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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尘几度醉

_18 星无言(当代)
  而方小为,看着两人进了营帐之后,站了一会儿,才低着头离去。
  有些事,他可以去做,或许也能成功,可是,他却心软了。
  或许,越能懂得,便越不忍心伤害吧!
  而帐内,楚影笨手笨脚却小心翼翼的给阿佑盖好了被子,一边忍不住责骂,“好端端的跑出去吹风,又受了寒怎么办,笨蛋丫头!”
  顿了一下,又恶狠狠的接了下一句,“就算要出去,也该叫我啊,干嘛让那个死小子背,气死我了。”
  虽然语气不太好,可是那声音却放得极低极低,就生怕惊动了什么。
  指腹在少女的脸上划过,带着令人眷恋的温度,飞快的俯下身去,在她脸上亲了一下,又飞快的退开。
  黑暗里,看不到他脸上微微晕开的红色,却能听到那声音里的愉悦,“丫头,梦里只准有我!”
  他离去之后,阿佑才睁开眼来,伸手拍拍胸膛,舒了一口气,紧接着又摸摸脸,热得烫手。
  她又不是猪,被人又抱又骂又亲的还不醒,还说她是笨蛋呢,哼,影才是笨蛋。
  才这样想着,忽觉得帐帘掀起有人进来了,顿时一惊,该不会影那么厉害吧,她偷偷在心里骂他笨蛋,他都能知道?
  于是,露出讨好的笑容侧头望去,那就要脱口而出的呼唤却在看清来人时生生停在了唇边。
  那是大人。
  “大人?”稍稍一顿之后,她改了口。
  夜色里,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却能感受得到,从他进来后便环绕着的冰寒之意。
  阿佑撑着坐了起来,几分不解,几分惶惑,“大人?”
  “你真是虚伪!”楚慕开口了,一开口却是这样一句话砸过来,阿佑还来不及反应,更重的话便接着说了出来,
  “你喜欢影,选择了影,那也罢了,可是何苦这样惺惺作态,似乎你不爱我并不是你的心意,而是我逼得你不得不如此。余天佑,真看不出来你这样深的城府,编一个如此凄美的故事,只不过为了让你的选择更顺理成章,更让你自己心头好过罢了。”
  有什么东西在心底碎了,扎得那里一阵一阵的疼,阿佑呆在那里,一句话也没有,似乎被吓住了,再无一丝多余的力气去支持思想。
  偏偏,那样冷漠的话还是不断的涌入耳中,
  “你既是护国将军府的人,当初又何必装成一个小丫头,可怜兮兮的任人呼喝?你既有无双智谋,又怎么会那么单纯可欺?你既有一身武艺,又怎么会被一个杀手玷污劫持而不反抗?最重要的,楚某虽然不是天纵奇才,却也对自己身上发生过的事记得清清楚楚,在影之前,我何曾见过你,又如何来机会与你相处,让你爱慕?再说了,你明知我的心意,又何苦如此诬蔑,我,那时的我能得你一眼已是欢喜万分,又怎么可能拒绝你断了你的情?余天佑,你即便是要编故事,也要编一个让人觉得可信的。”
  全身的力气都聚集到手臂上,只有那样,才撑得起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阿佑看着楚慕,几乎是全神贯注的去看。
  她的大人,一向的优雅风姿,如月昭昭,他的眼里,氤氲着柔和暖意,每看你一眼,你都会觉得自己是他最关心的人,忍不住的,心里就会暖和起来,忍不住,随着他浅浅笑意而嘴角微弯。
  可是那样的大人,此刻却是半点笑意也无,甚至在依稀的火光里,还能看得到他脸上的讥诮。
  这不是她的大人,不是的。
  阿佑忽然颤抖起来,却仍是,勇敢的说了一句,“我没有撒谎,大人,阿佑不敢对您撒谎的。”
  “没有撒谎,那你是想告诉我你是从我的前世来的么?是想告诉我,你穿越了时空而来,来了结前世的情缘?还是想说,你死而复生,就从一个小丫头便成了将军之子?”他冷冷的笑了,“余天佑,编造故事已经够恶劣,还要乱力怪神来欺骗我们这些凡人么?那可真是抱歉,如果上天对你果真如此优待,那我是不是还要先泼点狗血,辅以火刑,来看看你究竟是人是鬼?”
  漫天的怒意与悲凉涌来,楚慕只觉得那长久以来一直紧紧绷着的弦,终于断了。
  这个女子,他全心全意唯一爱着的女子,不仅不爱他,还要编造着这样可笑的故事来践蹋他的感情他的付出,他当时,究竟是爱上她哪里?
  他可真是,可悲至极!
  一字一句,如刀如石,重重的落了下来。
  阿佑紧紧的捂住胸口,快要喘不过气来,带着企求的眼神望向楚慕,“大人?”
