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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颜乱

_2 朵朵舞 (当代)
“没有,这几日我都在屋子里待着,没出门。”归晚说得诚恳。
略点头,林瑞恩眼睛向屋子里转了一圈:“我们是例行公事,你不介意我到里面看一下吧。”
“当然没关系,”归晚声音轻快,心底暗暗紧张。
引着他走进屋,归晚心头千百个念头一闪而过,没有想到一个两全之法,回头看了看林瑞恩沉稳冷漠的脸色,忽然想到什么。转头嫣然一笑,口里说道:“将军,前一日多亏你相助,小弟一直铭记在心。”
林瑞恩深深皱起眉,男人怎么能这么笑呢?是因为他面目俊美的关系吗,这么娇柔的笑容在他的脸上能表现得如此美丽无邪。
没有答话,突然注意到对方把自己领到了里屋,林瑞恩脚步一缓。
见他停了下来,归晚伸手去牵住他,把他带到床边,指了指,床边唯一的凳子:“将军你坐。”
如果别人突然对他伸手,他会毫不犹豫得扭住他的手腕,可是当  这个少年自然地伸手牵住他的时候,他只是微微一怔,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手已经伸了过来,正想甩开他的手,只觉得手上一阵温润细腻,低头一看,纤纤玉指,白皙细腻。
脑子轰然一震,这分明是一双女子的手。
回过神,看见“他”指着里屋床边唯一的凳子,他倏地甩开“他”的手,看着凳子,也不知道是否该坐下去。
看到林瑞恩瞪着凳子,归晚心怦怦地跳,她这一着的确是冒险之极,把林瑞恩领到床边,她的确是别有用心,别的官兵看见将军坐着,就不会来搜床底,而对于林瑞恩来说,一般人对于身边触手可及的东西反而不会太注意,她要赌,赌林瑞恩坐下后唯一的盲点。
可是现在见他瞪着凳子,难道是发现什么了?
犹豫了一会,看到“他”望着自己,似乎有点不安,转念想到,也许“他”女扮男装是有苦衷的,自己又何必揭穿“他”呢。就这样想着,他坐了下来。
归晚暗里松了一口气。向着门口望去,四个士兵已经走进屋子开始搜查了。
越看越皱眉,归晚忍不住嘀咕:“怎么这么粗鲁。”在外屋搜查的士兵东翻西找,手下一点都不放松。
林瑞恩也看到手下士兵搜查,一想起“他”是女儿身,士兵们的动作在他眼里也显得有些粗暴。正沉思着,听到“他”轻轻一声埋怨,忍不住地,他开口:“动作轻点。”
外屋的四个士兵不约而同都抬起头,转头看向林瑞恩,看到他一脸寒意,不由面面相觑,脑子里都多了一个念头:将军今天真是有点古怪,放柔了动作,他们头一次搜查地如此小心翼翼。
很快就把外屋搜查完了,四个士兵走到林瑞恩面前,恭敬地站着,等着将军的命令。
按惯例是要连里屋一起搜查,抬头飞快的看了“他”一眼,林瑞恩有点举棋不定,举目四望了一遍,他终于开口:“这里我看过了,没有异常。”
听到这话,归晚心里一阵喜悦,终于把这个冷漠的少年将军给骗过了。这样想着,她看向他,眼神一接触,他竟然先别过脸。
看着四个士兵退下,林瑞恩正想起身离开,归晚忽然问:“将军,你刚才所说的异族逃犯可是弩族人?”
点了点头,林瑞恩疑惑地看向“他”,不知道“他”为何要问起这个。
归晚解释:“我在想,如果像将军这样搜,也许不会有结果,还不如,在他回弩族的路上伏击,说不定会有用。”
没有想到会听到这一番话,林瑞恩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向门口走去。
虽然没有听到他任何答话,但是归晚知道他把话听进去了,心里有点高兴,只要他把这话听进去,她的计划就一半成功了。
看着众人离去,林将军头也不回地走了,归晚缓缓合上门,整个人靠在门上,吁出一口气,侧过头,对着床的方向:“现在可以出来了。”
慢慢从床下爬出,耶历用奇怪的眼光打量归晚:“你为什么要提议他赌住我回家的路?”
听出他的不满,归晚莞尔,徐徐说道:“我这么做,你才有机会逃回家啊。”
看到他一脸的不解和不相信,归晚安慰:“你别急,我慢慢解释给你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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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很暗,没有月光,两个人影慢慢地在京城的北城门边走着,看他们悠闲的步伐,似乎在散步,在如此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散步。
走地很慢,一边在观察周围环境,归晚轻松自如,侧过头,看到对方因为在黑暗中更显得灼烈和谨慎的眼光,她笑语:“不用这么严肃吧。”
看到她如此自如的笑容,耶历说:“我们弩族人只要不在自己的家里,就会保持警惕的姿态。”
“那倒是个好习惯。”话音里淡淡的,似高兴,似无奈,似感叹。
听出她话音里别有含义,耶历转头看他,天色太暗,怎么也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就如同她的心一样。
转眼已经走到了城门边,抬头看看天色,归晚停下脚步:“好了,到了。”
同样停下的耶历看到眼前只有两人的城门,质疑道:“这样真的行得通?”
“当然了,现在的林将军在东面布下层层关卡等着你,因为那是你回去的方向,现在你从北边出去,就不会碰上了,再说,虽然饶了远路,但是一个月后从枫都转向,你还是能回到弩族,是失掉性命好些,还是绕些路回家好些,想必你心中早有计较了吧。”
一口气说完这么多话,归晚不给他喘息的时间,催促道:“今晚你就从这走吧。再不走,就没机会了。”
凝神看着归晚,耶历点了点头。
“那么...”归晚笑笑,提醒他,“我对你的承诺全都兑现了......”
沉默着,耶历卷起袖子,看到归晚防备的往后退,他笑出声:“别误会,其实,我是以血养蛊,解药就是我的血。”
看着他,归晚恍然大悟,心里暗暗恼,早知道解药在她面前躺了三天,何需这么麻烦。
含笑着看着耶历拿刀在自己的手腕上划了刀小小的口子,血慢慢流下来,归晚头皮发麻,先不说要喝他的血,现在身边也没碗一类的东西,难道要她凑上去喝吗?
“怎么了?”耶历疑惑地出声,不明白他为什么不喝解药,还一脸的为难,他不是应该很高兴能解毒了吗?
算了,性命比什么都重要,这么一想,归晚走上前,凑到他伤口出,喝起血来。
耶历一震,当归晚轻凑到他伤口的一瞬,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从他伤口蔓延开来,伤口都不痛了,只觉得全身只有伤口微微发热。
在想什么呢,就算对方美丽动人,到底也是男人啊,这两天对着他频频闪神倒也算了,现在居然还有心动的感觉了,耶历啊耶历,你到底是怎么了?
心里暗暗天人交战,他忍不住,看向低头喝血的少年,黑绸般的发丝,白皙如玉的肌肤,小巧的下巴,优美的脖子,还有......
骤然抓住少年的手臂,耶历激动不已:“你...你不是男人?”
突然被抓住手臂,归晚吃痛,抬起头,看着耶历一脸的震惊,疑惑,欢喜,听到他的问话,诧异了一下,平静地回答道:“是啊,我又没说我是男人。”
看着归晚平静的表情,嘴唇上还有没檫的血迹,在黑暗中更显得艳若桃李。耶历心里豁然开朗,一点点的欢喜累积起来,他朗笑出声。
归晚像看着疯子一样看着他,提醒:“城楼上还有守兵。”
刚说完,就应证了她的话,城门边上跑出两个守门兵,耶历看也不看,灼灼地看着归晚:“果然是索格塔...”
