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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变闺秀

_8 伊人伊梦 (当代)
  “朕宣布,恭祝太后的拜寿正式开始!”随着皇上的一声令下,雄壮整齐的锣鼓声顿响,一行礼炮迫不及待地冲向天空,一队队训练有素的舞娘立即翩翩起舞,拉开了大典序幕……
  
  时间一分一秒地不断流逝,场上的气也逐渐热烈起来,在皇上和太后以及百官觥筹交错之间,各官家小姐纷纷表演了自己的拿手绝技,每一位小姐的出场,都是一次心思巧妙的竞技,是其所代表的某一派势力的形象展示,更是众日睽睽之下对表演者的考验和评价;来祝寿的闺秀越来越,我的不安感也越来越强烈,手中的丝绢手帕也越绞越紧,全身的神经也不由自主地绷了起来,静静等待着那个危险时刻的来临——
  
  “好!好!我隆成的女子真是多才多艺,让哀家也大开了眼界,今天表演之人,全部重重有赏!不过——哀家要特别赏赐一个人!”太后从容的声音响起,我全身都不由得惊跳起来!
  
  “完啦——死期到了!”我心中不由得大叫,看来真是平时“坏事”做多了,报应这么快就来了!
  
  下面的百官和女眷中不由得起了一阵纷纷的议论和猜疑,每个人都怀着不同的心思,每个人又都怀着期待和好奇,场上的气氛瞬间紧张了起来,每一双耳朵都聚精会神地等待着太后的下文一一
  
  “他就是一一南粤国三皇子——玄晋!”
  
  太后的声音落下,我重重地舒了一口气,心中的大石暂时放了下来,耳中亦是听到了数道低低的唏嘘声。
  
  “太后?”玄晋显然十分诧异,一脸不解地站了起来,但还是躬身行了一个标准的南粤礼。
  
  “你千里迢迢来我陵成,为了哀家的寿宴,多呆一个多月,就冲这份心,哀家就应该特别的赏你!”太后慈祥地缓缓开口,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那——玄晋恭敬不如从命,就此谢过太后!”望着如此慈善的老人,想必没有人可以拒绝,更何况还是赏赐。
  
  “你既然还没有成亲,那哀家就把最疼爱的孙女许配给你,如何?”太后话音刚落,立即引起下面的人群中抽气声此起彼伏,连在一旁端坐着的皇上都不禁惊讶地侧目——一方面是诧异太后所指哪个公主(竟然事前连皇上都不知道),另一方面是诧异谁有这么大的面子,可以让太后亲自出马!
  
  但是随着太后的话音的落下,下一秒,玄晋的表情立即变得僵硬,而我更是预感到了大难即将临头,只觉紧张得胸口都一阵突如其来的锐痛一一看来,我又得第三次被退婚了!
  
  “太后,我——”玄晋刚要出声拒绝,太后好像看穿了他的心思一样,立即一伸手,制止了玄晋后面的话。“先别忙着拒绝,先见见人才行!”太后脸上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晨儿,你躲哪里去了?怎么还不给奶奶拜寿啊?”太后环顿了一下四周,慈祥的声音响起,每个人都从她的眼中看到了慈爱,而我此时却觉得那是万丈深渊!
  
  此时的大殿鸦雀无声,众人都四处观望,纷纷暗暗猜测着这个“晨儿”究竟是何方神圣!闭起眼,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蓦地站起,瞬间成了众人眼中的焦点!
  
  此刻的我,正身着最能衬托出我的气质的那件鹅黄色宫装,肌肤胜雪,衣袂飘飘,显得超凡脱俗;环绕在腰间轻盈细腻的淡黄娟纱,在缓缓流动的空气中轻轻飘摇,更让人感觉裙裾飘逸而不失端庄,流光溢彩而不显妖治;这一刻,莲步轻移之间,我犹如一朵不染清尘的雪莲,更像一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恬淡的神情和优雅的步态之间,我显得落落大方,温婉端庄;而脸上晶莹自然的淡妆,以及含着淡淡优愁的嫣红唇角,仿佛正要流淌出千言万语,却又轻轻紧抿,更增添了欲说还休的风情。
  
  缓缓地一步一步向前踏去,我觉得这一步一步踏得和如此沉重,如此漫长,就算前方是黑衣杀手,我也未曾像现在这样无奈!虽然脸上挂着恬淡的微笑,但我心中却是浓浓的忱惚和不安,一切仿佛就是有人在指挥着我,让我该怎么做,我就怎么做,连思维,都处于机械的状态;此时此刻的奇异感受,对于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我,可真是绝无仅有。
  
  “嘶——嘶——嘶——”随着我步伐的缓缓前进,殿上的惊叹的抽气声也越来越大。
  
  “仙女啊!——”一声惊呼率先出声,瞬间一石激起千层浪,立即引来议论纷纷。
  
  “她是谁?是谁家的千金?怎么以前我从来没有发现如此美貌的女子?”疑惑的议论声此起彼伏。
  
  “我怎么看着她这么面熟呢?”太博大人拧眉沉思,不禁诧异地低喃出口。
  
  “没想到圣人太博大人也会对美女有兴趣啊!”一位官员带笑的调侃声音响起一一当然,有此调侃是因为太傅大人历年来一直主持“金牌才女大赛”,向来心性沉稳,坐怀不乱,可谓“阅美无数”,尚且对这位女子如此惊艳,而且居然没有见过她,看来这位女子确实令人称奇……
  
  嗡嗡的议论声中,我只感觉玉阶两旁射来的数道带着不同心思的灼灼的视线,几于恨不能将我看穿一般,不用看,我也知道那是来自谁……
  
  再长的路都有走到尽头的时候,此时的我已经站在了大殿的正中央,刚刚向前走的时候,我已在眼角余光中将两旁众人的反映尽收眼底——各位官家小姐们的嫉妒、羡慕、不可置信,官员们带着猜疑的惊叹和赞美,逸王的赞叹和迷恋的神态,寒王呆楞、惊讶以及忍受剧痛的悔恨表情,颖慧的眉间的平静和淡漠,颖雪脸上的震惊和迷惑,以及太子那冰冷而高深莫测的眼神……这些目光,在我心里激起的万般感触,都犹如阵阵鼓响,敲击着我淡漠的心扉!
  
