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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必烈风云全传

_27 禾青 (当代)
第37回野心勃勃,俨然旷世枭雄
固守济南,幻想一呼百应
李璮把王磐视为知己,请他来为的是给自己出主意。李璮万没想到,王磐竟趁自己喝醉酒偷了王文统送来的密信。天呐!这要叫忽必烈知道,自己有多少脑袋也不够他砍呀!他立即下令封锁所有的要津路口,务必要捉住王磐。可是,搜了三天三夜连王磐的影子也没有搜到。李璮断定王磐已经逃出了益都,到开平报告忽必烈去了。
事情已然泄露,忽必烈必然派兵来征剿,怎么办?到了现在,李璮也顾不上老岳父的死活了,决定不再等他的消息,立即起事。事情紧急,半夜里把众将召集在中军大帐。众将由田都帅为首分别站立两厢,大半夜把他们叫起来肯定出了特别紧急的军情,个个都很紧张,面面相觑,交头接耳,揣测猜度。工夫不大,李璮迈着虎步走进来,后面跟着中军和传令官。李璮心情沉重,脸色铁青,如阴云密布。众将预感到所出的绝不是寻常事情,其严重程度是超乎人们想象的,不然,李璮的行动是不会这样失常的。众将屏住气息,不敢弄出一丝声响。
李璮走进帅位,没有坐,站立在帅案后,眼睛里布满血丝,目光阴冷,透着凶狠的杀机,挨个向众将的脸上看去。众将被看得不寒而栗,仿佛掉进冰窖里。
李璮开始说话了,态度诚恳,语调凝重,推心置腹,有一种同甘苦共患难的鼓惑力和煽动性,说到激动处,眼睛里涌出晶莹的泪花:“诸位将军!你们跟随本帅多年,有的先父在世时就为李家效力,立下过汗马功劳,都是本帅的心腹爱将,左膀右臂。大家出生入死为了什么?还不是为的有朝一日出人头地、拜相封侯、光宗耀祖!我李璮不是庸碌无能之辈,岂能长久甘居人下,受人驱使?大丈夫立天地间,理当轰轰烈烈大干一场,成一代雄主,创千秋霸业!南宋腐朽,命数将尽,不足为虑。忽必烈小儿,野蛮不化,也敢称王称霸?眼下,他与其弟阿里不哥为争汗位,正自相残杀,无暇南顾。实在是天赐良机,此时不反,更待何时?李璮不才,也算得上一代枭雄,灭宋驱蒙,称霸天下,舍我其谁?”
在场众将都是跟随李璮多年的心腹,自然是助纣为虐,火上浇油,七嘴八舌地叫喊:
“元帅英雄盖世,天下无敌,中原霸主,非元帅莫属!”
“早就该起事了!我等愿随元帅打遍天下!”
“灭宋驱蒙,拥戴元帅做皇帝!”
李璮心中高兴,激动不已,止住沸沸众议,说:“好!从现在起,我们就反了!”
众人齐喊:“反啦!反喽!”
李璮说:“诸位将军静一静,大家商议商议,起事以后应当先攻取何处?大家有何高见,但讲无妨。”
有人提出,忽必烈正在漠北打仗,后方兵力空虚,应该乘虚北上直取燕京,抄忽必烈的后路。有人则提出,必烈在海上基本没有设防,我们可从海上迂回北上,攻其不备,打他个措手不及。
其实,这两个方案都不错。可惜李璮表面气壮如牛,实则胆小如鼠,无深谋远虑,不敢轻易发兵。
田都帅是秀才出身,有点小聪明,爱抖机灵出风头,不屑地摇着白白净净的脑袋,不以为然地说:“二位将军所言,在下不敢苟同。为什么呢?因为,南宋虽然羸弱,但远非到了毫无战斗能力地步。我们倾巢北上,如果南宋来攻怎么办?岂不反倒使我们腹背受敌?所以,二位的意见断不可取。”
李璮觉得他讲得有道理,不住地点头,等他说完后,急切地问道:“那依田将军之见,本帅当如何行动?”
田都帅沾沾自喜,一副胸有成竹样子,说:“依末将之见,不如假意归顺南宋,先把他稳住,以便赢得时间,再做长远计较。”
“好!”李璮高兴得拊掌大叫,“此计正合我意!我们先攻占济南,壮一壮声势,扬一扬威名。然后,一面与南宋讲和,一面联络各地诸侯。忽必烈不得人心,必然一呼百应!到那时,消灭一个小小的忽必烈,岂不如探囊取物耳!”
“元帅英明!元帅果然是帝王之才!”他的心腹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大话,仿佛李璮已经夺得了天下。
“你们是我的好部下,最了解我的心!我李璮不是井底蛙、檐下雀,我是遨游沧海的蛟龙,搏击九霄的苍鹰!”