两个士兵靠近了,耶历人突然动了起来,有如豹子般灵敏,抽出对方腰间的剑,动作迅速,干净利落,两个士兵连声音也没发出,就到另一个世界去报到了。
冷然看着对方的行动,归晚眼中显出一丝神秘莫测。
处理了两个士兵的耶历转过身来,把剑放在自己的腰间,大步向归晚走来。
他才刚杀了人,感觉到他身上似乎有血腥的气味在流荡,归晚向后退。
加快脚步地靠近,一把抓住归晚的肩膀,把她拉到自己身前,耶历神情喜悦,喃喃道:“索格塔,你是索格塔。”
根本不明白他在胡言乱语些什么,使尽力气推开他,她冷声提醒:“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不在乎被推开,但是后面一句话点醒了耶历,放开手,他定神看着归晚,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会回来的。”
说完立刻转身,向着城门的走梯跑去,像是想到什么,身形一顿,回过头,对着归晚再次承诺:“我会回来的,索格塔。”
归晚无语,看着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黑暗中,接着又听到城门发出声响,料想他出城了,脸上神情变换莫测,忽然勾出一个讽刺的笑容,她低语:“弩族人随时保持警惕的心态吗?”低笑一声,她举手一挥,本来空无一人的黑暗中窜出两道人影,转眼之间,来到她身边,分明是两个高手。
两人并肩站在她身后,其中一个以一种沉闷低哑的声音说道:“已经通知林将军了,他从这里出去,死路一条。”
望着黑暗,归晚没有表情,轻轻得说,像是说给身后人听,也像是说给自己听:“你都不能活着回去了,还怎么回来,”停顿一下,似乎心有不忍,她轻声解释,“真是残忍,谁让你是异族呢?多么无奈的命运啊...”
没有人回答她,只有风吹起,在黑暗中带走她的声音,沉沦在宽阔无比的城门间。
第二部 错种祸源
八、皇宫胜宴
秋叶春花野杜鹃,安留他物在人间。
秋风四起,池塘里虽然早已没有莲花的影子,随着秋意渐浓,枫叶飘落池上,倒也别有风味,满目猩红飘在水上,时不时打着转。昨天晚上回来时没有注意到枫叶凋落,难道这是一夜之间落下的吗?昨夜不知花落下,今日别有愁上头。
自己做的是对的吧,没有错吧?他本来就是天朝的敌人,放虎归山的话,也许以后会有更多的人会牺牲,如果这样想能让自己烦躁的心平稳一点,她会一直这么告诉自己,自己没有错。
“归晚。”温柔体贴的叫唤不远处传来,这么温暖人心的声音,除了她的丈夫别无他人。
悠悠转过头,看着楼澈从回廊走来,像在雾中一般,蓦然回想起这几天真是有如梦中,如烟如雾,勾起笑容:“夫君大人,下朝了吗?”
这么虚幻的笑容,他第一次看见,昨夜天快亮了才回来的归晚,见到他第一句话带着失落和疲惫:“我回来了,好累哦。”不知道这几天她到底遇到什么事,她不说,他不问,隐约知道她动用了部分探子和护卫,但是自己承诺过,她的一切,他不需要深究,只要包容就够了。
满含温情地,楼澈拿过放在回廊上的碗,看到里面文丝未动,询问道:“怎么不吃这羹,不合胃口吗?”
笆俏易约好晃缚冢惫橥硇πΓ酃馍了覆欢ǎ轿⑵簦胧窃谡踉裁矗脞茫冢俺⒚环⑸裁创笫侣穑俊?p>  惊讶地看向归晚,带了点讶异和探索:“我不知道你对朝政也有兴趣。”
闻言,归晚不吭声,楼澈看着她,总觉得今天的她有很多的话没说出来,整个人显得失落,矛盾,还有种说不出来的忧郁,心有不忍,又怜惜她眼里所蕴涵的困惑,他徐徐开口:“朝廷的确发生了大事,”注意到归晚因为这话而显出一点在意,他继续说,“据说昨天林将军追捕弩族王子,结果让他溜走了。”
归晚抬头,再一次确定:“溜走了?”
“恩,本来已经是网中之鸟,谁知半路杀出弩族人来营救,所以让他给跑了。”话音里不无遗憾。
归晚一时百感交集,昨日种种历历在目,她并不是冷血的人,所以她困惑,疑虑,矛盾,耶历是国家的对敌,是弩族的重要将领,他的死是天朝多少人的愿望,昨天那样做完全是正确的,但是刚才听到他逃走了,她心头一块大石落下来,她并没有害死他,也许潜意识里,她也期望自己不是间接甚至直接害死他,希望自己不要牵涉到这种血雨腥风中去。
浅浅地,淡淡地笑开了,心底的阴郁一扫而空,伸手拿过盛着羹的碗,她慢慢地吃起来。
突然见到她有了胃口,眉间的忧郁突然就没了,楼澈也安心不少:“都冷了,叫下人拿去温一下。”
“不碍事。”归晚含着羹回答。
也许是心情放宽,半冷的羹在她嘴里也显得美味,满足的轻叹一声,发现楼澈还站在回廊上,她惊讶地唤道:“夫君大人,怎么了?”
楼澈慢步走到边上,坐在归晚的对面,看着归晚,有话要说却什么都没说。
明显的,感受到楼澈的眼光透过自己,其实看的是身后飘满红叶的池塘,看着他温润的眼睛,归晚心中百转柔肠:“夫君大人是联想到什么了吗?”
“也许吧,”楼澈永远带着种微笑,像是三月的春风,让人感受到清新和温和,“归晚,下月初,我们要进宫一趟。”
下月初?不就五天之后吗?归晚问:“是宫中有什么喜事要庆祝吗?”
楼澈的点头证实了她的猜想:“景仪院造好了,小皇子满两周岁,皇上摆宴庆祝双喜临门。”
景仪院?好熟耳的名字...在哪听过?忽然想起酒楼的那天,中年文士以带着讽刺的口吻提起过,为萤妃造的宫殿。恍然大悟似的,归晚看向楼澈:“我也要出席吗?”想象一下当日会发生什么情景,她就有点头皮发麻。
和楼澈去见萤妃,多奇怪。
“当然了,你是我的妻子啊。”温和的声音很肯定。
听到这话,归晚无语,注视着楼澈平稳的不露一丝情绪波动的脸,忽而问道:“不会有矛盾吗?”
挑起眉,楼澈反问:“什么矛盾?”
归晚放下碗,看看廊外的天空,整理了一下思路,缓缓说道:“夫君大人是当朝首辅,权倾朝堂,天下什么事你不明白,明知是对的事情,应该做,那么明知是对的但是以后会后悔的事情呢,你会做吗?”
看到她真诚的眼神,轻柔的话语,楼澈有些茫然,直觉地开口说:“怎么会有明知是正确,但是以后却会后悔的事情呢?”
“你不是已经做过一回了吗?”狡黠地笑了一笑,归晚说。
一震,楼澈眼神锐利地看向归晚。第一次看到他如此尖锐的一面,归晚状似无辜,继续说:“皇上是君,夫君是臣,皇权是纲,感情是常,这不是矛盾吗?”
楼澈哑然,深深打量着归晚,在他这种注视下,归晚自如地一笑,站起身,轻轻挥了挥衣袖,转身向廊外走去,很随意地抛下话:“真是手执棋子的局中人啊。”
明白她意有所指,楼澈有些恼,平时刻意回避的问题骤然被拿到面前,还有些恼那个云淡风清的身影,对着那道离开的身影回答:“观棋不语才是真君子。”
听到了他的话,身影没有停下,依然向外走着,归晚暗道,谁让他们把她拉来观棋呢,萤妃,楼澈,她,本来就是各有棋局,现在非要把他们拉到一个棋局上来,她也是被命运所迫啊,不过,不幸中的大幸,她不是下棋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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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屋檐相连,竟然看不到头,身陷红瓦大院里,归晚不得不感叹,皇宫的雄伟华丽比她想象中更胜一筹。
“真是奢侈的豪华啊。”似感叹,归晚这样说道,伴随她的话音只有辘轳的马车声。
听到她的低语,楼澈解释:“先皇喜爱华贵之美,所以宫中整修过一番。”声音里似乎也略带些惆怅。
侧过脸对着楼澈,眼里没有情绪,带着淡然的笑容:“想必景仪宫也是这般华美吧。”
楼澈不语,笑着拉拢车帘,很温柔的轻楼过她,答非所问地说道:“不要这样吹风,容易着凉的。”不习惯这样的亲热,本想推开他的归晚,听到这话,稍稍放松了下。
正在两人各有所思的时候,马车停下了,丝竹之声,嬉笑之声,喧闹之声隔着帘子也传了进来,受到这些声音的鼓惑,归晚也有点兴奋之情涌上来。听到报官大喊一声“楼丞相及夫人到。”身边一空,楼澈已经下了马车,归晚挪了一下身躯,正想跟上,帘子被撩起,一只手伸到她跟前,她举目望去,本来热闹的宫殿前,华服官员和女眷全注目着自己这里。
莞尔一笑,她握住楼澈伸来的手,慢慢踏下马车,众人似乎都有些怔忪,回过神来,立刻有几个官员围过来,对着楼澈又是奉承又是谄媚,官话,空话,鬼话连篇,看着他们一副虚伪讨好的面容,归晚心里暗笑,也有些怔然,这就是权力吗?真是无所不在的权力啊。
就在这一拨又一拨的官员朝拜中,忽而眼角一瞥,还有人站在左边角落里,巍然不动。原来还是有不畏权势的人,带着好奇,归晚定睛看去,顿时惊了一下,站在那里,挺秀身姿,不是林瑞恩将军是谁?