  他呢?他在哪里?怎么不见他?虽然心里已经不愿再去想他,但我还是像着了魔一般,不争气地用目光不停搜寻他的身影!看见了……那是他,子默,不一一祺王,那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令我牵肠挂肚,朝思暮想的俊逸脸庞,此刻终于清晰地出现在了我的眼前!还是那么清新俊逸,还是那么超凡脱俗,恍然如一块无暇美玉一般,散发着无尽的吸引力!一袭轻尘不染的白衣,恰到好处地衬托出他修长挺拔的身姿,以及那冠玉般无暇的脸颊,和大理石雕像一般线条完美的轮廓;那双浓黑的飞扬剑眉此刻正习惯性地微徽皱着,英挺得一如刀裁而出的鼻子下,是那张线条完美、拥有着致命诱惑的唇,此刻正轻轻抿着,唇角亦微微勾起,仿佛就要流淌出温柔的话语!漆黑的发被嵌着玉石的发冠束得一丝不乱,更显得他整个人温润如玉,英气勃发!
  
  此刻,他那一双清澈得犹如一泓清泉的双眸,正闪烁着炽热的光芒!亮如星辰般的眸中有讶异,有欣喜,有深情,还有那我无论如何刻意忽略,都无法抹去的浓浓的自责!这一泓清泉,此刻已经幻化成碧波汹涌的深海,闪烁着歉意的海面上,既有干言万语,更有澎湃深情……仅仅一个眼神,却是这么一个惊心动魂的眼神,不由得让我浑身一颤——这其中的千言万语,我如何能看不出!
  
  原本就已经明白,他心里已经有了心爱的人,我就应该不再胡思乱想了……但是为什么,要让我再看到他?为什么,一对上他的眼睛,我就不由自主地被深深吸引,无法挪开视线?天知道,一看到他那深情和自责的目光,我的心已经不争气地在一瞬间抽紧,心底也不由得刺痛了一下一一“他的深情和自责,是为我吗?”不禁轻轻对自己低喃出声。
  
  子默,他,还是这般完美!只是现在的我,为何心中竟如此纷乱?尤其此刻,我已是生死未卜,对他,难道还能再有什么奢求吗?……
  
  “晨儿,晨儿一”太后的慈爱的声音响起,打断了我的思绪,我猛然醒悟,原来此刻我已站在大殿的正中央!看着同样站在大殿中央、一脸惊讶,眸中满是担忧地望着我的玄晋,我立即跪地。
  
  “臣女胡颖晨向太后拜寿,愿太后寿星献彩对如来,寿域光华自此开。寿果满盘生瑞霭,寿花新采插莲台。寿诗清雅多奇妙,寿曲调音按美才。寿命处长同日月,寿如山海更悠哉!”我未作过多的思考,祝寿致辞就流水般从口中逸出,入耳犹如玉盘落珠一般清脆锉锵,清晰地在寂寂无声的殿内悠扬回响。
  
  落下话音,我才发觉手心已微微出汗,人也紧张得轻轻地震抖了,继续低着头,我静静等待着众人的反应。
  
  殿内一片沉寂。继而,惊叹的抽气声和喝彩声犹如春雷般轰然响起!
  
  “好啊,好诗才!”
  
  “真是才女啊!”嗡嗡的赞美声此起彼伏。
  
  “生得如此貌美,又有这般过人的才华,真是难得一见的佳人啊!”中书侍郎一手捋着胡须,讶然赞叹。
  
  “她是那个面貌丑陋的胡家六小姐?”就连平时最沉稳的户部尚书,此时也不复往日的沉着,一声惊叹,道出心中的疑惑。
  
  “怎么可能?奇丑无比的人会是这个样子?”礼部尚书程大人也跟着惊讶地附和!
  
  “我看‘隆成第一美女’她绝对当之无愧!”旁边的御史张大人更是心直口快地说道。
  
  “是啊,我也赞同——”议论声越来越大,整个大厅顿时嘈杂起来。
  
  “你就是那个先后被祺哥哥和寒王退婚,又毫无羞耻之心,纠缠我哥哥的丑陋女子?”犀利的讽刺声响起,循声望去,原来是玄晋身旁的那个红衣女子。只见满脸傲气的她双拳紧握,眼神不善,傲慢地抬起下巴,轻蔑地瞥了我一眼,以这一副神态,任何人都看得出她的挑衅——可惜了那张娇艳的脸蛋,已经被浓浓的傲慢和嫉妒,以及夸张的脂粉掩盖了应有的灵韵。
  
  我嘴角轻勾,一抹自信的浅笑浮上脸颊。会叫的狗未必会咬人,气死她最好的方法就是保持风度,礼而不见、听而不闻!
  
  我面朝太后,等着太后的指示,对她的话不作丝毫反应,而此刻,我也茌太后的目光中着到了宠溺和一如预期中的赞赏,更在一旁的皇上眸中看到了惊喜,和一丝恍惚。
  
  “初云,住口!”玄晋厉声喝到,本就不善的表情更加阴沉。
  
  “我为什么要住口?我只是实话实说!”初云愤愤起身,面朝我,背对玄晋,夹在我和玄晋的中间,大声怒喝道:“你竟然不回答本宫的问话?!
  
  我缓缓起身,微微向她转过身,淡淡地开口:“姑娘是在跟我说话吗?”
  
  “你——”初云握紧双拳,恨不得要把眼睛瞪出来,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我微微转了一下身,正对着她,淡淡开口:“我又不知道姑娘是何许人也,我又怎能冒然搭话呢?我连姑娘都不认识,何来纠缠你哥哥之说呢?更何况大家都知道如果要对陌生人发问,先要说明自己是谁,这是做人起码的礼节,姑娘不可能不懂吧?”我顿了顿,直视着她那张已然气得涨红的脸,继续说道:“再者,今日是太后奶奶的寿宴,不管姑娘是哪国贵客,或者姑娘有何种特殊身份,但是在这样重要的场合,在长辈面前大吼大叫是不是有些失礼呢?”我柔柔地开口,配上我恬淡的笑容,含笑的目光直视进她那满是恕气的眸子,叫别人不相信我是一个大家闺秀都难。
  
  “你——”初云被我一番柔中带刺的话气得噎住了,杏眼一瞪,不服气地大声说道:“那好,我就做下自我介招!我是南粤国国王的掌上明珠——初云公主!我哥哥就是南粤国三皇子——玄晋!”说完,一脸得意地挑起眉,扬起下巴挑衅地看着我。
  
  “哦,原来是初云公主的啊!真是失敬失敬!”听了我的话,初云更加得意,一脸的傲慢和鄙视也更加明显,“不对——”我向左前迈了一小步,淡然地盯着玄晋的眼睛,缓缓开口:“晋哥哥,晨儿还是第一次知道‘掌上明珠’这个词,还可以自己用来形容自己呢!”
  
  “你——”一声怒喝从背后迸出。
  
  一股强烈的杀气从我后背袭来,看来,仅仅只是我筒单的几句话,就已经快要达到这个初云的极限了!
  
