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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圣东方朔-上中下

_4 龙吟(当代)
说完,他自己夺过鬼头刀,向卫青砍去。那刀很重,但他仍是奋力举起。卫青眼睛闭上,引颈就戮。
只听“当”的一声,鬼头刀飞向天外。公孙敖单刀向前,一把抓住盯梢人的衣领,将他提起。
盯梢人大叫:“有人劫法场啦,快把他拿下!”
负责警戒的众兵勇欲向前来,只见十余个勇武战将,冲到公孙敖身边,来保护。
公孙敖将盯梢人扔给自己的弟兄,然后转身向前,“嚓嚓”几刀,将卫青身上的绳索斩断,两人拥抱在一起。
刽子手在一旁乐了:“这下子我没事啦,你们打吧!”
盯梢人头脑是清醒的,对那些兵勇大叫:“快去廷尉司,让人报知宫中,有人劫法场啦!”
一兵勇慌忙从乱战中跑出,向皇宫飞奔。
公孙敖且战且退,向皇宫方向撤去。他的那帮侍卫兵打起监斩兵来,当然是宽绰有余。“好吧,我们一块儿走,去到朝上弄清是非!”
正在此时,皇帝特使来到,手持金牌,大叫:“皇上有旨,刀下留人!”
公孙敖这才松了一口气。盯梢人见势不妙,想悄悄溜走,又被公孙敖一把抓祝“想溜?那把鬼头刀今天还没开荤呢!”
朝堂之上,汉武帝面色铁青。他知道,这一定是阿娇和她母亲操纵的一件无法无天之事。现在,他要的是证据。
“太尉,你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庄青翟:“臣确实不知详情。”
“哼!朕将朝政委托与你,未料到你却如此行事!”
庄青翟吓得有点发抖。他知道,只要皇上抓住了他的错,免了他太尉之职,太皇太后也说不出什么来。
廷尉宁成和兵勇甲进来。
廷尉宁成:“太尉,大事不好。刚要问斩,却有人劫了法场!”
庄青翟气急败坏地说:“我管不了,别找我,皇上在此,为何不向皇上禀告?”
武帝已是勃然大怒:“噢?你们还要问斩?朕的话等于白说吗?”
廷尉宁成急忙跪下:“皇上,这……不是臣的主意。”
“那你说,是谁的主意?”
“这……臣也不知。”
“啪!”武帝“霍”地站起,手将案上的一块镇尺摔个粉碎。“好哇,朕的话也没用啦!”
许昌忙上前劝解:“陛下息怒,想来是陛下的圣旨还未传到。”
武帝:“没有传到,也没到午时三刻,谁敢提前问斩!?”
庄青翟嗫嚅地说:“老臣……也是不知。……有些事情,不好在此直言。”
武帝怒目而视:“不好在此直言?难道要避开我做事情吗?”
庄青翟无奈了,忙拉出最后一块大旗:“陛下息怒,老臣也是按太皇太后的旨意行事。”
武帝心中一惊。你竟敢将太皇太后搬到朝堂上来?分明是窦太主和阿娇的事,你非要抬出太皇太后来。好,我让你玩完!昂撸∧慊垢颐坝锰侍蟮闹家猓课姨侍笾寥手链龋趺椿崤扇送滴矣恚纳蔽薰迹俊?
庄青翟连忙伏地磕头:“皇上,老臣不是……”他想说“老臣不是这个意思”,可一口气没喘过来,竟然昏了过去。许昌忙示意兵勇将他救起,拖到宣室。
武帝觉得甚为痛快。他又问宁成:“是谁劫的法场?”
东方朔又冒了出来:“启禀皇上,是臣干的事。”
“你又来了,难道你会分身术?”
“臣不能分身。臣怕有人抢先杀掉卫青兄弟,特让公孙敖带人看护,一旦有人想违抗圣意,先行施斩,东方朔就让公孙敖行皇上旨意,劫了法常”武帝:“劫的好!快召公孙敖上殿!”
公孙敖率卫青上殿。汉武帝见卫青惨状,更加愤怒。“你们不说,朕也明白了。好哇,管事管到朕的头上了,还要拿无辜的性命来撒气。那么,好!传朕旨意!”
众大臣全部跪下:“是!”
