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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断幸福_我的飞来峰

_5 木梵(当代)
  “你说什么?”
  隐竺心知,他们分明都是听清了,只是不愿相信所听到的。
  “我,我离婚了。”话已经说出口了,只能继续说下去。
  “什么时候的事情?”爸爸要说什么,被妈妈按住,盯住她问。
  “元旦前。”
  “怪不得,你今年过年都不回家,他更是连个电话也没打过。”妈妈只说了这些,就进屋关上门。
  爸爸担忧的看着,又担心的看看她,“你妈总是失眠,经常好不容易睡着,半夜又会做噩梦惊醒,然后就再也睡不着了。她还挺乐观,说是睡不着正好起来干活,可家里有什么活用得着起早贪黑的干。现在,恐怕更是难有个好觉了。”爸爸的话里,有着不容忽视的责备。
  责备虽然并不重,却已经让隐竺抬不起头来。爸爸什么时候对她说过重话?即使是不顾他们的反对结婚了,他也是暗中支持她的。可见,这次他是真的被气着了。
  “事情已经这样了,我管不了,也不想管了。你自己的日子,自己好好过。”分明是心灰意冷的疲惫。
  隐竺强忍泪水,“爸……”叫了人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了。
  这时,妈妈出来叫她,“进来说。”
  虽然是让她进屋说话,可却是妈妈一直在说。“你爸说的是一时的气话,你婚都离了,也就是这一个家了,我们怎么会不管你。”妈妈拉着她的手,哭得比她都厉害。
  “怎么就突然离婚了呢,遇到了什么事,能让你下这么大的决心啊!”说到底,还是心疼她。
  “妈,对不起,对不起……”隐竺此时已经是哭花了脸。
  “跟妈妈说什么对不起。你对不起的是你自己受的那些苦,熬的那些日子。”孩子当然不会随随便便就离婚,她想来想去,考虑的是由她去还是再劝劝。
  “妈不知道,你们俩遇到什么事,出了什么问题。可能因为一两件小事,就觉得过不下去了,遇到大事,反而会坚持。两口子过日子,总有一点一滴的小事,会把伤疤填平,忍过一时之气,也就真的会过去。”
  “你爸爸看起来是好丈夫,好爸爸吧,一辈子都顶着模范的名头过来的,一样有牵扯不清的萝烂事。”
  “”妈!隐竺惊讶极了,在她看来,最不可能出状况的就是爸爸这种了。
  “你上大学那几年的事情。那时候你爸的年龄在那儿摆着,不可能往上走了。权力却还有一些,自然有人会贴上去。他可能也觉得生活一成不变,过于单调?”妈妈的陈述很轻松,仿佛不是说着身边的这个人,是在聊别人家的事情。
  “我那时更年期,正是身体不舒服,脾气焦躁的时候,你爸是能躲就躲,常常是我一个人在家。”
  隐竺拿过来纸巾盒,抽纸给妈妈,两个人对着流泪,对着擦。她知道,这些话妈妈一定没和任何人提过。
  “那时候,要不是为了你,我真想离了算了。那女的张狂得很,会趁你爸爸不在家的时候,时不时的打电话过来。从那时候开始,我就很难睡好。”
  “后来呢?”这也没几年的事情,隐竺很责怪自己,竟然一点也没察觉爸妈有什么不对。
  “有什么后来。我不肯离婚,他退下来了,谁还会不离不弃的死缠着一个老头?”
  “妈,那你心里……”落下失眠的毛病,心里怎么会好受。
  “没你想的那么严重。刚知道的时候,觉得被背叛了,觉得天都被掀了个个儿似的。可过去了,真的就过去了。你爸好像忘了。我也好像忘了。有时候去超市回来,两个人扶持着过马路,我心里偶尔还挺美的,这老伴儿,不是挺好的。”
  “那你不还是睡不着?”
  “这个慢慢调理吧。我在家待着,也没什么事儿不是,睡得着就睡,睡不着就干点儿别的,等困了再睡。”
  妈妈好像真的不那么在意,用纸擦干脸,又说:“不管这个人有什么问题,有这么个人,还是好的。”
  “妈,我明白。但这个人,不一定非得是吴夜来。”隐竺一点儿也想想不出来她和吴夜来老来伴儿的样子,她的等,是要在等的时候也觉得幸福,并不是真是要等到老了,去守着这个人。
  妈妈显然误会了,“原来是这样。”自己的孩子,总还是偏着的,“这次要慎重。”
  什么这次那次的,婚姻,能那么义无反顾的扑进去,恐怕也只能有那么一次吧。再换个人,再换个时间,就不仅仅是慎重的问题了。要不要结婚,有没有必要结婚,这才是她会想的吧。
  这个假期,谁打电话来她都没出去,一直陪着爸爸妈妈。以往,总以为他们都是不倒的靠山。好像是到了现在才突然明白,父母也是需要她陪,需要她照顾的。
  但靠山还是靠山,回程的时候,隐竺还是有卸下所有负重的轻松。所有的烦恼,好像丢到了山那边,与她再没半毛钱的关系。
  第四十四章
  萧离觉得,冯隐竺回来后,整个人都轻快了许多,也勤快了许多,连带着办公室的面貌都为之一新。有时候连他这个当上司的都觉得,自己是在她的鞭策下工作,“这个不着急,不用那么赶吧。”他得用商量的口气。
  隐竺反过来教训他,“有时间就做,省得周末还要加班。”她想把周末的时间空出来,要么回家陪陪父母,要么学点东西,充实下自己。她的人生总不能真的两点一线,全奉献给公司吧。
  “冯姐,你周末有约会啊!”不用萧离问出口,自然有比他好事儿的包打听。张玥是有私心的,她想把自己的一个表哥介绍给冯隐竺,可她明明没有男朋友,却总推说没时间,不肯见。
  隐竺能不知道她怎么想么,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对了张玥的眼缘了。她张罗好几次要给她介绍了,明明一个小姑娘,比她还小两岁呢,偏要给她做媒。她推了几次,没办法,只好说了,刚刚离婚,没这个心思。本以为这样,她总会断了要给她介绍的念头。总不能明说,自己压根儿没想在J市找,还是要回家的。可张玥又说,只要见一面,成不成那又另说了,好像要完成什么任务一样。
  “我想回去陪我妈看牙。”
  “看牙啊,你让你妈妈过来看吧,我哥就是医生。”
  张玥说完,萧离和冯隐竺无语对望。她自己也觉得唐突了,伸了伸舌头,“我是太着急了啊,我着急,不也是为你们着急么。这么合适的两个人,偏偏见不到。”看看周围出去吃午饭的人还没回来,她又说:“冯姐,我哥人真的很好,你就见一次,见了觉得不合适我再没二话。”
  萧离自觉的回办公室了,这种话题,他得回避。虽然搬动自己的脚好像比搬个人走都要辛苦,克制自己打断这个话题的冲动,又好像更难一些。
  隐竺这边也应付得无比艰难。把什么底都泄给张玥了,她还不死心,也真是让人没有办法。后来,她到底是答应这周找个晚上见一次,她若不答应见一次,张玥总不肯死心。就像张玥说的,大不了当是找个医生咨询一下镶牙的事情。
  真正见了面,才知道,自己被误导了,闹了个大笑话。
  张玥带她到茶楼,简单介绍了一下,就撤退了。张玥的表哥贾雷看上去就很像个医生,怎么说呢,就是看起来特别权威,特别鉴定,反正是很符合隐竺对医生的印象。
  贾雷只客气的询问她要喝什么茶,一一点好之后,就没什么话了,并不熟络。隐竺见他这样,也就放弃了一上来就坦白自己离过婚的念头。
  来之前,她担心那位听上去条件就很好的表哥,是被张玥匡来的,没把自己的事情都同他讲清楚。但是现在看看,好像不用多此一举了,对方看起来也没有多高的兴致。如果真的都想张玥同她讲的,那么这个贾雷的条件真可以说得上是优秀。名牌大学毕业,品貌端正,家庭条件也不错,有房有车,简直是无可挑剔。要真是说了,反而像是生怕被人家看上似的,自恋得有点过了。
  没什么话可聊,隐竺只好真的把妈妈的牙拿出来当话题,毕竟是他的专业,相信不会让他太无聊。总要撑过半个小时左右吧,第一次相亲,没有任何相关经验,隐竺也拿捏不好这个尺度。
  幸好这个贾雷,虽然看起来不大好说话的样子,对待患者家属还是很有耐心的样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涉及太具体的问题,他也说,这要看附近几颗牙齿的情况,不能随便下结论。
  隐竺忙着描绘她所见的妈妈口腔的大致状况,没注意到贾雷表情的变化,他一直保持的专业表情,已经有了丝裂缝。她知道了镶个牙绝不是一两天能完成的,也知道了镶牙的大致过程,收获很大。都说家里是要有个大夫的,这个专业,同生活真是太息息相关了,省心省事,好处多多。
  “要是你是在太担心的话,不如带你妈妈来我们医院看看。我只在牙科待过一个月,也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技术、材料之类的,应该是有很大变化了。”
  这下隐竺傻眼了,“敢情您不是牙科大夫?”