今天穿着一身白色儒服,身上冷漠之气因为衣服不同,显得斯文,光看外表,谁又知道他是战场上英勇无敌的战将。他站在一旁,身边也是官员围着,但是大部分都是武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归晚觉得他似乎也在注意这边。
终于应付了一大群人的寒暄问候,等到各人散去一些,归晚觉得有些疲累,难道这就是宫廷宴会?虚伪,华丽,带着奢靡的气息。
注意到她的神态有些怪异,楼澈低声问道:“归晚,累了吗?”有些心疼她的疲惫。
侧头一笑,归晚揶揄:“夫君大人,现在宴会还没开始呢。”
楼澈微微一怔,朗笑出声。引来几个官员的再次注目。
“真是个风华绝代的女人呢,”角落里,一个身穿武袍,身材高壮的男子一边看着,一边评论道。景仪宫里处处热闹,只有这一处,四五个人围着林瑞恩站着,开口说话的是林瑞恩得力前锋罗乘。
左边站着的一个高瘦男子唏道:“老子们在边关拼死拼活,这些平时只会舞文弄墨的,倒在京城快活。你看这楼夫人,老子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美的女人呢。”
当今皇上重文轻武,那是天下共知的,武官在宫中没有文官升迁的快,待遇也比不上文官,所有边关将士心里都多多少少有点怨气。
“周将军,注意言辞,这是什么地方。”喝住他的就是陪在林将军身边的中年文士,他是军师,一向以计谋百出和高瞻远瞩而出名,在军中辈分高,被他这么一喝,那高瘦男子也就不说什么了。
转身,看到林瑞恩一脸高深莫测,微微一叹,开口道:“将军,我想以你的眼力,你也该认出那楼夫人,我们和她可算是一面之缘了。”
不吭声的,林瑞恩置若罔闻,依然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军师不以为许,继续讲:“想不到她就是楼夫人。”这句话倒不像是他讲的,而是代林瑞恩讲出来一般,林瑞恩眉一皱,正想说什么。就在这时,注意到楼澈低头,面色温柔的说了什么,归晚侧头嫣然一笑。见状,林瑞恩一楞,眉头皱得更深,张了口却忘记了要说什么。
看到他的样子,军师也皱起眉头,哀叹一声:“红颜都是祸水啊。”
听到他的话,林瑞恩还来不及反应,旁边的高瘦汉子已经开口:“想不到陆军师也喜欢上那个美人儿了,”停顿一下,似乎想起什么,他又道,“这可不行啊,陆军师,你孩子都可以上战场了,你还想着这么年轻美丽的,这可对不住夫人啊,要我说,这么美的人儿,跟我们将军倒有些般配。”
他说完,自己还嘻嘻地笑了两声,似乎认为自己的注意不错。
“住口,”林瑞恩暴喝了一声,“说什么疯话。”
附近的人都回过头来,所有人都是第一看见这个冰冷的少年露出怒颜,高瘦男子楞在当场,不知该做如何放应,所有人几乎都是惊异于林瑞恩奇异的表现。
刚喝出声,他就有点后悔,这些都是一起在战场上杀敌的弟兄,他竟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刚才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能忍受这些带有妄想的疯言疯语,严重干扰到他的情绪,一偏头,看到军师了然于心的表情,一阵烦躁又起,别过头,正好对上归晚诧异的探究表情,他猛地转头,装做没有看见。
就在林瑞恩烦躁不已时,一道墨蓝色身影来到殿前,高声喊道:“皇上,皇后,萤妃娘娘驾到——”
九、后园密会
满殿的官员女眷全都低头行礼,大殿内顿时鸦雀无声,只听见一阵脚步声走进,接着就是一声温和的“免礼——”
归晚缓缓抬头,皇上为首站在大殿之中,身边各站着一个女子,站右边的,是让归晚感到既熟悉又陌生的萤妃,而左边的就应该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了,曾听说在宫中专门针对萤妃的就是皇后,耐不住好奇,归晚不禁先往皇后看去,皇后身穿淡紫的水袖服,虽然没有萤妃般倾国倾城之姿,但也是凤眉丹目,分明一个清秀佳人,更难得的,她气质娴雅,有种可亲而不可近的雍容华贵之感。
同样身为女人,归晚也不得不暗暗称赞一声,不愧为一国之母。  偏头看去,皇上已经坐下,归晚也伴着楼澈在左首第一席坐下。
酒席已经准备好了,各人没有皇上的指令,没人敢动,归晚抬首看向皇帝,与她想象中真是完全不同。皇上面目英俊,虽然年近三十,大概是由于养尊处优的关系,看起来依然气度翩翩。但是,让归晚感到遗憾的是,皇上没有锐气和魄力。当今皇上在做太子时因为平易近人而深受百姓爱戴,但是做为皇帝,这样的温和必定是个缺憾吧。
看到皇上举起玉樽,归晚也拿起面前的白玉杯,一时之间根本没有听到皇上到底在说些什么,只是耳边似乎传来什么“天下太平”“五谷丰登”“是开朝以来难得一见的盛世”“皇上英明”之类的词。虚伪的奉承在这个场合看来是普通不过,归晚带着笑,始终保持仪态得坐着...“这就是楼卿的娇妻把。”忽然传进耳朵里的话似乎在提她,闻声,她抬头,看到皇上温和的笑着凝视这里。
身边的楼澈已经开口:“是的。”归晚含着微笑点了下头示意。
皇上似乎颇为欣赏,笑着赞扬:“楼夫人风姿无双,和楼卿可谓是一对壁人啊。”
听到这话,萤妃和皇后同时把眼光移了过来,归晚抬头,正好对上萤妃的眼睛,真是秋水为瞳,但是此刻她的眼里却带着困惑,温柔,甚至有点不甘,还有一些连归晚都不懂,说不清的情感。
看到这样的眼眸,连归晚都觉得心头沉重起来,硬生生移开目光,注意到皇后看着自己,脸上带着笑,却又神色复杂。
幸好这时候,皇上又转向其他大臣,注意的视线一离开,归晚轻吁一口气。
虽然明知今天的宴会会暗流汹涌,但此刻面对着,又是别有滋味了,归晚暗暗发誓,此类宴会以后千万杜绝,真是伤神伤情又伤身。  拿过酒杯,她轻茗了一口酒,借着这个动作,躲开几道复杂的目光。再也不敢抬头向最中间的位子,她把眼光往下移了点。
坐在皇上下首的似乎是皇上的胞弟,果然与皇上有几分相像,但是气质上是迥然不同,皇上温和亲切,但是这个端王以冷漠无情而著称。但是由于他曾经救驾有功,更加显得跋扈非常。正在观察着,端王似乎注意到有人注视,转过头来,鹰一般的眼睛射过来。归晚对上如此冷酷的眼睛,微微一怔,继而一笑,若无其事转过脸去。
端王见她自然地转过眼光,竟是一楞,平时遇到这种情况,别人不是唯唯诺诺得移开目光,就是吓得不敢动弹,这个女子倒确是非同一般,这个楼澈,运气不是一般的好,先有一位美丽无双的萤妃,后又有个风姿绝伦的妻子,天下的艳福他倒是享了一半。
别过眼,也能感觉到端王那里传来的阵阵压迫感,转头看向下方,那些喝了酒的官员,百态横生,笑闹一片,心里一阵烦躁,归晚拉拉楼澈的衣袖,楼澈略低头,不解地看向归晚。
“夫君大人,端王爷的视线也太无礼了吧。”归晚如是说道。
闻言,楼澈抬头向端王那边看去,面上带着淡笑,眼里却是冷峻的警告。
这个笑面虎,对上楼澈的眼,端王面色更严厉,现在没必要和他这个丞相做对,暗咒了一声,他把脸移开。
头一次看到楼澈如此表现,归晚有点不能适应,平时在家看到的楼澈都是温润如同三月春风,刚才那中笑里藏刀的样子还是第一次见,这也是他的一面吧。不然的话,在这个尔虞我诈的环境,他如何保住地位权势。
暗道自己想的得太多,毕竟身旁的这个人承诺过,他是不会伤害自己的,既然不会伤害自己,又何必去管他的手段和方法呢。
沉静在自己的世界里的归晚,忽然被一阵丝竹声震醒,这才发现歌舞助兴的表演已经开始了,抬头看去,席前几个妙龄舞女翩翩起舞,轻盈的舞姿,动人的姿态,或静或舞,或扇或转,丝竹之声动听,舞女之姿动人,一时间场上朦朦胧胧,如梦似幻。
不一会儿,歌舞就结束了,听到传官报时辰,归晚吓了一跳,竟然才过了半个多时辰,难道是她度日如年,才觉得时间特别难熬?