  “初云!”话音刚落,玄晋已经站在我和初云的中间!
  
  “嗯——!”初云闷哼一声,众人都以为是玄晋帮我挡住潜在的危险,实际上,玄晋是帮初云挡住了寒王射来的暗器——刚才玄晋转身的瞬间,我发现了寒王射来的暗器,按理说应该打在了恰好挺身而出的玄晋身上,那为什么在相反方向的初云也会闷哼一声呢?难道是我的身后也有暗器射向初云?后面,后面——是他!会是他吗?他会为了我,不惜向初云出手吗?乱了,太乱了——我不由得闭上眼,猛地摇了摇头。
  
  “晨儿,你怎么了?”太后慈爱的声音适时地响起。
  
  我本能的抬起头,看到太后慈爱的脸上一脸担忧,心里顿时升起一阵暖流,我调整了一下思绪,缓缓开口:“臣女没事!请太后宽心!”
  
  “初云公主,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如果没有,就轮到哀家说了吧?”虽然仍然是慈祥的声音和微笑着的面孔,但是正常人都听得出太后语气中的不悦!
  
  “太后,很抱歉,小妹平时被宠惯了,不懂事,您老人家别跟她计较,玄晋感激不尽!”
  
  “怎么会呢,毕竟是小孩子嘛,初云的率真可爱,是我们隆成女子所缺少的,哀家怎么会怪罪呢!既然今天是喜庆的日子,我们就不要提过往不开心的事情了,好不好?”太后似笑非笑,仍然用和蔼的语气说道,但话中显而易见的威严却不由得令人暗暗心惊。
  
  “好!好!好!”蛮晋羞窘地连应几声,一把拉起初云走回了座位。
  
  太后淡淡地点了点头,缓缓开口:“哀家今天还要宣布一项重要的事,那就是一一哀家要赐给晨儿一个“免罚金牌”,以后除了哀家和皇上外,任何人都不得惩罚晨儿,无论是亲王或者太子都不例外!”
  
  太后刚刚说完,我已经感到数道眸光向我射来,有冰冷的,还有疑惑的、嫉妒的,有灼热无比的,更有一道闪烁着夏杂光芒的……刹那同,大殿之上响起了嗡嗡的议论声。
  
  “太后,臣以为不妥!”反对的声音响起,众人的目光瞬间转移。
  
  “有何不妥?”太后双眉微蹙,不悦地盯着弓身站在殿下施礼的程大人。
  
  程大人身子微微晃了一下,沉声道:“本国自开国以来,有过多少功臣宿将,还未能有人受此重赏,如果贸贸然给胡六小姐如此重赏,恐有人不服!”说罢,深深地一躬到底。
  
  “哦?晨儿乖巧懂事,大方得体,哀家喜欢得很!难道哀家赏赐一个自己喜欢的后辈,也要征得各位爱卿的同意吗?”太后收起慈祥的笑客,瞬间凌厉起来的语气和威严的表情立即逼得程大人冷汗直冒。
  
  “这——这——老臣不是这个意思!”程大人一边说着,一边将头转向太子的方向。不用看也知道是在求助——
  
  太后公布了这个消息以后,太和殿中最生气的人莫过于太子了。但太子本身就是焦点,他的一举一动不知会牵动多少人的心思和目光,因此他绝不会为如此“小事”而给太后找麻烦;礼部尚书程大人已是两朝元老,而且一直掌管礼郜,不但资历深,而且讲起礼教来,他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再者,程三小姐如良娣已经怀了太子第一个骨肉,如果是男孩儿,说不定以后也是“一国之君”,程大人立即变成了不折不扣的太子党;只要太子一个眼神,就算让他粉身碎骨,他也在所不辞啊!
  
  只是太子此刻却犹如事不关己一般,对程大人求救的目光视而不见,刚毅阴沉的俊脸上更是一脸的淡漠。
  
  “那还不退下?!”太后一声厉喝,太和殿内顿时鸦雀无声,每个人都是大气都不敢出,甚至都不敢深呼吸,怕自己一不小心成为炮灰。
  
  “老臣告退,老臣告退!”程大人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衫,抬起颤抖着的双腿,艰难地走回座位。太后已经很明显的护短,如果程大人再据理力争,恐怕会因此而获罪。
  
  太和殿中更加安静了,静得每个人都可以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今天是太后的寿宴,一切全凭太后高兴,太后的话就相当于朕的话,难道太后想给晨儿一点赏赐,众位卿家都有意见吗?”一直在旁边没有发过话的皇上此刻也开了口,语气中也甚是不悦。
  
  此话一出,众人更是大气都不敢出。
  
  “多谢皇上,”太后转向皇上,微微莞尔,“这样吧,哀家就找个更能说服你们的理由。本国自开国以来最重视的就是“才”,历届的才女都享受皇室待遇,晨儿,你就把你的才艺展示出来吧,让大家心服口服!”太后一脸期望地望着我,继续开口,目光中充满了慈爱:“你娘当年因为一舞而闻名天下,她的‘凤飞九天’至今无人能及,如果晨儿可以达到你娘的境界,必定是我隆成第一才女!”
  
  “太后,臣女——”我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现在的我如果舞完‘凤飞九天’,还能否走得出这太和殿就变成了未知之数;但如果我拒绝,不但会让太后下不了台,还会闹得满城风雨,甚至威胁到将军府!
  
  “好,臣女去准备一下!”我下定了决心,为了顿全大局,就算今天血溅太和殿,我也无怨无悔。
  
  “太好了,哀家又可以看到‘凤飞九天’了!”难掩的喜色浮上太后慈祥的面容。
  
  “太好了一一太好了——”众人也跟着附和,大殿上再次响起了兴奋的嗡嗡议论声。
  
  “慢着——”一道尖锐的女声响起,成功地再次吸引众人的目光……
  
  我停下脚步,轻轻地转过身,对上初云自负而挑衅的眼神。我轻勾起嘴角,给她一抹淡然的笑,目光沉沉,亦是沉默地望着她。“我今天看来是碰到熬星了!”我心中暗叹,祈祷她别再搞出什么花样。
  
  “既然太后如此喜爱‘凤飞九天’,初云就先为太后舞一曲吧,就当曾刚刚初云的失礼赔罪,您看行吗?”一转身,初云已然转身面对太后,脸上带着自信而傲气的笑容,朗声说道。她虽然用着敬称,但语气中丝毫没有抱歉的意思。
  
  太后也没料到初云会有此举动,脸上顿时流露出为难的神色,用带着担忧的目光着着我,然后将目光尴尬地转向皇上,“这——”
  
  “母后,那就先让初云公主为您和大家舞一曲吧,毕竟‘主随客便’啊!”皇上低沉地笑了笑,安慰太后道,转而意味深长地望了我一眼。
  
  我心里清楚,刚刚太后的那眼包含着浓浓地担忧,她是怕我会输给盛气凌人的初云公主——这样的话,一方面她就丢了面子;另一方青面,她就必须要收回刚刚说过的话。而皇上着我的那眼,里面有着深深的信任和鼓励,这更加让我相信了自己的猜测一一皇上和娘的关系匪浅!
  
