真晨尴尬的耿长风玩笑道:“人生至此,夫复何求?!大哥,你可得努力赚钱才维持得住这种奢华享受!”
  “可是,有钱也必须有心去培养情趣呀!”耿淑眉心情大好地噘饮法国香槟,她笑着说:“这是真晨的功劳。”
  “敬真晨”。耿长风连忙起哄,长达两小时的法式晚餐,开胃汤、沙拉、前菜、主菜一道道送上来,只要他一逮到机会就会向真晨敬酒。
  这让耿曙天有丝不悦,不晓得他为何突然变得如此孩子气?不仅如此,还一直纵恿妹妹也敬真晨喝酒。
  “别再喝了。”他试着阻止。
  “哎呀!大哥,别那么小气!天晓得我们做弟妹的人几时才能再度叼扰你一杯酒,你说对不对?淑眉。”耿长风说。
  “对嘛!大哥小气!”有些醺然的淑眉露齿笑道:“真晨,还有香摈吧?打开!”
  不好再说什么的耿曙天只好由弟妹去闹,没好声气地说:“宿醉头疼活该!”
  喝得杯盘狼籍、宾客尽欢时,耿长风起身告辞并送淑眉回饭店,上车之前,他在一脸调皮的大哥身侧附耳道:“哥!‘茶为花博士……’,这招如果有效的话;我要求调薪百分之二十!”
  在耿曙天愕然反应不过来时,他已经坐上驾驶座准备开车工,而糊里糊涂的淑眉则一叠声问:“什么事?”“你们在说什么?啊?!”
  总算意会过来的耿曙天老羞成怒地瞪着弟弟扬长而去的身影,不知道该掐死他还是感谢他!
  他低声说的下句是:“酒为色媒人。”
  又尴尬又气恼的耿曙天转身走回屋里,心头懊恼想着:他的表现有那么明显吗?
  从强占了她的初夜迄今也有一个多星期了!他跟真晨之间的亲密关系一直协调得不好,更正确的说法是糟透了!
  她太紧张而且害怕,不论他再怎样耐性引导,也无法消除她的心理障碍,为他开启情欲的花蕾。
  她的敏感和脆弱令他束手无策,把自己的欢愉建筑在她的痛苦上,这种想法令他自我嫌恶到极点,却又不愿松手放开她,这种床第私情,他又无法和别人讨论;谁知道竟然让自己的弟弟瞧出了端倪。
  啼笑皆非的耿曙天在看到真晨醉后娇态时,将所有不快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她迷蒙着一双星眸,娇态地对他笑,蜷缩在沙发上的她像只慵懒的猫咪咯咯轻笑出声,杏眼流醉、桃腮泛红。
  他犹豫试探地伸手抱起真晨,欣喜地察觉到她并没有像往常般全身僵硬,而是软绵绵地放松瘫在他怀里。
  “水呢!”她慵懒地打了个酒嗝,醉态可掬地磨蹭他的胸膛呢哺着渴、热,要喝水……
  “慢慢喝……”他轻声道,怕闹上她的酒气使她呕吐,并不敢造次。
  脱得剩下衬衣的真晨轻叹了口气沉沉入睡,浑然不觉欲求不满的主人正贪婪渴望地望着她年轻诱人的胭体。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在干扰她的睡眠……
  睡得正香的真晨不由得发出低吟,身躯也不安地扭动;那感觉……好像一小簇、一小簇的火焰在体内持续加温,由暖和变得燥热……
  她试图挥掉肩颈间酥麻的温暖的气息,得到的却是落在胸前蓓蕾站湿濡的亲吻,真晨失声低呼睁开了双眸望进了他炽热的眼神中……
  她再度因他的抚触而颤抖,这次绝对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欢愉。
  “你属于我!”他在她敏感的耳垂轻轻啮咬,低哺着赞美、性感的话语,令她不同上次地发出曼妙媚人的呻吟,在一波波的情欲冲击中,真晨终于回应了他的需索;在互相接受的感官之旅释放了被无形心障所囚禁的欲望。
  在灿烂星空中迷醉、飞翔……
  第六章
  “情妇”的工作性质究竟应该是怎样子?真晨并不清楚。
  如要连续剧上演的:情妇也有分好、坏两种。
  “好”情妇就是那种心地善良、痴爱男主角并且秀外慧中的新女性;有一大堆不得已的苦衷,像亲友反对、或是男主角家有悍妻,再不然就是妻子贤慧却不育,或是小孩可怜无辜……无法跟男主角结合。