李璮被吹捧得失去理智,昏昏然醺醺然,忘记了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李璮倾巢出动,很顺利地占领了济南。一面派人出使南宋,假意归顺,为了取得南宋信任,特献上涟、海二州,希望南宋派重兵一起攻打忽必烈。一面派人去各地联络,希望共同起事。
南宋很快做出反应,对李璮的义举大加赞扬,称他是御敌英雄,社稷栋梁,封他为齐郡侯兼保信宁武军节度使。众将设宴庆贺,宴会中又传来太原总兵李毅奴哥、达鲁花赤戴曲薛,和邳州行军万户张帮直等响应起事的好消息。
李璮被冲昏了头脑,得意忘形地说:“果然不出本帅所料,南宋腐朽,忽必烈无道,不得人心。本大元帅登高一呼,果然群起响应!哈哈!灭宋驱蒙,指日可待!”
众将群情沸腾,跃跃欲试。
田都帅说:“元帅,太原、邳州已经响应,与我们遥相呼应,形成犄角之势,正是大举北上的绝好机会!发兵吧!”
李璮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很有把握地说:“不!现在还不是时候!”
田都帅:“听说忽必烈已经平定了阿里不哥,我担心拖下去,会给忽必烈留出时间对付我们,对我们是很不利的。”
头脑发热的李璮压根儿就听不进不同意见,自负地地:“田都帅,你太高估忽必烈了!他远在漠北,给他时间又能怎么样?我敢肯定,过不了几天,北方诸省就会全都起来响应,南宋也会发来重兵。到那时,哈哈,一定是烽烟四起,杀声震天!一个小小的忽必烈,何足道哉!我李璮是当然的群龙之首,驱动大军,直捣忽必烈小儿的老巢!然后,我再驱兵南下,踏平宋廷!”
李璮借着酒力,颇为慷慨激昂,豪情万丈,瞪着血红的大眼珠子,说:“昔日曹孟德横槊赋诗,傲视群雄,何其壮哉!今日璮某,远胜尔曹!待我赋诗一首,以抒冲天豪气!”
李璮说着,抽出腰间佩剑,思想片刻,一边趔趔趄趄地舞剑,一边吟咏道:“腰刀帕手从军,戍楼独倚闲凝眺。中原气象,狐居兔穴,暮烟残照。投笔书怀,枕戈待旦,陇西年少。叹光阴掣电,易生髀肉,不如易腔改调。世变沧海成田,奈群生几番惊扰。干戈烂漫,无时休息,凭谁驱扫?眼底山河,胸中事业,一声长啸。太平时,将相近也,稳稳百年燕赵。”
李璮醉步趔趄,险些摔倒,碰翻了桌子上的杯盏,嘴里醉醺醺地嘟囔着:“干戈烂漫,凭谁驱扫?凭我!凭我李璮李松寿!”
再说忽必烈,处理完阿里不哥的事以后,立即想到李璮叛乱的事,一面让人找来山东江淮一带的地形图,一面传宰相孛罗、兵部尚书和姚枢来见。
三人进来时,忽必烈正在地图前查看。
三人向忽必烈施礼:“参见大汗主。”
忽必烈转过身,说:“免了,天这么晚了我还召你们来……”
姚枢笑了笑,说:“是为平定李璮的事吧?”
忽必烈也笑了,点着他的脑门儿说:“什么也瞒不过你,你都快成我肚里的虫。”
逗得宰相和兵部尚书都笑了。
忽必烈问:“李贼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姚枢说:“跟我们预料的差不多。他占据济南以后,果然没有立即北上,而是在等待各地的响应。他想得很好,以为他登高振臂一呼,各地便会如干柴烈火般的燃烧起来。可是,他想错了。根据可靠情报,响应他的只有太原总管李毅奴哥、达鲁花赤戴曲薛和邳州行军万户张帮直少数几处地方。”
兵部尚书说:“遵照您的谕旨,已将阿术调往山东,监视此贼动静。”
宰相孛罗说:“现在,漠北局势已经安定,是瓮中捉鳖擒拿此贼的时候了!”
忽必烈点点头,表示同意宰相的意见。
姚枢问:“大汗,您打算派哪位将军去剿灭此贼?”