  楚慕飞快的转过身去,抬起头来,“不要这样叫我,我担待不起。”
  “余天佑,我真希望从来没有遇见过你!”掀起帐帘,他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大人!”阿佑喊了一声,手急切的想要往前抓住什么,却身子一软从床上栽了下来。她抓紧了胸前的衣襟,慢慢蜷起身体,缩成一团。
  只觉得浑身绵软无力,无力去回忆大人的话,甚至无力哭泣。
  等着一阵令人窒息的疼痛过去,阿佑才一点一点的挪过去,摸着床脚,缓缓坐起身子。安静的坐了一会儿,觉得力气渐渐的回来,她才慢慢的站起来,爬上床去。
  “我不会撒谎的。”她乖巧的躺在床上,这样轻声说道。所以,刚刚那些一定是在做梦,大人才不会骂她。
  大人每次都只会对她无奈叹气,却从来不会用这样憎恨嫌恶的语气骂她,就算她浇死了他最心爱的花儿时,都没有。
  所以她什么也不想,闭上眼睛睡了,她一定是在做梦,明天醒来就没事了。
  阿佑果然睡了过去,只是那梦里,一直一直在下雨,下得人的心,都湿了。
  “快点,快点!”天还没有大亮,先前两军交战血腥阵阵的地方,已经传来云朗欢快的声音。
  他兴致勃勃的跑来跑去,指导这个指导那个,俨然一副老师的样子。
  “影,这样真的有用?”提出这个怀疑论调的,是花翩翩。
  举国上下无数能人异士都无法种出来的花草,真能在这鸟不生蛋的地方种出来,而且种的人,还是这么群只懂得杀人不懂得救人的武夫?
  “没用。”回答他的,不是楚影,而是不知何时起便站在一旁的楚慕。看着这热火朝天,士兵变农夫,努力的挖地种花种草的景像,楚慕的脸上,仍然只有淡然,或者细心一点查看,比往日更冷漠的淡然。
  楚影看了看他,也不辩驳,只是背了手,看了看天,不语。
  已经习惯了这两人在一起时的冷气场,花翩翩怪叫一声,“影,我说你啥时候关心起天下苍生的生死了?”
  “别人的生死关我屁事!”楚影嫌恶的撇撇嘴。
  花翩翩登时就有些头大,有点小心翼翼的问他,“你可千万别说是因为那个某人?”
  楚影斜了他一眼,却因为某些因素,而柔和了脸上冷意。
  花翩翩捂着头哀叫一声,无力的蹲了下去,认命的洒好种子盖上土。
  他就知道,影每一次发疯都是因为那个某人。
  楚慕看着那些黑中带红的泥土,轻声道,“不是所有人的血都可以。”
  楚影瞟了他一眼,哼了一声,又抬眼看了看天,“天下人的命就让天下人来救,如果这么多人的鲜血都种不出,那也就是说明老天爷都不心疼了。世人既认为是天降大难,如今拼命弥补如果还得不到救赎,就只能说苍天无情,这样的老天,不要也罢。”
  “而人命,”他冷笑一声,“既然老天都不心疼了,我们还有啥好心疼的。”那傻丫头也用不着去操心了,从今以后别人该死就去死,该活就去活,她也不用再去干什么得不偿失的事了。
  别人的生死他从来不关心,他只是害怕他家的丫头一冲动就揽责任上身,尽做些让他心疼的举动出来。
  现在他就证明给她看,既然世人都信佛信神信上天自有主宰,如果这些神佛上天都冷血无情的放弃世人了,她一个小丫头也犯不着去管,她那点可怜的血也就算了,全部放出来也种不了几颗草救不了几个人。
  温夷皱着眉头也走了过来,“按说药草应该是想长在汇集天地灵气圣洁无比的地方吧,怎么会在这修罗场中长出来?”
  楚影看了远处的营帐一眼,脸上便真真切切的有了笑意,“即便是修罗场,我也要为她变成花园。”
  如果变不成,他诡异的又瞟瞟上空,“那就说明世上果然没有神佛上天,世人自此以后也不必信奉了。”
  而此时,天帝瞪着魔尊,眼珠子都快瞪掉了,“你家那个小子居然敢威胁天庭?”
  “威胁?”魔尊大惊小怪的叫一声,当然仔细看,还是能看出那小心藏住的得意之色,“他哪里在威胁啊,他可不就是相信天庭的能力才想要种出点草来么?再说了,他现在可是个凡人,平凡得不得了的凡人,他连我这个老爹都不知道了,哪还能那么大胆敢威胁到天庭啊!”
  天帝脸都气绿了,视线转到一旁的普陀大仙,发现人居然含笑点头,又是一阵气闷。
  紧接着,魔尊大人又点了点头,“不过说来那小丫头还有点眼色,知道要选我家的小子。”拿眼瞟了瞟脸色又难看了一些天帝,笑道,“果然是一个锅配一个盖,小丫头这样不讨你喜欢的角色也只能配我们不讨喜的魔界之人了。”
  天帝忍了又忍,终于没忍住爆发出来,“月老,月老呢,给我跑哪里去了,这红线怎么能乱牵了,天庭中的人给我牵到魔界去,成何体统!”