  初云满意地笑了笑,缓缓地走到我身旁,斜瞥了我一眼,嘲讽地开口:“如果初云胜过胡六小姐,该怎么办呢?”
  
  此时殿下的大臣们,连抽气声都忘记了,纷纷凝神静气,直勾勾地盯着站在殿中央的我和初云。初云的气势很强,盛气凌人,舞虽未跳,但大臣们早已站在她那边,纷纷向我投来同情的目光。
  
  “初云公主舞姿忧雅,变化莫测,早在八岁便名满天下,能成为公主的手下败将,晨儿绝对心服口服!”现在的我根本没有太多精力跟她做口舌之争,如果退让可以让她快点结束废话,我反而能多争取一些时间,快点离开这里。
  
  “你?”她显然没有想到我不进反退,居然会奉承她,有些惊讶,脸上的得意之色更甚,看我的眼神也更加轻蔑,继而一甩袖,高昂著头向殿外走去……
  
   熟悉的旋律已然响起,看着初云一举手一投足那无比熟悉的动作,我的思绪也开始旋转,眼前掠过一幕幕熟悉的往事……
  
  “师博,晨儿饿了,可不可以吃饭啊?”我可怜兮兮地望着师傅,希望得到师博的特赦。
  
  “不行,今天不把这套动作跳好,不准吃饭!”一贯温和的师博,自从一教我跳“凤飞九天”开始,就变得无比严厉。
  
  “晨儿讨厌师博!”我心里晴暗咒骂,但身体仍然乖乖地重夏着舞蹈的动作。
  
  点地、飞身、旋转,一圈、两圈、三圈——“啊!师博,晨儿真的不行了!”我一直颤抖着的双腿,根本无法平稳地支撑我的身体。
  
  “不行,连个动作必须旋转六圈!起来!”师傅的语气不带丝毫温度,一手拎起趴在地上的我,强迫我旋转。
  
  “我讨厌舞蹈,我讨厌舞蹈——”我大声嚎了起来,挣脱师傅的手,一转身,呜呜哭着向竹林深处跑去。
  
  天色越来越暗,天空中开始飘起雨瓣。昏暗的竹林中,我的视线越来越模糊,根本看不清远处有什么,也分不清此时的我身在何处。呼呼的风声夹着豆大的雨点打在我脸上、耳朵上,原来已经一天没有进食的我,现在更是又冷又饿,意识也渐渐模糊……
  
  蓦地,我的前方出现了一对浮着幽光的绿色光球,随着我身体的不断挪动而不断地靠近。我的汗毛瞬间全都竖了起来,吓得心脏好像停止了跳动,双手根本无法拨出紧紧别在腰间的匕首,恐惧充斥着我的全身。
  
  “嗷——”一个黝黑的带着绿色光球毛茸茸的物体,从树林间低矮的灌木丛中飞出,猛然向我扑来。
  
  “狼!”我的第一感觉告诉我,这就是师博口中所说的狼!出于生存的本能,惊吓和情急之中,我终于“嚯”的一声拨出了腰间的匕首,用师博教我的方法,使尽全身的力气,射向迎面扑来的狼!
  
  “吼——”狼发出一声尖利的吼叫,我的匕首插到了狼身体的左侧,但同时也激怒了它,猛地将我扑倒在地,狼爪狠狠地划过我的右臂,张嘴向我脖子袭来!“啊!”千钧一发之际,一把熟悉的镶嵌着蓝色宝石的匕首,准确无误地插在狼的脖子上,一瞬间,刚才还“威风凛凛”的狼已经颓然躺在了地上,巨大的灰色爪子“啪”的一声,正好倒在了我的脚边,那后颈如尖刺一般竖起的鬃毛,仍在簌簌地抖动着。
  
  我抬头看清来人,咬牙撑起伤痕累累的身体,连滚带爬地扑向了他,“呜呜呜一一师博,晨儿错了,晨儿再也不任性了,晨儿以后每天都好好练舞,晨儿……”我的话还没说完,就失去了意识。
  
  “晨儿,对不起一—都怪我,我不该太过勉强你,只怪我太想让你达到你娘的境界……”失去意识前,我好像听到了师傅低喃的道歉。
  
  那天之后,连续七天我都高烧不退,夜夜沉浸在自己的噩梦之中。梦中总是出现那只狼闪亮的獠牙和绿幽幽的眼睛,还有那只巨大的灰色爪子,无时不刻不在折磨着我的神经;时而又是恍惚地穿行在竹林中,黑暗向我不断地笼罩下来,面目邪恶的荆棘也趁机勾住我的衣裳,划破我的脸额;时而又是师博那双严厉的眼睛和严肃的口吻:“不行,重来!今天不把这套动作跳好,不准吃饭!”,梦中的我不禁嘤嘤地哭了……而梦外,师傅心疼地为我擦掉梦中哭泣流下的泪水,自责得无经复加。无微不至地照顾我,师傅不眠不休,未曾离开过我的床半步,终于在第八天,我的烧退了,从噩梦中醒了过来。师傅很沉默,也很自责,再也不提让我练舞的事;他用尽了天下间最好的祛痕生肌的药材,终于去掉了我右边手臂上吓人的伤疤,让我在一个月后能够健健康康地走下床。
  
  虽然身体上的伤疤已经全然去掉,我完美的皮肤仍然洁白无暇,然而心里的伤却早已在我心中烙印,留下了挥之不去的阴影。从此之后,我再也没在人前跳过舞;只是,在每个月朗风清的夜晚,我一个人独自在树林中为自己而舞,孤独地一遍遍舞着,舞着……
  
  “晨儿、晨儿——”太后的叫声拉回了陷入沉思的我。
  
  “到你了一一”太后脸色不怎么好,笑容显得有些僵硬。此时的我才猛然回过神来——原来我此刻是站在大殿之上,正要舞上一曲,以迎接别人的挑战,甚至是此刻,命运对我的挑战!
  