武帝此时已不生气,他为能找到借口,除掉太皇太后的一个耳目而暗自高兴。于是他认真斟酌每一个字,不紧不慢地说:“庄青翟参与皇宫内事,杀戮无辜,又将此不义之举诬为太皇太后所为。如此欺君罔上,本当严加治罪。念他三世老臣,朕代太皇太后行仁慈之举,先免其一死,除去太尉之职,回家待罪,听候太皇太后定裁。”
许昌忙代庄青翟跪下:“臣代庄青翟谢主隆恩。”他的心中有点暗自高兴,这回朝中就我一 人说了算啦。可他又心头一紧,我可要小心行事,这小皇上可不是好惹的呢。
武帝:“命卫青、公孙敖为建章宫都尉,与东方朔共同伴驾。”
东方朔等伏地而谢:“臣等谢皇上大恩。”
“廷尉宁成,手操生杀大权而不知为朕把关,险些误杀忠良。此等无用之人,宜逐出朝廷,永不再用。”
宁成知道自己是代人受过,但能保住性命就算不错了,他忙跪下谢恩。
武帝看了一下被捆在一旁的盯梢人,愤怒地说:“这是哪里来的乱臣贼子,拉下去,砍了!”
那盯梢人知道生存无望,却不愿当个屈死鬼。他边被推走,边叫道:“皇上,冤枉!是陈皇后和窦太主让我干的,冤枉啊!”
武帝听了这话,面上又转而变青。好哇!你阿娇母女也太过分了!既然朝堂之上人人都知道这事了,我就来个一不做,二不休,让你们自食恶果!于是将本已结束的诏令,接着又续下去:“立卫子夫为夫人。今后再有干预朕后宫私事者,斩无赦!”
众大臣伏地:“是!”
东方朔抬起头来,向公孙敖眨了眨眼睛。
第六章 戏侏儒
卫青本是穷苦出身,虽有些勇武之力,为人处事却是不懂京城规矩。自从他误买御马,险些丢了性命以后,一下子变得沉默寡言,轻出简入。他和公孙敖一道,被武帝命为建章宫都尉,与东方朔共同伴驾,三兄弟几乎整天呆在一起,白天陪皇上打猎,练习射杀,晚上三个一 起饮酒,玩耍,高谈阔论。东方朔将当今皇上崇尚勇武,立誓要与匈奴决一高低,洗刷汉朝开国以来的多次羞辱等事向二人言起,二人非常激动。东方朔安排他们多多练习武艺,读些兵书。卫青深明大意,一日他竟向东方朔谈起自己不能因妹而荣,要用自己本事来助妹更贵的想法,让东方朔将他刮目相看。卫青不仅埋头读兵书,而且向东方朔学礼法,不久又要东方朔帮他借来孙子兵法和孙膑的兵书来研习,让东方朔大为吃惊。眼见这位勇士的粗鲁之风日渐退去,一天天老成持重、谨慎用事起来,东方朔则有说不出的高兴。
更高兴的当然是汉武帝。他为自己成功地罢了庄青翟的太尉之职而兴奋。当日回朝后,母亲皇太后将他叫去,责他罢免太尉之事,有失谨慎,不可因此让太皇太后不高兴。武帝据理力争,说如此做法决无危险,一是保全了太皇太后的面子,二是让阿娇和窦太主当众出丑,叫她们母女有所收敛;三是成功地封了位夫人。一向在宫中如履薄冰的皇太后发现儿子长大了,做事不仅很得体,而且还颇为老辣。她问儿子,对新封的卫夫人感觉如何?武帝诡秘地一 笑,悄悄地说:“她很多地方和您一样呢。”说得母亲的脸上飞起一片红云。
是的,皇太后的所爱,始终是在儿子身上;而儿子的所爱所恋,第一位就是她这个妈妈。如今儿子在新宠的身上找到自己的影子,她不禁高兴得落下泪水,唯一的念头是盼望早得孙子,自己也有些事做,不再寂寞。
武帝对卫子夫的满意更不用说。他终于尝到了真正女人的滋味。她的身体是那么美好,不,得用美妙来形容才算恰当;仿佛是柔软绸缎做成的。武帝小时最爱偎依在母亲怀里,觉得母亲那柔软而又高耸的胸脯就是他的归宿。这种感觉他曾到阿娇的身上寻找过,但阿娇那儿更多的是统治欲望,而卫子夫这儿才有归宿的感觉。他从一开始就怕阿娇夜晚的纠缠,觉得她永远没有满足的时候,而卫子夫则特别容易满足,给她一点一滴,她都觉得是满天的甘霖。
