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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尘几度醉

_11 星无言(当代)
  看着楚慕脸上的苍白,越加哭得泣不成声。
  楚慕伸出手去,慢慢拭去她脸上不断掉落的泪珠,五脏六腑都似被蜜浸过,甜到心间,就连那膝间的隐痛,似乎也感觉不到了。
  “阿佑,不要哭,我没事。”
  “怎么会没事?他们都说大人不好了。”
  “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阿佑红着眼睛,吸了吸鼻子,“那腿呢,以后还能很快的走路吗?我刚刚把香馥草给师兄了,应该会比较有效吧?”
  楚慕指尖微微一顿,“你哪里来的香馥草?”若他记得没错,前段时日,邻国的贡品被劫,其中便有这株千金良药。
  “影给我的。”阿佑答得十分自然。
  楚慕好笑地摇头,神情却是一整,“阿佑,这事牵连甚大,绝不可对外人言。”
  阿佑点点头,“我知道,可是大人又不是外人。”
  因了这一句话,向来超然物外的眼里,便有了真真实实的笑意,那样满心满腹的笑意,满满的,几乎要溢了出来。
  楚慕的手慢慢滑下,握住了她的手,然后再慢慢收紧,“你去把那药拿回来,我没事,用了可惜了。”
  “怎么会可惜,师兄都说大人的腿用了就有希望了。”
  楚慕的视线扫向门外,轻轻拉着阿佑的手,示意她俯下身来,然后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啊?”阿佑直起身来,若不是楚慕还拉着她,估计就要跳起来了。
  刚刚,大人在她耳边说,“我是故意的,昏迷前服了药,又用针刺了双腿穴位。跪了一日一夜是真,体弱昏迷是真,但是那般严重,却是假的。”
  楚慕微笑着看她,神情里居然有几分调皮,“我很厉害是不是,连温夷都被骗过去了。”
  “大人当然厉害了,大人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人。”一听大人无事,阿佑忍不住快乐的笑了开来。
  “原来在阿佑心目中,我这么厉害啊!”楚慕也跟着笑了起来。
  这样平淡相处的幸福,这样简单的快乐,是他梦里遍寻不得的幸福。
  阿佑,如果那些梦是我们的前世,那么今生,我用一切来爱你,护你,再不叫你那般伤心哭泣。
  “阿佑,阿佑!”他喃喃的唤着。
  “大人,你没事就好了。”阿佑兀自开心着,突地站起来,“我去告诉影,他肯定被你的病吓坏了,今天一直都好奇怪。大人,你放心,我一定会偷偷告诉他的,不会叫那个皇上大坏蛋知道。
  “阿佑!”楚慕看着她,一时间,眼里滑过千山万水,“你一直陪在我身边,只有我,好不好?”
  阿佑愣了一会儿,似乎从这句话里听出了一些意味来,隐隐的,觉得不对劲,心突突地跳起来。
  “阿佑,陪着我好不好,今世今世,再没有其他人,只有你。”
  一瞬间,似乎有些明白,阿佑轻轻的挣脱了他的手,后退了一步,站定,“大人,阿佑是你的小丫头,大人叫我做什么我都听的,我会给大人的花浇水,会给大人做饭。别的人伤害了大人,阿佑会生气,会伤心,会愤怒。大人是阿佑一辈子的大人。”
  抿了抿嘴,脸颊上俏生生的飞上两朵红霞,“可是不能一直只陪着大人,大人以后,也会娶妻生子。阿佑白天侍候完大人,晚上要回家的。”
  楚慕只觉得心脏被一只手揪紧,痛不可言,脸上的笑容便僵在了原处,“家,什么家?”
  阿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露出了些小女儿家的娇羞,扭扭捏捏半天,才说道,“就是阿佑以后也会成亲啊,成亲了就有家了。”
  “如果,如果我说我不想你跟别人成亲呢?”楚慕的声音,带着嘶哑。
  “啊,为什么?”阿佑愣愣的看着他,稚嫩的脸上,分明写着不解。
  楚慕没有回答,只说道,“如果我不想不愿意呢?”
  阿佑咬咬唇,又看了他几眼,还是说道,“大人,阿佑什么都听你的,你说什么,我都听的。可是这个成亲,是不一样的,阿佑已经答应了的,在大人说不许之前阿佑已经答应了。而且,我想和他生活在一起,很想很想的。“
  “你,爱他?”
  阿佑缓缓低下头去,“很喜欢,比喜欢还要喜欢。虽然他总是骂我笨,脾气也不好,总是凶我,总是莫名其妙的生气,可是我还是很想和他在一起。和他一起的时候,什么也不害怕,做什么都觉得快乐。”
  一想到这里,嘴角就悄悄的弯了起来,这一会儿不见,想他的念头已经如此强烈。
  “大人,你现在没事,那就好了。那我先去找师兄了,如果他还没有用那香馥草,我就把它拿回来。”反正大人也用不着了,她留着,说不定以后还要给影用。影可没有大人这么聪明,经常把自己搞得伤痕累累的。而且,那伤,都还真的。
  她不满的噘着嘴,影为什么不学着像大人一样,弄点假的伤啊?