  缓缓环视一周,我才发现整个太和殿中的人,几乎都用同情地眼光望着我,而初云更是得意之色溢于言表。而他一一他的眼神,我竟然在无意之中又看到了他炽热的眼神,眼神中装满了热烈的期待,和浓浓的期待!为什么,他又来再一次搅乱我平静的心湖:我的心弦,居然就在这一个眼神中,忍不住又怦然悸动了!那一双温柔的眼眸此刻已经化作了一潭最温暖的温泉,充满了柔和的力量——那是满含了温柔的鼓励的眼神!一股暖暖的感动缓缓包围了我……为什么,子默?你这是在对我鼓励吗?真的吗,在这个时候,这个我都不太敢相信自己的时候,你还是这么相信我吗?
  
  摇摇头,我闭上眼,让神智迅速清晰起来,心中也猛地涌起了一股凛然的勇气;再睁开眼时,我已经变回了那个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的胡颖晨!就在这一刻、就是这一舞了——不止是为自己,我还要为师父、为胡家、为太后……也许还有,为他,跳好这一场舞!
  
  第五十八章 名扬四海
  
  太和殿的议论声越来盐大,“这初云公主真是太厉害了,竟然能连续在‘凤凰飞天’时舞出六圈!听说当年有“武林第一美女”之称的胡夫人,就是因为舞出六圈,将舞蹈境界发挥到极致而一舞闻名,没想到这个南粤公主虽然貌似不及她,但竟能舞出她舞蹈的境界,真是不可思议,不可思议啊!”一大臣唏嘘着,发表自己的赞叹。
  
  “是啊,我看胡小姐输定了,这么多年了,我们隆成最好的舞娘都没有达到胡夫人的境界,现在还不知道胡小姐舞蹈方面的才华怎样,看来是更加没有胜算了。”又一大臣摇摇头,捋著胡须发表心中想法。
  
  “老夫觉得未必!人各有志,闻名天下之人未必就是拥有最高境界之人,更何况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异域人人都说胡六小姐貌丑如夜叉,然而今日所见,难道各位大人仍然如此评价吗?”太傅说的云淡风清,却产生了极大的震动效果,顿时,让这些猜疑者纷纷住了口。
  
  现任的太博大人据说是一个月前太子在天山请来的,我查了很久,就只能查到这个信息,他的神秘和颇具仙风道骨的言谈举止处处都昭示着他的高深。
  
  “大家安静!”一向以后官女主人自居的云妃,终于忍不住,转身面向皇上,缓缓开口: “皇上,‘凤飞九天’乃起源于我隆成,流传于南粤,况且其开山鼻祖正是胡六小姐的娘亲,如果今天胡六小姐输了,不但使我隆成颜面无光,也让‘武林第一美女’胡夫人蒙羞啊,臣妾觉得,不罚就已经说不过去了,又怎能赏?”我们胡家向来就是云妃的眼中沙,肉中刺,想必刚才看到初云跟我比试她没有把握不敢开口,看着如今初云的舞得如此之妙,料我必输无疑,不惜得罪太后,也要趁机落井下石,来踢我一脚。
  
  “住口!今天是哀家的寿辰,如果晨儿技不如人,不领赏就是了,谁敢罚她?”太后恼怒地瞪着云妃,目光阴沉得好像要把她撕裂。
  
  “太后,臣妾说的也是事安,如果您竖持护短,恐怕会让客人笑话啊!”云妃无礼太后怒气,反而昂起了头,挑衅地说道。
  
  皇上刚毅的脸上顿时布满黑线,一向波谰不惊的脸色,也隐约可以看到怒气,如果不是顾忌云将军的兵权,恐怕云妃早就被打入冷宫了。
  
  “爱妃,后宫好像很久没学礼仪了,明天开始让程大人好好教教你们!”皇帝沉声冷冷地说道,鹰般利眸扫了云妃一眼,含着浓浓地警告。
  
  像击鼓传花一般,云妃的双眸又冰冷地射向我,虽然没有再开口,但冷眸中同时抛来的也有浓浓地警告。
  
  “皇上,云妃娘娘说的有理。如果臣女输了,不处罚已经是对臣女最大的宽容了,臣女定没有颜面再接受太后的赏赐,臣女恳请太后暂且收回赏赐,待比完分出胜负再做奖惩!”我微微低下头,不卑不亢地说道,如果因为我而使得皇上、太后和云妃之间的矛盾加剧.必定会加速云妃政变的脚步,这样的话,我就成了战争的导火索了。
  
  太后无奈地点了点头,眼中满是疼爱,缓缓说道:“好吧,晨儿能如此明白事理,哀家真是欣慰!”
  
  “太后——是不是该到胡小姐表演了?如果觉得自己不行,就认输算了,不要拖拖拉拉的!”初云看自己盛气凌人的声势发挥了作用,尤其还有云妃突然站出来暗中替自己说了话,笃定自己已经胜券在握,口气更加狂妄。
  我没有看她,缓缓地走到太和殿中央,轻启朱唇:“请乐师奏乐吧一
  
  轻柔舒缓的乐声响起,第一个音符落下,轻轻地响起:“叮!——”,仅仅一声,一个小小的音符,就像一朵晶莹的水珠落在平静的水面上,虽然微小,却激起了圈圈涟漪;顿时,一股陌生而又熟悉的感觉瞬间流转到我的身体里……音符持续落下,清脆,悠扬,精灵一般灵巧地跃动,听在我耳中有如天籁!一个个音符就像心中的弦被轻轻奏响,在心底激起声声回响;
更犹如滴滴春雨,滴落在我干涸的心田,让我听到了身体里渴望自由的呼喊、生机复苏的呼喊!
  我的身体已然像不受思维控制一般,在优美旋律的节奏中开始了行云流水般的轻轻舞动。
  
  以袖遮眉,不胜娇羞;轻舒广袖,明眸含情;纤腰一摆,犹如弱柳迎风,婀娜生姿;莲步轻移,宛若流水行云,优雅轻盈。一举手一投足,都是倾注了感情的心灵演绎;一颦一笑,都看似随意,却又精确地踩在音乐的节拍上绽放,瞬间眼角眉梢顿盼生辉。
  
  缓缓下腰,我弓起柔若无骨的玉臂,同时一手轻捻兰花举过头顶,轻轻颤动纤纤玉指,一式“金凤啄翎”,惟妙惟肯,引人遐思;猛然起身,轻盈一跃,我挥动手中的水袖,衣袂飘飘—落回地面的那一刹那,我定定地左膝跪地,脚尖翘起,同时右腿绷直,足尖高高地举向天空,头尽量低向地面,而双臂则柔柔地舒展,高高举向天空——这看似简单的一式“金凤低回”,却最难跳出神韵:全身的着力点仅仅靠左膝一个点:靠这个点,不仅要支撑起身体的重量,更要保持平衡,学要体现出舞者姿势的自然和优美!缓缓起身,我猛然一甩手中的水袖,转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身,一手轻提手中的裙摆,一手展开长长的水袖,轻闭上眼,我开始翩翩旋转,顿时,一式雍容忧雅的“金凤飞舞”,炫花了众人的双眼!
  
