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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滴声声

_2 风起涟漪(当代)
“你们真玩了?!”吴凡大声地叫了起来。
“玩了又怎么样!怎么可能有鬼!没有!”穆木几乎拍案而起,冲着老大怒吼着。
我知道他为什么如此激动,因为他也想到了吧?那个莫名多出来的一个人……
“别自乱了阵脚,也许两件事根本没联系!”
我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几乎笃定了与那个游戏有关。因为我想到了那个半夜爬到孔令林上铺的黑影,也许……那真得不是我们寝室中的任何一个人……
我的呼吸变得有些艰难起来。
因为我们玩了那个游戏,所以招来了不干净的东西吗?孔令林是为此才死的吗?可是原因呢?只是因为玩了这个游戏就得死吗?
那……同样玩过这个游戏的我呢……?
“你们都谁玩了,快说!”老大瞪着我们,双拳紧握。
“我、穆木、孔令林、袁霏……”我有气无力地回答着。
“大哥!你别这样!”小灿已经带起了哭腔:“也许根本没联系呢,别自己吓自己了!”
老大有些神经质的在屋里走来走去,紧张地不断搓手,不时扶扶鼻梁上的眼镜。我知道他在思考对策,虽然他目前的答案令我浑身发寒,但是更多的却是无力。
如果真是那种东西的话……又能有什么办法?
“再招一次吧。”老四的声音再度惊起了一场波澜。
“你疯了?!”穆木无法按捺地跳了起来。
“如果真有不干净的东西,问他为何这么做还是有必要的。如果没有不干净的东西,那大家也都放心了,不是吗?”
老四的表情语气都很平淡,处惊不变的神情令我不合时宜的有点佩服起来。
“我绝对不干!!”穆木尖叫着。
“你已经招过了,就算不再玩,那个东西也已经出来了。”
“徐平!”
穆木愤恨地抓起老四的衣领,我跟袁霏急忙将他二人拉开,但已经情绪失控的穆木发疯般揪着徐平不肯松手。
“够了!”
袁霏的蓦然大吼令场面一时安静下来,他深呼一口气,缓缓道:“我同意老四的意见,与其自己吓自己,我宁肯确认一下,哪怕真是……我也认了。”
“你也疯了吗?!”穆木暴跳如雷:“随便你们!我是绝对不会再玩了!”
说完,他重重地一摔门跑了出去。我苦笑了一下,最初提出玩那个游戏的人,不正是他吗?
卑微的人性,总是在最恐惧的时刻真实地体现出来……
“要四个人是吗?”老大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慢慢说道:“算我一个,袁霏算一个,还有谁?”
“我。”我声音平静,却在暗暗握拳,强压下忐忑的不安。
因为我知道,身为当事人的我此刻无权说不。更重要的是,我不希望自己也像穆木一样做了可悲的逃兵,哪怕我的腿肚还在打战。
我看了看小灿跟徐平,小灿很明显非常害怕,但他似乎又不敢拒绝,只好垂着头一声不响。我心下叹气,只得将目光投向老四。
“我来吧。”老四开口道。
“好,四个人,今晚去会议室。”老大冷声道。
“但我觉得没必要,”老四忽然说,“再玩一次也只能证明确实会多出来一个人,你怎么问他话?你能跟他交流吗?”
“那你的意思是什么?”老大坐到床上,两眼直直地看着老四。
“笔仙。”
短短两个字,我却开始无限佩服起来。老四是有些阴阳怪气,但没想到遇到这种事情时,思维却十分清晰。询问事情最常见的,不正是玩笔仙吗?
我们四人的目光相互交流了一下,马上达成一致共识。
“好,等今晚熄灯后便开始,我来准备东西。”老大再一次发挥领导风范。
“别……别玩了……”小灿怯生生地看着我们,几乎快哭出来:“万一又招出什么东西怎么办……”
我心下一颤,没错,如果玩了游戏的人就要死,那老大跟老四……
我看了一眼袁霏,他同样看着我,奇怪的是,明明没有过任何默契交流的我们,却在那一瞬间仿佛可以读懂对方的眼神。
“既然是玩笔仙,我跟袁霏就够了。”我说道。
“没错,两个人就可以玩了。”袁霏附和。
寝室内忽然又安静了下来,老大跟老四好像都在沉思着什么,最后竟异口同声:“我要玩。”
“但是……”我急急地想暗示他们这个游戏可能带来的危险性。
老大摇摇头,笑了起来:“我可是老大,照顾你们是我的天职。”
老四平静地说:“主意是我出的,我不可能不管。”
一瞬间,我的鼻头酸酸的。我急忙笑着掩饰了过去,却掩饰不了心中前所未有的感动。
我并不相信什么有难同当。幸福可以分享,但灾难总是人们唯恐避之不及的东西。当恐怖降临时,每个人的第一意识都是自保,不惜一切保护对方的心情只不过是漫画小说中才会出现的剧情。
可是,此刻的我却真的有种有难同当的感觉……原来就是这样的?好像有双无形的手扶着你的肩,明明颤抖不已,却能借由这双无形的手获得一份充实的安全感。
我的目光无意间瞥到小灿,他面红耳赤地垂着头,泫然欲泣,一脸愧容。我知道他在想什么,小灿只是胆子小罢了,尤其在这种根本无力掌握未来的事情上。
我冲他招招手,小灿犹犹豫豫地走到我身边,我拉着他的手坐下,轻声道:“晚上全靠你了,如果我们有任何异常,你要赶快去叫人来救我们,拜托你了。”
小灿用力地点点头,我宠溺地摸了摸他的头,他才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
时间似乎过得格外缓慢,穆木一直没有回来,只是打了电话说在朋友家过夜。好不容易等到十一点熄灯后,我们五人都爬了起来,借着手电筒的光芒围坐了一圈。小灿紧张地站在门口,大有准备随时冲出去叫人的架势。
老大将写满字母的纸平铺在中间,我们四人两两对应,四只手的手指交错,中间夹着一支圆珠笔。
“我说开始后所有人尽量心无杂念,如果笔开始动,则由我提问。”老大严肃地说。
没有人有异议,老大说了开始后,我便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在圆珠笔的笔尖上,再不敢像以前一样暗中使劲。
许久许久,笔一直安静地竖在中间,除了偶尔不太稳的轻晃,自始至终没有明显移动。
我们四人面面相觑,老大沉思一下,然后说:“干脆大家稍稍用点力气,不要刻意的移动,只是使出一点点劲,再试一次,不行就算了。”
我却不合时宜地松了一口气,也许,什么答案都没有会很惶恐,但马上就有答案的不安更令人畏惧……
也许孔令林的死,真得只是变态杀人狂的恶意手笔,根本与那个世界的非科学性东西毫无关系,那不是很好吗?