  月老摇头晃脑的理着手中红线,头也没抬,“小老儿只管给每人一根红线,至于红线那头要系着谁人,可是他们自个儿的造化。”
  都说姻缘天注定,其实是冤枉他月老了。
  哪里会有姻缘天注定,任何一段情缘,都要靠两个人的努力,要两人互相扶持,同甘共苦,不离不弃,才能一同走到终点。
  只有一个人的努力,不行,你的红线系上了对方,对方未必系得上你;
  开头努力了,后来又放弃了,不行,牵上的红线自然还会掉。
  这世界上没有一种美满是你什么都不付出就会得到的。爱情啊,要两人向着同一个方向不懈的努力,才能维系着红线相牵,白头到老。
  礼物
  详细的官方战报虽说还没到,可是那得胜的消息还是在朝中传得沸沸扬扬,毕竟那掌兵之人,是当年惹了件天大祸事的楚影。
  再说了,朝中那些个人,哪个是省油的灯,要个边疆的消息哪里还需要等那正儿八百的官文。
  至于护国将军府,那就更不用说了,军中传消息的通道他们熟得跟自个儿家似的。
  是以消息一传到,余端笑得眼睛都眯了。
  虽然不敢明目张胆的摆宴,但是余家还留在京中的几个主心骨,早早的就在将军府中喝开了。
  “老将军,也不枉您日盼月盼,终是盼回了小主子了。”说这个话的,是徐项,这会儿眼眶都发红了。
  余端却是只管端着酒杯,一个劲儿的笑。
  他已经好多年没有这样舒心的笑过了,自当那个不争气的死小子离开之后,他便没有这样笑过。
  他以为,这护国将军府的荣耀,便会随着他的衰老而衰老,随着他的离去而离去。
  余家一门的奇迹,也就到他终止。
  他不是没有盼望过还能看到那死小子的血脉回来,可是当这盼望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落空,其实早已经变成了绝望。
  却想不到,果真看到了天佑。
  想起那个孩子,嘴角的笑容越发浓烈。
  那个孩子,清新如朗月,却也可以有这样四两拨千斤的气势。说对索然的了解,他就算是称不上第一,也绝对排得上前三。
  他余家初出茅庐的少年跟征战多年的索然对上,能以这样的战绩告终,已足够令人骄傲。
  所以这一夜的余端,真是的醉了,醉得眼角老泪纵横。
  他一醒来,看着眼前的人,几乎疑似梦中。
  而那人一听见响动转过身来,便“啪!”的跪在地上。
  余端二话不说,随手抓了床榻旁的茶壶就扔了过去,那人不闪不避,任茶壶砸上额头,水从碎了的壶中流出,滴滴答答的掉落在地。
  “你还回来做什么?”盛怒之下的余端,仍然没忘压低声音。
  余思杰也不说话,“咚咚咚”地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才抬起眼来,“爹,我要带天佑走。”
  “你说什么?”一股怒火随即冲上来,头发都要竖着指向天了。
  余思杰闭了闭眼,“天佑是女儿。”
  “砰!”余端腿一软,失神一般的跌坐在床上。
  天佑,是个女儿身?
  余思杰不敢去看老父惨淡的脸色,他也是收到阿佑托人送来的药,才知道孩子的娘起了让她回府去看看的念头。
  一直坠坠不安的心,终于在听闻阿佑去了边防时到达了顶点。
  他这才想起,阿佑原是女儿身啊,任他平时再如何教导,仍阿佑再是天姿聪明,她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女儿身。
  先不说能不能瞒得过皇上躲了这欺君之罪,他又如何舍得把个如花似玉的女儿放在那修罗场上?
  误了青春年华,可不耽误了天佑的一生幸福?
  所以他这才冒险回了京城,必定要先知会好父亲,才能办妥这件事。
  本来他是有其他法子带走天佑的,可是他也不忍心父亲莫名其妙的再受一次生离死别之痛,所以特意来知会一声。
  像是一刻之间老了好几岁,余端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终是艰难的吐出一句话来,“你去做吧!”
  余思杰心痛难忍,最终却只能叩下头去。
  他这一生亏欠父亲的,再没有机会偿还。
  男人之间,原本就不善于表达情感,更何况还是在这样的父子之间。
  在余思杰转身要走之前,余端叫住了他,“如果失去了天佑,过得几年,倒也可以让天佑的孪生妹妹偶尔来往一下,以慰本将军失了孙儿之痛。”
  天佑的孪生妹妹?余思杰略怔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思杰定让女儿代替她早去的兄长,时时回来探望。”
  话说此时的居远,又是另一番景像。
  因着楚影的安排,种植草药成了士兵们操练之余的例行活动,后来是城里的百姓也跟着来凑热闹了。
  要说种点什么,这些个武刀弄枪的军士又哪里比得上那些以春种秋收为生的农家子弟。
  楚影这边忙了几天,一看有这些人接手,弄得有模有样的架式,倒也放了心,想着这几日每次去那丫头都在睡觉,已经好久没好好说过话了,便将手头的事吩咐好,转身离开了。
  “天佑?”楚影一掀开帘子,笑容便凝在了嘴角,这丫头病还没好利索就又跑到哪里去了。
  “白二?”
  ……
  “翩翩?”
  “怎么了?”花翩翩一脸捉狭的笑意闪了进来,“那白二,呃,天佑去哪了?”
  楚影瞪着他,脸色铁青,“我不是叫你帮我把人看好的?”
  “小白,你怎么逃脱了翩翩公子的魔掌的?”
  看着了好多天不见的白远兮,阿佑的心情自然也是极好的。
  白远兮的脸色沉了沉,论单打独斗,花翩翩自然不是他对手,先前那几次,他一边心悬着天佑,自然心神不宁,次次都着了花翩翩的道。那个阴险狡猾的家伙,活该连名字都像个女人。
  白远兮自不会回答这个问题,只是上下看了她一会儿,柔和了眼里的光,“身体好了?”
  “嗯!”阿佑点头。
  “那怎么看起来还是蔫蔫的样子?”连那么关心的种药都没有去。
  阿佑的脸顿时垮了下来,闷闷的开口,“小白,你说我们去逛完街,我买好东西送给大人,他会不会就不生我气了?”
  “大人?”白远兮的眼神一凝,那称呼和语气似乎在哪里听过。
  阿佑没有在意,只顾埋着头往前走,“对啊,我肯定惹大人生气了。”
  这就是她这几天冥思苦想得出来的结论,大人会那么凶的骂她,会说那些让她那么难过的话,一定是她惹大人生气了。
  她总是很笨,做什么都做不好,所以大人才生气的吧!