  阿佑刚一转身,楚慕“噗!”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来,顿时胸前一片嫣红。
  “大人!”阿佑惊叫,飞快的扑了上来,伸手一摸,怵目惊心。那温度,灼得她指尖发烫,心头,也开始翻滚着痛起来,有什么东西,叫嚣着要往外奔。
  楚慕费力的睁开眼来,喘口气,将她手牢牢攥住,“我没事。阿佑,你不要走。”
  “好,我不走,大人,你不要吓我啊。”
  “阿佑,你可以弹琴给我听吗?”像在梦里一样,她满是期待的望着他,她说她学会弹琴了。
  “好,我弹,大人,你要好好休息,不要再急了,我会一直弹的。”阿佑急得快哭了,眼见得大人微微颔首,才慢慢移向窗前的古琴。
  将双手移到琴弦上,阿佑深吸一口气,轻轻拨弄起来。
  其实她弹得不多,到了人间,除了在花满楼那弹过一次,便再也没有弹过。手指被琴弦刮得有些疼,她看向床上靠着枕头看他的楚慕,咧嘴一笑。
  楚慕看着她,掩去满目伤痛,也轻轻笑了。
  至少这一刻的幸福,是属于他的。
  阿佑轻轻的弹着,之前在花满楼弹琴时那怪异的感觉又回来了,这次,甚至比以往更清晰。
  琴声铮铮,阿佑的思绪也跟着静静流淌。
  依稀记得,那个时候,她弹着琴,嘴角含笑,满心都是喜悦。
  空气里,浮着淡淡花香,和清新的草药味,她知道,那是大人最喜欢的花草,每天都要去照看的。
  她还想着,她还想着……
  指尖一疼,阿佑猛地惊醒过来,一根断弦静静躺在指尖,怵目惊心的红色。
  “阿佑?”楚慕也被那声异响惊到,焦急的望向她。
  阿佑怔怔的看着眼前,指尖微微颤抖。
  她刚刚,她刚刚想起来的是,她那个时候,似乎是想着大人快回来了,要快点把琴练好,这样,大人就会喜欢她了吧?
  她为什么要大人喜欢她?
  阿佑有些茫然的举起手来,耳边似乎还有大人的喊声,她却觉得有什么东西,正从一个口袋里往外倒,如此来势汹汹,几乎要招架不住。
  “王?”大护法吃惊的看着地上打转的酒杯,看向突然皱眉的王。
  魔王微微一顿,继而若无其事的拿起另外一只酒杯,满满倒上之后,啜了一口,才说道,“臭小子的苦日子来了。”
  大护法想起什么,睁大了眼睛,“她碰到楚慕的血了?”
  魔王咂咂嘴,品尝着残留的酒香,“哼,臭小子可别怪我,谁能想到天之七子也会有流血的时候,我可不是故意将解禁之法设成他的血的。只能说是,时不予他啊!”
  装模作样的摇摇头,大护法的嘴角狠狠抽了抽,只能在心里默默念道,“少主大人,您一定要明查秋毫,想看您的戏的,是王,可不是我们这些下人,您可千万得搞清楚了啊。”
  不能反悔
  夜已经很深了,阿佑缩在假山底下,看得见外面灯火通明,人来人往,也听得见那一声声的呼唤。
  可是不想应声,不想见人,甚至,连思绪也想停止。
  可是,当旧日的回忆,一波一波涌来,她又如何阻止得了。
  是的,她都想起来了,除了那些回忆,还有她那还没有来得及开花结果便生生被人折断的爱情。
  她紧紧的抱着自己,只觉得很冷,很冷。
  她多么喜欢她的大人啊!
  从她睁开眼睛开始,映入眼,映入心的,便只有大人。
  他白衣翩然,他温柔浅笑,他轻声责备,他无奈叹息,他的一切一切,她都小心翼翼的收集,珍藏。
  看见他微微皱眉,她会难过,看见他轻展笑颜,她会一整天都开心快乐。
  日日早起,将那洗漱的水烧了又烧,顶着寒风晨露,静悄悄的守在门口,只为了大人任何时候醒来都可以用上温热的水。
  初学做饭烧菜的时候,手被油烫起了泡,被火灼起了红肿,也只会偷偷的藏在身后,舍不得大人看见。
  她总是很笨,把大人的花草都照顾不好,她不知道把自己骂了多少次,偷偷的掉了多少眼泪,才开始慢慢懂得分寸。
  她从来不觉得苦,为了大人,她做什么都是快乐的。为求他的一笑,她真的不觉得苦。
  “大人,我喜欢你。”她每一天都这样大声的宣告,大人从来不以为意,只是随手摸摸她的头。
  他不相信,或者,他不在乎。
  可是他都不知道,她为了说这句话,要鼓足多大的勇气,要在夜里偷偷练习多少遍,才敢在他面前说出口。
  他不相信不在乎,也没关系,只要还陪在他身边,那就够了。
  可是,为什么,即使想要留在他身边,也那么难?
  大人,为什么想要爱你,那么难?
  阿佑咬着唇,死死压住那即将溢出口的哭声。
  他是她的世界,她的信仰,她的全部。
  可是他抽去了她的情根,断了她所有的情爱。
  她的爱,他弃如敝履,他根本不要。
  “阿佑!”有人低低的叹息一声,将她从假山洞里拖出来,拥入怀中,“这么不懂得照顾自己,可怎么办呢?”