我忽然有种对不起孔令林的感觉,我没有为他的死而悲哀,只考虑着自己是否会有危险。害怕、恐慌、忐忑,当人类的负面情绪涌现时,第一时间考虑的还是自己,不是吗?
我自嘲的一笑,我想我是一个卑劣的人……
圆珠笔终于缓缓地移动了起来,我的手随着圆珠笔慢慢移动。我不禁看了看其它人,我是没怎么用力,应该没有牵引它才对,不知道其它人的情况如何?
圆珠笔在纸上毫无规律地缓慢移动着,然后老大开了口:“你是谁?”
圆珠笔慢慢地移动着,划过了好几个字母,但是并不能拼成任何字。我试着用英文解读也发现不是单词,那岂不是说……它只是在动而已?
老大用另一只手扶了下眼镜,继续问道:“那天会议室多出来的人是你吗?”
圆珠笔慢慢地移动到‘S’,停顿了一下,然后又慢慢移到‘H’,再次停顿了一下,我的心蓦然一跳,它是要回答‘shi’吗?真的是它?!真得有东西出现??
笔慢慢地滑动,最终停下,我却有些发愣,因为它停到了‘B’上……
‘shb’是什么东西……
不是拼音,不是英文,连五笔字型都不是!
“好像……不灵……”袁霏轻声道。
“嗯……”很难得的,大家同时发出这个语气助词。
“也许应该问的直接点,比如‘孔令林是不是你杀的’或者‘你的目的是什么’一类的。”
我的话音刚落,忽然,原本已经停下的笔再度动了起来!因为大家是在聊天的状态下,并没有人刻意地用力或关注它,而它竟再一次动了起来,大家的神经即刻绷紧了!
我不安地看着圆珠笔慢慢地在纸上划着弧度,虽然刚才同样在动,可是并没有这种令我的心扑扑直跳的不安感。非常直观地察觉到,这一次驱动它的正是那个东西!
手慢慢地移动着,一个规则的好像用圆规画出来的圆圈出现在纸上。但是手并没有停下来,而是继续循着适才走过的位置再次划过这个圈。
这不可能是我们画出来的,就算它是在我们四个人的作用力下移动,也不可能画出这么规则的圆圈!而且第二圈依然如此规则,完完全全划着原有的痕迹,没有半点偏差,人手根本不可能画出这样的圆!
那么,是谁画出来的?
一圈,又一圈,再一圈!
我清晰地感觉到速度开始缓缓加快,仿佛在预示着某种令人寒悚的预感,我的手已经完全不停使唤的随着笔加快了它的移动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快到我几乎要惊叫起来!可是圆圈依然没有任何错位的迹象,随着笔尖的快速磨擦而渐渐快要划破那张白纸!
我拼命的想控制住它,可是手仿佛被吸到了圆珠笔上,完全随着它的剧烈旋转而渐渐呈现令人无法忍受的高速!
我蓦然站起,尝试着挣脱,老大也一脸惊愕地站起身,用另一只去强拽夹着笔的手。我觉得我们的手指好像被什么东西粘到了一起,根本无法动弹!
“快放开手!”老大蓦然大喝。
我们四人同时用劲,却谁也不能阻止圆珠笔继续以惊人的速度在纸上画着圆圈!太快了!纸已经被划破,可是它依然没有停下,继续在残破的纸上不停地旋转,连木桌都被划出清晰的痕迹!
“停不下来!怎么办?!”
“快控制住笔!”
“不行!根本不能动!”
我蓦然冲小灿大叫:“小灿!快撞翻桌子!快!”
小灿早已惊呆了,被我蓦然一吼才回过神来。而我好似被勾在搅拌机里身不由己,几乎被这股强力甩断胳膊!身体也开始渐渐被这股力道牵引,我已经渐渐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小灿!!”
小灿急忙跑了过来,用力一撞桌子,却没起到任何作用。他闭着眼睛大叫一声,用尽全身的力气蓦然一撞!两张桌子全部移了位,紧接着他一脚踢了过去!