  “我是心外科的。不过我和那边的大夫也都很熟,帮你们找个好大夫还是没问题的。”
  隐竺的脸不可避免的处于火烧状态之中,自己盯住一个心外科的医生没完没了的考他有关镶牙的问题,真是窘的不能再窘了。
  连声道歉之后,两个人对视了一会儿,再也忍不住的大笑起来。不都是因为紧张么,隐竺的喋喋不休,贾雷的不懂装懂。
  笑过之后,两个人才真正转入正题,交谈,真正的交谈。隐竺总算是搞清楚为什么张玥一点不介意她离过婚的事实了。
  贾雷交了一个女朋友,是他们科的护士,不只离婚了,还带着一个孩子。他想结婚,可家里人怎么也不同意,举家上下一致反对。原因无外乎是学历偏低,工作不稳定,他们那儿的护士大都是聘的,收入主要靠奖金,基本工资很低的。离过婚、有孩子更是提都不用提的障碍了。贾雷三言两语就把事情讲的很清楚,在他看来,结婚是他自己的事情,他喜欢就好。当然,家人他也不能不顾,所以还是出来应酬。
  隐竺理解的点点头,但也就是理解罢了。越艰难的爱情,越会让人执着。只不过她再不会感同身受,心有戚戚。她的执着没换来幸福,并不代表别人不会在沉溺中收获快乐,她争取独善其身,但是她祝福。
  在隐竺表明她乐见其成的态度后,他们聊的很愉快。当然不是拘于婚事这一个话题,相亲不成也不代表会面就因此变成倾诉大会。
  经过了一周的时间,爸妈好像都已经接受了她重归单身的事实,都不再提这件事了,也没有再找前亲家谈谈的想法。这让隐竺松口气的同时,不由得检讨自身,怎么这个婚姻说完就完,任谁都没有出力挽救一下的意思呢。
  再见到张玥,已经是周一了。她不无懊恼的说:“我哥说,什么都跟你说了,彻底没戏?”
  隐竺笑笑,“即使什么都不说,我看也是没戏。”
  张玥不好意思的说:“冯姐,我不是对你故意隐瞒,也不是存心非要搅了贾雷的好事。实在是那个女的太嚣张了,谁都不放在眼里。你说,这是结婚啊,她顶着我家人来,能有什么好结果。真不知道以她的条件,比我哥还大几岁呢,怎么就能那么张狂。”
  隐竺不由得感叹,“因为被爱着呗。”
  离婚,对隐竺的影响,其实并没有涉及到再次择偶的自信上,因为她完全没有在出发的想法。离婚,在她看来,就是她和吴夜来两个人的事情,说大了,也就是两家人的事。她没觉得离婚对自己来说,会成为缺陷,也同样不觉得对别人是问题。所以,她的感叹,并不是联系到同是失婚的身份,只是很羡慕同样身为女性,别人就能遇到有决心排除万难也要在一起的爱人。自己呢,只是在爱情的剧场里面,自导自演。
  第四十五章
  这个双方都没有什么意愿的、碰头式的、实在算不上是相亲的相亲,很快就被隐竺忘到脑后了。她是没当一回事,可有人却很放在心上呢。
  隐竺去相亲,除了张玥,知情的人还有一个,萧离。虽然隐竺那天就是下了班同张玥一起走,连衣服也没换,并没有多郑重其事。可萧离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却突然想到了一个词,寡情。
  她没办法停止他对隐竺的瞬间冒出来的种种揣测,不甘独守空闺的寂寞,挣脱枷锁后转身就开始寻觅。从一开始,大概就是他误会了,她也许不是那个需要被同情的吧,顿时有种被愚弄的感觉。往日对她的带着些许敬意的好感,在这种无法遏制的带着恶意的揣测中,被击得灰飞烟灭。
  这样去揣测一向赏识的伙伴,并不是萧离的习惯。但对隐竺的期望,仅仅止于伙伴么?他明知道不是。所以,即使他违心的强加给冯隐竺水性杨花的标签,用以劝止自己向她滑落的心,却还是止不了他的郁闷。
  是的,他很郁闷。郁闷的看她去相亲,郁闷的看她和那个所谓老同学双入双出。更郁闷的是,不论他怎么贬低她,同她又有什么相干,都改变不了他仅仅是她的上司,这个清楚明白又那么缺少暧昧可能的可悲的事实。
  他觉出了可悲,就更加生自己气。他的气因隐竺而起,对隐竺当然也摆不出什么好脸色。每每看到隐竺,就难免更加面目可憎,对其他人倒是还能揣着平常心一贯待之,这两相一比较,差别就悬殊了去了。
  这天,有个会议改期,隐竺在日程中已经做了调整,但并没提前特别说明。萧离设定了重要日程提醒,因此第二天他没到公司,直接去了会场。
  要在以往,这也不算是什么大事,大不了就是他白跑了一趟,耽误点上班时间。可这次他大发雷霆,“冯隐竺,这么大的事情改期,都是要通知到与会人的,你是怎么做的?!”
  看到萧离怒气冲冲的进来,直接把她喊进办公室训人,隐竺就知道不好,萧离这些天没事儿都要找她的茬,今天的事情看来是很难善了了。
  昨天隐竺接到通知时,萧离去了局里,在那边直接下班。最近这段时间,她就没在他那里看到过好脸色,自然很不情愿下班后还去主动接触他。能免则免,能省则省,就是她目前的对上准则。所以,她的确是很不尽责的只是发了条短消息给他。看来,他是没收到或者是没看到,才有今天这般的雷霆震怒。
  同萧离,她本以为两个人已经基本上确立了相处之道。两个人的关系,于公于私,都算得上处得不错。前一阵,她甚至很清楚的感受到他的回护之谊,心里不是不感激的。所以,她并不知道,萧离突然这样,到底是为着哪般。
  但是,过了头几天的摸不着头脑以及尝试缓和关系的挫败,隐竺也接受了不受上司待见这个事实。她回想,是不是有些太心安理得的接受别人的好意了,觉得谁对她好都是应该的,表现得恃宠而骄,什么时候得罪了他而不自知。可既然是不自知,她想破了脑袋,也是一无所获。
  萧离这边可容不得她在这个时候还冥思苦想状,见隐竺没有反应,他忍不住拍了一下桌子。这也是史无前例的事情,以往,怒形于色他都不屑为之,在他看来,御下需要的只是洞察。做到心中有数,该怕的人自然会怕,该收敛的人自然会收敛。可是,如今他怒如莽夫,却又找不到发泄的出口。
  隐竺被吓得轻呼出声,“对不起,萧总,是我疏忽了。”错了就是错了,心里对萧离多少是有些公私不分了吧。好像是朋友间有了矛盾,她避着,却也是有赌气的成分在里面。公事公办不就好了?隐竺暗暗下决心,公事上力求尽善尽美,让他揪不到错处也就是了。
  萧离被自己拍桌子的声音也吓了一跳,他这是怎么了,何至于啊!隐竺道歉了,他就顺着台阶下台了,“你知道就好,这种事,应该属于低级错误,实在不是你该犯的。你先出去吧!”
  隐竺唯唯诺诺的出去了。萧离看着拍红的手掌,这一下,真是把他自己给拍醒了。他这是干什么呢,一再的把私人情绪带入工作中,难道还是烦恼的少年么,把持不住,任自己这么混乱下去?明摆着,冯隐竺对他的影响巨大,导致他的破坏力也巨大。要么,就俘虏她,同化她,让她再难生事;要么就消灭她,驱逐她,让她再没机会。打定了主意,心头的那团无名之火果真慢慢的熄灭了。
  当然,他只是确定了两个可行的解决办法,至于究竟选哪个,怎么样去做,仿佛都是小事,根本不需要担心了。
  隐竺惊讶于萧离反常的雷声大雨点小,所以一天都过得战战兢兢,生怕这个晴雨多变的上司什么时候再抽邪风,翻小肠。以前深藏不露、高深莫测、笑里藏刀多好,如今的感觉是,名门正派的高手实际上是魔教中人,可怕的是,只有她一个人有这个觉悟。
  这样的事情,她没办法和同事提,所以唯一能谈话的对象,也就是时不时出现的沈君飞了。
  隐竺说的时候,并没有多义愤填膺,只是很困惑罢了,不知道到底是行差踏错了哪一步。所以身为听众的沈君飞也就是姑且听之,任她发发牢骚。
  在他看来,隐竺这个上司无形中也是做了件好事。冯隐竺对工作全心投入,不失为一个很好的疗伤办法。虽然她绝口不提吴夜来,似乎离婚的阴影也慢慢散去了。但是,不论是言语或者动作,她总会偶有断续,那瞬间的闪神,总还是那一个原由,只是她不愿意承认罢了。她非要表现得若无其事,她很好,那么,他也只能配合着,让她这么无事下去。
  “飞人,你说我回去读书好不好?”
  逆来顺受也不是长久之计啊,换不了上司,也只能换个工作或者干脆换个活法了。工作了几年,正是觉得有些气闷的时候,能回到校园,应该会好很多。存着这个心思,面对萧离的挑剔,她才能云淡风轻得起来,不然,早委屈憋闷得要吐血了。以前,也不是没受过委屈的,但不知道为什么,萧离给的委屈,特别让人难受,总带着被朋友背叛的感觉。是啊,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把萧离当成朋友,关心,也期望被关心。黑着就东挨一下西挨一下,怎么也是难过。
  沈君飞没有理会隐竺无厘头的问题,一时一世之间的差别,相信不用他提点,她也很快就会明白过来。
  当然,冯隐竺的确也就是偶然动那么点小心思,很快就忘记了,原因无外乎待遇有所改善。萧离突然恢复了冷静,恢复了大家风范。他不刻意为难,隐竺的日子自然好过很多,去意也就渐渐消退了。
  萧离考虑了很久,决定还是先要和隐竺道歉。破坏关系,一朝一夕即可,但若想改善,就非一日之功了。所以隐竺一天早上,在自己的办公桌上面发现了一个小小的礼品盒,打开看,是一瓶gueoo的香水。隐竺挑挑眉,也亏得萧离能想出来,送这个给她来求和。
  她大概能猜出他的意思,这款分明就是她曾用过的那种。味道是她一贯很喜欢的清新的香气,但缺点是持久性很差,所以她也只买了一次,就又换了别的牌子来用。那都是来J市之前的事情了,难为萧离还记得,还懂得用这个借题发挥。
  果真,里面附了一张卡片,“愿香气消散时,与你,只留下恬适。”一字一句,都足见诚意。
  第四十六章
  所以,当晚,隐竺没有异议的上了萧离的车。老板伸出橄榄枝,再怎样,也是不能坲了人家的美意的。
  置身在轻柔的乐曲中,想不放松都难。
  “我的道歉有效果么?”