  “坏”情妇就简单明了得多了,绝对是身材惹火、容貌妖艳,一心一意只想破坏人家美满姻缘、搜刮金钱物质享受,不然就是波大无脑、嚣张吵闹的蠢花瓶,下场常常是不得善终,被别的小白脸骗光了处心积虑搜刮来的财产,并且“死”得委有难看,让观众们咬指称快、大呼报应。
  她不晓得:自己该被归类于哪一种?或许两者皆有,或许该“别树一格”。
  如果抛开羞耻、自责与戒慎恐惧所带来的心理压力不算,她这个“情妇”生涯倒是蛮惬意、轻松的……
  相处日久,真晨对他的了解也更加深一层。
  她发觉,在日常生活上,耿曙天是个很好服侍的主人,不挑食、不讲究穿着、享乐,虽然喜欢潜水、打高尔夫球,却罕有时间度假。
  身体健康,除了少量烟酒并没有什么不良嗜好,偶尔会因工作过度而引发偏头痛,这一点令真晨有些不安,因为那似乎是他左眼被爷爷打伤的后遗症,他从不说,真晨也不敢问。会戴墨镜并不是为了遮掩旧伤,而是他左眼的视力只剩下0.2,戴上有度数的太阳镜片是为了保护、调整视力。
  想到他所吃的苦、所失去的宝物,就算他趁机虐待她也不算过分。真晨歉疚地想。
  说到了虐待,真晨不由得暗自庆幸他并没有特殊、变态的……性嗜好。
  事实上,除了头几次痛苦难堪的性经验外,她跟他之间的“亲密关系”可以说是渐入佳境……除了有些时候,他会提出一些不太正经、让她脸红心跳的建议,让毫无经验的她“增长见识”外,凭良心说,他并没有伤害过她,甚至以挑逗取悦她为乐。想到这里,提笔写日记的真晨不禁双颊绊红地停笔,想了想才继续写道:
  “不过,他也有故意表现残酷言行、举动……”
  他不愿意采取安全措施,理由是那会降低他的乐趣,既然我和他之间并不是普通的情侣关系,当然没有资格责备他的自私,拿了那么多钱的我得自行避免怀孕、感染性病等苦果,也算是一种“职业风险”吧?
  比起那些令我担忧的“可能”,最让人伤心的是,他的警告——他不喜欢小孩!如果我敢“不小心”怀孕,他会叫我去坠胎,“别想母以子贵!”他说。
  也许,我该感谢他的冷酷而不是为之伤心;毕竟金钱交易的亲密行为早已扭曲了平等、尊严、互信的关系……
  写完了日记,真晨搁笔沉思,脸上的表情是超乎年龄的成熟。
  ☆ ☆ ☆
  从未见过“他”这样宠一个女孩的,而且还是宠一个买来玩弄的情妇。何明秋气结地想。
  根据她的情报来源显示:这一、两个月来,冷家的丫头几乎是夜夜陪侍;不仅如此,她还逾越了本分指挥起那些经由何明秋挑选录用的下人,严然成了新的女主人。
  看来,她太过轻敌,低估了那丫头的能耐。何明秋懊悔不迭地想:早知如此,她绝对、绝对不会去鼓励耿大哥对冷家报复,死了老狐狸却多了小狐狸种作怪!天呐!
  “近水楼台先得月”,和耿曙天一直保持良好公私情谊的何明秋发现自己吃亏在“距离”上,没有理由让她可以光明正大地往上司的住处跑,为了不显突然,她只有按捺下对真晨的妒恨,藉口照顾她常往大宅走动。
  不知情的何铭之还以为妹妹转性了呢!居然对她说:“我就知道你想通了!真晨的确是个好女孩,对不对?”
  心里怒焰冲天的何明秋假笑:“对呀!”
  虽然如此,当真晨把她录用的司机(兼眼线)小张开除时,她有一种被“摆了一道”的屈辱感。
  “耿大哥!你……你为什么要让她开除我录用的人?”何明秋忍气追问。
  耿曙天皱眉,略一思索才恍然反问:“你是说司机吗?”
  “对!”何明秋用力点头。
  “那个人太长舌,我不想自己的隐私成为下人间蜚短流长的话题。”他答。
  何明秋强作镇定,“耿大哥,你不觉得自己太过偏袒,有误信‘一面之词’的可能吗?”
  耿曙天默然不语,仅以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着她,半晌才道:“明秋,你似乎想偏了,小张嚼舌是我亲眼瞧见的,开除他是我的主意。”
  他忆起了真晨低着头不发表意见,半晌才语重心长地说:“你这样绝决,会让我在无形中得罪很多人的……”
  那时他叱之以鼻,没有想到首先便应验在明秋身上。
  一向把她当作妹妹看待并视同得力助手,耿曙天别无他意,笑着暖和气氛道:“怎么啦?就算开除了司机也不过是件小事,何必这么紧张?再请一个不就得了?”