两张桌子的剧烈撞击令圆珠笔与那张纸移了位,仿佛急转的旋涡一瞬间消失,我们四人同时被甩了出去,狼狈地倒在了地上。
寝室外传来了一阵喧哗声,适才的动静吵醒了整座寝室楼的人。门外开始有人用力地拍着门,大声询问屋内的情况。我们五个人却全都呆坐在地上,望着东倒西歪的桌椅怔怔出神。
很快,管理员打开了房门,当电闸拉上时,我想门外的人只看到五个像中邪般脸色煞白的呆滞学生。
我们的目光都集中在那张已经被划开的圆圈正中,明显位于圆心的字母上:S
S……
代表什么?shi?si?
是说它就是杀害孔令林的人……还是说它的目的是……死……?
……
……
第四章
虽然已经是凌晨,但白天才发生那种意外的308其它成员却各个面色有异,而且屋内的桌椅东倒西歪,这个情况立刻把我们的班主任、甚至校长都召回了学校,小小的501在半小时内便集中了本校所有高层人士。
他们的措辞小心而谨慎,我明白他们的小心翼翼是为了什么,毕竟一个学生的死亡已经极为诡异,而其它五个学生在寝室内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莫名事件。
班主任一直柔声与我们交谈着,我第一次发现原来她说话的声音可以如此温柔,柔到好像我们都是神经衰弱的小孩,一个不当紧便会疯掉。只是我们谁也没说话,都极为安静地坐着、听着、沉默着。
一种无形的胶着令我们谁也不愿提起今晚的事,更不愿告诉任何人。
没人会信,不是吗?
最后,毫无办法的校领导只得将身为学生会干部的老大叫了出去。当所有领导离开后,我却相对轻松了一些。我一声不响地抬起那张纸的碎片,揉做一团,然后握在手里怔怔地不知该如何处理它。
扔掉吗?扔到垃圾筒里?扔到窗户外?撕碎?或者直接将它吞到肚子里?
我苦笑一下,如果我现在扔掉它,明天早上它却再度出现在桌上,我想我会疯了一般狂叫不已。
“老四,有打火机吗?”我的声音好像十天没吃饭般软弱无力。
老四沉默着将一个打火机递给了我,我将那张纸放在地上,缓缓点燃。火苗迅速吞噬了它,看着白色的纸张很快被金黄掩盖,最终化为灰烬,我才有种莫名的踏实感。
我接受了我们被某种东西缠上的假想……因为我已经开始考虑一切不可能出现的事情会陆续发生,比如眼前这堆灰烬,也许明天又会恢复为一张画着骇人圆圈的白纸……
不知过了多久,老大终于回来了,虚弱地一笑:“校长说如果咱们愿意,可以回家休息几天。”
“也好……”我笑了起来,看向一直蜷坐在床上的小灿:“小灿,你家不是本市的吗?回家住几天吧。”
小灿的表情微微松动。我想他早有这个打算了,只是不好意思对我们这些外乡人说出来,毕竟只有一个人离开的话,好像不肯同舟共济的逃兵。
“那你们也去我家住吧,我家很大的!都可以住下!”
“不用了。”
我轻轻地笑着,因为有危险的只是我、袁霏,还有穆木不是吗?
“小灿,你明天一早就回去吧,多住几天,别把今天的事告诉你家里人。”老大叮嘱道。
小灿微微点头,蜷着的身子终于稍稍放松了些。我忽然有些怜悯他,其实他早就吓坏了,只是没有勇气开口说离开。
“老四,你家也是本市的吧?明天也离开吧。”
徐平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出神。
“袁霏,你家是济南的吧?明天去买火车票吧。萧雨,你家是河南的吧?明早跟袁霏一块去买票吧。”老大已经开始安排我们明日的行程。
每个人都只是嗯了一声,便没有太多动作。其实我就算回家也没什么实质性的改变,我的父母都在国外,留在家乡的只是一幢空房子罢了。
呵呵,一个人住在空荡荡的房子里,又疑神疑鬼地害怕它像贞子一样无处不在,只怕没东西也吓死了。
我忽然发现其实我的胆子很小,小得可怜。
过了一小会儿,管理员便来提醒我们快睡觉,他要拉闸了。于是每个人都各怀心事地回到自己的床铺上,很快,寝室变成漆黑一片。
我睁着双眼,望着黑漆漆的天花板莫名地发着呆。过了很久,大约有凌晨两三点时,我才开始有了一点倦意。
屋里的其它人早已入睡了吧?下铺的小灿有点痛苦地梦呓着什么,可怜的孩子,他会很长一段时间都做恶梦吧?
我打了一个呵欠,闭上了双眼。今夜,我的梦也会像小灿一样不得安宁吧……
‘滴答’
我的神智蓦然清醒,水声?
可是这里是501!离厕所的方向很远!怎么可能会有水声?
而且水声如此之近,简直……就像在门外!
心跳开始慢慢加剧,我想到了空寂的教学楼五楼,我想到了那个黑影出现的夜晚,我想到了所有事情发生时,那个神秘的、找不到根源的声音:‘滴答’
吱---扭---
门慢慢地打开了一条缝。
我几乎要惊叫出来!因为睡下前是我锁的门,我确定我锁上了它,而且我确定没有任何人外出!
借着走廊昏黄的灯光,我可以看到一个黑色的身影慢慢地推开寝室门,缓缓地走了进来,就如同那晚一样。只是此刻的我太过清醒,我清楚地意识到他根本没有走动!他只是在平移,就像脚下有滑板一样直直的、缓慢地飘了进来。没有脚步声,没有呼吸声,什么也没有……
它又来了吗……这回……它的猎物是谁……?
