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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观音

_5 海岩 (当代)
   网友:您的小说写的都是警察、警匪的题材,你是否当过警察呢?
   海岩:当过十年警察,我的小说也不全都是警察的题材,比如《拿什么拯救你,我的爱人》,主人公就不是警察,当然警察也串了一小下,还有《你的生命如此多情》都不是以警察为主人公的小说。
   网友:有没有想过写军事或者商场的,你也做过商场这么久了?
  海岩:军事的,我已经当过兵。商场的,我一直在犹豫,官场、商界是我生活中最熟悉的一部分,我生活中感受最深的一部分,在此之前写的东西大部分都是胡编乱造、闭门造车的东西。之所以到现在没有写,是因为我的生活积累,是我作为一个作家财富的宝藏,有人建议我,在现在繁忙的公务当中,每天晚上很困的时候才动笔写,没有足够思考和阅读的时间,在这种状态下最好不要开掘自己最后一块宝藏,要等自己状态好的时候,从业余转到专业的时候做这个比较好。另外我写这个生活中的人物有一些避讳,不会对号入座。再者就是国有企业的改革,每年有新的提法和新的任务,都不一样,现在还不是特别的清楚。古人说你要进行文学创作的时候,要“入乎其内,出乎其外”,你要表达这个生活的时候才能看得清楚,看得客观,所以一直没有动。
  主持人:让网友期待着看你开启这个宝藏。
  海岩:有人提醒我写这个不忌讳的什么,我已经老了,因为写字主要是思维上的老态会出来。看现在50岁以上的人写作长篇小说的已经是凤毛麟角了,也不好看。现在9岁有写长编小说的了。
   网友:你是不是平常很注意观察周围的人,说你的故事里面很容易看到自己的影子?
  海岩:跟绝大多数网友观察能力差不多,没有刻意的去观察,只是和人交往当中,有什么体会,有什么想法,可能会表现在我的作品里。
  网友:您的作品里面有一种冷酷的美,您是不是认为这样才能打动读者呢?您的素材是您自己编的,和您的生活积累还有关系吧。
   海岩:这是肯定的。因为生活积累,每一个作家对于生活积累的问题是不一样的,有那种他要写什么东西,肯定要体验生活,甚至亲身经历这种生活,甚至一定要那个地方去,比如行走作家,一定要到那个地方去。但是有些人可以关在家里闭门造车的,他也要生活,生活是创作的唯一源泉,这是没错的,但是他可以平常根据自己的生活积累,根据他自己的情感积累来推断他没有接触过的事件和人物,他应当在碰到这种情况下是怎样的反应,他是根据自己的生活经历而得到一种规律性的认识,对生活本身规律性的认识来去推断的。我曾经看过评论界说,中国最真实的一部反映抗日战争生活的小说,最真实的一部,就是莫言的《红高粱家族》这个长篇小说,有评论界这样说的,但是莫言本人没有经历过抗日战争,是听来和想象出来的,为什么真实呢?因为他对中国的农民,那一个地区的农村,当遭遇战争的时候,鬼子来了的时候,他们会怎样,他的反应、他的做法、他的言论、他的行为,符合我们这个民族的民族真实的,所以你会觉得真实,不一定你自己一定要去体验。
   主持人:我想你今天谈的这些问题,对于一些爱好文学的网友也会得到启发。
  三、作品风格
  
网友:你觉得你的作品是伤感文化吗?
   海岩:我第一次听伤感文化这个词,我们作品肯定有伤感在里面的。
   网友:你的作品为什么能打动人呢?
  海岩:我想可能是现在的读者太脆弱了。
  主持人:你现在写的题材好象跟缉毒有关的比较多。
  海岩:其实我还是写情感的,我还是写罪与罚这种事情,而不是写侦破的过程。
   网友:你的作品里面通常有一种女性视角的感觉,能体会到柔情的东西,这是你个人特点吗?