  才松懈了下,隐竺忙打起精神,翻云覆雨好变天的就在对面,怎么能轻易放松呢。“哪有至于要道歉的事情啊。礼物我收到了,谢谢。”
  点好了菜,萧离才突然问:“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
  隐竺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问,只好没半点犹豫、又笼统的说:“很好。”说完,她才发觉,自己逢迎拍马原来也可以这么真诚。对萧离的感觉,其实并不是用好这个字可以概括的。当然,他也不是不好。而是对他的印象太复杂,分很多面,很多层,当然不可能一言蔽之。
  萧离追问:“哦,怎么个好法?”
  隐竺只好历数,“有能力,工作中身先士卒,一丝不苟。对下属很关心,对上级不卑不亢。”她决定单从工作角度出发,他到底人如何,哪里是她好评价的。
  “不是让你评价我的工作表现,我是问你,我这个人,怎么样?”萧离不容她偷换概念。他今天既然有所行动,就断然不允许自己铩羽而归。
  隐竺看了看萧离的脸色,他没什么表情,说话的时候手一直轻叩桌面,看似并不在意。但隐竺知道,他应该对她的回答很重视,这是他应对大事时的习惯性动作。
  看来打太极是不成了,“工作中的你,我见得比较多,别的我其实也说不大好。”
  说不好,看来是也得说了。“您聪明、鉴定,有感染力,也有号召力。您很幽默,有时候也会恰到好处的体贴。在公司内外,人气都很高。”加上最后一句,显得客观些。
  的确有很多人向她打听过这个老板的事情。抛开别的条件不谈,他这个年纪坐在这个位置上,前途无量,自然会有太多的人惦记了。可对于上司的私人事情,她宁可得罪人,也谨记要把嘴闭好。
  萧离似乎也被她最后一句勾起了兴趣,“人气?”
  隐竺点点头,相信他明白人气是什么意思。她可一点儿没有将谁对他有兴趣一一道来的打算,上司的私人事务不参与,这是明哲保身的第一要务。
  “这里面有你么?”萧离的问题出人意料。
  “我?我要是有非分之想,您也不会放心让我坐在那个位置上了。”条件好,明摆着,谁都知道,但他们并不知道,好也要适合才行。
  这个回答,萧离不意外,只是依旧多少有点失落。哪怕她犹豫一下再回答,他也会舒服一点。
  “冯隐竺,我对高人气没兴趣,我从来只对自己选择的有兴趣。”
  萧离停下了他手上的节奏,再要开口,但是,隐竺出声打断了他,“萧总,上菜了,您小心着点。”
  冯隐竺虽然没有多少被追求的经历,但好歹有过一次被好友表白的经验。萧离的话,铺垫到这个程度,不是她自作多情往自己脸上贴金,她担心任他这么讲开来,真要不成功便成仁了。
  萧离也真是处变不惊,他微微一笑,向后坐稳,等菜摆好,就示意隐竺可以开始吃了。仿佛之前说的那些话,只是纯闲聊,继续不继续下去,对他来说,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隐竺也乐得当鸵鸟,虽然她知道,被揪出来,就是时间的问题而已。
  果然,筷子刚刚放下,萧离就搞突然袭击了。
  “冯隐竺,在我发现之前,我可能就已经很喜欢你了。”说这句话的时候,萧离并没有盯着隐竺,反而只是看着隐竺因紧张交握的双手,然后才抬起头,望着她,“不要急着跟我说你的想法,不要着急和我撇清关系。有时候,搞清楚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不比想明白其他人更容易。”
  面对萧离,虽然有职位上的上下级关系,在心理上,却没有面对吴夜来的那种仰视,对话似乎更兴平气和,也更能表达得确切些。
  “我同意,想什么,想要什么,即使是自己的想法,有时候也要抽丝剥茧般的慢慢发现。”的确,人有时候,并不是善变,往往只是被自己蒙蔽了。对于萧离的这个观点,隐竺是赞同的。“但这个问题,我不需要考虑。”
  隐竺觉得她在感情上的不顺利,过错绝大部分是她自己的,但吴夜来也错在心软。这种心软导致两个人之间拖拉着有了感情,即使是不那么喜欢,冲着这种感情,也就对付着结婚,对付着这么过下去。她深受其害,因此不愿意让萧离有任何误解的可能。
  “我对你,没有任何其他想法,再怎么考虑,也不会改变。”
  在隐竺看来,爱情,就该是一见钟情式的。当然,这种一见钟情,并非要拘泥于这个一见。关键在于,是要在某个瞬间钟情于他。这种感情,并不是你情我愿后,就能在生活中培养出来的。对待爱情,隐竺是奉行神秘主义的,会爱上谁,爱着谁,都是注定的。考努力去达成的,又怎么可以称之为爱情。
  当然,隐竺并不否认,萧离作为异性,是十分迷人的。在以往的相处中,并不是没有刹那的迷离与欢喜,长久的相处下去,未必没有机会去钟情。
  可钟情也要有个前提条件,就是尚未钟情,起码对隐竺来说是这样。她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个人,并不是离婚了,就能真的把这个人清出去。他还是在那里,填不满,却也依旧是在那里。假以时日,或者能慢慢遗忘?隐竺并不确定。
  石芷前两天还在电话里面循循善诱,恋爱是失恋疗伤的圣药,要用开始去终结。她后面的那句话,就说得很直白了,“不要指望喜欢得超过从前的那个才开始,有点那个意思就可以了。目的不是真要爱上谁,目的是振作精神,为以后能再爱上谁,过上幸福的日子热热身。”
  听她的语气,应该是有了开始。最近的假期,都不见她的人影,总是出去旅行,不知道她是热热身,还是爱上了谁。隐竺的判断,是有倾向于后者。石芷一定是认为再一次的恋爱一样会幸福,才会这么劝她。
  萧离坐在那里,好像突然失语。连一秒钟都不愿意多考虑的拒绝,他不知道,他还能说什么。不是没料到她会拒绝,只是没想过是这样好不婉转又不留余地的拒绝。
  车子驶回小区,停下。
  “冯隐竺,你是对我没有其他想法,还是对除了他以外的异性都没有其他想法?”
  “这有什么区别么?”
  “区别就在于,你有没有认真的考虑过和我在一起的可能。”
  萧离在短时间内,已经重新找回了自信,也找回了他所想表达的。并不是要劝说她接受,只是希望能让她正视问题,而不是继续在旧日的氛围中消沉。工作中的神采奕奕并没有带动她的心情,隐竺的快乐像是被压在山底,无迹可寻。
  隐竺有点惊讶于萧离的敏锐,她的确是对任何异性都没有想法,包括他,也包括吴夜来。如果喜欢的结局,就是那样的婚姻,那么,她宁可不抱任何想法的只喜欢就作罢。
  冲口就要说的是,是否区分开来考虑,对她来说都是没有差别的。可是,看看萧离的脸色,她还是把话咽了下回去。这不是别人,是上司啊,处理得不好,让他觉得失了面子,遭殃的还不是她么。、
  萧离见她欲言又止,心知这个时候,她不会有第二个答案,差别只在于拒绝的力度而已。“很晚了,回家休息吧。这件事,不着急。”
  之所以明知道隐竺的伤口还没愈合,却还要着急说出来,萧离不是没有一点考量的。与其在固若金汤的情况下攻城,不如选这个时机渗透会多点胜算。当然,他没有想到,情况会是这般明朗。冯隐竺在感情上,竟然是不肯有丝毫的含糊。所以,他也只能自说自话的给自己留点希望,尽管明知遥远而渺茫。
  第四十七章
  那晚的事情,在两个当事人刻意的掩饰下,就此被揭过去不提。
  萧离对于隐竺是志在必得,但并不想把隐竺逼得太紧,露了破绽便宜了别人。尽管不提,但总是有点心照不宣的意思,后续的,他自有计较。
  隐竺是觉得,与工作相关的事情,万不能儿戏。所以,她还是用以往的态度来工作,来对待这个上司。可她自己也知道,还是有了变化。掺杂了私人情绪在里面,他看起来更可怕了。
  周末,隐竺搭沈君飞的车回家,路上总有点魂不守舍。沈君飞也就放弃了和她聊天的念头,收听路况信息,专心开车。
  隐竺被公布的一串违章车牌号烦得回过神来,“我怎么有种坐在出租车里的感觉?你竟然还听这个电台,服了。”
  “今天有点累,没个声响,我怕我睡着。”厂子里面出了点事情,他连着熬了几天了。
  “你不早说,”隐竺紧张起来,虽然今天天气很好,天色也还早,但这个时间,高速上面正是车多的时候,反应快慢对安全很有影响。“咱们坐火车,或者明天再回来也行啊。”
  沈君飞伸手关了了音响,“真担心,就和我说说话,前面就出高速了,没多远了。”
  隐竺还不放过安全教育的机会,“酒后驾车、疲劳驾驶都是开车的大忌,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你现在这种行为脚草菅人命。”
  “噢,菅谁了?你别穷紧张,开了多少年车了,我心里有数。”沈君飞根本没当回事。
  “菅我了啊!保不齐还有哪个倒霉的被你撞上,也捎带着菅了。你死不足惜,可惜了我们了!”