我不知道它是否能看到我瞪圆了眼睛看着它,但是它明显移过只有袁霏在睡、靠近大门的四张床的位置,直接向靠近窗户的位置移来。
我急忙闭上双眼,拼命控制太过急促的喘息,因为它在寂静之中太过明显!可是根本不行,我的心跳已经快到我无法克制,即使闭着眼睛,我也能感觉到一股令人毛骨怵然的感觉在缓慢地靠近我。那是一种你闭着眼睛也知道旁边站着一个人的感觉,而且你知道那并不是人,但它却在注视着你!这种惊悚感足以把一个人逼疯!
为什么停在我的床边?为什么选中了我?屋里明明有这么多人!
我忽然呆滞了,不选中我比较好吗?选中其它人比较好吗?
忽然有种想大哭一场的欲望,不是为我遇到这些令人无力的事情,而是透过这些事情让我惊觉自己引以为傲的人格内,居然隐藏着如此低劣的自私自利。那一瞬间,我竟希望是别人死而不是我,我希望所有的不幸都降临到别人身上,而不要找上我。哪怕那是一个固定的循环,所有的人都要遭遇不幸,我也希望自己是最后一个……
‘滴答’
近在咫尺的水滴声,它果然就在我的身旁。
我应该怎么做?忽然睁开眼睛看着它?我会看到什么?一张什么样的脸?或者,我应该大叫一声吓走它?再或者,我应该给近在咫尺的它狠狠一拳?
我的脑中已经乱做一团,我想了无数又无数个反应,可是真实的我只有一个反应:拼命地闭着眼,用力地屏住呼吸,紧紧地咬着自己的嘴唇,以防自己害怕得尖叫出声……
‘滴答’
为什么不走?你站在这里想要怎样?!
‘滴答’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这一声似乎离我远了一些。
我不敢睁开眼睛去确认什么,只能继续保持原有的动作一动不动。
我能做什么?我什么都不能做……我不可能像网络鬼故事中的男主角那样勇敢的面对它、打败它,我只想逃,逃得越远越好。
不知何时开始,水滴声已经消失,很久很久没有声响。我只要睁开眼睛确认一下就能安下心来,可是我仍然不敢……我怕一睁开眼睛,眼前却有一张令人无法想像的脸,我害怕这是它的一个恶意玩笑,它故意装作离开而诱使我睁开眼睛的诡计。
又过了好久好久,久到我已经无法承受这种不安,我忽然大力地一掀被子,将整个被子向空中扔去!理由即幼稚又可笑,因为我觉得如果它还在的话,至少会被被子挡一下吧?
我睁开双眼,被子重重地摔到了下方的桌子上,发出一声巨响。
老大当即坐了起来“什么事?!”,透着从睡梦中被惊醒的沙哑声音。老四也坐了起来,连下铺的小灿也翻了个身,似乎坐了起来。
“没事,被子掉了……”我尽量克制自己的声音,令它听上去无恙。
“真是的……吓我一跳……”
老大含含糊糊地说了一声,便又倒头便睡。我跳下床,老四安静地躺下了,小灿帮我把被子抬了上去,便打着呵欠继续睡了。我独自坐在床上时,才发现自己像被水浸泡过一般,全身都是汗水。
我用手擦了擦额头,简直像洗完脸没擦。
其实,它早就离开了吧?我苦笑不已,我想我已经变得神经质了。
又或者,刚才只是一场梦?并不是现实……?
我安慰性地想着。
我把被子整了一下,无意间看了一眼对铺的袁霏,他似乎没有被适才的声响惊醒,依然一动不动。
睡得真死……
我不禁有点羡慕他。
重新躺下后的我非常确定一件事,今夜,我不会再睡着了……
第二天,顶着通红的眸子,神智恍惚地起了床,被小灿笑话了一通。我打着呵欠端起脸盆向往走,正巧与洗完脸回来的袁霏打了一个照面。他的眼睛布满血丝,黑黑的眼圈看上去并不像睡好的样子。
“早。”我主动打了声招呼。
似乎从会议室那晚后,我跟他便再没有恶言相向,我不禁奇怪这种转变是何时产生的。但是袁霏这一段的精神却很不好,总是眼泛血丝,一副憔悴的模样。
说不定他吓得比小灿还惨……
我暗暗心想。
袁霏两眼发直地看着我,盯得我心底有些发毛。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最后低着头从我身边走了过去。
怪人……
我没再理会他,径自到洗漱间刷牙洗脸。当我关上水龙头时,一滴水珠落到盛满水的脸盆之中,发出清脆的声音:‘滴答’
我的神经蓦然崩紧,但随即又放松下来,自嘲的一笑。
我把脸盆里的水全部倒掉,端着东西往回走,身后传来阵阵小声议论声。我想,308的所有人都一夜成名。
回到寝室后,从楼下传来了一阵喇叭声,小灿欢快地奔到窗前向楼下招手。
“我家人来接我了!”小灿的情绪变得兴奋起来。
我探出头望了一眼,随即吹了个口哨:“好漂亮的车!小灿,你家好有钱!”