   海岩:我觉得我写的爱情故事和女性作家写的有明确的区别。比如有一些男性作家,拿大师来比较,比如曹雪芹,他的女性视角比较多一点,但是感觉上还是能看出他是一个男性作家,他在论述整个家族的层面上,他是一个男性作家,他的兴趣不仅仅拘泥于女性心理上的东西,有更大的东西。还有曹禺,他写《雷雨》、《日出》,他尽管写女性非常的细腻,但看得出他是男性作家,他观察的东西不仅仅是女性非常隐私、细腻的东西,他尽管有,但是也有其他更大的东西。男性作家当写爱情题材的时候,他笔下的女性,我认为会比相当多女性作家写得美。男性作家写爱情故事的时候,会写出理想当中的女性形象,女性作家会把自己或者周围女性最不宜见人的地方,不加挑选的,已经是叫做“怎么真实怎么来”,是这样的呈现给读者,男性作家不想这样,男性作家希望女人一定是化了妆以后才出来的。
  网友:网上称你为“琼瑶大叔”,你是怎么看的?
   海岩:称我琼瑶大叔是抬举我。因为琼瑶也算是一家一派,如果从作品的形容来讲,不是特别的准确。虽然同样是写爱情的,很难把我的作品跟琼瑶相比,其实不是一种东西。
   网友:您的小说总是以悲剧结尾,您对这个观点怎么看?您有没有想过大团圆结尾呢?
   海岩:也有大团圆结尾的,但不是很舒服。我也分析为什么这样,可能和我对生活有一定的悲观情绪,对社会有一定失望情绪有关系,觉得这样表达自己会痛快一点。好事在我自己生活当中总是成不了,所以确实有一种思维定式。说一个骑平板车的人幸运,如果被一个要饭的人看到了,就会说他很幸运,都能骑上平板车了。我们说一些王室人员很悲惨,我们就会看自己,你还不好吗?
   网友:看《便衣警察》的时候对爱情充满着一种向往,为什么现在这个故事更多是让人对爱情产生怀疑呢?
   海岩:这位网友可能从故事结局,认为爱情,易折,结局很悲惨产生怀疑,同样有写悲剧结局的作品,有的网友会认为爱轰轰烈烈,对他有感染,我也想这样去爱。有网友跟我写信,认为爱非常值得怀疑的,对他没有劲,后来他看完了这个觉得他也应该轰轰烈烈爱一场。我觉得对爱怀疑和不顾一切都是不理智的。
   主持人:很多网友说很喜欢《玉观音》,您能说一下《玉观音》的起印数有多少吗?
   海岩:我的书有作家出版单行本、电视剧本、小说单行本等同时出,大概有二三十万册。《深牢大狱》光作家出版的单行版起印数已经是22万册。我有一个什么问题呢?我现在的读者大部分是年轻人,我的读者如果是60岁人的话,我为期不远了,“死期”不远了。我写得不好的话,年轻人在将来一段时间也会关心我、关心我的书,会惦记着我。
   我小的时候喜欢王蒙、王安逸,他有新书出来我还会关注,虽然我现在已经不喜欢他的书了,但是我路过书店还是会买他一本书。
  四、海岩谈书中人物
  主持人:有很多网友提到你作品中人物的问题,您觉得现实生活当中有杨瑞、韩丁这种愿意为爱牺牲的人物呢?
   海岩:在20岁上下的年龄当中肯定是有的,有些网友可能不承认,说没有,我周围怎么一个人见不着呢。见不着不等于没有,也可能你本人就是。只是你还没有见到一个像安心、罗晶晶这样的女孩让你动心,爱情的东西,当你没有看到具体对象的时候,你觉得很麻木,只有当对象出现的时候你才会激动起来。
   网友:韩丁和杨瑞都是北京男孩,您的作品里为什么北京男孩下场这么悲惨?