忽必烈早已经考虑成熟,决定派亲王合必赤和在长江前线的大将阿术,统领山东、河北、河南诸路兵马前去征剿,由合必赤任元帅,阿术为副元帅,会军济南,剿灭李璮。
姚枢认为,合必赤和阿术都是身经百战的骁将,派他们去自然没有问题。但对付李贼还需要多用智谋,右丞相史天泽谋略过人,可令其一同前往,与二位将军共同节制诸路大军。
忽必烈接受了姚枢建议,说:“好,一文一武,相互配合,李璮小儿必败无疑!”他忽然想起什么,说,“对了,王磐熟悉李贼情况,也可随行参议军事。”
阿术现在前线,合必赤、史天泽、王磐立即动身,很快调齐了诸路大军,与阿术部会合,开赴济南城外。史天泽认为,济南城墙高厚,护城河又宽又深,却李璮军在高处,强攻必然吃亏。最好是把他引出来歼灭。合必赤接纳了他的意见,对济南围而不打。但是,半个多月过去了,李璮仍然躲在城中不出。将士们都很着急。阿术是员猛将,性情卤莽,脾气急躁,早就耐不住性子了,催合必赤下令攻城。史天泽坚决不同意现在攻城,劝他们不要急,沉住气。
这时,探马进来报告,说李璮叛军不但没有出城的迹象,而且还在加固城池,准备滚木擂石弓箭挠钩之类的反攻城材料,看样子是要长期固守。
阿术得此情报再也沉不住气了,焦急地对合必赤说:“元帅,打吧!这样等下去要等到哪年哪月呀?我们有几十万大军,一个小小济南城,就是踩也能把它踩平!”
“不行!”史天泽神色严峻,说,“李璮的目的就是引诱和刺激我们去攻城。您想想,他在城上,我们在城下,他藏在暗处,我们完全暴露在明处,还不是只剩下了挨打。岂不是正中了他的奸计!”
阿术轻蔑地撇撇嘴,用讥讽的口吻说:“你是害怕了吧?”
史天泽不屑地笑了笑,继续说道:“济南不过弹丸之地,犹如一个羊圈,我们在城外挖沟筑垒,团团围困,割断其与外界的联系,就像把一群羊困在羊圈里。时间一长,必然弹尽粮绝,引起内部慌乱。到那时,就可不战而自溃!”
阿术求战心切,根本听不进去,粗鲁地说:“哼!害怕就是害怕,还找那么多借口!元帅,区区一个微不足道济南,用不了那么费事!我阿术一支人马,管保一举拿下济南擒获李贼!”
合必赤心中犹豫,一时拿不定主意。但他觉得阿术说的也不无道理,这样无休止地拖下去也不是个办法。经过一番思索,终于下了决心,把呀一咬,说:“好……好吧!”
阿术欢呼雀跃,跃跃欲试。
“请元帅慎重!”王磐站出来劝阻,说,“学生认为右丞相所言极是,李璮虽然本事不大,但凭借高墙深壑,跟他硬拼我们是会吃亏的……”
“胆小就胆小,有什么屁道理!世界上还没有我阿术攻不下的城池!”阿术不耐烦地打断王磐,对合必赤说:“您是元帅,您说了算,别听他们的,下令打吧!”
双方正在争执不下的时候,十万火急传来忽必烈的谕旨。合必赤打开谕旨一看,不由向史天泽看了一眼,目光里充满敬佩。原来忽必烈的谕旨与史天泽的意见完全一样。谕旨是这样写的:“李璮固守济南,注定了他必然败亡的命运,是我们求之不得的大好事。命你们用重兵将济南团团包围,但围而不攻。割断他与外界联系,断绝其粮草供应。济南不过弹丸之地,存粮不会太多,待其弹尽粮绝,就会不攻自破!到那时,擒拿此贼,易如探囊取物!钦此!”
忽必烈的谕旨为什么早不来晚不来,偏赶上这时候来呢?原来,忽必烈知道阿术骄横跋扈惯了,他是不会把史天泽的话放在心上的。而合必赤又是个老好人,肯定拗不过阿术,如果贸然攻城,后果就不堪设想了。他征求了姚枢和许衡、窦默的意见,便下了这道谕旨。没想到下的还真是时候。
阿术虽然傲慢粗鲁,但对忽必烈极为忠诚,对于忽必烈的话从不怀疑,言听计从。天空了忽必烈的谕旨,不好意思地嘿嘿傻笑着对对史天泽说:“嘿嘿,史将军……真没想到你……你竟然跟大汗想得一样……我……我……”
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个所以然来。
史天泽故意逗他,撇着嘴说:“我什么呀?我胆小,怕死。”
黑铁塔般的阿术羞得无地自容:“史将军,我……我阿术是个粗人,您……您可别跟我一般见识……”
“我是逗你的。”阿术是员难得的战将,史天泽当然不会与之计较,说,“你勇冠三军,杀敌心切,也是为了早日剿灭叛贼嘛,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只是以后,别再说我胆小就是喽!”