  “天佑!小心。”落后几步的白远兮突然冲上来,抱着她往旁边一拖。
  阿佑这才看见前头一个大坑,坑里积满了污水,要不是白远兮反应快,估计她这会就掉进去了。仰起小脸,冲着白远兮笑了,“幸好你拉住我了。”
  怔怔的看着那笑容,白远兮忽然用力的推开了怀中的人,连连后退了好几步,一脸惨败之色。
  “小白,小白?”阿佑吓一大跳,连忙伸手过来拉他,“你怎么了啊?”
  他怎么了?白远兮也很想问自己。
  眼前的人,清新自然,明朗率真,不若一般女儿家的矫揉造作之态,可是即便如此,他,他也不该错认了她的性别。
  眉如新月,眼似晨星,这样的容颜,他居然都没有发现?
  脑海里曾经零星出现过的疑惑,终于在此刻串了起来。
  叫楚慕大人,被楚影如此保护的人,除了她还有谁。
  “阿佑?”他叫她。
  阿佑不明所以的看向他,还在担心的问,“小白,你没事了吧?”
  白远兮怔怔的望着她,半响,终于笑开了。
  原来上天待他竟然如此之厚,他以为已经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竟然没有变成遗憾。他以为已经永远失去的刹那,竟还有机会变成永恒!
  “阿佑!”他说,“留我一直在身边好不好,在我有生之年都没有赶我离开?”
  阿佑拉拉他的衣衫,“你在说什么啊,当然可以跟着啊,我们还要想办法给你解毒的。”
  “好!”他柔声答道。
  这一次,眉间的最后一丝阴霾也散去。
  白远兮,此刻才算是真正的做回了白远兮。
  没有遗憾的,忘却了旧时伤痛的,白远兮!
  阿佑是极少有机会逛街的,即使变成了余天佑,他其实也很少逛街,一年到头随着镖局的人走来走去,到了目的地,基本上其他人都去了那灯红柳绿之处,他哪有不敢去,从来都是缩在客栈里睡觉的。
  今天不但可以逛街,还有人陪着聊天,连日来的伤心疑惑散去不少,脸上笑意连连,新奇的看看这个,摸摸那个。
  就算曾有战鼓声声,一旦危险退去,仍然一样的欢声笑语。
  无论处在怎么样的境地里,生活和快乐才是永恒的主题。
  阿佑的脚步慢了下来,“小白,大家都这样快乐的相处不好吗?为什么要有战争呢?”
  每一个人都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像现在这样,夫有妻,妻有子,子有双亲,满条街都能听到喧闹之声,飘着食物的香味。
  “饿了吗?”那些问题白远兮自然回答不了,他要如何给这明净的少女讲人的贪婪和欲望,所以他自然的指着街旁的小吃问着阿佑。
  阿佑看着那热气腾腾新鲜出笼的包子,咽咽口水,摸着荷包摇摇头,“我们还是先去买给大人赔罪的礼物吧,要是还有剩下我们再吃。”
  白远兮看了她一眼,拉着她,“我这有钱。”
  “不要!”阿佑就是不去,“我们先买别的吧,万一我的钱不够呢,小白!”她哀求的眼神。
  白远兮面无表情的扭过头去,只是手上的劲道却松了。
  “小白,你说大人喜欢吃的还是喜欢穿的啊?”
  “小白,你说大人喜不喜欢这个?”
  ……
  白远兮一概充耳不闻,阿佑也不以为意,自顾自的挑得高兴。
  “啊!”直到走到一个成衣店,阿佑才欢呼起来,“这里比京城冷,大人肯定没有想到,我们去给大人买件棉衣吧!”
  阿佑跳进去,一件一件的选着,一边嘟着嘴,“可惜我不会做,要不然给大人做一件衣服,大人肯定一心软就不生我气了。”
  “他生气又怎么样?”白远兮忍了半天,终于来了一句话。
  阿佑转回头看他,“当然就要向大人赔罪啊,肯定是阿佑做错了。”
  白远兮看了她一半天,“你怕楚慕生气,就不怕楚影生气啊?”看她这尽心尽力的样子,不把楚影气跳起来才怪。
  阿佑正拿着件白色的棉衣仔细看着,一边笑道,“影生气了最多骂我,骂完了就不生气了。”
  偷偷吐吐舌头,而且影每次骂人一点都不可怕,看他气呼呼骂人的样子,有时候也挺好玩的。
  一回了营帐,阿佑压根没有想到有一尊雷神正在她的帐里等着打雷下雨,径直去了楚慕那里。
  “大人!”阿佑伸进一个头去,四处张望着。
  楚慕正坐在案几后看着来往信件,听见这声音,几乎是有些慌乱的抬起头来。
  “大人。”阿佑一眼看见了他,脸上的笑容便露了出来,她抱着怀里的包袱,几乎是小跑步的跑到他身边,献宝似的把包袱打开,把那衣服捧了出来,“大人,你看,喜不喜欢,穿着可暖和了。”
  楚慕看着她没有说话,目光又移到那件衣服上。
  看得出来,不是什么好的料子,样式也简单得很。
  在那样的目光审视下,阿佑的手抖了抖,咬着唇,有些小心翼翼的看着他,“大人,你不喜欢吗?不喜欢,也不要生阿佑的气好不好?”