  阿佑抓着他的衣襟,将脸深深的埋了进去。
  这个人,总是能找得她,每一次她伤心的时候,每一次她无助的时候,他总是能找到。
  这个人,她答应了,要跟他成亲,要一起,走遍大江南北,去所有她想去而没去过的地方。
  可是,影,你知不知道,我想起大人了,想起被遗忘的大人,也想起那满心的爱恋。
  “阿佑!”他轻轻的拍着她的背,终于还是不能不管她,本来满肚子火出了宫,却又在漫无目的的晃子一圈之后晃了回来。
  “你怎么了?”听见楚慕说她突然就冲了出来,然后就不见了,这会将她抱在怀里,才有了安心的感觉,“有你这家伙在,我得早生华发。”
  阿佑摇摇头,什么也不想说。
  “算了,今天先回去睡觉,休息一下,有事明天再说,好不好?”他将身上披风取下,将她裹成一团打横抱起,大步向外走去。
  阿佑闭着眼睛,在披风下无声的流泪。
  将脸贴在他胸膛,听那沉稳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
  那怀抱,真的很温暖,温暖得她都舍不得放开了。
  从皇宫到王府的路,真的太短,她还没有来得及慢慢体会,便已经到了。
  楚影将阿佑放在床上,看着披风下的脸,似乎已经睡着了,轻轻的盖好被子转身要走,却发现衣襟被人拉住,低头一看,一双手从被子下伸出来,将他攥得紧紧的。
  “阿佑?”他唤一声。
  睫毛轻颤,却终是没有睁开眼来,只是那手,却一点一点的放开了。
  心在这一刻,突然变得柔软,楚影嘴唇轻勾,拍拍她的脸,“什么都不要想,好好睡,我去吩咐人端水来给你擦擦脸,要不然跟个小花猫似的,丢了本世子的脸。”
  “影!”在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后的刹那,阿佑睁开了眼睛,张嘴喊了他的名字,却没有发出声音。
  影对她很好,是除了大人以外,对她最好的人了。
  她好喜欢影,喜欢到已经超出大仙所规定的界限。
  可是,可是还有一个大人。
  影,或许是她现在的爱情,大人,却是她的世界。
  她一睁开眼来,便已经认定的世界。
  “要永远永远陪着大人!”这是她偷偷许下的心愿。
  丢掉了的东西,已经找回来了,那么现在的她,是不是应该回到大人身边了?像当初那样的待在大人身边,全心全意。
  月老爷爷说过,一个人的心里,只能装得下一个人。装进去,就不能反悔了。
  她的心里,最先装进的是大人。虽然后来忘掉了,但是现在她已经想起来,是不能反悔的吧?她虽然很笨,总是做不好事情,可是这个道理她都记住了。
  可是好舍不得啊,她抓着胸前的衣服,紧紧的缩成一团。
  影,你再让我装在心里一会,等到天亮的时候我再把你拿出来。
  听到脚步声在房外响起,一个人走了进来,那是她熟悉的气息,即使闭着眼也能感受得到。
  “真是个懒丫头,脸都不洗就睡了。哼,幸亏本世子脾气好,要是别人早把你丢出去了。”一张热帕子丢到她脸上,一只手笨拙的擦干净她脸上的泪痕。
  “我想让你笑的,可是你为什么老是为别人哭呢?”
  阿佑心底酸成一片,此刻,她不是为别人哭的。
  “阿佑?”楚影推开门来,几乎要吓一跳,抬头看了看天色,才道,“总是爱赖床的小丫头,今日怎么这么早起了?”
  “影!”阿佑平静的笑着,只是眼睛有些肿,“我以前总是很早起的,都是到你这里,才变得赖床的,以后,再变回去会很不习惯的。”
  “变回去?”楚影眼波一闪,紧紧的盯着她。
  阿佑悄悄的握紧了手指,才低头道,“嗯,我要去大人身边了。大人都很早起了,阿佑总不能比大人还起得晚吧。”
  没有听见声音,只是头顶上传来的压抑感,让她几乎不能呼吸。
  等了一会,没有听见声音,她微微行了个礼,声音低不可闻,“那我走了。”像逃难一样的匆匆转身就走,她快喘不过气来了。
  “站住!”冷冷的声音传来,带着遍体生寒的怒气。
  阿佑连忙站住,却没有勇气转过身去看他。
  “你要回去是什么意思,走了是什么意思?”那些话,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阿佑闭着眼,要用很大的力气,才能开口,“影,阿佑是大人的阿佑,没有大人,就没有阿佑了。阿佑早就已经下定决心,要永远永远陪着大人的。”
  有什么东西,在心底碎了,无声无息。
  楚影忽然笑了,笑得风华绝代,“斯佑,你要想好了,你走了便再不能回来。我日后,自会有娇妻美眷,再不会有位置留给你了。”
  阿佑也笑了,影那样的人,一定有非常好非常好的女子来爱的,他一定会过得比谁都幸福。
  她都不知道,要多么好的女子,才能站在影的身边甜蜜微笑。那副画,一定很美很美!
  阿佑迈开了脚,一步一步的走出去。
  楚影安静的看着,那个放在他心尖上的女子,向着远离他的方向,一步一步走去。周围都那么安静,唯有她纤细的背影,那么清晰。
  “花翩翩!”他的声音,沙哑,却有力,“撤回她身边所有保护的人。”
  “影?”