   海岩:北京男孩不错啊,得到了真爱,这就算不错了,比一辈子没有爱过一个人的男孩要幸运多了。
   网友:安心为什么不调到其他地方的公安局工作,就不会离开公安队伍了。
   海岩:这也有过去媒体说我这是不真实的,为什么公安把一个立过功的人弄到社会上呢。我可以说《玉观音》所有的情节都是瞎编的,只有这一个事是真实的事,这是我看中央台播的《中华之剑》,写云南、广西禁毒工作的一个纪录片,采访了一个民警,他干了十几年民警,破了很多案子,抓了很多毒贩,跟毒贩结仇,毒贩开始想迫害和骚扰他的家属和孩子,公安局就让他就隐姓埋名,改头换面,对他实施保护措施,中央台采访他的时候,他的脸是用马赛克遮住的,声音也做了技术处理了。他的老婆跟记者在抱怨,他现在分的工作要下岗了,他说我干了一辈子公安,不会干别的,连种地都不会,说我现在生活有问题。这是我们中国的一个现实,你为了国家做了贡献,组织上不是要保你一辈子,只是帮你一下。就像很多抗美援朝和抗日战争当中受伤的战士,组织上给他一些抚恤金、安慰费,不是你为祖国抛头颅洒热血祖国就保你一辈子的。这件事恰恰是真实的。
  网友:您觉得安心还会再回到公安队出现吗?有没有续集呢?
   海岩:有这个想法,在搞续集,现在在协商。
   主持人:您估计续集里她会不会出现?
  海岩:安心还活着,续集肯定是围绕她展开的。
著名作家海岩做客新浪访谈实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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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1)
  五
  那个晚上我们彻夜不眠,杯子里的茶早已冷却,而小客厅里的灯光却依然温暖。我们都坐在地毯上,靠着沙发,相隔之近几乎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可安心娓娓道来的声音,又仿佛非常非常的空灵和遥远。
  也许我并没有真正爱上安心,也许我对她已经爱得太深,当她说出与她相爱的另一个男人时,我没有失望,没有反感,我在内心里冷静地接受并端详了这个陌生的男人。
  他名叫张铁军,岁数比我大,在两年半前他爱上安心的时候就已经二十七岁。他毕业于著名的云南大学,是学新闻的,毕业后分到了云南广屏市的市委宣传部,在新闻处当干事。他的老家就在广屏。他的父亲是广屏师专的校长,母亲是广屏市妇联的秘书长。虽说妇联在性质上属于社会团体,但在中国,应该算是一个官方机构,妇联的秘书长也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政界人物。而他爸爸任职的广屏师专,由省里和广屏合办,是广屏仅有的三所国家承认的大专院校之一。因此可以说,张家在广屏,算得上是个显赫之家。
  张铁军自己,也不是一般人物。他和电台、电视台,和报社的人都熟得很。这年头新闻单位也可划入“权力机关”一类,他们拥有“监督权”和“话语权”,可以随时随地对某个单位和某个个人进行新闻干预。市委宣传部的新闻处,就是管他们的,所以能没权么?在广屏,张铁军干什么事都挺方便。
  这样一个有背景、有权势、有学历,……按安心的说法,也有能力的青年,爱上了从偏远山区清绵来的女孩安心。
  安心在上中学的时候参加了保山地区体校的跆拳道运动队,曾代表保山参加了全省的跆拳道锦标赛,为地区拿过一枚品势赛的金牌。并且因为这个特长,早上了一年大学,在她十七岁那年通过全国统一高考之后,被广屏师专体育系抢先接收。她和张铁军相识是因为铁军的父亲重病住院,那时正值安心在广屏师专的最后一个寒假,学校里的学生会组织没有离校的学生轮班陪护,她在病床前认识了这位校长的公子。在所有陪护的学生中,让铁军的母亲最为满意的,就是安心。关于这一点我绝对深信不疑,安心确实是个很会伺候人的女孩儿。或许是铁军的母亲第一眼就相中了这个勤快、朴实而且美貌的女生,在铁军父亲病危之后,她就请求学生会安排安心固定陪护。整整二十天,安心吃住都在医院,和铁军母子一道,为这位老校长送了终。丧事刚刚办完,喜事接踵而来,铁军和安心正式确定了恋爱的关系。铁军对安心原本就有意,但还是托了母亲的大媒,由母亲正式出面撮合。虽然学校明文规定学生不准谈恋爱,但继任的校领导都是铁军父亲的老部下,对这一段金玉良缘,私下里都很支持。只是闪了一大帮像我现在一样为安心害着相思病的愚蠢的男生。谁都没有想到这位全校最出众的女孩儿,这么快就名花有主了,而且还是个谁都惹不起的主家儿。