“您又耍笑阿术了。”阿术一脸的难为情。
合必赤立即传令三军,遵照忽必烈的谕旨,把济南城包围得水泄不通,在城外四周深挖沟,高筑垒,封锁所有出城通道,把李璮这个忘恩负义的贼羔子饿死困死!
北军在城外挖沟筑垒的举动很快被李璮的哨兵发现了,哨长报告给田都帅。田都帅立即意识到北军是要长期围困济南,他知道城内存粮并不多,一旦粮草告急,后果可就太严重了。他觉得事情重大,立即去见李璮。
李璮正在悠闲地一面饮酒一面听夫人抚琴,见田都帅慌慌张的样子,沉着脸呵斥道:“你是位威严将军,如此慌慌张张,有失大将风度,成何体统!”
田都帅说:“请元帅鉴谅,不过,事情实在重大,城外的北军……”
李璮没等田都帅说完,便打断他说:“不就是大军压城嘛?没什么了不起,叫他来吧,来攻吧,来得越多越好!他要是不来,我准备的檑木滚石弓箭挠钩,给谁用呢?哈哈哈哈!”
“不是!”田都帅见他误会了,忙说,“他们不像攻城的样子,在城外安下了营寨,看样子是要长期驻扎。还围着城四周挖沟筑垒,断绝了所有出城的道路。”
“嗯?!”李璮大感意外,一边想一边自问自答,“他来了不攻城挖沟筑垒干什么?唔,我明白了!他是害怕我出城偷袭他们。”想到这里,李璮释然地对田都帅说:“你放心,北军都是长途奔袭而来,是疲惫之师,他拖不起,肯定很快就会攻城的。到那时候,你就准备杀个痛快吧!”
“那……”田都帅并不乐观,担心地对李璮说,“元帅,如果北军围而不攻,割断我们与外界的联系,城内存粮并不多,一旦粮草供应不上,那可就……”
田都帅没想到李璮不但没有惊慌着急,反而哈哈大笑起来,点着田都帅的脑门儿说:“你呀,不懂用兵之道!你忘了?太原总管李毅奴哥、达鲁花赤戴曲薛,和邳州行军万户张帮直已经答应起事,我敢肯定,其他地方不久也会群起响应!南宋与北军势同水火,绝不会坐失消灭北军的最好机会,肯定会发兵的。到那时,被围困的就不是我们,而是包围我们的北军,他们就会腹背受敌,成为瓮中之鳖!”
“这……”田都帅依然忧心忡忡,不无担心地说:“可是您想过没有,如果……”
“好啦好啦,没有那么多如果。我还有事,你去吧。”李璮压根儿听不进不同意见,把田都帅支了出去。
田都帅只好无奈地摇着头退出去。
李璮的设想完全是他的一相情愿,事态的发展与他预料的截然相反。北军把济南城封锁得铁桶一般,安下营寨,看样子是要长期住下去。没有一处援军到来,南宋方面也毫无动静。而城内彻底存粮已经不多,按最节俭计算,最多也只能维持五天。天呐!一旦没了粮食,就是神仙下来也救不了大家呀!
李璮召集众将商议,人们知道局势的严峻,一个个都阴沉着脸,气氛很是紧张压抑,窒息得人喘不过气。更为糟糕的是,缺粮的事士兵们已经知道,引起很大恐慌和骚动,说怪话发牢骚,军心浮动,大有失控的危险。
局势发展到此等地步,使李璮极为恼火,他恨所有的人,都不听他的话,跟他作对,他看着谁都不顺眼。当他听说有人说怪话发牢骚时,便恶狠狠地说:“惑乱军心者,斩!”
“元帅,万万不可!”田都帅赶忙劝阻,说,“这时候千万不能操之过急,弄不好会激起兵变的。”
李璮瞪着大眼珠子,凶狠地说:“他敢!反了他啦!”
田都帅说:“大帅,您想哪,我们被困已经一个多月了,各地响应起事的消息全无,更不见南宋发来一兵一卒。您想,大家能不着急吗?末将认为,我们应当赶紧想办法,不能再这样傻等下去了,这样会把我们饿死困死的!”
众将士齐声附和,纷纷说:“是呀,不能再等下去了,突围吧!拼一拼或许还有活路,困在这里只能等死!”
李璮烦躁不安,坐在帅案后运气。
“唉!”田都帅情绪非常低落,甚至是颓废绝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突围?谈何容易?北军在城四周挖了很深的壕沟,据我用目测,少说也有一丈多宽,怎么能过得去呀?除非是生出翅膀!”