  话说完,隐竺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沈君飞已经在那儿爆笑起来,“冯隐竺,你怎么什么都敢说!”这台词可不是他设计的,没想到随口说说,也能有这样的引申效果。这样过分的玩笑,他一向是不敢和隐竺开的。
  隐竺马上明白了沈君飞在笑什么。羞臊归羞臊,她也不是不解事的小女孩了,倒也没真的恼羞成怒,“笑吧,笑吧,跟你这种没文化、没常识的人,我就多余说这些!”
  沈君飞又笑了一阵,才收敛起笑意说:“冯隐竺,你要总是这么放得开,就没那么多烦恼了。”
  隐竺点点头,很受教的样子,“对,我就没皮没脸,没心没肺,天天也就傻乐呵了。”不是不知道自己变得喜欢钻牛角尖,把自己钻得孑然一身,把身边的人的生活也钻得一团乱,首当其冲卷入混乱的就是吴夜来。
  照片事件,隐竺没跟任何人提过。怎么想都是,要是被人知道,她为着这种屁大的事儿就离婚,非得捶死她不可。离的时候好像是有理有据,可真正回过头想,算得上事儿的也就这么一件。
  真的像妈妈说的一样,时间长了,什么事情都会过去。要是真的没分开,恐怕现在自己早就上赶着和好如初了,虽然好的时候,也没见有多好。隐竺辨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是有点难舍还是有点庆幸呢?
  摇摇头,制止继续想下去的念头。再怎么样,大不了两个人也是互不相欠,怎么就吴夜来变成被害者了呢?有她没她,对他来说还不是一样。冯隐竺,你别太拿自己当盘菜好不?隐竺在心里教训着自己。
  “离变傻还且有一段距离呢,你还得努力。”沈君飞又是一副憋着笑的样子,看起来就很欠揍。
  “我要是真傻就好了,省得烦了。”
  “你们头儿又折磨你了?”沈君飞有个工作团队,大家都这么叫他,所以他一般也将这个称呼套用在所有级别的各类上司头上。
  隐竺把车窗关小些,才开口,“比那个可怕,他说他喜欢我。”这样的话,她总不能对着窗外大喊。
  沈君飞并不意外,那个萧离那么反常,没有古怪才奇了怪呢。“这么神奇?对你不再施行暴政了?”
  “我怎么办啊,我不想干了。”隐竺忍不住噘嘴,这顶头上司的花样层出不穷,一转眼就从剥削者变成爱慕者,她实在是适应不良,连带着都有些消化不良。
  “那就别干了。”沈君飞想了想说:“你不想答应他,就注定讨好不了他。像你这种情况,还调换不了工作岗位。与其这样尴尬别扭的共事,不如撤出来。”
  “那我不是很无辜么。”隐竺尽管知道沈君飞说的是事实,目前的情况,想在萧离那儿想皆大欢喜,是不大可能了。但她总觉得为这种事情离职,有点委屈,总幻想着能忍一时就风平浪静。
  回家是打算着转换个场景,好好休息一下的。这几天对着萧离,说什么、做什么都要反复推敲来着,累得冯隐竺是个细胞就要罢工。到了家,妈妈偏又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让她不得不从干燥柔软的床上把自己拎起来。
  “妈,怎么了,家里有什么事么?”
  “你们离婚的事情,还没和公公婆婆说呢?”妈妈的话,虽然是问句,但是语气是肯定的。
  “他说等他去说,不用我管。”爸爸妈妈这里已经说清楚了,所以隐竺就没再催吴夜来。毕竟什么时候和家里说,要看他自己的安排,同她也没有多大关系了。
  她减少了往婆婆家打电话的次数,但一两周总会打一次,婆婆他们偶尔也会打过来,所以一直有联系。
  她知道吴夜来回过一次家,但只住了一晚就回部队了。婆婆当天晚上打过电话要她回去,还让吴夜来自己和她说。从婆婆喊他过来接电话开始,隐竺就觉得自己的心跳得都要把话筒震掉了,等到他的声音传过来,更是连气都不敢喘,生怕他发现她的过度紧张。
  幸好吴夜来只是叫了她一声,然后就沉默。她应了他一声,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两个人就这么的无言以对的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嗯2,我知道了,你自己小心,我再给你打电话。”
  当然,不会接到他再打的电话了。虽然明知道这样,明知道那句话就如同“改天一起吃个饭”之类的一样,都是句再标准不过的客套话了,可她还是不争气的为此担心了一阵。担心他真的打电话过来,不知道怎么应对,是冷言冷语还是平淡以对?更让她担心的是,他会不会真的再打来。
  妈妈皱着眉头,“之前没说,就等一阵再说吧。”
  “怎么了?”
  “ 我今天和你爸爸去医院开点药,遇到你公公了,说你婆婆正住院呢。你公公忙着回家取什么东西,还要赶回来给你婆婆买饭,我们没说上几句。他只是一再的说不让告诉你,怕你们担心。我琢磨着,他们可能谁也没告诉。我和你爸想明天去医院,看有什么能榜上忙的,反正我们俩在家里也没什么事情。以前,两家走动的虽然少,可你公公婆婆包括他奶奶都是挺好的人,对你也好,总是当过一家人的……”
  妈妈没再说下去,可隐竺明白,她可能是觉得离婚这件事是自家理亏。要是能为吴家做点什么,她心里也好受些。
  “妈,你们明天去吧,我这就去看看。”隐竺说着话就往外走,“是一院对吧。”那里他们有熟人,一直在那里开药。
  婆婆的身体一直不好,血压高,心脏不大好,都是老年病。但到要住院的程度,都不告诉他们,估计是婆婆的主意。她一向好强,不喜欢给人添麻烦。自己有个小病小痛的,从来就不当一回事。
  打车去医院的路上,隐竺想起得给吴夜来打个电话。幸好,他没关机,电话很快打通了。
  “ 吴夜来?是我。”隐竺只听他“喂”了一声,就忙说:“妈住院了,具体情况我现在还不清楚,是我妈他们在医院恰巧遇到爸了。我在去医院的路上,你什么时候能回来?”前面德尔那些说得还算镇定,可最后的这句,习惯性的露出些心虚。以往家里的事情虽然也是指望不上他,但是有什么大事都是要他拿主意的。
  “你别慌,”吴夜来好像知道隐竺有点乱了方寸,“我这就请假,争取尽快回去。我一直开机,有事你再打过来。”
  “好,我到了,回头再说。”隐竺的心安定下来,他能回来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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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八章
  到了医院才知道,婆婆是要动手术。婆婆说咽喉附近一直有个小瘤,但是不疼不痒的,以为是小粉瘤,她也没在意。前一阵发现这个小瘤有点长大了,还影响吞咽,所以才决定来医院割掉。开始的时候,以为是可以在处置室做的小手术,根本没打算惊动他们。到了医院,一系列的检查下来,才说得住院等手术排期。
  “你怎么赶回来了,这个怪你爸,没说清楚。我这个是小手术,估计是不住院不给报销,所以才挂个床。前几天都没有在医院住,打个针就回家了。你告诉小来了?”婆婆嘴上虽然说不用他们回来,但是能看出来,她很高兴儿子媳妇都能回来。
  “嗯,他已经在路上了。”查婆婆所住病房的时候,隐竺到医生值班室已经问过婆婆的病情,不是依婆婆说的那么简单。她的瘤是长在甲状腺上,需要切除。之后要做切片,做病理,才能作后确定性质和状况。 走廊上人来人往的,况且在电话里面说也说不清楚,反而让人担心。她只好给吴夜来发了消息,“妈明天手术,是甲状腺瘤。一院住院处417病房。”
  发好消息才走了两步,吴夜来的电话就打了进来,“我上车了,你是等我,还是先回家?”
  “我等你。”
  结束了简单的对话,刚好找到病房。六人间的病房,还加了两张床,不大的房间,满屋子人,条件是在是差的很。
  “你吃饭了没?先去吃饭吧,楼下的食堂做的菜还不错。我这里也不用这么多人陪着。”婆婆撵她。
  看婆婆的样子,是真没把手术太当回事,隐竺也不敢表现的太紧张,听话的下楼吃饭了。妈妈那边得打电话告诉一声,都惦记着呢。
  吃完饭回来,把公公劝回家,隐竺自己楼下来陪着婆婆。晚上没有针,明天一早有术前的检查要做,所以网上得留在病房。 婆婆躺在那儿,笑眯眯的听隐竺和她聊天。婆婆一向是不多话的,偶尔有些话题她感兴趣才说几句。隐竺拣工作上一些有趣的事情讲给婆婆听,把周围的人都逗得哈哈笑。
  “歇会儿吧,喝口水。”婆婆递给隐竺一瓶饮料,是她常喝的绿茶。一定是趁她出去吃饭的时候,让公公去买的。
  “妈,我不累。”隐竺秉着少说少错的原则,话题都绕开吴夜来走,实在不轻松。
  婆婆却说:“坐车赶回来怎么会不累,你也回家吧。我这儿什么事儿都没有,小来得半夜到家,你们都明早再来。”
  隐竺不肯走,后来婆婆亲自下床推她出门,“快回去吧,这里没你们睡觉的地方。明天手术后,你们愿意陪再陪我好了。别忘了给小来打电话,让他直接回家啊!”