小灿不好意思地一笑,便开始飞快地收拾东西。待收拾妥当后,他又有些吱唔地看着大家:“你们真得不去我家住几天吗……”
“真不用了,你照顾好自己就行了。”
我笑着帮他拎起背包,将他送到楼下。小灿却抓住我的衣角,一脸担忧的模样:“六哥,你家里人都在国外吧?你跟我一块回去吧,咱俩做个伴。”
我知道小灿是在担心我,不由心头一热,故意用力地捏捏他的脸:“你呀,照顾好你自己就行了,不用担心六哥。”
我半推着小灿走到车旁,小灿的爸爸笑着与我打招呼。闲聊了几句,小灿才依依不舍地坐上了车,车子已经开动,他还从窗口探出头不断地向我挥手,引得我一阵好笑。
回到寝室,老大他们已经打完饭回来了,我毫不客气地接过老大捎回来的肉包子,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你们看到小灿家的车没有?好漂亮!”我满嘴是肉,含糊地说道。
“小灿的爷爷是人民医院的院长,很有钱吧?”老大扶扶鼻梁上的眼镜。
“啊?咱们市的那个人民医院?在全国都很有名的大医院呐!小灿的爷爷是院长啊?”
我有点被吓到,该死的小灿,居然从没说过他家的背景这么厉害。
“他家住的是400多坪的双层别墅,还有自己的花园跟游泳池呢。”
不愧是学生会的,对学生的资料了如指掌。
我看着老大,无限感慨。
我依然在向我的早餐进攻,老四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小灿的床……”
我顺着老四的手指方向望去,咀嚼的动作蓦然停止。因为我看到紧挨小灿床铺的墙壁上有一大片水渍的痕迹,乍一看,好像是从我的床上流下去,但是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我的床铺是多么干爽。
这片水渍……为何让我想起孔令林床畔的那片水渍……?
“隔壁……渗水吗……”我扯动嘴角,好不容易才说出字来。
我们的寝室是501,东边是502,小灿的床靠西,也就是说……他旁边的那扇墙是这幢楼的最外层!
那水是从哪里渗进来的?又像308那样,毫无渗水的可能吗?
渗水……水……水滴……停留在床畔的黑影……
那个夜晚,黑影爬上了孔令林的上铺,孔令林死了……
昨夜,黑影站在我的床畔,我惶恐地觉得它的下一个目标应该是我。可是,我却忘了小灿在我的下铺,那个黑影同样是站在他的床畔!
可是不对!小灿没有玩那个游戏,他应该不是目标!
我嘴里的食物再也咽不下去,不祥的预感笼罩了心头,我的头皮阵阵发麻,两耳嗡嗡。
“萧雨,你没事吧?”
老大推推我的肩,我蓦然回神,急忙笑了笑:“没事……”
我将嘴里的东西吐了出来,匆匆忙忙将剩下的食物倒进楼梯口的垃圾筒里,心乱如麻。
我在乱想什么?它的顺序怎么排也不可能排到小灿身上。不论是那天晚上还是昨天晚上,小灿都没有参与这些游戏,我想得太多了……
一定是排水管一类的东西裂了才会渗水吧?一定是的……
一遍又一遍的对自己说着,直到我长吐一口气,完全地冷静了下来。
没错,现在整个寝室最不可能成为目标的,正是小灿不是吗?看来我真得有点草木皆兵了。
我用力地拍拍脑门,懊恼得有股想撞墙的冲动。
我一转身,迎面看到袁霏低着头走了过来。他看了我一眼便又匆匆低头,一声不响地与我擦肩而过。
“喂,你去哪里?”
是我的错觉吧?袁霏好像在故意躲我?
“买票。”袁霏的脚步并没有停顿,低声说完后人影已经消失在楼梯口。
“搞什么,说好一起去的。”
我低声嘀咕了一句,看看表,哇!这么早就去买票?人家上班没有啊?这只类人猿的智商终于退化成猴子了。
在寝室无所事事的呆到九多点,我才打车来到火车站。火车站的售票大厅已经排满了人群,每个窗口前都有一道长长的人龙,人声鼎沸,吵得我头昏脑胀。
我找到往河南去的车次,便排到了那列人群的最后。很快,我的身后也陆续排了不少人。有些闷热的空气中混杂着种种异味,越往前排,人群便越发拥挤,前后方的人时不时地与我发生碰撞,我觉得自己就像压缩罐头最中间的那一块,浑身动弹不得。
可是,却有种莫名的安全感……
我听不到近在咫尺却分不清方向的水滴声,我感觉不到黑暗之中不明方向投来的惊悚目光,我不会再敏感地觉察到有物体在向我靠近。在这里,只是最直观的喧哗与人群,在如此诸多的人群之中,我毫不起眼,也清楚地知道它不可能会在这里出现。
这种感觉……真像高悬了许久的心忽然放下,不用再故意装作平淡,不用再掩饰心底的不安,不用再担心死亡在下一秒逼近……
终于排到我时,我却有种莫名的失落,拿着回到家乡的车票,却第一次没有兴奋的感觉。
我慢慢地往门口走,有点故意磨蹭的意味,东张西望左顾右盼,甚至转了一圈火车站内的超市。从没发现,置身于吵杂之中的感觉竟会如此舒服,令我莫名的心安。
我坐在候车厅的休息椅上,望着川流不息的各式人群,听着女播音员用悦耳的声音播报车次时间,渐渐地,倦意慢慢袭卷而来。
真得好困……而我在这里睡着,应该不用担心会有危险吧?不用担心未知的生物,只担心会不会被人扒走钱包……
真是,久违的安心。
心里这样想着,一夜未眠的疲倦终于令我向周公妥协,完完全全地陷入了梦乡。
“萧雨!!!”
一声大喝令我倏然惊醒,身子被人用力地拽了起来!我受惊地看着眼前的袁霏,他目睚欲裂,双目通红,那一瞬间,我以为他哭了。
“袁霏?怎么了?”