听了田都帅这番话,李璮心里突然动了一下,想起了一个主意,惊喜和激动使他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用蔑视的口吻说:“哼!他想困死我李璮,没这么容易!”
“大帅有突围的办法了?”众将的目光齐刷刷转向李璮。
李璮的傲慢劲儿又来了,撇着大嘴说:“我李璮可不是吃素的,这点儿小伎俩,还能难得住我?”
众将急切地问:“大帅,您快说说是什么办法?”
李璮沾沾自喜,说出了他的计策:“北军自以为有深沟围困着我们,必然思想懈怠,疏于防范。我们趁夜里天黑,派士兵悄悄出城,偷偷丈量出壕沟的宽度,根据宽度,准备好足够的木板,突围时搭在壕沟沿儿上,不就可以顺利地通过了吗?出城以后,乘其不备,猛攻他的大营,必然大获全胜!”
众将连声称赞此计甚好。
天公对李璮格外垂顾,当天晚上浓云密布,星月全无,伸手不见掌,还刮着飕飕的小凉风。李璮从自己的卫队中挑选一名武林高手,身穿黑色夜行衣,手里拿着一根细长的竹竿,在黑夜的掩护下,抓着绳子悄悄溜下城墙。落到城外后迅速俯身趴下,身体紧贴地面,静心观察北军动静。北军挖的壕沟像一条巨大的蟒蛇张着黑糊糊的大口,壕沟外的北军哨兵的小土屋里没有灯光,也不见哨兵巡逻,除了风声没有任何声响,静得出奇。北军果然麻痹大意,黑衣人大喜,匍匐着身子向壕沟爬去。
李璮和田都帅隐伏在城墙女墙后,紧张地观看着。
黑衣人小心翼翼地爬近壕沟,北军的小土屋里依然没有动静。黑衣人欣喜异常。城墙上的李璮和田都帅提到嗓子眼的心也放了下来,相互看了看,高兴得笑了。
其实,在黑衣人刚往城外坠落时小土屋里的北军就发现了。当时,阿术正好来查哨,哨兵报告他以后,他冲着向下滑落的黑衣人恶狠狠地骂道:“好小子!想逃出去,没门儿!”嗖地拿出弓箭,瞄准黑衣人就要射。就在他将要放箭的一刹那,蓦地想起上次与史天泽的争论,擎弓的手倏然落了下来,告诫自己说,不能莽撞,得先看看他要做什么?他命哨兵立即熄灭灯,暗中监视黑衣人的举动。
黑衣人身体很轻,很快就爬到壕沟边,伸出竹竿测量壕沟的宽度,并做下记号。
阿术看了很是纳闷,他冒着生命危险测量壕沟的宽度干什么?难道是想跨越壕沟往外逃跑?壕沟有一丈多宽,人和马都不是可能跨越过去的。那……他们量壕沟干什么呢?阿术是个粗人,所以百思不得其解,立即报告给合必赤和史天泽。
合必赤一时揣摩不出李璮此举的意图,蹙着眉头一边想一边说:“怪呀,他丈量壕沟干什么?”
史天泽果然机敏,立即洞穿了李璮计谋,不屑地说:“哼!这点儿小把戏能骗得了谁?我断定,他城中粮草不继,已经支撑不下去了,他要强行突围!”
合必赤恍然大悟:“喔,明白嘞!他丈量壕沟的宽度,是为了逃跑时在上面搭板子!”
“对!正是这样!”史天泽点点头。
“啊?想逃?不能叫他量!”阿术大惊,大步向外走去。
合必赤叫住他:“你干什么去?”
阿术说:“去射死那狗娘养的!”说着,又要往外走。
“回来!”史天泽叫住他,脸上挂着神秘的笑,对阿术说,“叫他量,不要惊动他,装成丝毫没有发觉的样子。”
“这……”合必赤和阿术相互看了一眼,问史天泽,“你的意思是?”
史天泽已成竹在胸,说:“我们正好将计就计!”
“将计就计?”阿术眨巴着大眼睛,疑惑地问,“怎么个就计法?”
史天泽拿过一张纸,一边在上面画一边说:“你们看,我们现在的壕沟宽一丈二,他们准备的木板估计在一丈三到一丈五之间,不会超过一丈五。我们连夜派兵潜入壕沟内,在距沟沿儿两寸的下面往宽里挖,每边儿挖进去二尺,不与地面不挖通,上边留着薄薄的二寸厚的一层。从上面看壕沟宽度没变,仍是一丈二,而实际宽度已经变成了一丈六。你们看,就是这个样子。”
阿术突然大悟:“喔!我知道了,这样一来,李璮准备的木板就短了,往上一踩就跌进了沟里!这法真是太妙了!嘿嘿,难怪您能当右丞相,!我这就去安排!”