听到传官说,歌舞只是今天宴会的小小插曲,真正的重戏是饭后看戏。归晚哑然,一个庆祝儿子满两岁的宴会搞得如此隆重,是不是有点太过奢侈了?后来才发现自己错了,这个宴会美其名是为小皇子庆祝,其实是祝贺景仪殿的造成。把一个孩子的生日当成名目,讨另一个女人的欢心,这个皇宫的一切都显得那么迷离和不可思议。
......
宴席差不多要散了,皇上,皇后及萤妃先行离开,暂作休息,离开戏还有半个时辰,所有大殿官员散开,开始在新造的景仪宫观赏,三三两两的女眷,高谈阔论的官员,气氛比刚才吃饭轻松不少,笑声阵阵传来。
归晚感到有些无聊,楼澈又在宴席散去时,说有要事同皇上商量,接着就走了,现在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这半个多时辰该怎么度过?转眼看到别的女眷们有的聚在一起聊天,有的扑蝶赏花,暗暗叹息一声,可惜自己平日并没有可以谈心的高官夫人或小姐,否则现在也不会百无聊赖了。
再坐着也不妥当,归晚站起身,心想还是到处转转,欣赏一下新造的宫殿,否则,她连这趟进宫的目的都快忘了。
景仪宫的构造跟其他宫殿几乎没有什么两样,金碧辉煌,没看几步,归晚就厌了,暗道,皇上要讨萤妃的欢心,怎么如此没有新意?转着转着,已经远离人群,她也懵然不知。等她回过神,已经来到景仪宫的后殿,这里灯光碎散,跟大殿的灯火通明截然不同,往园子看去,归晚当场楞住。
莲池,枫叶,回廊,竟然跟丞相府一模一样,就连池上飘着红叶也相差无二,如果不仔细看,简直让她错认为回到相府了。
心里暗惊,归晚饶着池子走着,跟平时在家散步完全不同,她此刻心情颇为沉重,想到萤妃这样做身后的含义,归晚就暗暗捏把冷汗,这事要是给有心人事知道了,捅破了,简直是大罪,罪祸九族啊,回神一想,天塌了也有楼澈撑着,自己又怕什么。
心情复杂地继续走着,也不知是不是有意安排,后院居然一个侍卫和宫女都没有,稍稍定了心,归晚又有点好奇,这园子是否真的处处和相府相同呢,想起莲池边有个自己平时很爱待的玉阶,不知这里是不是也有,想到这,归晚举步向着园子深处走去。
走到莲池的最边上,果然有玉阶,归晚此刻也不得不佩服萤妃了,看来又是一个痴情人。
证实了自己的猜想,正想转身回去,身后已经脚步声传来,归晚诧异,一路上并没有看到任何人,是谁在这个时候走进园子?
回头一望,远远走来的竟然是楼澈和萤妃!
归晚思路断了一秒,想要打招呼,又不知怎么开口,注意到两人身边没有其他人,气氛又有点诡异,自己这个时候出来会不会太奇怪。心下一转,她屈身躲在玉阶旁的假山后,这时候又庆幸这里和家里造的一模一样,躲在这里决不会被发现。
“萤妃娘娘,你到底要带臣到哪里去?”楼澈唤住萤妃,语气带着疏离。
美丽的脸庞上带着幽怨,姚萤回过身,直视着楼澈,这个她倾心相爱的男子,现在居然用如此冷漠的声音,如此疏远的称呼叫唤她,她觉得心都拧得有些痛了,声音柔柔的,她开口说道:“你不认识眼前的地方吗?”
怎么会不认识呢?楼澈依然不带感情地说道:“这是新建的景仪宫。”
“不是,”姚萤使劲摇头,声音更加悲凉,“这不是景仪宫,这不是,”手指向着圆子一一指去,她带着哭音说道:“这是我最爱的莲花,你造的莲池,这是我爱的回廊,你造的回廊,那是我爱的玉阶,你造的玉阶......”话不成音,姚萤啜泣不已。
看着眼前的姚萤悲伤地哭泣,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楼澈楞住,情不自禁地,眼前浮过归晚的样子,同样是两个如此美丽的女子,本质上却如此大的差别吗?姚萤外表美艳,内心柔婉,归晚外表雅秀,内心...内心应该是自如洒脱的吧。
“你在想什么...”姚萤一阵心慌,看到楼澈似乎刚才心不在焉似的。
回神看着姚萤,楼澈叹了一声,温和地劝道:“萤儿,你在做什么你知道吗?这里是皇宫,耳目众多,你答应过我,万事小心,你现在这样给人看见了,会惹来杀身之祸的。”
听到他改变称呼,姚萤才慢慢放下心来,幽幽说道:“我是着急,今天看到你...你对余小姐这么好,我太伤心了,所以...”
眉头一皱,楼澈回答道:“归晚也是你给我找的妻子啊,你到底要我怎么办?”心好烦。
微微楞了一楞,姚萤露出一个比哭更难看的笑容:“是啊,是我给你找的,我本来想,我不在你身边,给你找个不比我差的女子给你做妻子,可是...可是我今天看到了,我又忍不住嫉妒了...天啊,我是多么卑鄙,连我自己都厌恶自己了。”双手蒙面,姚萤的泪水又忍不住地往下掉。
当初自己进宫时,真心地希望楼澈能够得到一个好妻子,想起在鸿福寺惊艳一瞥的余归晚,就求旨赐婚,可是那时的心痛是什么,她放不下...放不下眼前这个温润如玉的男子啊,所以在新婚之夜把他召进宫,她千方百计得留住他,自己在宫中受其他姘妃的欺负,他就会留在自己的身边保护她,所以她不反抗,宁可依靠他来保护,人人把她当成软弱,哪里知道她别有用心呢?