袁霏有些愣愣地看着我,好像我能开口说话对他来说非常不可思议。但随即,他的表情便像崩紧的皮筋一下子放松般虚脱无力。
“没事……”
袁霏慢慢地松开抓住我的双手,嘴唇哆嗦了一下,又是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然后转头一声不响的走开了。
我当即追了过去:“喂!袁霏,你最近很不对劲!刚才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
“什么没有!你到底隐瞒了什么?!”
“我说了没有!!”
袁霏的音量蓦然提高,不光吓了我一跳,周围的人也将目光投了过来。我定定地看着他,最后不容分说硬将他拽进了洗手间内。
确定没人后,我才开了口:“刚才你是不是以为我出事了?”
袁霏低着头,怎么也不肯开口说话,我一时气急,用力地揪起他的衣领大吼起来:“姓袁的,我告诉你!我现在的精神状态已经非常不稳定!我不保证下一秒不会发狂杀人!有话你就说啊!!”
袁霏并没有挣扎,就那样任由我大力的摇晃着,仿佛一个没有生命的木偶。这并不是我所认识的袁霏,那个可恨的大个子虽然常常令我不爽,但是从不会这么颓废沮丧。
“袁霏……”
我的声音不自觉间放低下来,如果要我放弃在人前装做无事的模样,我的神情会不会像他一样?
“我也很不安,我也很害怕,我不知道咱们到底遇到了什么……我觉得自己非常神经质,我开始疑神疑鬼,我看到任何东西都会联想到最坏的后果……我也不想这样啊……”
我握着袁霏衣领的手开始轻轻地颤抖起来:“我害怕深夜,害怕什么声音都没有的夜晚,我即使闭着眼睛也不能静下心来,我好像总被什么东西觊觎着,那种毛骨怵然的感觉你能了解吗?你也害怕对吗?你也害怕自己成为下一个目标不是吗?咱们应该是在同一个战线,你可以信任我啊!”
袁霏缓缓地抬起头,眼神之中终于流露出一份脆弱,他带着哭腔握紧了我的双臂:“我……我觉得……你可能是下一个……因为……因为我看到……”
我一怔。
“昨晚……我看到……”袁霏一直结结巴巴地重复着,却好像无从说起。
我长吐一口气,终于明白了他今天对我欲言又止的原因:“你看到一个黑影站在我床边?”
握住我双臂的手蓦然收紧,我痛得皱起了眉头,袁霏却又惊又喜地看着我:“你能看到?你也能看到?!”
“呵呵……能看到又不是什么好事……”我无力地笑了笑。
“其实在孔令林出事的前一晚,我也看到了……后来我问了老四,他说什么都没看到,还叫我不要告诉你们,以免你们恐慌……”
袁霏的神情缓和了下来,大概紧绷的神经终于在找到‘战友’的这一刻放松了下来。
“那刚才……”我困惑地看着他。
“我……我刚才忽然看到你闭着眼睛一动不动……我以为你……”
看着袁霏目光黯然地垂下头,我不由心头一暖,没想到这家伙蛮关心我的。
我拍拍他的肩,心情极佳地半搂住他:“好了!大猩猩,我萧雨正式跟你解除敌对关系!以后咱俩就是有难同当的一线同盟,再有什么事情别不吭声,说出来两个人可以分担一些嘛!”
“嗯……”
袁霏虚弱地一笑,虽然脸色比刚才好多了,但是眼神中的浓浓不安却没有消褪,我直观地感觉到他还隐瞒了什么。我并没有追问,因为有些东西在没有证实前说出来只会增添恐慌,就像那片水渍,就像那个水滴声……我不知道它们跟这些事有没有关系,也许只是我的多疑,而我希望是我多疑。
我现在能做的唯一贡献,大概就是不将这种惶恐和多疑传给其它室友。
我跟袁霏结伴回到了寝室,老大正在讲电话,一看到我便冲我招招手,对着话筒说“你六哥回来了,你跟他说吧。”然后笑着对我说“小灿的电话。”
我急忙接过电话,话筒那端传来小灿煞是乖巧的声音:“六哥!”
“乖~”我不由心情大好:“到家了?”
“嗯,早回来了,可是家里人东问西问的,根本没时间给你们打电话。好不容易现在剩我一个人了,赶快打电话报平安。”
“是吗?吃过午饭没有?”
“没呢,妈妈去买菜了,说要让我好好吃一顿呢!六哥吃了没?”
我拉出凳子一屁股坐下,笑着跟小灿东聊西聊,直至,一个清悦的声音幽幽地传入耳中:
‘滴答’
我整个人僵在当场,因为那个水滴声是从电话那端传来的!
一股寒意由头至脚慢慢蔓延至全身,全身的毛孔都在瞬间紧缩。
‘滴答’
“小灿……”
我无法控制自己的声音,它明显的颤抖令其它人都看向了我,我紧紧地抓住话筒,不自觉间迸出的手汗已经令我几乎抓不稳它。
“怎么了?六哥?”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滴答’
“没有啊,怎么了?”
我无措的四处乱瞟,我的紧张感染到了其它人,他们都不由围到我身边。我的手抖得愈发明显,牙关开始上下打战,老大紧张地问我怎么了,可是我却无暇回答他,只是拼命的思索着,却头脑一片空白……
“六哥?”
‘滴答’
“你……那边漏水了吗……”我逼着自己扯动一个笑容,但我相信它比哭更难看。
“漏水?没有吧?我去看看。”
听到话筒被放下的声音,我立刻大叫:“别去!小灿!别去!!”
可是小灿并没有回答,我不安地等待起来,一秒、两秒……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失,小灿却一直没再回来拿起电话……
“小灿?喂?小灿!”