  这位张铁军长得是个什么样子?他漂亮吗?这是我最关心的问题之一。这当然出于一种非常正常的心理。因为人人都会控制不住自己某一时刻的低级幼稚,譬如喜欢和情故做出种种对比,喜欢以己之长攻彼之短并以此为快。好在安心倒很坦率,对张铁军的评价直言不讳:“他不漂亮,一般人。”虽然她如此说,但我仍想知道得更详细:“他有多高?”我问的时候故意东张西望,做出漫不经心的样子,像是有口无心随便问的,安心笑了,“比你矮半头呢。”她说:“而且挺胖的。”
  好,我心里稍稍好受了一些,在想象中把这位张铁军归纳为一个矮矮的胖墩儿。后来我在安心那里见到过他的照片,那是与安心的一张合影。不知道是不是摄影师把他照得太好了,比我恶意的想象要好得多,很正派的样子,国家干部式的表情和气质,配以款式过时的西服,总体感觉还比较忠厚。
  可安心和他在一起太显小了,在我看来他们俩一点儿都不般配。
  我问安心:“你真爱他吗?”这是我最希望她说真话也最怕她说真话的一个提问。对这个提问安心很长时间都没做过正面的回答。从世俗的眼光看,张铁军这样的家庭,对安心这种从边远山区走出来的女孩子来说,是一个理想的归宿。在现实的生活中,能这样一步到位地进入大城市中的主流社会也就够了。至于爱情,爱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那种一见钟情的爱都是短暂的,短暂的东西都不免虚无,不去追求也罢。
  这个夜晚对我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不仅因为安心以非同寻常的信任,向我讲诉了她和别人的爱情,而且,正是这个倾心交谈的夜晚,把我对这个女孩儿的暗恋从幻想推向了现实。与安心促膝而坐的记忆是非常温暖的,很多细节我至今历历在目。当天色将将透亮,窗户上有了薄薄一层雾状的晨光时,我轻轻地吻了安心。我吻了她的手,她没有躲闪,也没有回应。
  我问:“你真爱他吗?”
  她默不作声。
  在度过了这个不眠之夜以后,我和安心的关系,似乎有了某种微妙的转折。互相倾诉自己的过去,能很快使彼此心心相印。我又恢复了中断一时的会计课程,以便每天用车往返接送安心。我们之间越来越无话不谈,话题越来越无边无际。我也向她讲述了我从上中学开始就层出不穷的罗曼史,那些跟我好过的女孩儿在我印象中大都早已面目不清,但我一律把她们描绘成或传统或新潮的绝世美人,各有羞花闭月之韵。我惟独没提钟宁,我还没有下定决心把我和钟宁的关系和盘托出。
  我们的话题更多的,还是关于那位张铁军。我当然希望更透彻地了解他究竟是何等人——他很有才华吗?脾气好吗?对女人忠诚吗?用我的话就是:花不花?还有他的母亲,那位本身也是领导干部的校长遗孀,是一个和蔼可亲、很好相处的长辈吗?
  安心并不隐瞒她对铁军的评价:他有能力,在单位里很受器重;在社会上也颇吃得开;人很诚实、内向,喜怒哀乐都不挂在脸上。安心觉得男人就该如此,男人就应该是成熟和深藏不露的。在她的描述中,这位张铁军似乎满身上下都堆砌着优点和男性的魁力。他有没有缺点呢?我发现我真正感兴趣的其实是他的缺点。“缺点嘛,也有,没有缺点还叫人吗。”安心说:“他有点小心眼、心胸狭窄、气量不大。当然,有些事是我做得不对,也不能怪他。”
  我问:“你那么不能容忍男人的气量狭窄?”
  她答:“那也不一定,那要看是什么事了。”
  我问:“你最不能容忍什么事儿?”
  她想了想,答:“撒谎,我最不能容忍的事,就是男人撒谎。”
  我不再问下去,这时我的脸上已经有点发热,我甚至疑心安心对我和钟宁的关系早已洞悉无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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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2)
  我顾左右而言它:“什么时候他来北京,你让我见见他。”
  安心问:“谁?”
  我说:“你的那位张铁军啊。他来北京看过你吗,他知道你在北京这么艰苦吗?”
  安心的目光从我的脸上移开,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们分开了,他不要我了。”
  我一愣,有点意外:“是吗,是你不要他了吧?”