只要自己在宫中是弱势,他就会永远留在身边吧,所以她不介意,不介意伤害自己,换得他无法割舍的眷恋。
从姚萤身上弥漫着一种很浓的悲伤感,连归晚都感受到了,心里也有些伤感,多么沉重的感情啊。
楼澈无语,只能看着姚萤,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这个女子的身上开始笼罩着化解不开的悲伤和忧郁,叹了口气,他从袖子里取出方巾,很温柔地为哭成泪人儿的姚萤檫去眼泪。
他的气息一靠近,她就觉得很安心,轻轻靠在男子的肩上,注意到他想后退,她伸手楼住他的腰,轻柔地说:“不要离开我,我以后再也不管你有没有其他女人,只要你不离开就行了。”
听到她的话,楼澈不说话,但是也没有推开她。
归晚终于忍不住,从假山偷偷望外看了一眼,没有想到,看到的就是萤妃温柔地靠在楼澈身上的美丽图画,其实他们是很般配的一对,可惜命运弄人,不知怎么了,今天的自己也有些伤感了,虽然楼澈不是她爱的人,但是亲眼看到他和萤妃的亲热,心里还是有点疙瘩。
没有爱情基础的自己都会有点介意,如果让深爱萤妃的皇上知道了...岂不是...不敢深想,归晚提醒自己忘了今天看到的一切。
终于等到他们远去,归晚松了一大口气,靠着假山的身躯有点酸,她站直身子,也许戏要开始了,正打算慢慢走回去。一转身,听到树丛里有声音传出,她心下一惊,难道树丛里有其他人藏着?
退后两步,向着发出声音的地方,凝神看去,黑暗中,她和一个人的视线碰个正着,归晚一慌。
十、人生如戏,戏如人生
没有想到树丛中会有人,归晚有些慌张,今天的事如果泄露,会引来杀身之祸,心里扑通扑通地跳,她盯着黑暗中的那个身影看,轻喝一声:“是谁在那?”
树丛中的人似乎也被她给吓了一跳,往后缩去,碰到的树枝飒飒作响,在如此寂静的黑夜显得突兀无比。
看到对方比她更加慌乱,归晚静下心,冷声道:“出来。”树丛静止不动,过了一小会,一道身影从树丛中慢慢钻出来,身型纤瘦,穿着一件墨蓝的长衣,他很慌,衣服被树枝勾到了,用手去拨,竟然几次都没拨下来。
见他狼狈不堪的样子,归晚心头一松,有点想笑,那个一直在黑暗中的身影抬起了头,归晚凝神看去。
没有想到躲在树丛中的居然是这么一个清秀少年,皮肤白皙可比女子,五官精致秀气,一双眼睛说不出的清澈和透明,对着如此一个纯真俊美的少年,归晚一时无语。
整理一下情绪,归晚开口,话音平静无波:“你是谁?”看他的衣服不像王侯贵族,气质更不像,贵族中没有如此如水般清澈的眼神。
少年很惊讶的样子,很快又平静下来,回答道:“我是跟着昆圆戏班的。”
心里转了一圈,才想起等会要开戏的戏班好象是什么有名的昆圆戏班,归晚心定了一半,只要他不是什么皇宫中人,就很好处理了。
“既然是戏班的人,为什么不去前殿做开戏准备,反而到这里来了?”
少年闻言,呆了一下,没有马上回答,沉默了一下,才喏喏开口:“我不是唱戏的,只是跟着戏班,乘着开戏,到这里休息一下,看会书。”说完,他微低头。看他眼神镇定,倒不像是撒谎。
这才注意到少年刚才慌张爬出来,身边落下一本书,归晚蹲下身子,伸手拿起那本书,在少年微微惊讶的眼光下,翻开书页,看了几眼,耐不住惊讶,想不到他看的居然是《辅国奇谋》,他居然在看如此深奥的谋略书?
沉吟了一下,归晚心情有点复杂:“刚才…你都看到什么了?”
少年清澈的眼眸立刻显出了一丝慌乱,抿了抿唇,最后什么也没说。看到这样的情形,归晚可以肯定他看到刚才的一幕,这下可有点糟糕了。
嘴角勾起一个淡淡的弧度,归晚问少年:“你今年几岁?”声音柔如春风。
少年有点讶意,用那种质地清脆的声音回答道:“十九岁。”
比自己大一岁,归晚笑,还能拥有如此清澈透明的眼神,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可是再纯真,再无辜,现在牵扯到了这事,都无法脱身了。
看着这样的少年,归晚一时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前殿热闹非凡,这里却冷清非常,极然的对比,把这里划分成一个奇怪的空间,一个身穿华服的少女和一个清澈如水的少年两两相望,却相对无言。
不能再拖下去了,归晚心念道,盯着少年,她清楚地告诉他:“你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真是麻烦呢,现在开始命运就不是你自己的了。”
看到少年露出困惑的和慌张的表情,归晚禁不住也泛起怜惜之心:“现在你只有两条路可以选……”
“我不会说出去的。”少年突然出声打断她的话,用一种无比坚定的表情说,声音都因为他坚定的决心略微上扬。
轻轻点了点头,归晚笑着回答:“我相信你,”看到少年因为这句话显出一个笑容,归晚又提醒他“可是我不能拿那么多的人命押注在你身上。这件事事关重大…现在你只能两路选其一。”
少年的脸在黑暗中衬得更加苍白,带着沉思的表情,少年静静地听归晚说话。
“第一条路,是你死。”一点都没有注意到自己讲的是多么残忍的事,归晚的声音没有起伏,倒像是说一件平常不过的事,“我现在大声把人叫来,就能把你置之死地。可是…你愿意就这样死去吗?”停顿下来,归晚看着少年,想要看穿他玻璃般透明的眼神下到底是怎样的心。
看到少年带着苦笑,归晚又抛下第二个方案:“你还有第二条选择,”又仔细地看了少年一遍,她才开口,“你愿意离开戏班跟我走吗?”少年闻言,一震。
面对知道秘密的人,通常只有两个办法,其一是杀人灭口,其二是收为己用。面对这样的少年,归晚更倾向于第二种。不管这皇宫是如何的残酷不仁,她也不想随波逐流,轻贱人命。何况从这少年给她的感觉是可造之材。
看着少年沉默,她等着,没有丝毫的不耐烦,静默地等他给她一个答复。
少年的眼睛在黑暗中越来越坚定,抬起头,对上归晚的眼睛:“我愿意跟你走。”
……一瞬间,归晚又有种错落梦中的感觉,那个少年坚定地对她说
……我愿意跟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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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一场戏。
坐在席上,归晚看着台上敲锣打鼓,人影舞动,有点头晕,转头巡视一圈,官员有的听得痴迷,如痴如醉;有的心不在焉,和身边女眷眉目传情;看到如此情形,心中不免感到好笑,楼澈没有回来,萤妃借口身体不适,也没出现,连皇上都没来,只留众官员女眷看戏。
忍不住,归晚莞尔一笑,真正唱戏的走了,倒留下看戏的,这些官员是观众,专注地看着戏,却没有发现,主角都退场了,而自己,发现主角都退场了,却也不得不继续看着这场没有主角的戏。
真是可笑的皇宫。
情不自禁地,思绪回到刚才,那个清新的少年。自己跟着他到戏班主的面前,戏班主一看是丞相夫人,二话不说就答应了所有要求。原来那个少年也是破落书香之家出生,生活清苦,跟着戏班来京城,想参加明天开春的科举考试。
这样一个纯真的少年也想要步入官场吗?真是残酷啊。
可是,刚才少年听到别人称呼她丞相夫人时,似乎很震惊,怎么也想不到,她就是那个亲眼目睹丈夫和当今贵妃幽会,还为他们处理麻烦的人。想起少年刚才目瞪口呆的样子,归晚就忍俊不禁。
……
戏已经演到高潮,就在这时,一道人影走到右席,坐了下来,同席的人惊讶的抬头,惊讶地开口道:“将军?你怎么现在才到。戏都演一半啦。”高瘦汉子一向口没遮拦。
林瑞恩点点头:“不要紧。”安静地坐下,神情微微有点恍惚。
军师凑近脸,有点忧虑,关心地问道;“将军,你刚才去哪了,我差人都没找到你。”
林瑞恩楞了一下,有些犹豫地回答:“我刚才在景仪院的后园逛了一下。”
“啊?”军师露出惊讶的表情,压低了声音,“萤妃娘娘不许一般人去逛那个园子。将军你不知道吗?”