  十年的恐惧,十年的苦练,在我翩然的舞步中,都随着音乐宣泄而出。脑中反复闪过师傅演示的动作要领,在我苦球后更加惟妙惟肖。忽然之间,我腾空跃起,将水袖甩开,衣袖像是被突然赋予了生命一般,蓦然开始轻盈地舞动一一凌空的一刹那,无数嫣红灿烂的牡丹花瓣飘飘洒洒地自我袖中凌空而下,摇曳盘旋着缓缓飘落,一瓣瓣,一点点,牵动一缕缕飘渺的沉香,扰乱一道道仰视的目光,伴随着我淡淡地叹息,飘落在太和殿的每一个角落………
  
  琴声渐急,犹如声声战鼓,催人振奋,声声都直直敲入我的心扉!我婀娜多姿的身姿变化万千,亦随着音乐的愈渐激越而越来越快,如玉的素手婉转流转,裙裾飘飞,千言万话都凝聚在我如烟的水眸中,欲说还休,流光飞转,我的整个人已完全融入于舞蹈之中,犹如隔雾之花,朦胧飘渺,闪动着美丽的色彩;我仿佛回到了那无数个被朦胧的月光包围着的夜晚,无数次因为对舞蹈的愤恨而拼命苦练的夜晚,无数个含泪的拼命飞旋……音乐已经到了最后关头,犹如一声急切的暴风骤雨般,情急地寻找着最后宣泄的华丽出口;我的气力也行将耗尽,咬紧牙关,我把最后一口真气凝聚丹田,纵身一跃,舒展宽大的水袖,整个身体开始飞旋,一圈、两圈、三圈……此时的我.已经没有任何思考能力,只是想用尽最后一口气,去谱写平生第一次,也许也是最后一次,在众人面前的表演!
  
  曲毕,我的身体定在最后一个动作——华面雍客的“栖凤回眸”,唇角含笑,目光含情,眼角眉梢满是从容和优雅,凝成眸中一潭毫无杂质的清泉,只是内心,早已像被谁抽空了似的,没有了任何思维的能力。
  
  大殿内鸦雀无声。
  
  半响,雷鸣般的掌声如潮水般向我涌来。我费力地起身,冲着祺王的方向,绽放了一个绝美的笑容。
  
  大殿中央,太后那威严但却夹着欣慰的声音响起:“此舞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见啊!晨儿竟然能将最后的‘凤凰飞天’段,连续旋转出十二圈,完全发挥了舞蹈的极致,跟‘武林第一美女’胡夫人比起来,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皇上,你说这胜负是不是显而易见啊?”太后一边说着,一边挑眉,将询问的目光转向皇帝。
  
  皇上没有做声,神色复杂地望着我——我十分清楚这种眼神,他是在透着我想“别人”;师博、太后、皇上,他们面对我的时候,都曾经出现过这种眼神。半响,皇上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母后说的对,胜负已是显而易见,既然如此,对于胡六小姐的赏赐,爱卿们没有意见吧!?皇帝语气虽然温和,但也透着不可抗拒的威严。
  
  “臣等心服口服一一”大臣们异口同声地答道。
  
  “好,另外,初云公主的舞姿也堪称一流,朕就将这对‘翡翠龙凤镯’赏赐给公主吧!”
  
  “皇上——”初云公主狠狠弛瞪了我一眼,起身上前,恭敬地行了一个礼,朗声说道: “在我们南粤赢就是赢,输就是输,今天初云输了,就没有资格拿皇上的赏赐!皇上先留好,等初云光明正大的赢了她以后,自然会来拿皇上的赏赐!”初云连一个停顿都没有,爆豆一般噼里啪啦地一口气说完了。
  
  殿中嗡嗡的议论声渐渐大了起来,大臣们也为初云捏了一把汗——假如隆成国的子民,敢当面拒绝皇帝的人,早就被处斩,虽然初云是别国公主,不至于获罪;但皇上发起怒来,难免会影响两国关系!站在一旁的玄晋,也是满脸担忧地望着初云。
  
  沉默,寂寂无声的沉默;仅仅是过了几分钟,但已经像过了几年!大殿中的每个人都能清楚的听到自己的呼吸声,皇上始终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望着前方,目光迷蒙,略略带着一秣不易察觉的的心痛。
  
  终于,在所有人都以为初云会被降罪的时候,皇这缓缓开口:“好吧,初云公主是第二个如此决然拒绝朕好意的女子,第一个是联的最爱,第二个,朕也不会为难。朕累了,你们继续吧!”说完,缓缓起身,慢慢向后殿走去一一此时的皇上,微微驼着背,仿佛瞬间苍老了好几岁……
  
  皇上走后,太后也以身体累了为由,回了寝宫;太和殿中因为没有了正主,变得嘈杂起来,大臣们像获得了自由开始大声说话、大口喝酒,彼此间开始走动。而云妃此刻却也不愿再摆后宫“大当家”的架子,找了个借口离开了。场面变得愈加混乱,我借着嘈杂的人群,悄悄跨出了太和殿的大门……
  
  恍恍惚惚走出了殿门,毫无目的地远眺,终于发现了远处那抹翠绿的身影,正在花丛旁不停地走来走去。
  
  “绿儿——”终于看到“熟人”了,我一声虚弱地呼唤出口。顿时,一颗犹如漂浮在云雾里的不踏实的心,也渐渐放下了。
  
  “小姐,你终于出来了,绿儿浑身,看看担心死了!你有没有怎么样了?”绿儿一边说着,一边不停地检视着我有没有伤口。
  
  “傻丫头,我是内伤,外面怎么会有伤口,我们快点回去吧!”我虚弱地轻笑道,说着,搭住绿儿撑着我的肩膀,缓缓拖着沉重的步伐,向宫门走去。
  
  “站住,你不能走!”伴着玄晋的一声怒喝,他强劲有力的身体也飞扑过来,顺势抓起我的右臂。我顿感后背一股强劲的力道袭来,本就是在勉强撑住身体的我,被他甩了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身子也被迫转过来,面对着太和殿的殿门。
  
  “小姐——”绿儿双手拖住我的另一只手臂,惊慌失措地望着我苍白的脸色,恨恨地瞪了玄晋一眼,差点就要哭出来。
  
  “没事!”我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笑容,示意她先松开我,否则如果他们两个再拉扯下去,我就要被撕裂了。
  