  楚影看着远处,微微勾起了唇,“她既无情我便休。”
  狠狠的转过身去,收去脸上所有情绪,“从今以后,她的事再不用去管了。”
  从今以后,她的安危,她的悲喜,都将是另一个男人的责任。
  斯佑,你不要后悔,你绝对不要后悔。
  不能休
  阿佑站在宫门外,傻眼了。
  她既无官职在身,又无腰牌证明身份,之前跟着影长驱直入,现在只有她自己,要怎么进去?
  侍卫提着明晃晃的刀,目光像箭一样的射向她。
  “斯佑姑娘?”在她第十二次又从宫门口晃过的时候,一个穿着太监服的男人走了过来,微弯了腰,问道。
  阿佑眼睛一亮,使劲的点头,“是”。
  那人长得浓眉大眼,看上去颇有几分斯文之气,闻得此言,轻轻一笑,“楚世子命奴才在此等候多时,姑娘请随我来。”
  阿佑松了一口气,还好大人想得周到,冲着他感激的笑笑,“那麻烦你了。”
  那人手往旁指了一指,“皇宫正门是官员和皇亲走的,姑娘请随奴才走,从西南门进。”
  阿佑点点头,怪不得刚刚门口的侍卫大哥盯着她的目光那么吓人。
  “阿佑姑娘,今天怎么没有跟楚二世子一起?”那太监微侧了头,问道。
  阿佑闷闷的摇了摇头,眼圈都红了。
  “怎么了,做错事被世子骂了?”那太监看了看她,安慰道,“没关系,咱们做奴才的被骂骂那是常有的事,更何况楚二世子,”顿了顿,又接着说,“出了名的那个,你也知道的,所以很正常的,忍忍就没事了。”
  “才没有,”阿佑反驳道,“影才没有骂我。”
  那太监轻笑了一声,似乎是不信,“那你怎么眼睛都红了?”
  阿佑脸上的神色迅速暗了下来,没有再说话。
  两人沉默着走了一会儿,越走越偏僻,阿佑有些狐疑,“这位大哥,西南门还没有到吗?”
  那太监转过头来,四处望了望,对她笑笑,“到了,就在你背后。”
  门后有门,她怎么没看见?阿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转过头去,忽然颈上一痛,人就倒了下来。
  等到阿佑从黑暗中醒转,已经置身于一个破屋之中。
  而且,这是什么状况?
  她揉着后颈,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她似乎好像,是碰上坏人了。
  目光移到地上,她的外衣被撕破了丢在一旁,看看身上,里衣还好好的穿着,只是沾了些杂草。
  “怎么,不哭?”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
  阿佑抬起头来,那个太监已经换了衣服,紧身装束,腰间挂着长剑,平添几分英挺之气。
  “太监大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阿佑总觉得对方的表情僵了那么一瞬,才上下打量了她两眼开口道,“我不是真的太监,这是确定的事。可是你是不是个姑娘,倒还真让人怀疑了。”
  普通人家的姑娘,一觉醒来躺在个陌生的地方陌生的床上,还有个陌生的男人,再加上外套被撕烂了丢到一旁,怎么也不该是这种反应吧?
  阿佑也跟着看了看自己,才道,“我是真的姑娘。你不是太监,那你是谁啊?”
  那男人把剑往床边一放,坐了下来,冷笑着看她,“你可以叫我杀手,也可以叫我绑匪。”
  阿佑愣愣的跟他对视半响,从善如流,“杀手。”有个匪字的估计不是好人,还是叫杀手好一点。
  杀手的嘴角轻微的抽了抽,慢慢俯下身来,“听说楚家两个儿子都喜欢你?”
  阿佑不习惯他隔得这么近说话,将头往旁边一偏,“影不喜欢我了,我惹他生气他就不喜欢我了。”
  “你惹他生气他居然没有杀了你?”杀手奇怪的笑笑,“那就是喜欢你了。”
  阿佑瞪圆了眼睛,双手一推居然把他凑上来的头推到了一边去,“都说不喜欢了。”
  “小丫头还发脾气了啊,那好吧,那就照你说的不喜欢了吧!”杀手把头又转了回来,似笑非笑,“所以你后悔惹他生气了?”
  阿佑垂下了眼帘,长长的睫毛微微颤着,“不后悔,一点都不后悔。”双手慢慢的绞紧,“大人说过了,我这样的小丫头,有何资格谈喜欢,影和大人都是一样厉害的人,一样好看,一样呼风唤雨,一样有那么多人喜欢。也许有一天,他就会因为我的喜欢而生气了,生气的话,就会拿走我舍不得的东西,让我再也记不得喜欢他。”
  她深深的吸一口气,抬起头来看他,勉强的笑笑,“你都不知道,忘了喜欢的感觉,那是多么可怜的事。”
  杀手静默了一会儿,才道,“喜欢你的男人,果然很命苦。”
  双手慢慢的移上来,按住她的双肩,“当然,被人喜欢的你,也很命苦。”
  “你知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吗?有人出黄金一千两,要毁你清白,夺你性命呢!你说,有什么样的人会这么讨厌你,不仅要你死,还要死都死得悲惨。”
  阿佑被按得紧紧的,根本无法动弹,只安静的看了他一会儿,才道,“那你呢?”
  杀手的嘴角,浮起一个奇怪的笑容,“还真是个聪明的丫头!我啊,我当然是因为讨厌楚影啊,他既然曾经喜欢过你,你说,要是我把你清白毁了,再弄你个生不如死,他会怎么样?”