  安心摇头,眼里突然有了一些闪亮的泪水,这个话题随即到此为止。她说:“我不想说这个了,咱们说点别的吧。”
  她的这个表情让我似乎明白了一切,让我马上猜想到她之所以孤身一人跑到北京来,说不定就是因为刚刚经历了一场失败的恋爱。
  从这时起我不再主动谈起关于张铁军的任何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伤疤,更何况安心看上去是那样一个柔弱的女孩儿。你要是爱这个女孩儿就应该保护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也包括那些还在流血或者已经愈合的伤疤。
  但是第二天安心就仿佛好了伤疤忘了疼,她照旧和我聊起铁军,事无巨细地说起她和铁军在一起时的种种生活情态,和一些有意思的事情。在我面前,她甚至并不隐讳对铁军的怀念,言语之间,眉目之间,看得出来的。她说铁军一直对她很好。她在上学的时候每个周末和周日都要去铁军家吃饭,铁军的母亲也很喜欢她,像女儿一样视如己出。在她毕业之后,为了能让她留在广屏,铁军的母亲四处奔走,托了好多关系。虽然安心最终还是没能如愿留在广屏,但铁军母子确是倾尽全力了。也许他们托人没托到点子上,也许铁军的父亲在位不在位还是不一样的,人情冷暖,世态炎凉,这个社会现实极了。安心后来还是被分到了谁都不想去的边境城市南德。
  她被分到了南德一个中学当体育教师。
  这是一九九八年的事情,那一年教委下了通知,要求各地要保证分到老少边穷地区的毕业生按时到位,对拒不服从分配的,要严肃处理,直至取消学历。在这个大形势下,铁军母子虽然继续进行各方面的疏通努力,但安心还是得打起行囊,到南德那个初创的中学报到。
  我在北京的矿业大学当学生的时候,就知道有南德这个地方。这地方不仅在云南及其周边的省份,就是在北方,也被许多人听得耳熟能详。南德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物产和特别的名胜,她的出名——在当地人说来颇有些让他们脸红——是因为一种植物,那植物便是著名的罂粟。南德本身不产罂粟,但她是距离世界罂粟最大产区金三角最近的一座中国城市。这个城市被终年苍郁的南勐山三面环抱,一条清清浅浅的南勐河从这城市的边缘无声地流过,然后穿越南勐山谷,往怒江方向寻源而去。这山环水抱的城市有着和罂粟花一样的天然之美,美的外表下也潜藏着众所周知的罪恶。南德,以这样无法躲避的地理位置,首当其冲地成了毒品交易转运的一个有名的据点。
  我曾经笑着问过安心:你没近水楼台先吸两口?安心也笑,笑完却不让我笑:“你别笑,连我们学校的学生都有不少吸的呢,我不骗你!”
  我想,安心确实够倒霉的,怎么不偏不正就分到了这么个不吉利的地方。
  南德距广屏有四百多公里。铁军每个月都要乘火车来往于两地之间,与安心相聚。偶尔安心能请下假来,也回一趟广屏,当然有时还要回清绵,看看她的父母。安心的教研室主任,也是安心的顶头上司,姓潘,是一位年近半百的老体育教师,对她很是照顾。虽然体育教师人少课多,但安心在南德工作的头半年,就被准假回了三次广屏,还回了一次清绵。
  在我听来,安心和铁军的这一段情缘,因为相隔两地,需要在铁路上辗转往来,倒反而显得缠绵动人起来。情感的积蓄总是离不开守候和牵挂,以及离别和重逢。他们的这段经历加倍地诱惑我想要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了他们最后的背离。是性格不和、话不投机,还是不堪忍受长期的两地分居?或者戏剧性地,出了个“第三者”,引发了感情上的危机?