  这时一阵纷乱嘈杂的脚步声从大殿里迅速传出来,我缓缓抬起头,微微抬起眼皮环顿四周,发现祺王、寒王、太子、初云公主和五哥已经先后从殿门赶了出来,以我、玄晋和刚刚退开两步的绿儿为中心,围成斗圆。
  
  玄晋的目光也被脚步声吸引住了,望着跟出来的众人,瞬间呆愣,忘记了他拦住我的真正目的——从我口中得到亚楠的下落。
  
  我用尽全身力气,扯起一抹冷笑,轻嘲:“怎么?一起来兴师问罪啦?可惜啊、可惜一一”我云淡风轻地说道,脸上泛起一个苍白虚弱的笑,好似他们的到来跟我没有丝毫关系!现在他会是什么表情?会自责吗?会心疼吗?……我好想抬起头看看他此刻脸上的表情,好想看看他那双令人迷惑的眸中,此刻会盛着什么样的目光……只是这一刻,只觉得头变得直来越沉重.我已经力不从心!
  
  “胡六小姐可惜什么?可惜不能继绩玩下去了吗?”太子挑眉,阴沉戏谑的声音响起。
  
  寒王向前跨了一步.轻轻地搓了搓手,缓缓开口:“早闻胡六小姐大名,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啊!”听着寒王平淡但也夹杂着嘲讽的语气,我驱使渐渐僵化的思绪努力运转,在脑中努力搜寻着,此时他应该出现的面部表情——
  
  本应该抬头,理直气壮地跟他们对峙一次,较量一番,只可惜,我的气息越来越弱,此时此刻,就算我用尽所有气力,可能都无法抬头,甚至无法让双眸聚焦。
  
  “玄晋,你抓痛她了!”看着我赵拧越紧的秀眉和苍白的脸色,祺王沉声开口,声音中爱着浓浓的不悦和警告,我从未见过温和得一如春风般的子默会有这样严厉的语气——然而此刻,听在我耳中,却悄然犹如天籁!丝丝暖意自我心底冉冉升起:子默,原来你还是,关心着我的……
  
  玄晋转过头,望着我毫无血色但仍然挂着淡淡的微美、不失美丽的脸,诧异地瞥了祺王一眼,轻轻地摇了摇头,傻傻地问道:“可惜什么?”
  
  “这个玄晋,该聪明的时候装糊涂,不该聪明的时候,又瞎聪明”我无奈地喃喃自语。
  
  蓦地,我体内的奇经八脉开始移动,每移动一下,就好像要撕筋裂骨一样地痛:我的胃瞬间好似被火烧一样,火辣辣地难受,只感觉一股强大的热流正一阵阵地顺着我的胸腔往上顶!
  
  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强压住阵阵涌上来的热流,瞬间.一股极重的腥味涌了上来,强烈地剌激着我的喉咙。我借着玄晋抓住我右臂而传来的力量,稍微稳住身子,缓缓抬头,凝聚起最后一丝力气,聚焦起眼神,利眸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一字一句地缓缓说道:“可惜一一我一一只有一条命!”说完,这股气流以锐不可挡之势冲上来,血水顿时像决堤的洪水一样.从我口中喷涌而出!
  
  “丫头——”“晨儿——”“小姐——““胡颖晨一一!”男妇声混合着,咆哮声相互夹杂着。刹那间,我顿感一阵天旋地转,身体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没有了支撑点,向地面倾倒。
  
  蓦地,一双有力的双臂托起我摇摇欲坠的身体,浓都的桂花香,充斥着我的嗅觉,失去意识前,我看见了祺王那满是焦急和疼,满是担忧的双眸……
  
  “快,把太医院的所有太医都叫来!”祺王抱起我,声嘶力竭地喊着,然后飞快地向永华愉奔去。(永华殿是祺王未封王之前的所居住的宫殿,隆成国的各个皇子在封王之后都在宫外建立自己的府邸)
  
  在场的其他人面面相觑,互相对望几眼,也赶紧飞身跟上祺王的脚步……
  
  第五十九章 命悬旦夕
  
  永华殿内
  
  香烟袅袅,人声寂寂。
  
  一线轻烟笔直地自古朴清雅的香炉里里冉冉升起,在空中缓缓变成烟圈,继而慢慢散去,化作氤氲的薄雾,伴随着淡淡的桂花香,弥温在永华殿的每个角落。在场的每个人表情阴郁,虽然各自怀着不同的心思,却在此刻不约而同地眉头紧皱,静静的等待着太医会诊的结果。
  
  半响,太医们顺次走出,个个纷纷摇头,脸色凝重。
  
  “怎么样了?”祺王快步上前,关切地问道,清澈的眸中满是担忧。
  
  太医们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没有人敢冒然答话。
  
  “到底怎么样了?”祺王一声怒喝,怒气弥温的眸子立即转为幽黯,一改平时温和的态度。
  
  资历最高的陈太医颤颤巍巍地走上前,小心翼翼地躬身行礼,用颤抖地声音说道:“臣——臣等——无能为力!”
  
  “混帐!朝廷养你们这么多太医,连一个女子都救不活?再给你们一个时辰,如果救不活她,你们就陪葬!”祺王咆哮着,俊逸的脸上青筋根根暴出,眸中瞬间射出吓人的光芒,与平日的温文儒雅判若两人,凌厉的怒气震得每一位太医心惊胆战!
  
  太医们从未见过温和如春风般的祺王发过如此大的火,顿时吓得猛地跪地,连连叩首:“祺王饶命、祺王饶命啊!”张太医颤抖地爬到祺王脚下,抓住祺王的外袍,衷求着:“祺王饶命啊!胡小姐经脉错位,五脏俱损,本就受了十分严重的内伤,又因跳舞而劳累过度,现在体内真气全无,血脉受阴,因此才陷入深度昏迷……此种状况只有神医无名才能救胡小姐一命!”
  
  “神医无名?”祺王眸中一亮,犹如发现了救命稻草一般,闪过希望的光芒。
 
“是啊是啊!”张太医点头如捣蒜。
  “五弟,他们确实已经尽力了,就暂时放过他们吧,现在我们最重要的是找到神医无名!”太子跨步上前,看着一向从容沉稳、今天却第一次乱了阵脚的祺王,关切地出声安慰。“难道,五弟所说的心爱之人,就是她?”一丝疑惑从心底冒出,太子的眸中颜色逐渐复杂起来,一丝冷峻也不经意间跃上了面颊。
 
刚才看她那惊心动魂的“凤飞九天”,太子的思维也不禁被震撼得停滞了一—她到底还有多少惊人而不为人知的一面??自她当初看伏月湖犹如水中的精灵一般冒出来,美好得一如洛神一般的妖娆身姿和无暇的容颜就彻底征服了他;之后她的冰雪聪明——错娶程家三小姐,还有逸王错娶程四小姐,“一月独宠”、盗取黄金、惩罚钱府,甚至是纠缠玄晋,一次次都能全身而退……她的心思缜密更是一般人都难以企及;还有刚才,她仅是寥寥数语,就将初云气得不轻!……她是如此骄傲,如此倔强,不惜伤害自己也要奋力一舞,拼死也要留下绝美的一瞬一—她是如此美丽,如此难得!她到底还会给人带来多少惊奇?这样的奇女子——正是他想要的!
 