  隐竺在医院走廊站了好一会儿,才往家走。婆婆的良苦用心,她怎么会不明白,无非是想让小两口多点时间在一起,不愿意他们只在医院守着她。要是老人们知道他们已经离婚,一定会倍受打击吧。晚上怎么也是得回婆婆家住,手术前后,不能让老人们再担心。
  吴夜来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了。在房间里面看到隐竺,着实的松了口气。冯隐竺还是肯替他着想的,一直也是个称职的儿媳妇,想到这些,他仍不住又走近了些,停在了床头。
  隐竺根本没睡着,时隔大半年,再回到这个房间,又知道吴夜来随时可能回来,她怎么睡得着。等到屋里没了声响,隐竺睁开眼睛,却不防直直的看到了吴夜来的眼里。黑暗中,他的眼睛闪着光亮,眼神深处却是隐竺读不懂的层层叠叠。闭上眼,在睁开看去,吴夜来已经不再眼前了,好像刚刚的画面只是她错觉。
  又过了一会儿,身边一陷,是吴夜来躺了上来。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把手伸过来,摸到了她的,握住。他是怕了么?隐竺把另一只手伸过去,轻拍他笨拙的安慰着。这样,姿势就成是隐竺按住吴夜来,多少有些奇怪。但他没动,也没出声。
  渐渐的,隐竺有点困了,头耷拉下来,贴住他的。他的额头温温的,却硬硬的,对上了,可算不上舒服。隐竺想抽回手揉一下,可他却不肯松手。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手臂也放到了他的身后,把她圈在怀里。隐竺拍他的手,反而成了装饰,起不了什么作用。
  离都离了,用不着顺他的意讨好他了。手不能动,隐竺就将头扎到他的胸前,很是蹭了一下解解痒,然后坚定的抽出手,不忘用手肘不经意的杵他一下。有些动作,要使上全身的力气,有时候甚至要蹬住他的腿在他身上借力。所以,双手终于解放的时候,她事实上已经在他的怀里呈团状,像个小虾球。所以,吴夜来一抄手,这团小虾球就又稳稳的在他怀里了,只是方向发生了变化而已。
  “你干嘛,”隐竺压低了声音轻喊,“快松手!”
  吴夜来像是听不懂一样,抱住她的双臂甚至还紧了紧,“别吵,明天得早起。”
  隐竺心说,说不知道明天得早起呀?但凡有点风度,不,但凡有点常识就知道,今晚这种情况,就该把床让给她不是么?不让也就算了,他的确需要好好休息,她能理解。可不让也不能霸占到这个程度吧,床上的东西也算是他的? 正想再说点什么,轻轻的鼾声从身后传来。扭过头看去,吴夜来兀自睡得香甜,常锁的霉头都松开了。毫不设防的样子,让他看起来终于年轻了些,有点像这个年龄该有的模样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样的吴夜来,隐竺心里不由得一紧,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转回头,隐竺将头让过他的手臂,轻轻搁到床上,让吴夜来的胳膊在 颈下穿过,免得压到他。但这种姿势本就不舒服,加上是刻意为之,不一会儿就让隐竺的头颈都僵硬的很。越是不想动,越是感觉非动不可,让隐竺不自觉的每隔一会儿,就前后挪挪,以此来松松颈背。
  突然,头上传来吴夜来压抑的声音,“别再动了~~~”
  隐竺才刚刚小心翼翼的蠕动了下,被他这一说,马上挺在那儿。后面的感觉异常敏锐,不容她错认,尴尬的说:“你不是睡着了么?”
  吴夜来缩紧手臂,部松不紧的勒了下隐竺的脖子,“你是当我睡着了么,你是当我晕死过去了吧!”
  隐竺钻了出来,“谁管你,我要睡了。”把一旁的被子拉过来蒙在头上,更丢人的显然是他,怎么好像她是那个没脸见人的呢。 吴夜来叹了口气,转过身,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等心头的躁动慢慢平息。几乎忘了已经分开的事实了,多一个晚上,都是偏得。
  第四十九章
  两个多小时后,隐竺他们被手机的闹钟叫醒。因为是实在困乏的不行才睡着的,所以两个人都睡得很规矩,各据一边,没出现什么让隐竺脸红不已的尴尬场面。
  赶到医院,能在科里采样化验的,都已经做完了,他们只需要陪着再去做个B超。真正手术,已经快十一点了。大家都知道,手术本身没有任何风险,关键是要看长的东西好不好。所以,一样是在手术室外面提溜着心等着。
  隐竺和吴夜来还有公公坐在一起,公公是不是的问他些部队上的事情。他回答的声音低低的,但却不紧不慢,无形中让隐竺绷紧的神经也舒缓了下来。吴夜来说得很多,有问必答,让隐竺对这段时间他在部队上的事情,也了解了大概。
  他们刚刚结束了联合演习,部队目前在修整状态,不算太忙。但由于演习中表现出色,可能会抽调一些人去参加集训,备战明年的国际大赛。
  隐竺不知道别家的儿子是什么样,是不是也都像吴夜来这样懂事。隐竺自己偶尔都会和父母顶上几句,未必是真的要顶撞他们,指示意见相左时,声音不自觉的就大了。当然,主要是人大了,主意也大了,总觉得父母不懂的渐多,她急于让他们接受自己的想法。但吴夜来从不这样,即便是公公婆婆说的做的并不和他的意,他也会乖乖的坐在那儿,不提任何意见。爸妈说什么,她也都听着,也都照做。在这个家里面,绝对不会有没大没小的场面出现,他是什么都以老人为先的。
  吴夜来心里应该是很紧张的吧,隐竺偷瞧着他。果然,他摸了几次裤兜,恐怕是想去抽根烟,一直忍着陪说话呢。
  正考虑要不要让他们出去转转,手术室的门开了,出来一个护士,门口等候的这些家属都围了上去。隐竺也凑过去,正听到喊婆婆的名字,问家属在不在。
  “在,在的。”说着话,隐竺回头把吴夜来拉过来,“手术做完了么?”
  “嗯,已经在缝合。问题不大,你们放心吧。”说完,转身回去了。
  隐竺心知应该是主刀大夫让出来告诉的。早上,隐竺寻个机会,还是递了封红包上去。虽说这个手术应该不复杂,难度不大风险就小。可签手术同意书的时候,隐竺看着上面林林总总的那些术中后可能出现的状况,心里还是很突突了一下。所以,她没和吴夜来商量,悄悄的准备好红包,花点钱买个心安,毕竟是把人交到人家刀子下面啊。
  既然是没什么大问题,那么就是良性的了,隐竺拍拍胸口,还好还好。吴夜来没有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但隐竺还是感觉到他像是从正步走变为齐步走一样,步距虽然不变,端的那个架子却已经放下了。
  再过了一会儿,婆婆就被推出来了。他们跟着去病房坐了一会儿,就被公公赶回家了。现在婆婆也吃不了东西,输液有个人看着就行,公公让他们回去休息,晚上再过来。
  去主治大夫那儿详细问了一下,才知道切片化验还没出来,病理报告也要大概一周后才能出结果。但主刀的主任很有经验,据他看,应该是良性的几率比较大。
  高度紧张之后,两个人都有些饿了。就近找了个看起来干净的小馆子随便点了两个小菜,他们就吃了起来。
  “你能待到哪天?”隐竺本想留下来照顾婆婆的,可如果吴夜来能待在家里,她留下反而不方便。现在看,也不需要护理,她就更没有多待些日子的必要了。
  “还不知道,”吴夜来放下筷子,“回头把这里的情况汇报一下,三五天总该有。”
  “我爸妈明天来,你看行么?”
  吴夜来招招手,叫服务员拿来瓶啤酒,倒了一杯,喝光,“他们都知道了?”
  隐竺点点头,又见吴夜来并没看她,才说:“嗯,知道了,他们知道公公婆婆他们不知道。”怎么跟绕口令似的?