武帝在她那儿,才觉得自己是真正的男人,一个不可一世的男人;不,真正的天子,一个能够覆盖大地,恩泽百草的天之骄子。她的语音是那么和谐婉美,没有阿娇的大声大气。她从来都是顺应自己,丝毫没有阿娇的颐指气使。她的贤淑也让武帝吃惊不已,她总是劝武帝多到皇后那里去,不能光顾着她,疏远了皇后。武帝当然也忘不了到阿娇那里去幸上一两次,可那种感觉实在差得太远,后来只有在卫子夫有月事时,才到阿娇那儿意思意思。卫子夫对朝中的事问也不问,甚至连哥哥姐姐的事也不提。有一次武帝主动问她,应该好好安排她哥哥姐姐才是,卫子夫只说一句:自小是哥哥姐姐安排惯了,自己也不知怎样待他们才好;哥哥是个最爱面子的人,决不会要妹妹给自己要来的利禄和功名。武帝由此不禁对卫青大为敬重,但他想起了卫少儿寡居多年,应为她重新建个家才好。卫子夫说:朝中这么多人,妾哪儿知道谁好,还不是由皇上来定夺?武帝一拍脑袋,想到了公孙敖的堂兄、建章宫都尉公孙贺不久前丧妻,于是作起大媒,将卫少儿嫁给了公孙贺。那公孙贺能和皇上成为连襟,当然是求之不得,加之卫青和自己的堂弟公孙敖又是结拜兄弟,自己这个看守皇上后宫的将军,更可以带上皇妃夫人的姐姐住进宫中,高兴得一百个谢恩。于是皇上择个吉日,让公孙贺与卫少儿在宫内的都尉厅成亲。只是卫少儿的儿子霍去病不愿住在宫中,却愿终日和舅舅一道 ,住在东方朔家里,舞刀弄枪,与他的东方干爹玩耍。武帝特别喜欢这个孩子,不时地让公孙贺将他接来,有一次他对卫子夫说:“爱卿如能帮我也生一个这样的儿子,朕就让你……”,话没说完,卫子夫却用纤纤玉手,把他的嘴巴给堵住了。
东方朔一向慷慨得很,花钱如流水。由于秦末汉初,天下大乱,物质匮乏,汉高祖时定的尺度比过去小了很多,如东方朔自称身长九尺,实际上也就是后来的五尺多一点而已,最多也就合今天的一米七五左右。而在重量上,汉制的水份更大,朝廷官员的俸禄听起来很多,实际上却极少,如丞相每月领粮两千石,实际就是两千斤而已,那个“石”字,只不过是“瓢”的代名词,因为汉代发给官员们的粮食,是按瓢来计算的,二千石差不多就是二千瓢。东方朔身为伴驾侍郎,是个六品左右的官,每月三百贯的俸钱和三百瓢的粮米一到手中,他就先把夫人规定的五十贯留下来,两个月一次,凑够百贯就让道儿给驿站传递使送去,以便顺着公差捎到齐国平原郡中,再转给自己的夫人。其余的钱往堂上一吊,用时就让道儿取下一 串。
卫青姐弟和霍去病三人住进他的家之后,那二百五十贯钱还可以,三百瓢粮食可就不够了,单霍去病一个小人儿,每月就要吃去一百五十瓢。虽说卫青也将俸禄如数交给道儿,可对于原本就三个人又多出三个人的东方朔来说,根本无济于事。加之买马的事,丢了东方朔过去的大部积蓄,卫青心中十分难过。等到他的官位和东方朔一样了,姐姐卫少儿又嫁到公孙贺家中,东方朔家的窘境才稍有缓解,然而还是不能放着胆子用钱。好在公孙敖家是个有爵位的大户,住得离此不远,经常接济。东方朔是个无所谓的人,给我就要,没有了就让道儿找公孙敖要,或者让杨得意想办法。可卫青是个极要面子的人,总是为自己给东方朔添了许多麻烦而心有不安,经常不吃饱就放下了饭碗,东方朔虽不说什么,心中却是暗暗生愧。
这天是月初朔日,按例没有早朝,文武百官都该休息,也是众人领米的日子。东方朔和道儿一大早就来到公车府。掌管皇宫百官车马粮俸的公车令韩不识见东方朔来得特早,就知道他家又快断了炊,于是开玩笑地说:“东方大人,怎么别人的粮都够吃的,就你家特别紧呢?”