苦笑了一声,林瑞恩的眉间隐隐带着深思,转过头,情不自禁向着左边第一席看去,虽然距离有点远,也把那张容颜映进眼中,口里回答道:“我不知道有那样的规定。”
“只要不说出去就没事了。”军师安慰地一笑。凭将军的地位,误闯园子又如何,只不过,那是皇上的宠妃,没必要为这种小事伤神。
“是吗?只要不说就没事了?”无意识的,林瑞恩重复念了一遍。
注意到他的古怪,军师转向左,顺着林瑞恩的眼光看过去,不禁叹了口气,心里也烦闷起来。
台上,戏依然如火如荼的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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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终于唱完了,归晚感到如释重负,虽然没听几句,她也能感觉到戏很精彩,忽悲忽喜的,只可惜,自己没有那种心情去细听,本来生活就像戏,又何必去听戏呢。
起身向着殿外走去,殿外马车正等着,她也累了,今天要回家好好休息。来的时候没有发现,原来大殿的走道如此之长,还是说,自己的心情变了呢。
“楼夫人…”一声叫唤把归晚叫住,转过头,端王带着笑站在三步外。
微微一屈身,归晚浅笑作答:“端王有何指教?”这种冷酷的眼神,让人倍感可怕,却又不得不微笑应付。
端王两步并一步,跨到归晚身边,和归晚并肩,向着殿外走去:“我是看,楼相不在,为夫人做开路先锋。”
归晚亦步亦趋,淡淡回道:“真是有劳端王挂心。”
端王笑出声,连笑声都比别人嚣张:“楼相真是醉心国事啊,这么晚了也要留宿宫中吗?”
“夫君为国出力自是应该。”说话说得如此虚伪,归晚发现自己越来越适应这里。
“真的是如此简单吗?”话音一顿,注意到归晚没有任何情绪表现,话锋一转,“如此娇妻子在家中,要是我的话,就决不会留在宫中。”语带轻薄,故意试探一下,他倒要看看,这个女子的耐性有多大。
听完这话,归晚仅仅轻蹙一下眉,转而又淡然一笑:“那端王妃真是幸福。”抬眼看到马车就在前方,她暗松口气,侧头一点:“王爷,劳你费心,我已经到了。今天真是谢谢王爷了。”说完,也不等端王反应,头也不回地走了。
端王楞在当场,没法反应。身边一个绛服官员靠近,站在端王的身边,谄媚地说道:“王爷喜欢这个女人吗?”
见到端王没有一点反应,自以为猜对了,又贼兮兮地说:“这个楼夫人动不得,我倒是可以弄一个和她六七分像的女人,给王爷欣赏。”
忽然间,端王冷笑一声:“谁说本王喜欢这个女人,”说得如此咬牙切齿,他侧过身子冷眼看着眼前人,恨声道:“就算本王要,也不会要个假的,周太首,如果有时间来揣摩本王的心思,不如花点时间去想想怎样长久得保住你项上乌纱。”
说完,大步流星地离开,余下那绛服官员一脸怔然,满头大汗。
归晚走近马车,这才发现那少年等候在侧,看着他站在那里玉挺的身影,心下一暖,不知道为什么,面对完皇宫的虚伪,再看到这个清新如水的少年,让她感到一种久违的亲切感。
稳稳地坐上马车,她反手招少年上车,本来这么做不甚妥当,但是现在天色也晚,没有别的马车,总不能让少年跟着马车跑回相府。
两人面对面的刚刚坐稳,马车已经开始动了,归晚舒了一口气,伸手去拨动车帘,想看看外面,突然面前多了一只手,把帘子轻轻合上,少年的声音很温柔:“外面风很大了。会着凉的。”
错愕得看着对方,归晚怔住,多么熟悉的一幕,来的时候,楼澈也好象这么说过。
少年看到归晚的反应,脸一红,马上把手缩回去,是啊,对方这么高贵的身份,哪容得了他来指手画脚呢,这么想着,少年显出无措的表情。
注意到少年突然很仓促,归晚倩兮一笑:“谢谢,”看着对方清澈的眸子,心念一动,问,“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回答:“我叫管修文。”
归晚看了他一眼,闭上眼睛,轻靠在马车上早已备好的靠垫上,听着马车辘轳声,沉思了许久,淡淡地说道:“你准备好了吗?要进入官场,可是比战场更凶险,如果没有坚定的信念,如何在这条路上走下去。现在的你远远不够。”
这声音如此轻,幽幽的,却一击一拍地打进管修文的心中,专注得看着眼前这个闭目养神的女子,这个曾经很平静地说出要杀他的女子,这个改变了他命运的女子,突然间很茫然,信念...他该抱着怎样的信念来走未来的路呢?
马车仍旧跑着,把金瓦红墙的皇宫扔在车后,这时候谁都不知道,这一夜,改变了几个人的命运......
一切,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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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是无价的,所以不能轻易妥协——有梦就去追、有仇就去报、有祸就去闯、有架就去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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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主题:《云中歌3》作者:桐华 [楼主] [2楼] 作者: 君羽绫雪发表时间: 2008/08/17 12:51[加为好友] [发送消息]
[个人空间] 回复修改来源删除十一、皇后之泪
林表明霁色,城中增暮寒。
转眼已经是天载二年初,今年京城下了一场罕见的大雪,显示了难得的好兆头,正是应了“瑞雪昭丰年”这句古话。可惜的是,就在新年之初,发生了一件轰动京城的大事,皇上拜佛祈求来年的祥瑞,在护国寺内,突然有僧人说,当今萤妃是“祸国之源”,皇上一怒之下,斩了僧人,后来才发现,这僧人是民间极其有名的,被誉为“佛僧”的志空大师。一时间,京城里风云幻变,人人均对此事议论纷纷。
这件事似乎一点都没有影响到相府,由于今年相府多了位夫人,而显得格外热闹。大雪覆地,银装素裹,丞相府里张灯节彩,热闹非凡。相府大院里,一位管家打扮的老头,步履稳重,大踏步得向西厢房走来。看到门扉紧闭,有些意外,走上前,有节奏地敲门,嘴里喊道:“管公子,管公子......”
门应声而开,从厢房内走出一个少年公子,深蓝色绸衣,朗眉星目,斯文俊美,带着亲切的微笑,流露出一种难以言语的清新华贵之感。就是阅人无数的管家也暗赞不已,恭敬地一行礼:“管公子,今天前院正在煮梅花酒,相爷和夫人请你去前院。”
管修文来到相府整整已满两个月,回想起两个月前,真是有如在梦中一般,温和地对着管家点点头,说道:“有劳管家了。”随手搭上门,随着管家向前院而去。
一路上遇到丫鬟嬷嬷,无不行礼,管修文均微笑以答。管家由衷赞赏,全府都知道,夫人从皇宫中带来回来一个弱冠公子,谁都不知道他的来历,夫人说是可造之才,在相府不多久,连相爷都赞赏他的才华,收他为徒,并预言,今年开春,他必高中。自己做管家多年,相爷说的话从没错过。
这位可是未来的状元爷啊,抬眼看了身边人一眼,更难得的,他从不骄傲,对人永远亲切有礼。
两人刚已经走到前院门口,就看到楼澈迎面走来,两人脚步一停,楼澈走近,脸上带着春风拂面的微笑。
管修文早已躬身行礼,嘴里唤道:“先生。”看楼澈颇有点匆忙的样子,猜也猜得到他准是要进宫,心里不自觉得泛起排斥感,借着低头,他微闭眼帘,掩去眼底流露出的一丝厌恶感。
楼澈刚接到宫中急报,皇上心急火燎地召他进宫,看来又是为了“祸国”一说之事。心里对这件事早已厌倦,但是君王有令,做臣子的又怎么能违抗呢。
看到眼前这个少年,总能想到以前的自己,管修文天资之高,的确是状元之才,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和这个清新的少年亲切不起来,尽管已有师徒名分,总觉得两人之间隔着层墙,暗笑自己想得太多,这个少年以后说不定会成为他的得力帮手,楼澈对着管修文点了点头,然后又马不停蹄地向外赶去。
等人走远了,管家才抬起头,看向旁边的少年,吓了一跳,再仔细看,依然是那个微笑的清新少年......刚才果然是眼花,怎么会看到少年一脸的面无表情呢。
随着管家走进前院,这里是东厢的前院,与西厢前院的莲花池不同,这里是一片梅院。走进梅院,才感叹天地之造化。
银色的世界里,触目满是红点,雪上,枝上,丫鬟的手上,点点梅花,枝头上常积点雪,映衬着梅花点点,真是白里透红,说不出的好看,天地间也因为这红白相间显的诗情画意。梅花还带着清香,再加上飘着酒香,两香混杂,黯然消魂,走近一闻,沁入心扉。
丫鬟们在梅花树间穿梭,手里拿着剪子,欢声笑语,管修文差点以为自己走进了仙境。
不自觉得浮起一丝笑容,他向着梅林中间看去,呼吸顿然窒了一窒。
雪衣红襟,黑发如绸,眉如远山,眸如繁星,肤胜白雪,貌比寒梅,浅笑盈盈,风情万种。
情不自禁停下脚步,凝神看着这一幕,直到看到那含笑的女子对着自己招手,他才缓过神,拉离眼光,他慢慢走近,来到桌子前,微微行了礼:“夫人。”
归晚看着少年,有点惊讶,这个少年果然适合穿华服,俨然一个贵公子,淡笑作答:“坐吧,修文。”虽然这个少年跟自己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总觉得他有种很亲切的感觉。
管修文坐下,一杯梅花酒已经被丫鬟端到面前,伸手接过酒,闻了一下,真是清香淡远,动人心怀。看到他如此陶醉的样子,归晚笑出声来,调侃道:“如何,不枉来此一趟吧?”