  “我知道是我做错事惹大人不高兴了,可是你不要不高兴,要不然你再骂我吧,骂完就不生我气了。”
  楚慕脸色淡淡的,看不出来什么表情。
  阿佑举着衣服的手慢慢放了下来,沮丧的拖着脚步往外走。
  忽听得后面风声起,阿佑还来不及回头便被拥入了一个怀抱,双臂将她环得紧紧的,那人身上,有着清凉的气息。
  “大人?”心里一喜,阿佑便要抬起头来。
  “别动!”楚慕将脸埋在她发边,一动不动。
  “大人,你怎么了。”阿佑果然一动不动任他搂着,看不见他的表情,可是能感觉得到他情绪的激动。
  “大人,你不生我气了对不对,阿佑以后都不惹你生气了。”
  “我不是生你的气,我是生我自己的气。”楚慕闭上眼睛,他从来不知道自己也有这样情绪激动的时候,那一日,他吓着了别人,其实何尝不是吓着了他自己?
  “对不起,阿佑。”
  那晚阿佑对小为说的话,在他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阿佑虽然没有明说,可是他一下子便想起了那自出生以来便不断出现的梦境,那梦里,关于阿佑的一切,何等真实。
  除了前世今生,怎么可能还有更好的解释?
  可是要让他如何面对?
  他虽然没有前世的记忆,可是他梦里都还有那执念,一定是早已情根深种。他怎么能面对,早已情根深种的自己却要硬生生断了阿佑对自己的爱?
  今生,不管阿佑有了何种际遇,他总归比楚影先遇上她,可是,他又一次闭了心眼,生生错过了她。
  他怎么能面对,怎么能面对?
  因为无法面对自己,所以他便将这愤怒和伤痛统统抛给了阿佑。
  她为什么不能坚持前世的爱恋,一见面便守在自己身边?
  她为什么重新站在自己面前后不能坦然相告,而是在短暂重逢后奔向了别处?
  他痛,他恨,所以他口不择言。
  他自小便带有心疾,早已经习惯看淡生死得失,情绪的波动他向来都掌握得很好,他从来没有应付过这样汹涌着的情绪,所以他慌他乱,他,终是把她越推越远。
  幸好,幸好,她还固执的站在身边。
  “阿佑,对不起,对不起。”他已经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只能不断的重复这一句。似乎这最简单的字句,反而能最深刻的表达他的情绪。
  阿佑微微的怔愣之后,很快的拍了拍他的背,笑着说,“大人,没事啊,阿佑不生气的。”
  她的大人,骂她几句当然是应该的事啊,她怎么会生他的气。
  “阿佑?”楚慕轻轻将她放了开来,眼睛还有些红,“我问你一句话,你告诉我实话好不好?”
  阿佑看着他,有些犹豫,“大人,不要问我那晚跟小为说的话里的东西,有些,有些我不能说的。”
  怯生生的看了看他的脸色,才又接着道,“我不会骗大人,所以我不说。”
  知道她还是介意了那晚上一时冲动说出的话,楚慕的心一痛,连忙轻声道,“我不是要问这个。我是要问,要问,现在,我还来得及吗?”
  抬起手来缓缓抚过她的头发,“来得及伴你左右,来得及爱你,并且被你爱。”
  阿佑瞪圆了眼睛,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才觉得抚过发梢的手,有多么的不合时宜。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脱出了他的手可以碰触的范围。
  “阿佑?”楚慕眼神沉痛,望着她。
  阿佑想了好一会儿,因为这是大人,所以她想了很久,才开口,“大人,一个人的心很小,一次只能爱一个人的。别人的心我不知道,可是我的……”她指着心口,脸色酡红,认真的说道,“这里装着影了,所以会一直一直装下去。大人是阿佑的大人,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而,影是阿佑心里装着的人,这一点,也永远不会改变。”
  “如果有一天他不要你了呢?或者他不在了呢?”
  眼睛里有星星闪过的光彩,阿佑挠挠头,“我把影装在心里,那是我的事,跟影有什么关系?”
  就算影有一天不要她了,就算有一天影不在了,她会伤心会难过,可是她还是会把影装在心里,唯一的装着。
  这是她的事,跟影在不在,要不要没有关系的。
  爱与不爱,原来不管对方如何,都是自己决定的事。
  楚慕看着那在他眼里还透着稚气的少女,半天说不出话来。
  阿佑这会儿因为与大人和解而欢喜着,却不知道某位雷公的脸色因为得到了小白回来的消息而黑到了极点。
  可惜这丫头不看天的,她要是分神望望,估计就能想到,暴风雨,貌似要来了。
  在一起
  “余天佑,你经过本将军同意没,居然就敢去给我吹风,皮痒了是不是?”
  阿佑才刚走进自个儿营帐,一顿暴喝就劈头盖脸的砸来。
  满脸的笑意还未褪去,阿佑一抬眼便看见那个坐在帐中脸色沉得像要下雨一样的人,也不管他说了什么话,蹦蹦跳跳的跑过去一把抱住他,“影,你来了啊,我好想你啊!”
  一听了这话,满肚子的火似乎一下子被堵住了,发又发不出,不发吧又闷得难受,楚影恨恨的扯着她的头发,“想我还跑出去这么久?”
  这都大半天了,人影他都没见着,还想他,哼!谁信。
  本来已经想要弯起的嘴角,弯到一半又垮了下去,楚影又想起刚刚得到的消息,眼睛眯起,“他们说你去慕那里了?还带了今天新买的衣服?”
  一回来就往那里跑,还买了衣服,她都还没给他买过呢,越想越是气,心里有几个酸泡泡,无声无息的冒了出来。
  “对啊!”阿佑高兴的点头,“影,大人不生我气了哦,我好开心啊!”