史天泽嘱咐道:“一定要秘密进行,千万不能暴露。”
阿术爽快地说:“你就放心吧,绝对出不了差错。”
这一切,李璮全然不知。李璮为了分散北军兵力,保证突围成功,决定四个城门同时行动。命令四个城门的戍守将士,在天黑以前备足一丈三到一丈五之间的木板,后半夜以鼓声为号,四座城门同时打开,一齐突围出城。
这天夜里又是一个黑天,李璮心中高兴,暗自说道,曹孟德败走麦城偏偏遇上关公,是天不灭曹。我李璮一连遇上两个漆黑天,是天不亡李,既然老天不亡我,我就还有出头的那一天!
李璮正在憧憬着得势的那一天,田都帅急匆匆走进来,报告说:“大帅,突围的时辰到了!”
李璮从遐想中清醒过来,抖擞精神,挎上宝剑,说:“好!发信号,突围!”
“是!”田都帅领命,快步跑出去。
刹那间,惊天动地的鼙鼓声从四座城门同时擂起,打破了夜的沉寂。四座城门同时打开,被困数月的士兵像冲破围栏的牛羊,争先恐后,你拥他挤,潮水般向城外冲去。本来安排扛木板的在前,其他人在后。但人们急于逃出去,阵形被冲乱。李璮和田都帅担心失去控制,厉声弹压,大喊:“保持队形,不要乱!让扛木板的先走!搭木板!快搭木板!快把木板搭在沟上!”
木板刚架在壕沟上,心急的士兵便蜂拥着冲上去。因为木板架在一层薄土上,承受不了多大压力,噗地塌了下去。这些士兵可惨了,像煮饺子一样噗噜噗噜掉进沟内,你踩我压,哀号惨叫。后面的士兵因为跑得太快收不住脚步,像没头苍蝇全都栽进沟内。有的止住了脚步,急忙转身往回跑,与后面冲出的士兵撞在一起。有向前冲的,他往后跑的,乱冲乱撞,乱成一锅粥。
阿术一打仗就兴奋,跳出掩体,命令士兵:“放箭!快放箭!”
箭镞像雨点般向乱成一团的反军射去。反军完全暴露在北军弓箭射程以内,顿时大慌,失去控制。尽管李璮和田都帅拼命弹压,叫大家镇定,不要乱。但是毫无效果,没人能听他的指挥。李璮自己也险些被混乱的人群挤倒,好不容易才撤进城内。
李璮担心北军打进城来,进城以后立即下令关闭城门。
田都帅刚逃进来,说:“大帅,不能关!外面还有不少人!”
李璮说“顾不了啦!快关!不能让北军打进来!”
“吱呀呀……咣!”的一声,两扇巨大的城门重重关上
被关在外面的士兵拼命砸门,叫骂:“开门!开门啊!把老子关外头啦!狗娘养的!只管自己逃命,不管老子死活!”
有人更破口大骂李璮:“李璮!你个王八蛋!你不得好死!”
这些可怜的无辜士兵全被飞蝗般的箭簇射死了。
李璮、田都帅和几位将领逃回大元帅府,有的受了伤,衣冠不整,十分狼狈。
测量沟宽的黑衣人是李璮的心腹,知道闯了大祸李璮不会放过他,想悄悄溜走。
还是被李璮看见了,李璮憋着一肚子气,脸色很难看,神情阴冷地叫住他“站住!想溜啊?回——来!”
黑衣人吓得浑身哆嗦,急忙退回来。
李璮一把抓住他的脖领子,恶狠狠地说:“你他妈怎么丈量的?你一定是北军的奸细!”
“啊!?”黑衣人吓得脸色煞白,“咕嗵!”跪下,磕头如鸡啄米,哀哀求饶:“小的冤枉!小的冤枉呀!小的怎么会是北军的奸细呢!小的没有量错,那沟真的是一丈二呐!”
李璮大怒,骂道:“你还嘴硬?它怎么一夜就变宽了?”
“这……这……”黑衣人有口难辩,“说的是呢?它怎么会突然变宽了呢?”
“你少跟我装糊涂!”