微笑作答,管修文不语,轻茗一口酒,酒味淡而不清,香味在口中久久不化,忍不住道:“真是极品。”
“那当然,”归晚拿起刚煮好的酒,小喝一口,解释道,“这是皇后赐的,本来以为酒味太淡,谁知煮上梅花,竟是如此美酒。”话音才落,笑容就有点淡褪,想起那深宫中的皇后,归晚就有点惋惜,皇宫宴会后的第三天,皇后请她进宫,原以为皇后要蓄意刁难,谁知皇后温文婉约,礼貌周到,心里情不自禁就有点喜欢上这个皇后,一来二去,两人竟成了朋友。
那个秀丽娴雅的皇后就像梅花,点点红缀,耐看,耐闻,耐欣赏,可惜,皇上的眼中只有那倾城牡丹......
看到归晚露出落寞的眼神,管修文也微微皱起眉,一时间,天地无声,只有林中隐约的笑语,淡香萦绕鼻间。
归晚本性自如,注意到气氛冷下来,舒颜一笑:“状元爷,怎么不说话了?是梅酒太香,把你的魂勾去了吗?”自从楼澈说他必定高中之后,每次归晚调侃他都会称呼他状元爷。
听到这个称呼,管修文露出羞憨的表情,看到归晚顾盼之间,流露出俏皮的妩媚,心唐突地一悸,嘴里回道:“哪里......”
看到他每次因为状元这个称呼显出害羞,归晚又再次失笑......梅院里喜气融融,一片和乐祥和。
正在他们谈笑地正欢,管家匆匆忙忙地从外面跑进来,见他有些慌张的表情,归晚一正脸,看着他跑近。
管家一躬身,手上递出一张黄色的帖子,有些气喘地说道:“皇后急召。”
一蹙眉,接过帖子,上面字迹潦草,似乎在匆忙之下落笔,归晚暗惊,皇后一向谨慎小心,写字端正秀丽,如她的人一般,现在这样潦草的字迹,不是出了什么事了吧。
倏地站起身,马上命令道:“备车,去后宫。”回头给了少年一个歉意的表情,转身向外走去。
少年拿着酒杯,带着担忧的看着她的背影,越走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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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皇后殿,她两个月来,来过数次,没有碰到过在门口被拦下,今天的皇后殿戒备似乎比平时都要森严,任凭身边皇后的丫鬟怎么解释,侍卫都不肯轻易放行。
归晚暗恼,拿出身边的金牌,金牌闪闪发光,正面只有一个字——“楼”。侍卫看到金牌,顿时气焰全消,退在一旁。想不到楼澈的令牌居然比皇后的命令更行得通,归晚一时无语,这本就是个荒谬的世界,真正把握住权力的人才是强者。
经过殿前的事,心里更加忐忑不安,归晚随着宫女进入殿内。
皇后靠在贵妃椅上,似乎在沉思什么,一点都没注意到归晚的到来。宫女上前禀报,皇后睁开凤目,竟然隐隐带着泪水,看到归晚,露出安慰的笑容:“归晚。”这一声叫唤含着什么样的感情,归晚分辨不出,只是听到这声叫唤,归晚的心一颤。
“皇后,”归晚徐徐上前,走到贵妃椅前,语带轻松的说,“是身体不舒服吗?”
轻摇几下头,皇后坐正身体,对着归晚,问道:“归晚,我该怎么办?”话里带着无奈,仓皇,惊慌。
看到皇后的手有些微的抖,伸出手握住,归晚开口:“不要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从手心里传来了阵阵力量,皇后终于露出一丝笑容:“归晚,你知道护国寺事件吗?”略微有些颤抖的声音里泄露出皇后的不安。
“是皇上杀了志空的事吗?”
“皇上要彻查此事,我和父亲都牵涉其中。”皇后说着,面容越来越凄苦,“皇上变了,他变了...他都不听我解释,不是我,不是我做的......”平时总是那么婉约的皇后泣不成声,仪态尽失。
归晚怔然,这就是政治,没有丝毫的情义可言,镇定地轻捏皇后的手,柔声问:“这件事不是你和国丈做的?”
皇后猛然一震,哭着答:“你也不信我吗?不是我,也不是我父亲,我们没有做。怎么...怎么连你也不信我了吗?”
连忙摇头示意,归晚镇定地说道:“不是的,我只是要把事情弄明白,然后才能想对策,你先别慌。”听到归晚轻柔的声音,皇后激动的情绪慢慢平复,注意到自己失态,感到不好意思地对归晚憨然一笑。
终于看到皇后恢复了平时的温婉和冷静,归晚松了一口气。皇后站起身子,在房里走了两步,想起什么似的,把事情由始至终讲述了一遍,僧人被皇上杀了之后,才知道是志空大师,皇上震怒,派人调查,结果是样样针对皇后,今天早上皇上不知怎么回事,派人把皇后宫包围了起来,皇后这才意识到事态严重。
皇后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白雪茫茫,惨然说道:“他以前做太子的时候,发誓永远相信我,那时的我们多快乐啊,”脸上显出一丝回忆的笑容,皇后喃喃道,“他变了,说好我们一起守卫这片大好河山的......”
归晚不知说什么安慰她,现在全国上下,谁不知道皇上爱的是萤妃,张口想说些什么,才发现自己词穷。
皇后转过身,脸上还挂着清泪,定定地看着归晚:“归晚,你知道想守护一样东西的感觉吗?”
不等归晚回答,皇后继续说:“我想守护他,即使他想守护的是萤妃,我却想守护他,你一定觉得可笑,我居然想守护一国之君,我要守护这片河山,这是我和他的天下,我要守护它。”眼神渐渐坚定,透出一种下了决心的光芒。
隐隐感到不对劲,归晚站起,快步走到皇后身边,轻声问:“皇后,你打算怎么做?”
“我要杀了萤妃,”皇后扬起笑,带着决裂和凄然,“我不是为了嫉妒,我会陪萤妃一起走,我只想皇上醒过来,好好打理江山。”
闻言,归晚震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突然想起什么,她轻叫:“不行,你斗不过他们的。”
皇后侧头看了归晚一眼,了然于胸的样子,这一眼看得归晚有些慌,皇后淡笑:“你是说楼相?”