  “你为什么要讨厌影,影多好啊!他虽然总是凶你,可是都是对你好才凶你的。”阿佑肯定的说。
  杀手盯着她,眼睛里渐渐有了杀意,“那么,他杀了我寨中上百条人命,也叫对我好?你的影,还真是对我好啊!”
  双肩被捏得咯咯作响,阿佑不敢喊疼,只能紧咬着唇,任冷汗一颗一颗的浸出。
  “很疼吗?我也很疼呢,既然我们都这么疼,不如让你的楚影,更疼吧。”话声一落,他便俯下了身子,贴到她颈间,轻轻的咬了一口,“要怪,就怪你的影!”
  “啊!”半梦半醒间,楚影忽然惊叫了一声,从床上坐起。
  只觉得满头大汗,心悸不已,他抚着胸,大口大口的喘了几口气,才抹抹汗,向窗台望去。
  一片漆黑,居然,还没亮呢!
  他握着拳,又慢慢躺了下去。
  黑暗里,他两眼大大的睁着,再无睡意。
  过了一会儿,又侧过头去看看窗户,仍然,还是黑的。
  为什么夜那么长,天还没有亮呢?
  他翻了一个身,将被子拉高,盖住了头。补窝里还有若有若无的香气,耳边似乎响起了某个人的声音,她抱着枕头,怯生生的推开门,伸进一个头来,“影,我怕。”
  他要是答应了的话,她会迅速笑开眼,欢天喜地的跑过来,缩进他怀里,心满意足的叫他,“影。”
  “影!”那声音又响了起来,他猛地掀开被子,心烦意乱的吼道,“叫什么叫,我都答应你进来了。”
  话声一落,便留满室寂然。
  他怔怔的盯了门半响,轻轻闭上了眼。
  那里,什么人也没有,以后,也不会有了。
  只是,太安静了,安静得反而睡不着。
  楚影抱着头,翻了几次身,却猛地想起了什么,坐了起来,“来人。”
  花翩翩顶着满头乱发,睡眼惺松的趴在桌上,“影,你又在折腾什么啊?”
  楚影阴沉着脸,“赵宏呢?”
  花翩翩勉强撑开眼睛,“不是你说把他们撤回来吗?”
  楚影在屋内转了两圈,终于在花翩翩快要睡过去的时候,冒出一句,“那她怎么进宫的?”
  “我怎么知道。”花翩翩咂了两下嘴,头终于靠到了桌上。
  “起来!”楚影一脚踢向花翩翩坐的凳子,说道。
  花翩翩一下子惊醒,跳起来,“影,你又在发什么疯?亏得我反应快。”
  楚影伸手抓起床边挂起的外袍,“进宫去看看。”
  “去看什么?”花翩翩快抓狂了,半夜三更的能看什么。
  “看看楚慕。”他说。
  花翩翩愣了一下,终是叹着气追了上去。
  皇宫里,楚慕也是被楚影的突然到来吓了一跳,稀里糊涂的还没穿好衣服,他就站到床前了。
  “你一个人睡?”楚影快速的扫视了一下屋内。
  楚慕哭笑不得,大半夜的把人吵醒就是问他这么个问题,“我什么时候不是一个人睡了?”
  “也没个人在旁守着你?万一晚上要喝水怎么办?”
  楚慕摇摇头,“门外自有宫人,叫一声就可以了。”
  “那,你,你今天是不是心情特别好?”
  楚慕看他一眼,“今天有什么喜事么?”
  楚影不吭声了,低着头站在那里,不说话也不走。
  “影,你究竟有什么事?”
  楚影偏过头去,望着帐上流苏长长短短,在烛光中微微泛黄,“阿佑呢?”
  “阿佑?昨晚你不是带她回府了么,我今天没有看见她啊!”楚慕比他还惊奇,忽地脸色一变,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阿佑不见了?”
  楚影心中一跳,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
  斯佑,我还没有原谅你,你一定要留着小命,来求得我的谅解。
  要不然,上天入地,绝对不放过你。
  “影!”半个时辰后,花翩翩站在楚影面前,不敢看他的脸色,“问过宫门口的侍卫了,阿佑今天来过,被一个太监带走了。公主娘娘召集了宫中所有太监,却没有一个人见过阿佑。”
  “阿佑姑娘,可能真的出事了。”
  楚影握紧了拳头,一口气堵在心间,几乎要窒息。
  “可是影,她怎么样也跟我们没关系。”花翩翩突然道,某人凌厉的目光嗖嗖地射来,花翩翩迎着他的视线,“不是你说的,她既无情你便休吗?”
  “我也想休。”楚影的脸色比哭还难看。
  她既无情他便休,可是怎么休,怎么可能休?
  “斯佑,你就别被我找到,要不然你就死定了!”他咬牙切齿的说道,双手一挥,“京城中所有能调动的人,都给我去找,地给我翻过来也要把人找到。”
  手心里的秘密
  俯在阿佑身上的人,撕开了她的里衫。
  阿佑并没有挣扎,只是一瞬不瞬的望着他。他终是做不下去了,咬牙抬起头来,“你究竟是不是个姑娘?”
  阿佑的手轻轻地动了动,抬起来,放在他头发上,开口道,“我是个姑娘,可是我不是你的媳妇。这种事情,要和自己的媳妇做的,不能和别的姑娘做!”