  “谢谢他们。”吴夜来说着话,有喝了一杯。饭已经吃完了,他只是纯喝酒。岳父岳母也是难得的,这种情况,还肯来走动。隐竺也是难得的,这种时候,能做到这样,也真是仁至义尽了。
  不吃菜,只喝酒,在吴夜来那儿可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在部队里喝酒,真是什么讲究都没有。别说刚吃完饭,有东西垫底。就是空着肚子喝酒,对他来说,也是不在话下。可在隐竺眼里,就完全不是那么回子事了。她认为只有酗酒的人才会这么喝酒,换句话说,也就是酒精中毒到一定程度的人,才会想只喝酒。所以,她的心思都在怎么样开口让他停下来,怎么样劝他改掉这个坏习惯上,甚至已经联想到他是不是在部队上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不过,她可一点儿都没想过,他会不会为了她借酒浇愁,真有那份儿良好的感觉,也不会离婚了。
  张了几次口,眼看着他三两下就把一瓶酒灌了下去,这劝人的话还是咽回肚子里了。听劝的,就不是吴夜来了,劝得动的,也就不是她冯隐竺。还好他没真的没节制到一瓶接一瓶的喝,只那般吓人的喝完两瓶,就带着隐竺打车回家了。
  一到家,隐竺就进了房间,把门关好。真不是担心什么酒后乱性的问题,且不说他才喝了那么少许,配合上他傲人的自制力,一定是没有任何问题,但说以往合法的时候都没见他怎么感兴趣,现在的状况,以他这么教条的人,定不会惹那个麻烦。她是担心自己忍不住去关心一二,平白再扰乱他的生活。
  本来么,她没有半点重修就好的念头,何必去做些让人会担忧的事情。昨天晚上,她已经过了一个格,有点还以妻子身份自居似的,这会儿正该好好检讨呢。
  打了几个电话,请假之外,还要告诉沈君飞一声,怎样也不能和他一起会J市了。萧离那边没什么,给假给得很痛快。沈君飞表示要来探望一下,隐竺婉拒了,推说大小是个手术,且得养上一阵子,不好见客。
  中午好像吃得咸了,关着房门,隐竺更觉得口干舌燥的憋闷。听外面没有什么动静,她轻轻打开门。打算去到点水喝。扫了眼厅里,没见到吴夜来,估计是到婆婆屋里歇着了。
  走了几步,才觉出不对,回头一看,吴夜来躺在沙发上睡着了。睡着是不打紧,可厅里的窗子大开着,婆婆那屋也开门开窗呢,虽说是热风,可这么一直吹着总是不好。
  隐竺把厅里的窗关了,进屋拿了条夏被轻轻盖在吴夜来的身上。她是一贯怕冷的,多热的天,也要盖被子。她知道吴夜来在部队里,应该是风餐露宿都试过,冷了热了对他来说,都是不怕的。可回了家,她还是会多上点心,以前夜里的时候,也总会起个几次给他盖被的。
  第五十章
  站在厨房,先喝了一大杯水,又倒了杯水打算端回屋里去。渴到如此程度,连她自己都觉得奇怪,好像喝很多酒的不是吴夜来而是她似的,还是对着他就饥渴至此?之前对于萧离的表白,自己所表现出的淡定,隐竺多少有点窃喜。她以为就此算是堪破了情关,多好的条件在她这儿,都动摇不了根本。
  可如今,再见到吴夜来,她才知道,根本不是那么回事。羞人的想想,如果昨晚他再有行动,她真的没信心把他推开。他们的生活应该说,一直算得上是清心寡欲的,因为没有腻在一起的条件,也因为吴夜来就不是允许人腻着的性格,所以隐竺在这方面,虽然起得早,却像没赶上车似的,一直在漫步前进。懂是懂的,知趣么,却还差的远了。
  以往的亲热,以讨好他为目的出发的居多,算是为了感情献身。要让她说,那么深入的动作绝对不算是婚姻生活所必要的。离婚了,这个任由他折腾而忍耐的身子总算是解放了吧。事实呢,却大大出乎她的意料。最近这段时间,她渐渐觉得身体的寂寞。不论是电视里的一个片段,或者是街上的一瞥,总能让她同某种激烈的运动联系起来,越是想压,就越压不住。
  所以,要是真的蒙他不弃被扑,隐竺觉得自己也八成是欲拒还迎的也就从了。当然,这些都是知道婆婆无大碍之后慢半拍的想到的,也是此刻才敢继续往下想的。要是昨晚她就想这一层,怕是真的要引吴夜来做坏事了,反正当时的形势也是有利于我军,敌军早有缴械的迹象。
  对于定力,隐竺知道她面对吴夜来完全不需要经受任何考验,一准儿的临阵倒戈。还喜欢着,或者只因为两个人是相熟的?她并不认为需要深究,离他远点就得了。她不想连累那个有原则的吴夜来把一切破坏原则的事情做遍了,婚前的不单纯加上离婚后的藕断丝连。
  蹑手蹑脚的走向房间,后面却传来吴夜来的声音,“冯隐竺,我们谈谈吧。”
  离婚手续虽然办了,但很多生活的方方面面并没有交割清楚,这个隐竺也知道。公公婆婆不在家,也算时隔机会。
  “等我一下啊!”隐竺走回房间开始翻抽屉,他们小家的一切收入和开支。都是她负责的。想到这儿,才突然想到,吴夜来的工资卡一直在家里,以往他都是回来取点钱走,或者需要多少隐竺汇给他,这几个月,不知道他是怎么过的。
  吴夜来这边已经拿着被进来了,“找什么呢?”
  “找怎么的存折,你得工资卡,主要的也就是这些,一会儿我把密码存你手机里面,你记熟了就删掉啊。”
  吴夜来把隐竺拉起来,“这些不着急,你过来坐下。”
  “哦,好。”隐竺拿着工资卡,还是放到吴夜来的手里,“”反正这个你先拿好,扣除还贷的,每个月还能剩下几百块,这几个月没取,你放在身边应应急什么的。“
  吴夜来不置可否的接来放在一边。他在那边,其实真没什么花销的地方。最近也就是烟抽得凶了点,但烟酒神妙的,历来不需要他自己过买。
  ”过得好么?“虽然看起来还是瘦得很,但是隐竺的脸色红润了很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气的缘故。
  隐竺笑笑,”还行。“没有什么能再在乎的,心空旷得有回声一样,可毕竟是抽身出来了,不会越陷越深,窒息在那个婚姻里。从未想过要全身而退,却也从未真的后悔。
  ”那就好。“吴夜来想知道隐竺会不会想复婚。在他看来,隐竺对他无疑是还有感情的,那时想要离婚,应该还是一时气不过的原因居多。过了这么久,什么气也该顺了,而他自己,是真的离不了她。
  承认离不了冯隐竺,对他来说,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毕竟克制惯了的,让他去探究自身的感情,让他去挖掘内心深处的东西,本就不符合他的性格。何况,现在是要从被动转为主动,是他在以往考虑都没考虑过的。但,看得最轻,未必就不是最重。按说他在部队生活,绝大部分时间都在那里,离婚并没有对生活秩序产生多大影响。可他却分明感觉出来,不踏实也不痛快。没有了冯隐竺,他才知道,原来他已经习惯了有她作为前提,她已经成为他的生活必需品。想要再心无旁骛的做事,得要她好好的待在家里,得要她还属于他。
  正想着如何转入正题,隐竺的电话响了。
  ”怎么是你,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隐竺很高兴的样子。”嗯,不麻烦你了吧,···嗯,那好吧,知道了。“
  见吴夜来一直看着自己打电话,隐竺说明:“是石芷,要去看看妈,让我现在过去,她已经在医院了。”
  “我跟你一起去吧。”吴夜来也起身。
  “不用了,晚上还等你替我们呢,我先走了啊!”石芷是听沈君飞说的,隐竺担心他们会一起来。虽然和沈君飞没什么事情,但过往甚密却是事实,她不愿意吴夜来有什么联想,尤其是现在是要探望婆婆。
  到了医院,隐竺才知道她是过滤了。沈君飞既然让石芷过来,他自己当然是不会现身了。他托石芷带了些钱过来,不多不少,也是一般探望病人的尺度,不会让人觉得有负担。
  石芷却不是一个人来的,她身边的人,一看就是受过训练的,站得很直,英姿飒爽。
  “怎么回事,你怎么都不介绍一下?”上楼梯的时候,隐竺就忍不住问。
  “有什么好介绍的,马上就要有大场面把他隆重推出了。”石芷话虽这样说,但眼里都是掩不去的笑意。
  “什么大场面?”
  隐竺看看石芷,有回头看看那个人。后者倒是很有解惑的热情,“你好,我叫葛言,我们下个月结婚,请柬印好了,但照片今天才出来,所以还没邮。”
  隐竺停下来,“这么大的事情,你竟然现在才跟我说,你怎么不结婚那天才告诉我?!虽然大学时期是和叶虹歌最要好,但工作以后,却是和石芷最亲密。她早就觉得石芷有事情发生,却没想到动作真没快。
  石芷有点不大好意思似的,”这不最先领来给你看了么。“
  葛言也说:”是啊,这是我确立身份的第一步,以后请多多帮助。欢迎帮着她骂我,但别忘了最后要劝她回家。“
  话是对隐竺说的,可眼睛一直在看石芷。隐竺好像看到他眼睛里面在往外冒红心,话虽然不肉麻,但表情实在寒人。”好,好。“除了好,隐竺也说不出别的,这个葛言,看起来也的确不错。
  婆婆还睡着,麻药劲儿还没过。所以他们只是进去坐坐,和公公打个招呼,也就出来了。
  ”你陪我们选照片吧,“石芷拉着她不送手,”要是让他选,他一定是都要。我是打算多一张也不要的,你帮我把关。“
  ”你们自己去吧,我回去前再去看你。“隐竺知道石芷是有话想和她说,可是,夹着个葛言,他们能说什么,还不如找个时间连个人单聊。”我一会儿得去药店,医生让去看看,什么药外面买不到,他再给我们下单子。“
  石芷还想说什么,就被葛言拉走,塞进车里,”人家家里有病人,你还想让人陪你去挑婚纱照,真想得出,快走吧!冯姐,回头见啊!“
  隐竺笑着摆手,就听石芷在那儿说:”隐竺比我小,你叫什么姐啊!“话题转移,注意力转移,两个人完全无视她,把车开走了。
  石芷要结婚了,隐竺很为她高兴。她一个人在这个城市,终于是能安家了。两个人之间的爱意,无需刻意都能感觉得到。这样的由相爱步入婚姻,应该是会幸福的吧,这样开始的婚姻,也应该是无数个幸福砌成的大厦吧。
  第五十一章
  那日吴夜来被打断的试探,终究是再没机会续上。尽管爸妈努力给他们创造在一起的机会,可隐竺也只再住了两个晚上,待了三天,就回J市了。这两个晚上,一晚她回了娘家,另外一晚她去了石芷那儿。