我对着话筒大声地喊着,可是话筒那端一直非常安静,听不到脚步声,听不到说话声,直到……玻璃破碎的巨大声响如雷般贯入我的耳中。
我呆住了。
“小灿……?”
电话那端再度恢复了寂静,我忽然控制不住鼻间的酸楚,泪水迅速盈满了眼眶,我像疯了一样对着话筒大吼起来:“小灿!快回来!回学校!小灿!你快说话!快接电话!小灿!!”
“萧雨!怎么了?!”
我不知道是谁在拉我,我对着话筒又哭又叫,好像勉强支撑汹潮的大堤出现了裂痕,一瞬间所有的坚持全部瓦解,压抑了多天的恐惧与不安全都化做了无力的哭喊。我被人强拉离了电话,我却死死地拽住话筒,电话翻倒在地,话筒中出现了盲音,我却止不住自己的哭叫。
“小灿!小灿!快回来!!”
“萧雨!!”
“小灿!!”
“把他按到床上!”
为什么是小灿?他明明什么都没做!小灿那么乖,他从不跟人吵架,他从不做坏事,他单纯的像张白纸!为什么你会选中上他?选中最无辜的小灿?!错了啊!
我被人强压到床上,眼前晃动着数个身影,可是我却无法辩识他们是谁。我拼命挣扎,拼命大叫,声嘶力竭地哭喊着!直到我眼前一阵昏黑,整个人的意识都陷入了沉沉的黑暗之中。
小灿……
第五章
“你醒了?”
当我混厄地睁开双眼时,身旁传来了袁霏关切的声音。我懵懂地看了一下四周,发现这里是校医室。
“校医给你打了一针,现在身上应该没什么力气,好好睡一觉吧。”
“小灿……”我的声音沙哑的令我难以置信。
“老大又往他家打了电话,但一直不通。”
我的思维蓦然清晰,那如影随形的神秘水滴声在我的脑中幽幽回响。我腾然坐起,当即翻身下床,却几乎在脚接解地面的一瞬间两腿一软摔倒在地。
我这才发觉自己的四肢没有丝毫的力气,太阳穴的位置像被什么硬物抵着一般生疼。
“萧雨!你没事吧?”
袁霏急忙扶起我,我的双手颤抖不已,只能本能地抓住他的胳膊稳住整个身体的重心。
“快……快去小灿家……”
不祥的预感从莫名的水滴声响后便充斥了我整个脑海。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更不知道是否只是我神经质的胡思乱想,但我知道我不能躲在这里暗暗发抖,因为那是小灿!像我亲弟弟一样亲昵的小灿!
袁霏试图让我打消这个念头,因为此刻的我连走路都不稳。但我已经急得恨不得揍人发泄!于是我用尽所有力气推开袁霏,跌跌撞撞地奔出校医室,却没跑出两米便双腿一软再度摔倒在地。
“可恶……”
我从未觉得自己如此窝囊过,只能恨恨地用拳锤打着地面。拳头传来的疼痛却远不及胸口的窒息感,眼中已经不争气地涌出了泪水。
为什么我这么倒霉遇到这些事?为什么我不能像小说中的男主角那样英勇的与妖魔鬼怪抗争?为什么我除了担心害怕以外连奔到小灿身边的力气都没有?
好恨!恨自己的无能与胆怯,恨自己什么也改变不了,连涌出勇气的念头都这样畏首畏尾!
“可恶!可恶!”
我愤恨的更加用力锤打着地面,无意义地发泄着。
“够了!萧雨,我带你去就是了!”
双手被袁霏紧紧地抓住,但那不经意的颤抖却并不全是我的……
袁霏半扶着我走出学校,偶尔遇到的学生都以异样的目光看着我俩,我想,我跟袁霏的脸色一定都难看的惊人。
袁霏通过手机向老大问到小灿家的具体住址,我们二人坐上计程车向小灿家的方向驶去。
我看着车窗外飞快闪过的景象,却没有在我的眼中留下一丝半缕。双拳紧紧地握着,可以清晰地感觉到指尖已经刺入掌心,却无法分辨掌中的粘湿感是手汗还是血水,就这样无意义地用力紧握,仿佛掌心中是我狂乱的心跳。
小灿家住在城南一处著名的林园式小区内,但是计程车还未走近小区的大门便被保安拦下了。当我看到小区的诺大铁栏前挤满了围观的人群,以及停靠在小区门前的警车时,一直不安的心跳竟奇迹般安静了下来。
我的预感……是对的吧……
我的喉间一阵闭塞,我真希望小灿会忽然在背后重重拍我一下,然后调皮地笑着向我打招呼。
可是,心底却已经笃定不可能,永远不可能……
“不一定是小灿出了事,你别想太多了。”
袁霏扶着我的肩,生恐我又会晕倒。我摇摇头,此刻的我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没有最初的惶恐不安,没有其后的胆怯悲伤,像是完全麻木了一般。
当你知道结果的时候,这个过程已经不能再激起你的丝毫情绪……
我呆呆地望着拥挤的人群,不知该如何是好。这时,一辆眼熟的汽车缓缓穿过人群向小区大门驶去,我怔了一下,急忙奔了过去。
幸好人群的混乱令车速非常缓慢,我敲了敲车窗,车内那个神情慌张的男子看了看我,随即一愣,急忙放下车窗。
“你是……小灿的室友吧?”小灿的爸爸说道。
“对!伯父!我是萧雨!”我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我会在这里,只得含糊地说道:“我正在跟小灿通电话,忽然听到有声音,然后小灿就不说话了,我很担心,所以跑来看看。”
“快,快上车。”金伯父的脸色再度紧张了起来。
我跟袁霏坐上汽车,顺利地进入了小区内。小灿家的别墅前已经停满了警车,司机把车停好后,金伯父便匆匆忙忙下了车,直奔向其中一堆人群。
人群中那个哭得非常凄惨的女人应该就是小灿的妈妈吧?她一看到金伯父,便扑到他怀里哭得更加凄凉。
忽然人群出现了松动,警察将人们疏散开来,然后,白衣的医务人员抬着担架走了出来。我看不到抬架上的人是谁,因为他被白布完全地盖住了,包括他的脸。
那就说明……担架上不是一个受伤的人,而是一具尸体……
我呆滞地看着医务人员将担架抬上了车,合上车门呼啸而去,却怎么也回不过神来,依然呆呆地看着救护车离开的方向出神。袁霏轻轻地扶住我的肩膀,我真得很感激他这个小小的举动,因为他让我找到了一个支撑点。
“你们是死者的室友吗?”一个穿着便衣的警察拿着一个记录本问我们:“我们抵达现场时,话筒并没有放好,死者似乎在通电话,我们已经查到这通电话是打向豫北大学物理工程学院男生寝室楼501室,也就是死者生前所住的寝室。听金先生说你们俩是死者的室友,希望你们可以协助调查。”
“什么死者?什么死者生前?!”我愤怒地一把抓住那名男警的衣领,大声的吼叫道:“他叫金灿!他有名字!!”