  手从他头上放下来,掩了自己的衣衫,坚定而有力的推着他的胸膛,“而且你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不喜欢的话你不可以亲我的。你去亲你自己喜欢的姑娘吧!”
  杀手僵硬的压在她身上,脸色变了又变。
  阿佑推了他半天没推动,有些生气,“你还不快点起来,你好重的。”
  杀手看着她,冷笑了一声,大掌掐住她的脖子,“你知不知道,你今天就要死了?你死了,变成鬼去找你的影哭诉吧。”
  “我才不会变成鬼,”阿佑抓着他的手,“我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
  杀手突然手一松,神色变得诡异,“的确,你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呢!”
  偏头看了下地面散落的衣服,嘴角弯了弯,“这些,也够他看的了。”
  手一撑便站到了床下,提剑一划。
  “啊!”阿佑惊叫一声,手臂上的血就慢慢从刀划过的地方慢慢的流了出来。
  杀手抓住阿佑的手臂,任那鲜血慢慢滴在破旧的床褥间,一边笑道,“你的影看见了这些,也不知该作何感想,真是很想欣赏一下啊!”
  “影会疼的。”阿佑望着他,认真的说。
  杀手手一抖,一言不发,只随手扯了她衣服下摆,缠上她的胳脯,一圈又一圈,缠得严严实实。
  阿佑看看手臂,又看看他,“你不是要杀我了吗?杀我就不用再包扎伤口了。还有,杀手大哥,你杀完我了要去哪里啊?影脾气很不好,师父有时候也很凶,你不要碰上他们。要不然,说不定你也要死了,一下子死掉两个,很可惜的。”
  “闭嘴!”杀手瞪她。
  “还有,我叫白远兮,不叫杀手。”他说。
  凌晨时分,楚影站在了一座破屋前。
  面无表情的看着屋内,撕烂的衣服,凌乱的被褥,和那刺得他眼睛发痛的血迹。
  花翩翩摸了一把,“床铺还是温热的,应该还没有走远。”
  楚影抿紧了嘴唇,安静的站着,没有反应。
  花翩翩四处张望,手下陆续来报,附近没有再发现异常。
  “走吧,影,再往外走看看。”
  走了几步,没听见响动,花翩翩转回头去,只见楚影还维持着原来姿势站着。
  “走啊,影!”他挥着手道,还是没有反应。
  后退几步,伸手去拉他,触手冰凉,“影?”惊叫一声,连忙双手扶住他。
  楚影眼珠子动了动,终于回过神来。
  “影,你怎么了?”
  楚影低下头去,摊开的左手,褪尽了血色,微微颤抖着。
  “如果她果真出了事,我怎么办?”他喃喃道。
  “影?”看出他的不对劲,花翩翩一手扶住他,一手贴到他背心上,缓缓输入内力。
  楚影两眼空洞,“我不该生她的气的,不该发火的。她就算不要我了,也应该死缠烂打,不死不休,遇人杀人,遇佛杀佛,别人都死光了,她还怎么可能到别人的身边去,为什么要生气让她走掉呢?”
  “她那么胆小,又怕黑又怕痛,没有我,她可怎么办。她想找我的时候,要去哪里找我?翩翩,你听见她在叫我了吗?“
  “影,放松一点,阿佑姑娘一定不会出事的。”查觉到他体内流转得越来越快的气息,花翩翩急道。
  楚影只呆呆看着自已空空的手掌,对花翩翩的话充耳不闻。
  “公子,我们找到阿佑姑娘了。”赵宏纵身落在屋前,激动的说道。
  楚影抬起头来,眼睛一亮,那一瞬间的神采,是比烈日还要耀眼的光芒。
  高高的悬岸上,阿佑被刀架着站在最边缘。
  悬崖下云雾缭绕,怪石嶙峋,看不到底,只觉得有凉意嗖嗖的吹来,让人望而生畏。
  远远的,看见楚影的身影,以极快的速度驰来。
  白远兮轻笑,“斯佑姑娘,看样子,楚影还是很在意你的,黄泉路上有他作伴,你也不会太寂寞。”
  阿佑泪光盈盈,痴痴的看着那由远及近的人,“你想要害影,你是坏人。”
  “坏人?怎么比得上你的影眼也不眨的屠杀了那么多人命,论坏人的程度,楚影可比我强上了不止百倍。”
  “才不会,影不是坏人。”
  “哼!我杀他一个人就是坏人,他杀我们数百条人命居然就不是坏人了?”
  “不管不管,反正影才不会是坏人,他杀了的那些人,一定是做错了事。”
  “你……”
  “你什么你,要不然你说影为什么要杀那些人?”阿佑不服气的吼回去。
  正说话间,楚影已经近在眼前,二话不说,就向两人扑去。
  白远兮气定神闲的将剑往阿佑脖子上一架,倔傲的看着他。
  身形在半空中硬生生一转,楚影在几步远的地方落下,“你要什么?”
  白远兮看着他,“这是些私人恩怨,你背后的那些人,都退下吧。”
  楚影眼也不眨的挥挥手,后面跟着的若干人影,瞬间退去。
  “影!”阿佑刚唤了他的名字,白远兮的剑就紧了紧,一缕血丝顺着她脖颈流了下来。
  “闭嘴,笨蛋。”楚影瞪着她,“叫你走你就走,你开口求我一下会死啊,笨女人,你气死我了。现在,乖乖的给我闭嘴,再敢开口就真的不要你了。”
  视线转向白远兮,“你要什么我都答应,放人。”
  白远兮弯起了嘴角,“如果,我要的是你的命呢?”