  冯隐竺着急走,主要是因为有点抵挡不住婆婆要抱孙子的明示暗示。以前从未催过他们的公公婆婆,这次是真的着急了。
  婆婆说,生病她不怕,真的治不了,那也没什么。可是这次手术,还是让她意识到,她老了,也可能会有这样那样的病痛。想想这段时间就这么闲着干待着,不能照顾儿子媳妇,也没帮他们带一天孩子,就觉得时间都浪费了。所以,她巴不得一出院,就抓紧时间为他们做点什么。
  婆婆的心情,隐竺能理解。可是,他们已经是这样的情况,怎么也不可能有什么他们盼望的好消息传出来就是了。所以,等切片和病理报告都出来,证实那个小瘤的确是良性的,隐竺就以工作为由回J市了。
  恢复上班第一天,隐竺就发觉,萧离开始回避她,他甚至都不会正眼看她。虽然不知道原因,但这样的结果,对隐竺来说,也算是好结果。由他那方面收回,总比她正面拒绝来得强,看来目前的职位还可以苟延残喘下去。
  萧离的别扭,实在是有原因的。他准了冯隐竺的假,那边就安排工会的人过去探望,帮忙。这本是照例的事情,但由于是找公司的人过去的,人家也是卖他几分面子。所以,回头给他打了个电话,说了说情况。萧离这才知道,并不是隐竺的妈妈生病了,而是婆婆。别人不知道内情,觉得很正常,但他却觉得被戏弄了一样。你冯隐竺存着破镜重圆的心思,打可以直说。实在不该这边吊着他装可怜,那边却又回婆家卖好。
  萧离并不认为隐竺是拒绝他了,他认为他是被考虑中,理所当然有理由要求冯隐竺认真而专一的对待。他这次是当真的生气,同之前没弄清楚自己的想法还不同,他并不屑再公报私仇的耍手段给隐竺排头吃,只是无视她。他希望通过这种无视,能把她从心里铲除出去。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欢,也要为自尊心让路。
  是啊,萧离从小到大,哪遇到过这样的事情。他强势惯了的,什么都是他认准了目标,就一定会做到。女人么,虽然有过分飞的经历,但他到底是主动的一方,没受到多少伤害。他的人生,从未遭遇过称得上挫折的事情。他高来高去的生活着,就像他的名字的寓意一样,离,为生机,一直都很称心如意。他并没觉得冯隐竺能称得上挫折,这只是他一个小小的失误。不了解,就以为喜欢,不了解,就不知水多深的趟进去,掺上一脚。所以,对着冯隐竺,他终于硬起了心肠,既然她不简单,既然她并不柔弱,既然她另有打算,那么,还有什么是需要他画蛇添足,无事生非的呢?也因此,他单方面敞开的心,又单方面的锁闭了。
  这一次,城府极深的萧离本可以不表露出来,不露丝毫声色。但转变的这么快,又不肯寻根究底的探查原因,多少争取一下,是因为他太过骄傲。说到底,再喜欢,也比不上自己。
  隐竺对这种新模式的关系,适应还算是良好。能怎么办呢,生活又不得她挑三拣四的。婆婆手术,虽然报销了很多,但是术后的药费,也不是个小数目,还要多补充营养,他们老两口在家里,一定是什么都不舍得买。所以现在她争取每周回家,买很多东西填满冰箱。
  做这些事,连妈妈都说她有点过了。毕竟已经离婚,回去还得那么频密,等公公婆婆知道了真相,只会更难受,倒会觉得欠了她的。隐竺也明白这个道理,可是和公公婆婆住了那么久,有感情在那儿。现在婆婆身体不好,吴夜来又不可能时时回来照应,她再怎样也得回来帮把手。
  还好,吴夜来倒是很承她的情,每周都会打电话回来问问家里的情况。钱的事情,他也没同隐竺太分你的我的,只是说他的工资卡没带走,让隐竺取里面的钱来花。隐竺把卡带在身上,去超市买东西的时候,就刷卡,这样还不用付手续费,还很方便,顺带着帮吴夜来尽孝心了,一举数得。她哪知道,吴夜来是必有用心,他自己回不了家,就拿家先占住冯隐竺,巩固联系,对他是百利而无一害。
  回婆婆家住,出入就不那么自由了。家里她用的东西又基本上都搬去了J市,连电脑都没有。家务活干完了,基本上就处于无所事事的状态。她已经习惯了不看电视,即使是要她躺在床上看电视,她都没有耐心。所以,有时候,她还是会往外跑,或者帮石芷张罗张罗结婚的事情,或者去大个儿开的健身俱乐部坐坐。
  石芷的婚事并不像隐竺以为的那么顺利。葛言是千万个愿意,但是他比石芷小两岁,他家里的背景也不一般,他爸爸是政法委书记,所以,当初石芷有很多顾虑。用石芷的话说,当初真想的也就是在一起玩玩,谁知道玩着玩着,越了界,玩着玩着,就动了真格的了。现在葛言家里还是不同意,他们是自己筹办婚事的。
  这种情况,隐竺不好给她泼冷水,只能帮她做些事,分担些。隐竺看得真真的,他们两个当着彼此的面,都兴致勃勃、兴高采烈的,可转过身,都有隐忧。
  要隐竺来说,这个婚不该这么着急结。她是过来人,爱得再热烈,都有转温转凉的一天。或者他们相爱,会不一样?隐竺不确定,所以她不好多嘴,只是劝石芷要尽量争取葛言的家人,能在婚前解决这些障碍,那是最好。
  陶大勇的俱乐部开了没多久,他毕业回来在J大任教。当个大学老师,当然不是他的最终目标。他开始的时候是办班,网球、羽毛球甚至高尔夫,什么流行教什么。赚的钱差不多了,他就开了一个健身俱乐部,招了一帮特年轻漂亮的小女孩带人跳操,又找一些专业教练来俱乐部做私人健身教练,各种体育健身项目也很多。
  最让隐竺佩服的是,不大的地方,他愣是辟出个篮球场地,每周都会有各种各样的比赛,弄得红红火火的。隐竺去了,是任他们怎么劝了,她也不下场的。身体灵活性差了,动作不标准,准头更是差得不能再差,她绝不下场给他们提供笑料。沈君飞倒是还没被落下,和大个儿配合,还能看出当日的默契。隐竺有时候坐在场边给他们喊两声,偶尔也客串一下裁判,倒也有些乐趣。
  第五十二章
  来回的次数增多,隐竺往往不告诉沈君飞,因为她只要说她周末回家,那他十次有九次都会载她回来,再接她回去。剩下那一次,多半是因为出差在外地,赶不回来。甚至,有时候他单纯是把她送回来,自己并不在家待着,第二天再从哪儿赶过来把她接回去。不告诉他,他若是知道了,就会很不高兴,说隐竺太见外了,下次就会在她下班前,早早的等在公司门口。隐竺衡量了一下,怎样更麻烦人一些,后来也就顺其自然了。她是打算着要调回总公司,于公于私,这都是较好的选择。她若是回家这边工作,这样两地奔波的日子,自然也就结束了。
  有两次,沈君飞是到石芷的新家来接隐竺的。过后她和隐竺说:“我们葛言都说,沈君飞值得考虑。”
  隐竺打了两句哈哈把话题岔过去,没回答。她当然不会觉得反正自己是表明过态度了,他怎么样是他的事情。沈君飞对她的好,她不是看不到,之所以不再那么抗拒,是因为,他让她犹豫了。
  隐竺也是最近才发现,她是个念旧的人。跟大个儿他们再又来往,仿佛是高中时那些快乐时光的再重演。可多好的曾经,也只是曾经。何况那些曾经,又是她不曾珍惜过的,这个时候重拾,就益发觉得珍贵。
  就说沈君飞吧,对她好并不是这一两天的事情,身边的人也都是心知肚明。之前大个儿不知道她已经和吴夜来分开了,所以什么都没说过。后来知道了,他也只是说:“当兄弟这么多年,才明白你们。一个傻,两个也是傻的。”
  “ 是啊,看我就知道,可一棵树吊着,没什么好果子吃,尽管这棵树是自己选的。”说是这么说,隐竺也知道,尽管有她这个示范,一样会有人奔着南墙去。隐竺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去做他的南墙,起码撞一下,让他死心了也好。不过,她不知道自己经不经得起撞,也怕他撞了一样不肯回头。
  陶大勇也知道,他们谁都不是听劝的主儿,看沈君飞打外边进来,也不管他听懂听不懂,嘟嘟囔囔的,“算了,也不是头一天认识你们两个了,也不是头回领教你们的犟劲儿了。俺就是想知道啊,你们这些对生活那么高要求的人,什么时候能折腾到头,让哥们儿也跟着消停消停?”
  沈君飞摸不着头脑,“他怎么了这是?”长篇大论,可不是陶大勇的作风。
  “ 被小美女折磨,想拉咱们下水,跟他一起水深火热。”陶大勇的择偶条件,一个字就是要美,两个字就是要漂亮。这次这个,用他自己的话说,没想找条件那么超标、又那么棘手的,但迷上了,也没办法了。这女孩是他们学校艺术系的学生,到这边兼职做教练。年纪小,精力旺盛,经常会让陶大勇跟她浪漫一下,琢磨一下陶大勇那粗得太过的神经。
  沈君飞理解的点点头,小美女的招法,他也陪同领教过,“怕就怕咱们都打油锅里面打个滚出来了,他还跟那儿浮浮沉沉呢。”
  沈君飞其实是没什么心思去想那么多的,他忙,恨不得一个人分成三个使。这边工厂全靠他一个张罗,产品也是他最了解,因此技术、市场这些,他也得跟着参与。以前,搭夜车,还能在火车上睡个囫囵觉,休息休息。最近,去北京都是飞机往返,也就能眯一会儿。每天都是开不完的会,他真的不是很喜欢,所以他累。接送隐竺,尽管是需要亲自开车,可他却觉得那是难得的休息。
  他问过隐竺和上司的问题解决没有,听隐竺的说法,他就明白了个大概。他和萧离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萧离对他自己太有自信,而他全然没有,所以他没期望,所以他不会患得患失,更不会恼羞成怒。萧离不知道,冯隐竺和吴夜来之间的缘分,是被她亲手打上死结的,解是不解,什么时候解开,用什么方法解,外人全都帮不上忙,要看她自己。
  所以,沈君飞对于同学甲的身份安之若素,对车夫的职位他也适应良好,暂时没有升迁的野心。
  石芷结婚的那天,天公作美,艳阳高照。他们的婚礼,参加的主要是同学同事,葛言的双亲到底还是没有露面。不过他们都说是答谢宴,没有长辈参加,领导主持一下,倒也说得过去。
  隐竺负责招待从北京来的亲友团,可她们几个哪里用得着招待,结婚没结婚的,都一副行家里手的样子,不时的还帮着张罗张罗呢。适应隐竺就被拉过去给新娘子拎包看东西,大热天的,跑里跑外的,可苦了她了。
  好不容易算是到了酒店,把衣服什么的放到新娘休息室里面,刚要喘口气,当伴娘的叶虹歌冲进来,“不好了,他们忘记带结婚证了!”她在门口陪着新郎新娘迎宾呢,看来是领命前来。
  “在哪儿呢?”