李璮抽出佩剑,“噗!”地将黑衣人捅死。
第38回成困兽下令扰民,败局已定
忽必烈因噎废食,防范汉官
突围失败,不光是李璮,在全体官兵的心中都蒙上了一层可怕的阴影。粮食越来越少了,有的兵营已经断了顿。士兵们为了争夺食物,群抢群殴的恶性事件时有发生,不少人被打死打伤。绝望情绪像瘟疫一样迅速在官兵中蔓延,怨声载道,怪话连篇,军心浮动,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局势发展到这样的地步,是李璮绝对没有想到的。他想的是他登高一呼,各地群起响应,起义大军像干柴烈火般遍地燃烧起来,直捣漠北,生擒忽必烈。他完全没有想到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他把责任完全归咎于南宋不肯发兵和各地不予以响应上。他的脾气变得非常暴躁,常常无缘无故地责打仆人和属下。人们见了他就像耗子见了猫,低头缩颈,大气儿不敢出。
一天,李璮又独自一人在屋里生闷气,烦躁地走来窜去,像头发狂的野兽。
侍从进来送茶:“大帅,您要的茶。”
“滚!给我滚!滚!”李璮像疯子一样,无来由地打翻侍从端茶的托盘。
侍从不敢言语,急忙蹲下拣起摔碎的茶碗,惶遽欲去。
李璮神经质般地蹿过去,一把抓住侍,瞪着血红的大眼珠子冲他大吼:“都是胆小鬼!松包!软蛋!都怕忽必烈!不肯跟老子一同起事!太原的李毅奴哥,戴曲薛,还有邳州的张帮直,都他妈说话不算话,不来接济老子,还有南宋,缩在乌龟壳里不肯出来,叫老子成了孤家寡人!都是这帮混蛋王八蛋,老子才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啊!”
李璮先是愤怒不止,疯狂大骂,后来竟伤心地呜呜大哭起来。
李璮的失常举动把侍从搞得神情惶遽,不知所措:“阿?这……大元帅您……”
李璮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放开侍从,稳定了一下情绪,掩饰地说:“呵,没、没什么,你下去吧,喔,去把田都帅请来。”
“哎。”
侍从刚走出去,田都帅从外面风风火火地进来,不等李璮询问,就劈头盖脸地说:“元帅,情况比我们预料的还要糟!”
李璮脸色阴沉,问:“粮食还能吃几天?”
田都帅沮丧地说:“有的已经断了顿,最好的也支撑不了三天啦。”
“啊?!”李璮心中一凛,感到事情的严重。
“还有更糟的。”田都帅说,“已经出现军心不稳的迹象,打架斗殴接连不断,发生了好几起争夺食物群斗群殴和坠城逃跑的事……”
“弹压!弹-压!决不轻饶!打军棍!关禁闭!砍头示众!”李璮情绪失控,勃然大怒,歇斯底里地大吼。
田都帅忧心忡忡,讷讷地说:“这……没有吃的,大家饿着肚子,光靠弹压,恐怕……无济于事呀……”
李璮一怔,心态平定了许多,蹙起眉头想了想,眼里冒出可怕的凶光,咬着牙说:“把老百姓家的粮食全都收上来,充作军粮!”
田都帅摇摇头,说:“不行。”
“不行?”李璮像恶鹰一样逼视着田都帅,问,“为什么?”
田都帅说:“据在下所知,老百姓的粮食也不多了,他们怕军队去抢,早就藏了起来。恐怕,很难收上来呀。”
“藏起来?把老子当贼防?哼!想饿死老子,没门儿!叫士兵到百姓家去吃!他总得吃饭吧,他吃士兵们就去吃!”李璮没有了往日的装腔作势,脸色阴沉,活脱一个泼皮无赖。
田都帅没想到李璮会想出这样的浑招,先是一怔,随后说:“去百姓家吃饭?这……恐怕……”
李璮不耐烦地打断他,振振有辞地说:“士兵们总得活命,顾不了那么多了!喔,还有,你不是说军心有些浮动吗?告诉士兵们,允许他们到妓院去散心取乐。”
田都帅说:“妓院早就关张啦,哪里还有妓院呀?”
“那……”李璮停顿片刻,心一横,牙一咬,说,“那就到老百姓家去!”
天呐!放纵士兵到老百姓家去抢掠、作乐,这还不乱了套?百姓本来对我们已经恨之入骨,这样一来,岂不成为死对头?一旦有变,光百姓也会把我们砸成肉泥!田都帅惊得瞠目结舌,:“啊!?大帅呀,您再好好想想,这样做……会……逼反百姓呐!”
“顾不了这么多了!”李璮认为,只要部队能替他卖命打仗,其余的都微不足道,都可以不顾。田都帅的担心妇人之仁,不是大将风范,是短视。用教训的口气对田都帅说,“成大事者岂可心慈手软?知道吗?眼下军队对我们最重要!只要军队肯卖命效力,我们就有转败为胜的机会!要不惜一切代价稳住军队!懂吗?去!快去!按我的命令去办!”