  楚影眉头皱了皱,上下打量着白远兮。
  白远兮也不急,安静的等他看着。
  “你是谁?”
  “我是谁不要紧,重要的是我手里的人是谁。楚影,我要你的命,来换她的命。”
  楚影不去看阿佑祈求的眼神,只问他,“要了我的命,如何确保你不会再伤害她?你当我是笨蛋么?”
  白远兮微笑,“你既然对她有意,当然该知道以她的为人,不会招惹什么是非,我杀她有什么用处。”
  “哼!”楚影冷笑,“一个劫持女人的卑鄙小人,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
  “楚影,不跟你废话了,究竟动不动手?只要我微微动上少许,她不是死于剑下,便是跌入无底深渊,你想要她以哪种方式死?”
  楚影看着他,“你以为你跑得掉?”
  白远兮轻轻勾起嘴唇,“那是我的事。”
  看了阿佑一眼,他对着楚影说道,“如果你死了,我不会伤她。”
  楚影看着他的眼睛,脸色微变。
  白远兮道,“所以,你必须死了。”剑又动了一下,血流的速度更快了。
  楚影紧张的上前一步,又在对方警告的目光中停住了,“我答应你。”他说道。
  “那就最好不过了。”白远兮哈哈大笑,“现在,把你的刀□。”
  “唰!”地一声,凌云刀出鞘,带着凌厉的杀气。
  “然后,先砍下你的右臂。”白远兮轻声说道。
  楚影左手将刀高高的举起,眼睛却望向阿佑,“现在,把眼睛闭上。”
  阿佑把眼睛睁得圆圆的,泪水一颗一颗的涌出,“影,不要。”
  楚影却弯着嘴角笑了,“闭嘴,闭眼。”
  “不要,影不要,阿佑会生气的,会非常非常生气的。”
  “笨丫头,你总这么不听话,最后听我一次,还不行吗?”楚影轻声哄她。
  “动手!”白远兮喝道。
  楚影深深的看她一眼,刀光挟着森冷的寒意劈下。
  “不要!”阿佑一声惊叫,左脚毅然踏出,整个人向后倒下。
  “阿佑!”楚影身形极快的扑向悬崖,右手揽住她,左手的刀插入岩壁,终于止住了下降之势,惊魂未定的喘口气,这才看向怀中的人,“你怎么样?”
  阿佑才刚刚摇头,身体便向下滑去,楚影之前被自己的刀势伤到的右臂,伤口深可见骨,此时竟如另一人的手般,完全使不上力。
  只不过一只手臂而已,他当真是毫不犹豫的,使劲全力向自己划下。
  不过一刻,阿佑的身体便已经脱出他的怀抱,“抓住我的右手。”楚影急道,他的右手握成拳打不开,只能靠阿佑双手紧紧的抓着。
  剧痛传来,楚影咬牙,“阿佑,紧紧的抓着,翩翩会来救我们的。”鲜血一缕一缕的顺着鲜血滑下,流过阿佑的手,再到他紧握的拳头,越来越多,直至掌心发热。
  只要他的手臂不断,他就能撑到花翩翩来。
  几颗碎石滚落下来,阿佑从下往上望去,突然脸色变得苍白。
  凌云刀斜插入石缝,此刻,已经能看见,那石缝慢慢裂开。
  “影!”阿佑移开了视线,专注的看向眼前的楚影,“你要好好活着,不然以后,阿佑都不理你了,永远永远,生生世世。”
  “你说的什么浑话,当然要活着,我们都要活着。”
  “对啊,影,你要答应我,一定要活着,以后,才可以保护我,好不好?”
  “我答应你。”当然会保护她,这一次,再不会放开她。
  “我知道,影从来都不会骗我。”阿佑绽开了笑脸,那是空谷里,突然绽放的最迷人的映山红,用尽所有的生命力。
  她想,她终于懂得了,小为说的,死了也要对方幸福的心情。
  阿佑猛地放开了手,身体向下坠去,可是她的脸上,还带着甜蜜的笑容,专注的望着他。
  那一瞬间,楚影的右手一阵灼痛,猛地打开,一点白光闪现,隐入阿佑身体中。
  只是,那光芒太微弱,又极短暂,根本没有人发现。
  “阿佑!”楚影惊怒不已,左手一松,也要向下坠去,就在此刻,一根长鞭凌空而来,将他的身体卷住,迅速往上一抛。
  却是楚宇匆忙间赶到了,楚影一落地便翻身而起,花翩翩一指点了他的昏穴。
  “阿佑!”楚影猝然倒下,惟留眼角缓缓滑落的一滴清泪。
  “王爷,你刚刚为什么不出手?”花翩翩抱着楚影,身体微微颤抖。
  “我的金鞭,带不起两个人。”楚宇只在崖边淡淡一瞥,便扭头而走,“更何况,那丫头活着,也是个祸害。”
  她不在了,两个儿子也就没什么可争的了。
  “你知不知道,她对影意味着什么?”花翩翩咬着牙,要不是他功力不及不敢轻举妄动,又怎么会依赖于楚宇?