东方朔挤了挤眼睛:“你就没看到,我正练习多吃点,准备再过几天,皇上给我两千石粮米时,我不至于浪费啊!”
韩不识也笑了。他突然神秘地对东方朔说:“这朝中领粮的规矩,定得也太不合理。有个名就有三百瓢粮米,你看那帮侏儒,一天不过只能吃一瓢粮,却也领出三百瓢,余下的全都糟蹋了。而那些习武的侍卫们,个个都是大肚汉,三百瓢怎能够用呢?”韩不识自从东门内输给东方朔以来,总想找个机会,向东方朔献献殷勤。
东方朔此时心中很不舒服。这也是祖宗定的规矩,祖宗时可没有想到侏儒这样的玩物也能进宫。自景帝起,这些小不点儿受到宠爱,可谁也没有想到他们的三百瓢俸禄,可以撑破肚皮呢。就是想到了,又有谁能改变祖宗时的规矩呢?
想到这儿,东方朔让道儿先把自己和卫青的两份米装上车,弄回家,自己却在公车府门前坐下,晒起了太阳。
不一会儿,一老一小两个侏儒,各赶着一辆小马小车,前来领米。刚装完米,赶着车出来,就见东方朔对着他们长吁短叹。
“东方大人,你生病了吗?”那个年长一些、生了胡子的侏儒问道。
“我是神仙,还会生病?”
“那你怎么在这儿叹气?”
“我是为你们叹气呢!”
“为我们?我们活得好好的,还能让皇上快乐,有什么值得叹气的?”
“可悲的也就在这里呀。你们死到临头,还不知道,还乐呵呵地来此领米,我能不为你们叹息吗?”
两个侏儒懵了,“我们死到临头了?为什么我们不知?”
东方朔神秘兮兮地说:“要说你们傻呢。昨天傍晚我陪皇上打猎,皇上只打到一只小松鼠。皇上不大高兴,我就说了,皇上,别看松鼠小,照样是个活物。就像侏儒一样,不也能让皇上高兴吗?”
侏儒们点点头:“是啊!”
“是个屁!”东方朔说:“皇上一听,可不高兴啦,他说,侏儒有什么用?只知道吃饭,什么都不能干,白白浪费朕的粮食。明天把他们统统杀了,留点粮食喂马也好呢!”
两个侏儒慌了:“皇上果真如此说的?”
“那还有假?我心里一想,都是我多嘴,让这些可怜的侏儒遭了殃。所以我今天一大早,就来这儿等待你们,让你们先知道这事,也好想想办法哇!”
年小的侏儒一听,眼泪都流了出来:“那我们怎么办?跑也没用啊?皇上派一匹马,就能把我们拿回来的!”
那年长的侏儒毕竟有点见识,他急忙给东方朔跪下:“东方大人,您的主意最多,快救救我们吧!”
年小的连忙随着跪下:“东方大人,救救我们吧!”
东方朔又叹了一口气:“也罢,谁让我这个人心太软呢?”他把两个小矮人招到身边,“你们先把粮食车交给我,我先替你们存着。你们呢,快去找皇上,放声大哭。皇上可能会哄你们,不说要杀你们的事。那你们只管哭,哭得愈伤心愈好。直到皇上说出要杀你们的真话时,你们就放声大笑。这时皇上会问你们,为什么笑?你们就说,东方朔大人没说假话,我们笑东方朔高明!那时皇上就会找我东方朔。我自会有计策救你们,保你们两个绝对死不了!”
两个侏儒并不把粮食看作好东西,性命才是最宝贵的。他们被东方朔这一番哭哭笑笑的计策说得稀里糊涂,觉得也只有如此才能保住性命,于是就把粮车交给了东方朔,二人哭泣着进了皇宫。
东方朔赶着两辆小马小车,哼着小曲儿回到家中,道儿和卫青刚刚把那两车粮食卸完。一看他那赶着小车的模样,一旁的霍去病高兴得直颠儿,连一向不笑的卫青也乐了起来。“怎么?
多给咱们两车?”
“从今以后,咱们就不愁粮米不够吃的了!”东方朔笑着说。
卫青心中一时感激,上前给东方朔作了一揖:“兄长,都是小弟连累了您,连粮食的事都让您操心。”
“哎!兄弟,你怎么还这么客气!今后再说这种话,我就不拿你当兄弟了!你还不如你外甥霍去病呢,他在我这儿,想要什么要什么,有时,还要我给他当马骑呢!”