这时的李璮像输光老本的赌徒,又像是掉进陷阱的野兽,因为疯狂而失去理性。田都帅蓦地觉得眼前这个李璮是那样的陌生,当前发生的一切,恍若是在梦中,脑子里变成一片空白,神情恍惚,什么离开李璮的,他居然不知道。
李璮的混蛋命令一下,济南城的百姓可遭了殃,士兵们大白天明目张胆地去百姓家抢掠奸淫,被逼跳井上吊的妇女不计其数。百姓恨透了这支部队,趁夜晚偷袭暗杀士兵的事层出不穷。
田都帅对李璮已经不抱任何希望,眼下只是苟延残喘,失败只是时间问题。怎么办?跟他一起身败名裂?不!为这样的小人做殉葬品不值得!这位一直追随李璮的田都帅萌生了出逃的想法。
一天夜里璮田都帅以查哨为名,避开随从属下,独自一人悄悄来到城墙上。这段城墙比较背静,只有两名哨兵在戍守巡逻。他刚走上城墙,就听一名哨兵有气无力地说:“阿唷!我的心直慌!”摇摇晃晃靠在女墙上。另一名哨兵摸了摸他的头,惊慌地说:“啊?出了这么多虚汗!是饿的!坐会儿,快坐会儿!饿得头晕眼黑,站都站不住,哪有劲儿巡逻?咱们得想法找点儿吃的。”
这名哨兵说着,四面踅摸起来。他蓦地看见一只耗子,大喜过望:哈哈!有吃的啦!”
两个哨兵追赶着捕捉耗子。
就在这时,不远处有两个士兵拿着一捆绳子爬上城墙,蹑手蹑脚摸到女墙前,小心翼翼把绳子的一头绑在女墙上,将另一头系向城外。动作很轻,生怕被人看见。
田都帅发现了,他知道这两个人是要逃跑。但他没有动声色。
两个哨兵终于捉住了耗子,一个哨兵说用火烤烤。另一个饿得直劲儿哆嗦,等不及了,声音颤抖地说:“不……不用烤了……”说着,急不可待地大嚼起来。
田都帅的心在颤抖,像刀铰一样疼。
两个外逃的士兵一个已经顺着绳子坠了下去,另一个正要往下下。由于慌张,弄出了动静。
饿得哆嗦的哨兵只顾埋头吃耗子,压根儿就没有听见。另一个却听见了,蓦地抬头一看。不由大惊:“啊?有人要逃跑!”
说着,拿起弓箭瞄准外逃的士兵就要射。
当他正要放箭的时候,突然从后面伸出一只大手,把他的弓箭摁了下去。
哨兵一怔,扭头看去,发现是田都帅,疑惑地说:“他要开小差逃跑!”
“是吗?”田都帅为了拖延时间,故意装糊涂,说,“你看花眼了吧?我怎么没看见?”
那个哨兵还要争辩,田都帅冷不防抽出佩剑“噗!”地捅进他的肚子,这个哨兵连哼也没哼一声,就倒地死去。
那个吃耗子的哨兵看见,吓得脸色煞白,手脚发凉,屏住气蜷缩在黑影里不敢动弹。
田都帅快步跑到两个士兵逃跑的地方,抓住绳子迅速地向下坠去。
事情也真巧,田都帅刚滑下城墙,李璮便带着随从巡查过来,蓦地看见拴在女墙上的绳子,知道有人外逃,顿时大怒,一把抓住吓得瑟瑟发抖的哨兵,喝问:“啊?有人外逃!你为什么不管!外逃的是谁?”
“是……是……”哨兵舌头像结了冰,是了半天也没有说出是谁。
李璮大吼:“混蛋!快说是谁?不说我宰了你!”
哨兵的情绪安定了些,说:“是……是田都帅……”
李璮绝对不会想到田都帅会背叛他,听烧饼说是田都帅,如闻晴天霹雳,一下子懵了。田都帅与他是结义兄弟,换过贴拜过天地的,他怎么可能背叛自己呢?不!这不可能!可是,哨兵说得很肯定,说:“我不敢欺骗元帅,我看得清清楚楚,先逃跑的是两个士兵,紧跟着田都帅也……”
“不要说了!”这打击对李璮太大了,他觉得眼前发黑,天旋地转站立不稳。被随从扶住才没有倒下。他用力支撑着向城外看去,虽然夜黑看不清楚,但他熟悉田都帅的身影,认出那确实是田都帅。由于极度愤怒眼里冒出冷森森的凶光,恶狠狠地命令随从:“射!给我把他射死!”
“大帅,他、他是您的结义兄弟……”随从拿出弓箭,手却情不自禁地瑟瑟颤抖。
“废物!我没有这样的兄弟!”李璮歇斯底里大吼,蓦地从随从手中夺过弓箭,“飕飕飕!”疯狂地向城下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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