“萧雨!”
袁霏低吼着将我拽开,其它的警察已经围了上来,袁霏拼命地替我道歉。我气得浑身发抖,两眼涌出一阵水雾模糊了眼前的景象。
小灿是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啊,却在最后只被别人冷漠的用两个字概括:死者。
无情而残酷地昭告天下,小灿已经不在了……
“萧雨!”金伯父的双眸布满血丝,他紧紧地抓住我的双臂:“当时到底是什么情况?你听到了什么?你们寝室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接二连三的出事?为什么小灿会发生这种事?!你说啊!你告诉我!!”
我呆呆地张口结舌,却不知从何说起……
伯母哭着扑了过来,几乎跪倒在我面前,她痛苦地冲我哀嚎着,泪流满面:“小灿是个好孩子啊!为什么会遇到这种事?他的肾整个都被扎穿了!他死得好惨!为什么?为什么?!”
“伯母,您冷静点,请节哀顺变。”
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有袁霏在柔声地安抚着。
很快,警察便将我俩带到了小区的物业办公室内做了详细笔录。我木讷地只说出在话筒中听到了巨响于是跑了过来,有意无意地隐去了那个神秘的水滴声……
最后在笔录上签了名,按了手印,警察又叮嘱我暂时不要离开本市,随时协助调查。我能看出他们对这个案件的重视,除去小灿家的背景外,很大一部分原因应该是两宗离奇的命案都是同一寝室的成员,未免太过凑巧。
小灿的死因有些诡异……洗浴室的钢化玻璃门不知何故突然爆裂,奔入浴室的小灿因地板上的水渍而滑倒,结果撞上了断裂却未及坠下的碎玻璃,扎穿了肾脏,当场死亡。
我看得出做出以上推测的警察自己都是一脸的无法接受,因为这个死因的构成需要太多太多的巧合。我学的是物理专业,并不敢说如何精通,但是我实在想象不出极具份量的钢化玻璃断裂后却不坠下时会呈现出怎样的角度。如果真是力的作用刚好达到平衡,那么,当小灿撞上这块玻璃时,应该是打破这种平衡而不是被它扎穿。毕竟那只是一块普通洗浴室用的钢化玻璃,不是吗?
而且,仅因滑倒的惯性撞上的物体,却以垂直的角度刺入肾脏部位……可能吗?出现这种情况的机率是多少?
还有那神出鬼没的‘滴答’声,到底是我的错觉,还是真的有……?
懵懂的回到寝室,老大跟老四正一脸严肃地等待着我们。
“警察来过了。”吴凡简单明了地说了一句。
没想到本市警察的效率还蛮高的……我自嘲的一笑。
吴凡跟徐平大概从警察那里听说了小灿的事,所以没有一个人开口询问我跟袁霏,我俩也非常沉默,不再提及此事。我怔怔地坐在小灿的床上,手无意识地轻轻抚摸着床面。
就在今天早上,我还坐在这里帮小灿收拾东西……就在不久前,小灿还像只活泼的小猫一样缠在我的左右……
没了,一下子就没了……
原来,生命不过如此,并不比风中的烛火坚强多少,一样稍纵即逝……
“我今天到档案室查了一下学籍档案。”
吴凡的声音打破了沉寂,一屋子的人顿时紧张地竖起了耳朵:“我曾以为是咱们308寝室以前发生过什么事才会招来不干净的东西,但是我已经翻阅到建校初的档案,依然没有发现任何异状。虽然每年学校都会有一到两名学生因各种原因死亡,但都是交通意外或疾病这类并无异常的理由,而且不是308室的学生。我也想过可能是其它寝室的怨灵,不过也没发现可疑的档案。毕竟咱们学校的校风比较前卫,迫于压力自杀的学生非常少。”
“308以前从没发生过比较离奇的事情?”
我不太相信地问道,因为我也下意识地认为是以前居住在308室的某人死后怨气不散,才会被我们招回来。
真的很可笑,我短短几天内便由无神论者变成了迷信人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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