归晚完全惊呆,不知该做如何反应,皇后反问:“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从我第一天看到萤妃,我就明白,她不爱皇上,我是女人,我有这个直觉,我不能再容忍下去了,我要保护皇上。”
归晚蹙起眉,想要劝,也不知如何劝,皇后是如此的决绝,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女人疯狂起来是这样的吗?连一国之母都不能例外。
注意到归晚不赞同的眼神,皇后脸色端详,带了点恳求的神情,对着归晚跪了下来,归晚大惊失色,正想扶起她,皇后开口:“归晚,你我的丈夫同爱一个女人,你体谅我的心情,好吗?我求你件事,我的儿子只有两岁,求求你,如果我有个三长两短,请你做他的后盾,我的父亲,年事已高,请你保护他,求求你...求求你...”皇后居然对着她重重得磕了三个头。
归晚怔在当场,脸上热热的,伸后一摸,是泪水,眼泪不知不觉划落脸庞,她扶起皇后,轻声问她:“值得吗?”
皇后笑了,没有回答,那个笑如此凄凉,带着绝望的秀美,让人不忍拒绝她的请求。
(大家有想保护的东西吗?我想应该有的吧,有时候为了这种对自己来说珍贵无比的东西,连最温柔的人都会强悍起来,不是吗?)
十二、心乱如麻
归晚从皇后那走出来,百感交集,理不出心头感受,皇后那种笑在她心中萦绕不散。才走出殿外,意外地看到皇上等在殿外。皇上眉头深锁,来回踱步,犹豫不决。
停下脚步,往后退了几步,归晚靠在门廊边,仔细观察皇上的举动,皇上似乎很为难,英俊儒雅的脸上愁云密布,归晚心里一喜,看来君王并非无情人。
皇上在殿外犹豫不决,随着他来来回回的走动,归晚也有点紧张,心里期望他至少走进大殿,安慰皇后一次,皇后就不会如此绝望。
在这个寂静的宫殿外,时间一点一点流失,皇上始终没有踏上宫殿的台阶,归晚等得心焦,想起皇后应该也在寂寞的大殿内等候,心里也烦躁起来。
皇上终于踏上台阶,向上走来,归晚心头一松,这一步,也许挽救了一场悲剧的命运。正暗暗欣喜间,宫外一个太监急步跑来,嘴里喊道:“皇上,皇上……”皇上蓦然回首,脚步也停西下来,太监走近,在皇上耳边嘀咕一阵,皇上脸上显出惊讶,一转身,走下台阶,头也不回地走了。
看着他急步离去,归晚失望至极,走出殿外,慢慢走下台阶,伸手招来旁边的侍卫,冷然问道:“皇上这么急,去哪里?”
侍卫一楞,有点不明白,丞相夫人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恭敬地答:“据说萤妃娘娘那有事,所以……”归晚挥手打断他的话,脸上显出愠色。
回过头,皇后的寝宫冷冷清清,除了不言不语的侍卫,没有其他人声,平时门庭若市的场景像假的一样,轻叹一声,归晚走下大殿。
这皇宫给了她太多感慨,被困在这里的女子们深深的哀怨,透过层层金瓦红墙,弥漫在皇宫中,细耳聆听,刮过耳边的风也像是幽怨的叹息和沉沦前绝望的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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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马车上,急驰出宫门,微微撩起车帘,一阵风吹进车厢,顿时车内寒意萧萧,冷风扑面,归晚感到一种洒脱的快感,略一沉吟,吩咐马夫:“不要张扬,转道,去市集。”
马车一个回转,转向市集而去。
正是华灯初上的时候,街上人不多,马车驶进市集后减慢了速度,撩起车帘的一角,她看着外面的情形,普通的百姓,平凡的脸,朴实无华的笑容。思绪随着车轮一起飞转,难道这就是皇后所要守护的?勾起一抹会心的笑,她有点明白皇后的执念了。
皇后的话又回响在脑海,我要保护这如诗如画的江山…..
马车骤然停下,一个不备,归晚身子一晃,手扶住车厢壁,沉声问道:“发生什么事?”
车夫的声音隔着帘子传来:“夫人,是前面有人打架,所以把路给堵了,过不去。”诚惶诚恐,话音里饱含无奈。
在京城的繁华地段闹事,什么人这么大胆?伸手掬起帘子,她往外望去。路上行人都在驻足观看,围成了一个圈,正好处在路中央,把道路堵住了。看到这样的情形,归晚也无法可施,只能吩咐车夫:“把车靠边点,等他们散了再走。”
一个人半躺在车内,闭目养神,归晚迷迷糊糊浅眠起来,正在朦胧中,萤妃的名字又传入耳中,眉头轻皱,怎么离开了皇宫,仍然听到这个名字,徐徐睁开眼,车外吵闹之声越来越响,即使是厚重的车帘也隔绝不了,依稀在争吵中传来萤妃的名字,归晚暗暗称奇。
再次撩起帘子,她问:“前面吵架的是什么人?”
车夫恭敬地站在一旁,听到问话,立刻回答说:“好象是国丈府和姚府的人在路上起了冲突,在这大闹。”
在宫中还没斗够,连亲属都要在外面争斗吗?归晚冷冷看着前方,那种无力的厌烦感再次涌上心头。
“夫人,”车夫看着归晚阴晴不定的脸色,有写担心,从没见过这样的夫人,“要不要叫他们让开,我们先过去?”
“不用,”脸上泛起一丝迷离的笑容,归晚黯然道,“我要看下去。”
车夫不吭声,退到一旁,越想越不妥当,跑到旁边的一家店铺,找到一个跑腿,塞了点银子,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跑腿忙忙点头,向着马车来时的方向,飞快地跑去。
吵架似乎一点停下来的意思都没有,还有越演越烈的趋势,双方都不相让,眼看就要动手了。急促的马蹄声骤然响起,归晚转头向后望去,一小队禁军快马飞驰而来,领头的居然是——楼澈。
面如冠玉,温润如同春风,含威不外露,说不出的气宇轩昂,神采夺人,无论是围观的人群,还是吵架的两府家丁,不约而同让开一条道。
归晚看着,她的丈夫果然手段高明,一半施恩,一半威吓,把两府同时吓退,无戏可看,围观的人很快散开,人流如潮,瞬时就消失大半。
骑马接近马车,楼澈眼里带着点忧虑,柔声问:“怎么了?怎么不回家?”
抬起头,露出笑容:“我想透透气,夫君大人怎么会来?”
看到她笑容里带着忧愁,心不在焉,楼澈心中一叹,翻身下马,走到马车边上,看她漆黑的发丝被风扬起,盘饶着丝带,楼澈伸手拢过她散落的头发,顺势把帘子一拉,转头吩咐:“回府。”说完,自己也跳上马车。
车厢内寒气笼罩,归晚脸色疲倦,闭上眼帘,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不想面对楼澈。
楼澈凝视着归晚,看她一脸倦色,有些心疼,这个女子,他关怀着,宠着,宝贝着,不知不觉,成为习惯,特别喜欢看她自如的笑颜。刚才突然有人跑来报告说,她被拦在路上,他立刻赶来,看她现在隐隐带着忧愁,情不自禁伸手抚上她的眉,感到归晚一颤,头轻轻一偏,他的手指落空,楼澈有些错愕的收回手。
“归晚,”楼澈柔声轻唤,“发生什么事了?”
依然闭着眼,归晚声音清脆甜美:“夫君大人,什么事都没有,我今天有点累而已。”
突然觉得这声“夫君大人”饱含敷衍和讽刺,楼澈心一怔,还没意识到自己做什么,已经一把把归晚楼了过来,归晚一惊,张大眼,惊诧地对上楼澈的眼。
楼澈包住归晚略嫌冰冷的手,雅彦一笑:“天气这么冷,你还打开帘子,让他们让路不就行了。”话音里带着薄薄的责备。
抽出自己的手,归晚淡笑:“他们一个是皇后的娘家,一个是萤妃的亲属,我怎么敢…又怎么能?”
楼澈不以为许地笑着,拨过归晚的头发,声音依然很温柔:“为什么不能?”发现归晚穿着宫装,眉心一皱,“天寒地冻的,你不冷吗?”
归晚轻挪开身子,向着马车内靠一靠,没有回答。
楼澈沉默半饷,忽而说道:“南边刚进贡了两张罕见的极地雪狐皮,冬天最保暖,我让人给你做件衣服如何?”
归晚莞尔一笑:“不是应该给皇后和萤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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