卫青摇了摇头:“这孩子,太不懂事。”
“不懂事?这小家伙,有大出息!他给我说,长大了,他要骑上骏马,为汉家扫平天下!哈哈哈哈!道儿,去,把小家伙带来!”
杨得道转进里屋,不一会带出了十来岁的霍去玻霍去病张开双手,先扑向卫青:“舅舅,舅舅,干爹让我长大当将军,和舅舅一起,平定天下!”
“去去去,愈说你愈能。”
东方朔牵过一匹小马来,对霍去病说:“我的干儿子,就是行!来,这匹小马,你骑上看看,还真的合适呢!”他把霍去病抱上小马,霍去病居然骑得稳稳当当。
突然杨得意来了。他神色紧张地说:“东方朔,你闯大祸了!皇上要你马上随我进宫,要拿你问罪呢!”
东方朔若无其事的说了声,“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我早就知道皇上要宣我进宫呢!”说完他把小马的缰绳交给卫青,跟随杨得意直奔宫中。
武帝今天起得颇早,正准备让韩嫣召集众侍位,到上林苑中再去打猎。不料所忠禀报,韩嫣已被窦太主召去。武帝心中很不高兴,原因不仅是窦太主老找韩嫣,而是他听说窦太主的驸马陈午将军近来病得很重,而窦太主不好好地看着老公,却老去找那个卖珠宝的小白脸儿厮混。“真是给皇家丢脸,”他心中想。
正在此时,两个侏儒跑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在他的面前,呜呜哭个不停。武帝心烦得很,问一声“你们一大早的,哭什么?”不料两个侏儒话也不回,只管跪在地下哭泣个不停。所忠也不知何事,一再问那两个,受了谁的欺负?两个死也不作回答,只是一个劲地哭得悲悲切切。武帝气得勃然大怒,终于说道:“把两个拉出去,统统杀了!”
没想那两个小东西听了这话,却大笑起来,笑得武帝莫名其妙,也笑得所忠不知所措,以为他们准是得了玻武帝气得从身边卫士那儿拔出宝剑,放到他们身上,这两个才不笑了,又哭了起来。
“快说,哭个什么?”
“皇上要杀我们,怎能不哭?”
“那刚才呢?为什么又笑?”
“我们笑东方朔先生料事如神。”
“什么?笑东方朔料事如神?”武帝停了下来。
“是的,东方朔先生一大早就告诉我们,说皇上要杀我们,所以才来哭求皇上,请求宽恕,饶我们不死。”
武帝心里明白了,肯定是东方朔在搞什么鬼。他曾经劝说武帝,不能玩物丧志,那些侏儒是景帝时的玩物,应该早早放逐出宫。可武帝留着他们,偶尔玩耍逗笑,也是母亲皇太后教他的一计,目的是让太皇太后知道,她孙子没什么大志,也在学着父亲,无为而治。
可武帝想,你东方朔使出这种方法,让我逐去侏儒,也太过分了哇!
眼下武帝手里拿着剑,却觉得进退两难:杀了他们,实在于心不忍;不杀他们,自己刚才的话又说了出去。
停了好一会儿,他才坐下来,但仍把剑拿在手中,说了声:“快把东方朔找来,朕要拿他是问!”
东方朔急急忙忙来到宫中,心中还在盘算着怎样应付。他见武帝面色铁青,知道他真的动怒了,于是跪了下来。
“东方朔,你知罪吗?”武帝冷冷的说。
“臣知罪。”
“知罪?你犯的是什么罪?”
“臣不该实话实说。”
武帝火冒三丈:“什么?你还实话实说啦?你说朕要杀死这些侏儒,是实话吗?”
“臣说的不是实话,也是实话。”
“混账!还敢给我胡搅!你说,哪儿来的实话?”
“臣知道,陛下没有说过,要把这些侏儒杀掉。”
“这就是了,那你还有什么实话?”
东方朔抬起头来:“臣以为,陛下不把他们杀掉,只是暂时的事儿;陛下迟早会把他们杀了,这才说了实话。”
武帝愕然:“东方朔,你这也是实话?朕压根儿就没想过要杀他们,你说的是鬼话!”