  楚宇眉头微皱,“我只能救一个人,你要我怎么选?”视线扫向一边,看着那从刚才起便一直呆坐在地毫无反应的杀手,开口,“把他给我丢下去,就当给那丫头陪葬吧!”
  三天后,楚二世子硬闯怡亲王府,斩去逝雪郡主一手一脚,毁去半边容貌。
  皇上大怒,将楚二世子押入天牢。
  当夜,花满楼老板名翩翩者,夜探皇宫,呈上一卷案宗。
  皇上召集刑部密谈之后,贬楚二世子于边关苦寒之地,无诏不可离去。
  楚影身着黑色铠甲,骑在马背上,回头望望京城,“翩翩,你说她还会来寻求我的保护么?”
  花翩翩坚定的点头,眼睛都没眨一下,“只有那杀手的尸体被找到了,斯佑姑娘一定还活着。”
  是啊,活着,她一定还活着的。
  楚大世子缠绵病榻月余,此后性格大变,原本淡漠世情的人,却突然热心朝政,与二皇子相交甚密。
  “紫草,你可看到了?”
  冰床之上,躺着一株瘦弱的紫草。
  魔王轻笑,“你的大人,转世之前的最后一丝神识,是留住了关于你的记忆。而本尊的儿子,却将最后能力化作了护咒,牢牢圈住了你的本体,再封入掌中。”
  眼中,突然有了陌生的液体,他微闭了眼,“要不然,你修行未够,此番跌得粉身碎骨,必定魂魄俱散,又怎么还能守住本元?”
  “魔王大人,似乎对紫草有些不满?”徐徐而来的,是普陀大仙。
  魔王身形未动,只轻声道,“只是突然觉得臭小子长大了。”
  普陀大仙微微一笑,“孩子们都会成长的。本仙还对这紫草有别的安排,魔王大人,可否暂时离去?”
  魔王缓缓睁开眼,精光四射,“他们可还能见面,该不会叫臭小子这一世孤独终老吧?”
  普陀大仙轻笑,“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谁家少年
  风国边境,与冀国临近的地方,有一名为清杨的小镇。
  这一日午后,下着倾盆大雨,街上行人稀少,来不及躲回家中的都站在店铺屋檐下,三三两两的闲聊着,等待雨势过去。
  远远的,却走来一少年,年龄不大的样子,面上稚色犹存。
  他不慌不忙的走着,背上还背了一大捆用蓑衣护着的东西。
  少年目不斜视的走过三三两两的人群,时而有认识的人招呼,便扭过头去,擦一把脸上的雨水,露出一张清秀的脸来,然后腼腆的笑着摇头,“不了,我没事。”
  直走到街角,进了一家粮店,掌柜连忙迎了出来,一边吆喝着下人准备毛巾,一边心疼的接过少年背后的东西,“天佑,这么大的雨,就别送来了啊。”
  少年呵呵一笑,取下被上的东西,揭开蓑衣,却是几块晒干的鹿肉,笑道,“徇叔,没事啦,娘最近肠胃不好,得熬点小米粥,小米还有吗?”
  “有有有,一直给你留着呢,你爹也是,光心疼你娘,也不见心疼下儿子,看这身衣服。”掌柜一边嗔怪着,一边拉他,“算了,先将就换换阿福的衣裳吧,可别生病了。”
  那叫天佑的少年却摇头推阻着,“徇叔,你先把小米给我吧,爹还叫我回去做饭呢。”
  “急什么急,等雨住了再走。”那掌柜的假装生气,瞪着他。
  那少年也不恼,只笑眯眯的看着他,“徇叔,我要回去了。”
  掌柜瞪了他一会儿,败下阵来,叹气,这少年就有这样一种魔力,明明什么也没说,却也让你不由自主的软了心肠,什么事都依了他。
  少年接过米,细心的用蓑衣盖好,道了谢,才又走了出去。
  雨仍然下得很大,少年瘦弱的身形渐走渐远,直至消失在烟雾里。
  那少年走了一会儿,到了山脚下,却突然加快了速度,三下两下窜上山去。身形灵巧,在山路上行走毫无滞阻,竟是极好的轻功。
  翻腾跳跃了一会儿,到了半山腰上一片松林前,慢了下来。
  熟练的穿过纷繁复杂的阵法,少年奔到一栋木屋前,才轻轻吐了一口气,在屋檐下站定,先将身后的东西放下,然后扯扯衣衫,缓缓运气。
  不多时,身上冒起白烟,衣服不一会儿便干了。
  他低下头来看了半响,满意的弯起嘴角,这才提着那袋小米,走进屋去,一边中气十足的喊道,“爹,娘,我回来了。”
  “小声点,娘才刚睡下!”一身着典型猎者装束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面相威武,即便是身着布衣,也难掩眉宇间的霸气。
  少年吐吐舌头,装出害怕的样子。
  里面咳了一声,接着一个柔软的女声响起,“天儿,是天儿回来了吗?”
  少年抱歉的看了男人一眼,快步走了进去,一边笑着,“娘,是我回来了。娘,你不知道,我今天在外面晃着,可想你了。”
  一妇人躺在床上,面色腊黄,两颊深陷,只是那双凤眼,还依稀能看出当日的丽色。
  她抚着胸又咳了几下,才一把抱着进来的少年,脸上露出安慰的笑,“娘也想天儿了。”
  少年将手搭在妇人腕上,轻皱了眉头,“娘,你今天又咳得厉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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