  “他不生气,我生气了。”某人咬牙切齿的说。
  “啊?”影生气,影生什么气?
  楚影一把推开她,自个儿坐了下来,把头扭向一边。
  他的女人干嘛要去管别人生不生气,尤其,还给别人买了衣服。
  总之,那件衣服就是可恨,非常可恨。
  他现在很生气,非常生气。
  影的样子,好像是很生气。
  阿佑走到他前面,刚要说话,他便又把头扭向另一个方向,阿佑换个方向面对他,他又扭,阿佑再换,他再扭……
  “影,你这次真的生气了啊!”阿佑不觉得害怕,只觉得新奇,这样子的影,好好玩。
  仔细想了想爹惹娘生气时候的所做的事,阿佑眼中亮光一闪,忍不住的笑了。
  爹爹那么厉害的人,一定哄人不生气的方法也是很厉害的。
  她当即便一把抱住楚影,他推她,她便再接再励,最后干脆整个身体都趴到他身上去了。
  “你干什么?”楚影把她抱得再也扭不了头,只得气急败坏的叫道。
  阿佑两眼晶晶亮,抱着他的脸,津津有味的看了半响。
  “你看什么?”楚影被她看得发毛。
  阿佑憋着一口气,迅速的贴上去,影的唇软软的,暖暖的,是她记忆里的味道。
  而楚影,一下子怔在了原地。
  她,她,她?阿佑居然主动吻他了。
  被这个念头惊住的某人,一直呆呆的任阿佑又亲又咬的啃了半响,直到她咂咂嘴要爬起来的时候才反客为主的一把抱住,回吻了过去。
  依着楚影的性格,他的索吻,是热烈的,急切的,带着不可阻挡的霸气,逮住了那在口腔里滑动的小舌头,含住,便不放了。
  浅浅的逗弄,重重的吮吸,楚影的呼吸渐渐重了起来。
  而阿佑,睫毛不断的抖动,两颊绯红,越见绝艳,环在楚影脖上的双手因为紧张收得更紧反而更回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空气越来越炙热,楚影的唇划到阿佑脖子上时却忽然停了下来,只将头埋在她颈间不断的喘气。
  “影?”阿佑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不解的唤着。
  楚影手一紧,把她的身体扣住不让她乱动,不停的念着,“五年,五年……”
  他的唇就在耳边,阿佑当然听得清清楚楚,“五年什么?”
  楚影深吸一口气,把她放到旁边坐着,整理好衣服,挡住某个此刻有点蠢蠢欲动的地方,才开口道,“阿佑,你喜欢军队是不是?但是我也只给你五年,五年之后我便带你离开这里,到时候你便乖乖的做我的妻子,不许反对。”
  阿佑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明白,“影,这跟五年有什么关系?”
  楚影叹一口气,或许他真的有点命苦,要不然怎么就碰上了这么个不解风情的丫头了呢?
  “你喜欢这里,我便让你喜欢五年。可是你是要做我的妻子的,不能一直当个男人呆在军营里。”他压低了声音道。
  阿佑眨眨眼睛,忽然说道,“我不喜欢这里。”
  楚影震惊的抬起了眼睛,他以为……
  阿佑继续说道,“我喜欢爷爷,爹,和你教我的排兵布阵,因为我觉得很神奇很好玩。可是在这里,不管是谁赢了,都是要死人的。”
  阿佑的脸色黯了下来,“大夫那么辛苦才能救一个人,这里,却可以一瞬间死成百上千,甚至上万人,我不喜欢这里,也不喜欢打仗。”
  “那么你来这里,是因为,因为我吗?”他的眸里,流光溢彩。
  阿佑摇头,又点头,“是爷爷叫我来的,我不想让爷爷失望。可是我想来,是因为你在这里。”
  她抱住了他的一只胳膊,靠了上去,低声道,“影,我好怕你不认识我了,用看别人的眼光看我。可是还好,你认出我了,不管我有没有告诉你,不管我变成什么样,你都认出我了。影,我好高兴!”
  伸手拍了拍她的头,“傻瓜!”
  无论你变成了什么样子,只要你还是我的丫头,我都能找到你。
  “翩翩,将送给皇上的战报再改改。”楚影一回了营帐便吩咐道。
  花翩翩笑得神秘兮兮,眼光有意无意的扫过了某个地方,“怎么了?忍不住了?”
  “砰!”的一声,花翩翩便被恼羞成怒的某人踢了出去,花翩翩单手一撑,在快要落地的刹那翻身站了起来,姿势优美的理了理衣服,慢条斯理的走了开去。
  不就是改个战报吗,简单!
  难的是那个家伙啊,到他这年纪还保持着童子之身,不知道会不会憋出问题来,等得了空,一定要好好问一下温夷。
  或者,问一下阿佑也好啊,说不定,一举两得啊。
  花翩翩笑的那是个志得意满,意义深远!
  没过多少时日,居远城果然冒出了点点新绿。
  阿佑和楚慕站在那里,都是不可置信的样子。
  “怎么了,高兴得傻了?”反正就是不喜欢她跟楚慕做一样的表情,楚影狠狠的拍了下她的脑袋。
  这一拍之后,阿佑突然跳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抱住他,响亮的亲了一口,在他僵住之后,又飞快的跳了下来,抱着小白嚷着,“我们种出来了!”放开他,又转去花翩翩那里,开心的抱了一下,“我们种出来了。”
  云朗也在旁边高兴的又跳又叫,阿佑挨着顺序抱过来,两人开心的边抱边笑。
  愣了半天的楚影,终于在阿佑跑到楚慕面前之后,几步跨过去,伸手一捞,便把阿佑拉到了一边,“你给我冷静点。”
  阿佑自顾自的咧着嘴,哪里冷静得下来,“影,你好厉害,好厉害啊!影,你是天下最厉害的人!”