  “神医无名向来神出鬼没,没人知道他的行踪,况且听说他行为古怪,对于自己喜欢的前来求医的人,往往分文不取;但对于不喜欢之人,就算一掷千金,也丝毫不会出手助救。现在胡小姐又命悬旦夕,恐怕一一”寒王冷静地分析着目前的状况,也将众人各自不同的心思唤回。
“管不了那么多了,先找到他才是最重要的!延昭,你马上召集所有暗卫去全国各地寻找,谁找到神医无名,重重有赏!”祺王沉声吩咐,脸上焦虑的表情稍稍有所缓和,但眸中闪现的坚定光芒却也透露出志在必得的决心。
 
“是!”五哥躬身施礼道,神情中的焦虑不亚于在场的任何人。
 
“还有我的暗卫!——”制止住五哥匆匆想要迈出的步伐,太子沉声吩咐道,“告诉童仁,让他去把无崖子请来,如果没能请到无名,或许无崖予也能帮上忙!”太子吩咐道,神情间一派冷峻。
 
  “我去刑部发文行赏,希望也能有所线索!”寒王低声说道,灼热的视线并未看向二人,却不由自主关切地飘向内室——她所在的方向。
 
  “嗯!”祺王向寒王投去一抹感激的目光,神情间充满了浓浓的感激和谢意,眸中对佳人的关切之色如此明显,无意之间,已经将对她的感情向众人作了最显而易见的宣告——她在他心里的位置有多重,已经不言而喻!
 
  “等等——”满头银发的具太医苍老的声音响起,阻止了几个男子迫不及待的行动。(具太医是太医院年龄最大的太医,医术平平,虽然没有犯过误诊的错误,但一直以来也并未有过什以大的作为,一直平凡地在太医院度过每一天;今年年底,他就可以告老还乡了。)
 
  几个男子极其诧异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望向具太医。
 
  具太医缓缓地捋着自己长长的胡须,低声说道:“胡小姐的现在的状况如果持续下去,恐怕就过不了今晚……老臣看的出,胡小姐是各位王爷都在乎的人,臣以为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几个内力浓厚之人,因为,只有在三个时辰内打通胡小姐任督二脉,小姐才能有时间撑到找到无名神医的那一刻!
 ”
“我来!”——
 
  “我来!”祺王和寒王异口同声地脱口而出——说完,彼此望了对方一眼,两人的眼神中都满是惊讶,更有浓浓的疑惑和探问!
 
  太子一语不发,一又黑眸盯着眼前的两人,眸中尽是复杂的神色在暗暗流转。
 
  具太医看了他们一眼,又望了望神色复杂的太子,颤巍巍地开口道:“老臣刚才把脉的时候,发现在胡小姐受伤后,已经有人试图帮胡小姐运功打通任督二脉,但是没有成功,导致胡小姐伤上加伤!”具太医瞟了二人的脸色一眼,只见祺王的身形微微一晃,焦急的脸上神情瞬间一紧,双拳也无意识地紧紧握住,而寒王则是满脸紧张的复杂神情一一喘了口气,县太医继续说道:“……所以,如果二位王爷同时出手,胜算会大很多!但是——”具太医顿了顿,“但是打通任督二脉要耗费自身很多功力……”话未说完就缓缓地停住了——他们不会不明白,对于练武之人而言,内功就像生命和武器一样珍贵!
 
  “没问题!”——
 
  “没问题!”再一次异口同声地脱口而出——他们兄弟之问有如此默契还是第一次!
 
  彼此对望一眼,祺王和寒王点点头,眸中流淌着相似的焦虑情愫,同时更有满满的坚定。看着两人何其相似的神色,太子紧绷着的脸显得更加阴沉,幽暗的眸中目光也更加复杂!“好,那现在开始吧!”,说着,两人一起大踏步走进了内室……
 
  **************
 
  “这是什么?一只、两只、三只……这么讨人厌,又痒又痛,悉悉索索地爬来爬去,是蚂蚁吗?”朦胧中,我仿佛感觉到有上万只蚂蚁在啃噬着我的每一寸肌肤、我的每一滴血液。我拼命地拍打身上的衣服,却又觉得朦胧肫之中举不起手来,浑身像是虚脱了一般无力,该怎么解脱这恼人的折磨啊!我拼命不停地奔跑、不停地奔跑,身旁飞快地掠过熟悉的景物——将军府、伏月湖、无忧谷、慈宁宫,每一次,前方眼看着已经柳暗花明,接下来却又闯入了一个迷雾重重的境地;疲惫地喘息,沉重的步伐,还有身上那蚀骨的疼痛,让我感觉我就快要濒临绝望地崩溃了,却似乎永远都跑不到路的尽头,跑不到安全的港湾……
 
  蓦地,我的前方出现了一堆火,灼热的火焰热烈地燃烧着,向我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我兴奋得犹如扑火的飞蛾一般,奋不顾身地奔向火光,奋力地跳向了火堆,企图用火来烧死这些万恶的蚂蚁,然而——当我下落的时候,却发现火堆的中央居然是寒冷的冰块!虽然冰已经在一点点融化,但也冰冷着我的身体,冰冷了我的心……
 
  忽然间,我看到了子默一—不,祺王,他正一步一步向我靠近!他温柔的眸中满是深深的疼惜,脸上挂着阳光般温暖的笑容,展开双臂,好像要将我拥进怀中,给我渴暖。攸地,他那谪仙人一般完美的的脸瞬间变成了寒王!寒王仍然做着和祺王同样的动作,准备纳我入怀!——忽然,身后猛然晃过一身影,拿着一炳锋利的剑,猛地向我和寒王刺来。
 
  “不!——”我撕心裂肺地喊到,吓得猛然坐起!
 
  “啊,小姐,你醒了,你终于醒了,吓死绿儿了,绿儿以为再也见不到小姐了!呜呜呜——”绿儿一大串噼里啪啦的话响起,顿时将我带回了现实世界!说着,竟然高兴得呜呜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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