  何明秋涩涩自嘲:“我怕我没‘识人之明’。”
  当话题转移到公事上,何明秋交代清楚后便告退。
  耿曙天独自一人陷入沉思之中,真晨对“人”的敏感与戒惧似乎也影响到他了,他从未想过:在明秋热切拢络真晨的表面下,似乎仍有些许妒意与不满!他又想起了一件事,上个星期,看腻了真晨老是一身灰、黑丧服和学生制服,他请托明秋带真晨去采购衣饰……结果却令他大吃一惊,他想不透平常衣着高雅的明秋,怎么会把真晨打扮得像以前西门町出没的“落翅仔”?
  总算看出了一点眉目的耿曙天皱眉思考:也许,他应该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是否在无意之中给了明秋不符实际的期盼?
  养个像只猫咪似的年轻情妇是一回事,和异性下属有情感纠葛又是另外一回事了。能避免麻烦就尽量避免,他在心中提醒自己。
  ☆ ☆ ☆
  “……高兴的话,随时都能看到白天结束、黄昏来临……”
  真晨坐弟弟床畔轻柔地为他念《小王子》当睡前故事,“‘有一天,’你告诉我:‘我曾看过四十四次日落!’停了一会儿你又说:‘你知道的,当人悲伤时,人就会喜欢日落……”’车辆驶进宅邸碾过道路面的轻微声响刹时分散了她的注意力,真晨停顿数秒,看着略有睡意的真睿以一双,抑郁早熟的眼眸望着她。
  真晨温柔地报以微笑,心绪纷乱地继续念道:‘那么,那一天你一定很悲伤了?’我问:‘你看四十四次日落的那天?’小王子没有回答……”
  真睿温驯、沉默地闭上双眼,令她松了口气。
  “今晚就念到这里吧!”真晨俯身打开了床前小灯后说道:“晚安”。
  真睿迟疑了许久,在她熄灭了日光灯正要踏出房门时才轻声回答姊姊,“晚安……”
  真晨微微一笑柔声道:“好好睡,别踢被噢!”
  他很乖。真晨幽幽叹了口气,可是他也很敏感;司机小张的闲话“不小心”让他听见了,伤了一个八岁小孩子的心,也伤了她。
  起初她并不知情,在真睿使性子闹别扭了两天之后,她忍不住打了他一顿,自觉受委屈又不甘心的真睿哇地大哭出声,语无论次地说了一大堆讨厌,最后才抽抽噎噎地拼凑出一句:“……你……为了钱……跟男人上床睡觉……呜……呜……呜……”
  真晨那时当场愣住了,血液冲上了脑部又刷然流逝,努力想解释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只有陪着弟弟一起哭。那是上星期六的事,看到她努力掩饰红肿双眼又不肯说明原因,耿曙天非常不高兴,没好声气道:“既然你说没事就别哭!装一副苦旦脸是要谁看?”
  他的刻薄令真晨咬牙忍泪,不敢开口;谁知道星期一早上他就开除了嚼舌根的司机小张,毫无转寰余地。
  也因此,这些天来,众人对她的态度更加恭谨、殷勤,生怕得罪了男主人的心爱人儿,落得饭碗不保……
  真晨幽幽地叹了口气,她可不敢如此自抬身价,耿曙天不是那种可以让女人“恃宠而骄”的男人,如果她蠢得犯了那项错误,认为自己可以操纵他而为所欲为的话,当众出丑丢脸、下不了台是可以预期的。
  “伴君如伴虎”,用来警惕她是再合适不过的话,真晨想。
  心情如履薄冰的她丝毫不敢怠慢,加快了脚步去迎接主人……
  ☆ ☆ ☆
  就算是“虚情假意”,时间久了也会掺上点“真心”罢!他暗忖道。
  裹着浅蓝色厚呢睡袍,脚上套着同色系绒毛拖鞋的真晨就像一只期盼主人回家、引颈而望的名贵猫咪,他几乎要错认她眼中的亮光是欢迎的笑意。
  每当他因真晨的恬静柔雅而悸动时,他总是不忘嘲讽自己的定力,另一方面又在心中暗自挖苦:即使她是“虚情假意”,也伪装得极其逼真了!
  不管如何,能在下班时候有人嘘寒问暖、递茶送水的确是一件愉快的事,更何况还是一个令人赏心说目的小美人体贴人微的曲意奉承?比起古人“明珠斗量”买美的奢侈,他花的钱算是值得了。
  看见他若有所思的表情,真晨总是忍不住心慌,看见他脱下西装外套,她连忙上前拿起,像个小妻子似地抚平衣袖,掏出口袋里惯常出现的名片、字条等杂物分类,一个“Tiffany"烫金字的精致小盒被她掏出来,不必猜测一定是女性珠宝。
  她抬头望进他深沉冷冽的双眸,看不稳透他的喜怒。
  “打开来看呀!”他轻松地说。
  一对价值不菲红宝镶钻耳环,艳光四射地散发光彩。
  “喜欢吗?”他问。
  “很漂亮。”她采用最安全的回答,谨记着“别抱期待,免得受伤”的警语,他又没说要送她,更何况这么贵重的首饰也不适合她的年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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