  被阿佑的欢喜感染着,闻讯而来的将士们也忍不住开心起来,对他们这些人而言,这些药草就意味着生命。
  “都是将军厉害啊!”有士兵嚷道,热泪盈眶的跪了下去。
  紧接着,一个又一个都跪了下去,“将军,将军!”
  那喊声,响了整整一个时辰,从军营到田野,直到整个居远城。
  楚影抿着嘴,将阿佑拉得紧紧的。
  他的本意,只是为阿佑,他以为,别人的生命都与他无关。
  可是为什么在这一刻,他的心里却有那么深的触动,他的眼里,涌动着那么多的热气。
  原来,稍微关注一下别人,会是这样的感觉。
  两国交界之处,处于纷乱之中时,战火远比平静更为频繁。
  安生不到几日,伍国的军队就又来了。
  这一次,是卢尚亲自带兵前来,还着平武军最精锐的力量。
  风国早已收到消息,已经有商文仲火速增兵前来。
  此次卢尚来势汹汹,大家都知道不可能善了了。
  “翩翩,先送云朗和楚慕离开这里。”楚影沉着脸吩咐道。
  一向任性的云朗此时倒是乖巧的一言不发,只是点了点头,抱着自己的行李。而楚慕,望了一眼阿佑,才道,“影,我带天佑一起走吧。”
  “不!”楚影摇摇头,“我们还需要她跟余家军配合。老将军不在这里,商文仲到了之后,天佑的阵法可以令余家军如虎添翼。”
  “可是?”楚慕还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楚影转头与阿佑对视一眼,眸中有淡淡笑意,“她不走,生与死,她都要和我站在一起。”
  因为舍不得,所以更要在一起.
  要不然,留下来的那一个,才真正是最痛苦的。
  计中计
  “报!卢尚离居远一百五十里。”
  军帐中,楚影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站起来,“出发!”
  声音里,只有冷静和沉稳,听不出半点惊慌,即使他将要面对的人,是成名多年,战功赫赫的平武将军。
  诸位将领退出营帐之后,楚影才转过身来,看向站在身旁一声不吭的阿佑。
  “阿佑!”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阿佑走上前来,乖乖的投入他的怀抱。
  楚影只轻轻的抱了她一下,便很快的放开,“你的命,是我的,别忘了。”
  所以除了他,再没有任何人可以拿走,“替我照顾好了,要不然我回来有你好看的。”
  抓起桌上的剑,便转身迈开大步离去,一身银色盔甲,在烈日下闪闪发光。
  他走的那样洒脱,似乎没有一点留恋不舍,甚至,都不曾回头。
  而阿佑,却没有一丝不豫之色,只是看着那人的背影,一点一点远去。
  “小白!”她唤着站在外面的人,“我们也走吧。”
  “天佑?”小白看着的她的脸色,神色间有一丝淡淡疑惑。
  阿佑也没有回答,笑容一如既往的明亮。
  影说,天下没有一个人,能让他乖乖等着挨打,即便真要起了争斗,也只能是他找上门去。
  影说,世界上最好的防御,便是进攻。
  最后,他说,丫头,交给你了。
  将边疆三个重镇尽数托付于阿佑手中,楚影带着银翼军,如一支利箭,向伍国大门而去。
  伍国既然敢如此气势汹汹来犯,他便断了他们的后路。
  商文仲是在楚影走后才知晓了他的计划,吓得那是个脸色苍白,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阿佑不明所以的看着商文仲那在面前颤抖的手,“文仲大哥?”
  商文仲踉跄着向后退了好几步,才喘出一口气来,“你们两个简直是不要命,居然敢如此莽撞。你知不知道后果啊,如果江门三城失守,即便是楚影打开了伍国大门,那也如无源之水,有去无回。如果江门三城拖不住卢尚,他一旦得了消息挥军而回,便生生将楚影堵死在腹中。再看看你,看看你,”商文仲硬是颤了好一阵,才闭了眼,“这不是胡闹吗,楚影如若不能得手,银翼军他已经带走大半,就凭你我,如何守得住三城?”
  丧气的坐了下来,看来这次,真的是难逃一死了。
  不管是战死,还是等着皇上赐死。
  阿佑也蹲了下来,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现在截住卢尚的,是我们和影,文仲大哥不用担心。”
  “怎么不担心,怎么可能不担心,如果楚影败了,或者如果你不能如他所愿守住江门三城,拖住卢尚……”
  “没有如果,”阿佑打断了他,“我相信影。”
  而影,也放心的把这一方的守护,交给了她。
  就算是愚蠢,他们也相信彼此,可以将未来和生命,一并托付。
  “为什么要这样冒险?”商文仲已经无力的了。
  阿佑没有说话,想起城墙外那一片新绿。
  那于鲜血中奋勇而出的绿色,是花草复苏的奇迹,他们,不想再将这奇迹变成了战场。
  卢尚带着大军逼近居远,却很快的停住了前进的步伐。
  那先前死伤无数还有浓浓血腥味的地方,已经变了另外一番面貌,浅浅冒出的嬾绿,在带着萧杀的铁蹄下,无风自摇。
  一块木牌插在前方,醒目的几行大字:“花草绝迹,人间浩劫。现奇迹重现,居远只不过军营驻地,如今拱手相让,望将军怜恤苍生苦难,勿踏勿践。”
  卢尚看着眼前一片绿色,棱角鲜明的脸上,短暂的恍惚。
  “军医!”也不多言,只往后作了一个手势。
  很快,随军大夫上前来,一番仔细查看后,“咚!”地一声跪在地上,尘土满面的脸上尽是热泪,“老天有眼啊,这是药草,药草!”