  关于“第三者”的话题,是我一向比较回避的。尽管我和钟宁之间,还算不上订了终身,但我和安心的交往对钟宁来说,算不算是第三者插足呢?单从我的外表看,也许这两个女人都以为我是挺纯的那种男孩,大概她们都想不到,在我的身边还有另外一位女人。
  和安心的交往越深,秘密就越难遮掩,起码跆拳道馆的教练和学员,已经有人看出些端倪。还有那个夜里看门的张大爷,平常也有些闲言碎语,而且格外不巧的是,我和安心第一次发生那种关系,就被这老家伙给撞上了。
  那日我送安心下课回体校,天不算太晚,我就到她的小屋里坐着闲聊。她那屋子是个临时性的砖式建筑,小得只能放下一张窄窄的床铺,我们就脱鞋上了床并肩靠在墙上开聊。我们的话题更多地,已经不是对过去的回顾,而是对未来的展望。那天晚上我们都兴致勃勃地问了对方未来最渴望得到的东西。我先说了我,我说我最渴望得到一个我爱的人。安心说那我和你正相反,我最渴望得到一个爱我的人。我们彼此公布了自己的渴望,之后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默。这时我拥抱了安心。我紧紧地拥抱着她,我在她耳边哝哝低语,我说我就是那个爱你的人。安心流了泪。这是安心第一次让我这样拥抱她。她也抱了我。她在我怀里泣不成声。我不知道她以前到底有过多么深痛的创伤,但她的泪水还是让我万分激动。
  就在那个晚上我们终于融为一体,这是我很久以来始终未能实现的渴望,那等待已久的饥渴让我变得倍加疯狂。我的力气和喘息大概像只第一次厮杀的幼兽,我真想将怀里那个柔弱的身体用力挤碎。安心的表现则很克制,克制得几乎过于被动,而且似乎没有明显的高潮。这使我和她的第一次做爱有点儿不够尽兴,完了事仍觉得意犹未尽似的。干这种事我一向喜欢对方的反应强烈,只有双方都全心投入然后产生那种和谐共振的效果才会让我得到最大的满足。
  也许,是久蓄的激情使我的高潮来得太快,安心还没有完全进入节奏我就一泄如注了。不过幸亏我们结束得很快,在我喘息未定的时候,就有人敲门。敲门的声音很大,砰砰砰砰像是打家劫舍的土匪。
  我吓了一跳,安心更是面如土色,她在我身下我能感觉到她心跳的剧烈。她抖动着声音,问道:
  “谁?”
  门外,是张大爷粗哑的嗓门:“安心,电话!”
  安心推开我,慌慌张张地坐起来,背向我飞快地穿衣服。这样的收场让我索然无味,也默默地穿起自己的衣服。安心跑出去接电话了。我慢慢地穿上鞋,拿上我的背包,替她关了门。路过黑着灯静无一人的跆拳道馆,走到体校大门口的传达室,我看到安心还在里边打电话。张大爷站在她身后,透过窗户,伸着脖子,审视地甚至还有些反感地看着我,眼神中的意思是这么晚了你小子在这儿干什么哪!我没看他,对安心说了句:“安心,我走啦。”
  安心只顾打她的电话,只用表情匆匆回应了一下。我走出了京师体校的大门。我听到身后张大爷重重的锁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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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3)
  第二天我像往常一样去跆拳道馆参加训练,没有见到安心。训练结束时,教练突然冲我走过来,说:“杨瑞你留一下。”我的脸刷地一下子红了,心虚得不行,头上立竿见影地出了一层汗,喉咙发紧但幸亏还保持了镇定。我故作随口无心地问:“有事儿吗教练?”教练脸上看不出半点阴晴雨雪,说:“有事儿,俱乐部的马经理要找你谈一谈。”
  我心里大概有数了,同时把那个值夜班的张大爷恨到了牙根儿上,不用猜也知道准是他这张老臭嘴又去传播了是非。但当我走进俱乐部办公室的时候感到有点意外,那位一向严肃不苟的马经理不但立即起身相迎,而且笑容可掬:“来来来,来来来!你就是杨瑞吧,请坐请坐。你大学刚毕业对吧?”
  我在那只已经被坐歪了的破沙发上坐下来,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问:“马经理,找我有事吗?”
  马经理答非所问:“听说你在你们班练得相当好,你这身材,手长腿长,真是练跆拳道的材料。上次比赛你没参加对吧,太可惜了,参加了准能拿名次,你们教练都跟我说过。”
  我说:“上次我脚崴了。马经理,您找我有事吗?”
  马经理这才言归正传:“啊,有这么个事,我听我们这儿的人跟我反映,你有个女朋友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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