  “石芷说是在她那儿呢。”
  “你在这儿,我过去取。”
  到了门口,拿了钥匙,问好放在哪里,她就往外跑。
  “哪儿去?”沈君飞刚好从电梯里面出来。
  “结婚证落石芷那儿了,我过去取。”
  “别急,我送你去。”
  车子只在外面放了一会儿,里面虽然还有丝凉气,但是隐竺只觉得温吞吞的,让人气闷。“给点风凉呗。”
  “哪有那么快就凉下来,小冰箱里面有水,你喝点。”说完,他抽了张纸给她,示意她擦擦汗。隐竺胡乱的擦了一把,就催沈君飞开快点,冷气也开大点。
  往返的路程虽然不算远,但这良辰吉日的,遇到了好几个车队,很耽误时间。负责主持的司仪打了几次电话过来确认他们的位置,后来说,实在不行,有关结婚证的环节就适当押后。
  幸好他们都是这儿长大的,胡同都钻了好几条,总算是有惊无险,赶在仪式开始前送到了。下车后虽然没几步路了,但隐竺依然是跑得退都软了,她知道自己是紧张过度了。可是,又不得她不紧张啊,没有家长出席,石芷还是遗憾的吧,她不想让这个婚礼再有什么缺憾。
  下面的仪式十分顺利,隆重而感人。葛言也是紧张的失去了往日的活泛,司仪一个指示,他一个动作。穿婚纱的石芷走过来,司仪要等在红毯尽头的葛言手持鲜花向她求婚。这个当然是事先同他们都商量好的环节,但葛言单膝跪地,说的显然不是台词:“石芷,以后我来照顾你好么?家务活我做,生孩子我带,赚钱都给你花,还有,我永远不会先离开你,不论是生老,还是病死。你愿意嫁给我么?”
  隐竺就站在红毯边,听他这么真诚的求婚,都感动得要流泪了,石芷在那儿更是哭得唏哩哗啦。答应和葛言结婚,她当然相信葛言爱她,但爱得这么多,决心生死都不会先她而去,她却是不敢想的。伤过一次,再怎样投入,也不及最初的无所顾忌。何况,葛言毕竟是比她小,先他老去那是一定的,尽管没差上几岁。又担心他不定性,经不起诱惑会变心。在意了,就开始什么都在意。直到这个本该是走走形式的求婚,石芷才真正把心定下来,把手交给葛言,“我愿意。”
  两个人在那儿倒是深情款款的,可这个造型总不能摆个没完没了啊,葛言的哥们已经开始起哄了,“嫂子,差不多就行了,别跟这儿用家法啊,回家再跪吧!”
  葛言这才想起得站起来,他左手拉着石芷,右手举着花束,“不服的找我,给你们也立立规矩!”整个儿一个分不清里外了。
  接下来的仪式,也是意外状况连连,可大家都笑得很开心,也满心祝福,谁能说这不是一场完美的婚礼呢。
  “冯隐竺,你怎么和我一个表情?”叶虹歌搂住她问。
  “什么表情?”隐竺摸摸脸,才想起来被擦花的妆,不知道成了什么样子。
  “恨嫁呗,这样的新郎咋让我有抢过来的冲动呢。”她嘴上说不着急,可身边的人怎么说也都找到或者找过一个,她就这么剩着,也实在不是个事儿。
  “抢过来没用,这个得自己培养。”隐竺很有感慨,“我是羡慕他们的婚礼,以前觉得仪式都是虚的,没什么意义。今天看了,才知道多重要。”
  叶虹歌跟她一向直来直去,“你这不又有机会了么。”来这两天,小沈同学都一直陪同招待,她们旁观着,总觉得该有戏了。一直不说不提,也是呵护之意,怕说破了,倒坏了好事。
  “是啊,”隐竺掏出来司仪给她的名片,“我要是再结婚,一定要大办特办,也要找这个司仪。”
  叶虹歌理解的点点头,“跟我的丑恶心理一样,他总得把我看得比膝下的黄金重点才行。”
  两个人相视一笑,把艳羡换作诡异的心思藏下,心照不宣。
  第五十三章
  婆婆的身体痊愈以后,隐竺就不肯回去了。即使回C市,也是住在自己家。因为有两次,她到家的第二天,吴夜来也回来了。
  第一次的时候,隐竺只当是吴夜来为了顺着老人的意思,才迫不得已回来的。两个人住在一起,虽然不大方便,可也对付了。隐竺顾着管好自己,时间不算难熬。可第二次,两个人早早的洗漱完毕,在屋子里大眼瞪小眼,就不是一般的炯炯有神了。
  这时候正是夏末秋初,可秋老虎还是很厉害,又没有什么风,所以穿的并不多。吴夜来下身穿着睡裤,上面是他的标志性着装,军绿色背心。睡裤是蓝色的,所以他这一身看起来还算协调。隐竺自己呢,穿了长袖的睡衣裤,防人之心不须有,但防己之心不可无啊。不穿的严严实实的,哪寸不小心碰到他,都兴许就不听管教的粘上去,丢人事小,可后患无穷啊。
  吴夜来看着冯隐竺全副武装、全神戒备的样子,上下扫了眼,不由失笑道:“冯隐竺,你怕我?”
  这两次回来,他心知并不妥当,;两个人的关系,不可能总这样瞒下去。即使他想瞒下去,冯隐竺也不会肯就这样稀里糊涂的配合他。而他呢,却没想好怎样和隐竺谈这个问题,确切的说,是对于挽回这段婚姻还没有胜算。
  晚上妈妈做菜的时候,他去厨房站了一会儿,妈妈说隐竺喜欢吃这个,隐竺喜欢吃那个。可他看来看去,那些菜好像都是他喜欢吃的,以他的印象,他们两个的口味并没有这么惊人的一致。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她一直依照他的喜好在生活,起码,在这个家里,在有他的生活中是这个样子。
  他奇怪,他怎么一直都没发现。或者心里是明白的,只是太习惯于她自动自发的牺牲,觉得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所以,这样的他,有什么资格去挽回呢?
  但即使是这样,他也不愿意错过和她相处的时间,没接到妈妈电话前,他都是隐隐盼望的,接到后就有些迫不及待的往家赶了。他的劲头,连陆野都拿来取笑,“我看,你们这是不打算安全生产了,俩人还不知足,也照顾照顾我们这些老大难的吧!”他摆摆手,速度快得连背影都不给陆野留一个。拖家带口,现在可对谁都是梦想。
  吴夜来问这句话的时候,隐竺正一手端着水杯,一手拿着纸巾,喝口水就擦擦额头鼻尖的汗,等着心静自然凉。听他突然这么问,想也没想就冲口而出:“怕的是我自己。”
  这话说出来,两个人都默了一下。隐竺见吴夜来要开口,忙赶在前面说:“那个,我是说,我是怕我一个人随便惯了,让你不自在。”再擦擦汗,她这么说也没错,她是要防着自己美色当前再陷进去。不该是你的,即使划拉到怀里,死命的抱住,也不是你的,这点一定要谨记。
  吴夜来叹了口气,抽出一张纸巾递过去,示意隐竺换一下,她手里的那张,已经揉搓成团了。“我在哪儿都是自在的,如果需要,在哪儿都可以马上入睡,你不用担心我。”
  “嗯,好。”隐竺接过来纸巾,擦了一下,还是说:“我不大行,我习惯了自己睡。”她不是习惯了自己睡,是基本上一直都是自己睡。她的床上永远摆着两个枕头,一个抱着,一个顶着,因为身边那个人很少在,也因为她从来不枕枕头。
  “如果能一直两个人,你自然就习惯了。”
  “啊?”隐竺不相信吴夜来只是突发感慨,他就没抒情过,他的话,必定是内藏玄机。
  “我是说,我争取调到机关,两个人在一起,过点正常的日子。”
  “你不是不喜欢调上来么?”这个问题,以前隐竺不是没策略性的提过,但吴夜来那时说,在机关里面熬年头,看肩章混日子,都不如转业了。
  “ 目前,转业的话有点勉强,找找人,调上来应该问题不大。”吴夜来没有回答他喜欢与否的问题,冯隐竺是喜欢过那样的日子才跟他结婚的么?不是。所以,以前是她迁就,现在轮到他放弃点什么了。感谢的话说不出口,那就做吧,做些什么让她能觉得快乐,让她能觉得没嫁错人。尽管隐竺从未说过后悔的话,但是离婚后,他总会想,她是不是悔莫当初,后悔认识了他,后悔喜欢上,后悔追着他,后悔嫁给他。
  “为了我?”冯隐竺有点难以置信,“你要为了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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