  颤巍巍的手竟是碰也不敢碰的放在一株绿色的附近,激动得泣不成声。
  卢尚脸色微变,抬起来凝视前方,索然走上前来,脸上也尽是肃然之色。
  行军打仗之人,药草之珍贵,没有人能比他们更了解。
  “将军,这应该是上一战之后才长出来的。探子已经探过,居远城门大开,原先居远的城民早已尽数撤去。”
  卢尚略一沉吟,“传令下去,左翼变前锋,右翼变后方,从居远侧方进去。”
  “将军?”旁边有将领惊呼,“小心有诈。”
  卢尚面无表情,“楚影不是愚蠢之人,如今想要依据居远阻抗我军,断无可能,不如保存实力守住三城重镇。”
  卢尚也不是嗜杀之人,不管居远是真空还是假空,今日的居远已经是垂手可得,何苦再作这摧残药草之事。
  大军离去之前,卢尚又侧过头来看了一眼。
  花草复苏,那是生之希望。
  权势之争,从来鲜血铺就,那楚影,倒真正是个人物。
  跃马扬鞭而去,脸上再无悲悯之色,俨然是往日那个喜怒不形于色的平武将军。
  居远已经人去楼空,的确变成了一座空城。
  卢尚也不以为意,似乎早已在意料之中,“毁了防御建筑,烧了军营仓库。休整一日,明日直指平城。”
  距平城二十里的地方,阿佑倚在树干上,旁边站着白远兮。
  身旁数万余家军,此刻潜在林中,竟然毫无声息,若不凝视细听,竟听不出除了细细风声之外,还有人的呼吸声。
  商文仲带来的十万余家军,八万随他留守平城,其余两万精锐尽数集结于此。
  “天佑,卢尚当真不会碰那些药草么。”白远兮轻问。
  阿佑收回望向夜空的视线,自然的答道,“那是当然啊,你忘了他是和爷爷齐名的大人物了吗?”
  世上能与一个人并驾齐驱的,除了知己,便是对手,旗鼓相当值得人尊敬的对手。
  伍国的平武将军,能维持威名数十年不衰,又岂是穷凶极恶之辈。
  “阿佑,你实在不适合这个战场的。”白远兮的眼里,是清清楚楚的怜惜。
  这样的心性,根本不适合待在这样血肉横飞的地方。
  愿意为了一地青草,舍弃一座城池,这样的女子,又怎么狠得下心去制造一次又一次的杀戮。
  阿佑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才仰起脸来对着他笑了一笑,“居远只不过是驻军之地,方便银翼军随时回援平城和江门的,其实没那么重要。”
  上一次如果不是因为背后便是楚影,她也犯不着守得那么辛苦。
  她虽然不喜欢战争,却也不会因为这样的心善,而置这么多风国的士兵于危险之中。
  凌晨时分,阿佑站起身来,挥了挥手。
  黑压压的人,此刻似乎与林中灌木融为一体,隐了气息。
  先前早已有探子探过路,从居远到平城并无埋伏。
  卢尚先前说要第二日出发,事实上,军队只休息了三个时辰,便已经摸黑上路。
  没有疑问,没有不解,虚虚实实,实实虚虚,这才是卢尚用兵精明之处。
  “将军,平城有消息传来,今日出入城门的,并无军队。”
  卢尚略略点头,一双眼睛,深不见底。
  伍军一路急奔,快到平城之时,忽然改变线路,急往洞岩而去。
  过了居远就是平城和江门,而洞岩却在更远的地方。
  谁也没有料到,卢尚居然舍近求远,虚晃一招,直往洞岩。
  不过一日,洞岩便已城破,落入卢尚之手。
  同日,伍国门户虎都告急,离虎都最近的精兵,俱已被卢尚调集,后方援兵不及,眼睁睁落入银翼军的控制之中。
  卢尚在洞岩城中,闻之脸色大变,好一会才恨声大笑,“好胆量,好计谋。”
  “将军,银翼军竟然放弃了边关三城,绕过我们直奔虎都。要不要回援?”索然双眉凝起,他当然知晓银翼军之威,怕是此刻伍国边关,一时半会,无人可抵挡。
  卢尚冷笑一声,“不必理会,我早已作了安排。”
  “安排?”这回轮到索然不解了,莫非将军早已猜到?
  卢尚看了他一眼,“这种乳臭未干的小子,看了几年兵书便以为那上面全是至宝了。”
  最好的防御的确是进攻,可是进攻完了之后呢,能否守得住成果,长驱直入?
  “来前我早已下过命令,如果边关有变,便焚烧粮食补给,断了水源。我倒要看看,失了后援,又无粮草,楚影要怎么啃虎都这块骨头。可这风国的三个边城重镇,我却是全都要接收了,看他楚影如何再回来!”
  却没想到一日之后,又是一条消息让卢尚脸色大变。
  虎都沦陷后,平城粮草一日内运抵银翼军。
  “这平城守军是谁?”卢尚问道。
  “是商文仲,将军您不是早就知道的么?”索然显然有些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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