东方朔低下头,委屈地说:“臣知罪。可臣也有一事,实在不明,请陛下指教。”
武帝见他认错,火就下来了一点:“那你问吧,问不出个道理来,可别怪我不客气!”说完把剑对着东方朔。
所忠吓了一跳,忙过来帮东方朔说情:“圣上,您可是说过,‘东方朔蒙蔽圣上无罪’的呀。”
“不用你多嘴!东方朔,快快说来!”
东方朔指了指两个和他同样跪下的侏儒:“陛下!臣等与这些侏儒比起来,谁高谁矮埃”“废话。当然你高,他们矮。”
“陛下,臣等与这些侏儒比起来,谁对国家和社稷重要呢?”
“朕不知道!”他实在不能接着回答。
东方朔:“陛下圣明!陛下嘴说不知,可心里明如日月。可是臣有一事不知:臣与卫青、公孙敖等人,个头有这些侏儒两三个高,要打起架来,一个人可敌他们百八十的,臣说得有道理吗?”
“算你有理,又怎么样?”
“陛下,可是如今臣等一个月的禄粮是三百瓢,这些侏儒的俸禄也是三百瓢。臣等饿得要死,而这些侏儒却饱得要死。陛下您说,我们这些人和侏儒,谁死得不舒服呢?”
武帝这下子为难了。他还从来不知道这些事,也没考虑过这些事。“这……这……哎,都活得挺好,说死干什么呢?”
东方朔手指着肚子:“不,陛下,臣等虽饿不死,但也都是饥肠辘辘。你听,”他从早晨就没吃饭,肚子里面果然辘辘作响。
武帝毕竟是有爱心的人,此时有点语塞。“这……,没想到,你会这么饿。”
东方朔见皇上声音小了,自己却振振有词:“陛下,臣是为陛下着想埃臣东方朔饿死是小,您还省得整天听一个人胡说八道,可万一那些勇士们饿死了几个,圣上您怎么办呢?”
“这……这……朕没想过。”
“臣为陛下早想过了。陛下一心想以武力振兴我大汉,所以要招勇猛之士,以雪我朝之耻。
可是这些武士食不果腹,万一饿死一到两个,其他人都跑了,那时,陛下也只能先拿这些饱得要死的侏儒开刀。即使您那时心里不想让他们死,嘴里却要说:‘把这些无用的东西都杀掉!’”“这……这……”武帝无言以对。
“陛下,等勇士饿死时,您再杀饱死的侏儒,不就一切都晚了吗?”
武帝此时心中服了气,也就顺了气。“好你个东方朔,说了半天,你是嫌吃不饱。”
“陛下,臣自幼家贫,曾以草根为食,自然不会饿死。可臣以为,陛下圣明一时,喜欢几个侏儒也无妨碍,可不能将他们与身边的勇士一同对待,那样,国家危难之时,勇士们很难为陛下尽心尽力啊!”
武帝听了这话,不由得为之动情。“好!东方朔,你这一番话,让朕既想着了爱惜勇士猛将,又不能纵容尤物。所忠!”
“奴才在。”
“传朕旨意:从今日起,伴驾勇武之士,俸禄增加两倍;宫中的侏儒和弄臣,该送出的送出,留下来的,统统减去一半的俸禄!”
所忠高叫道:“是!从今日起,伴驾勇武之士,俸禄增加两倍;宫中的侏儒和弄臣,该送出的送出──留下来的,统统减去一半的俸禄!”
武帝看到东方朔还在地下跪着,就把手中的剑插还到卫士腰中,顺手想把他拉起来。
东方朔不起,偏偏还跪在地下。
武帝更加不忍:“怎么,你还不起来,难道你想让朕给你陪个不是才成?”
东方朔只是把头抬起来。“陛下圣恩广大,微臣怎敢不谢?只是臣尚不知,臣东方朔,是增两倍俸禄呢?还是减一半儿俸禄?”
“这……哈哈哈哈!东方朔,这回,我倒要问问你啦,你说,该增,还是该减呢?”
东方朔很动情地说:“陛下,依臣之本意,和陛下之本意,臣属增禄之列;可依陛下有时待臣的方法,臣又觉得应该减去一半俸禄。好在您身边的勇士们都能吃得饱一些了,圣上也不会因此有损圣名,微臣,就是减禄,也是三生有幸。”
武帝激动得泪水盈眶。他上前扶起东方朔,说道:“爱卿,请起。朕深知爱卿之才,天下无人能比。朕有时与你戏耍,也是你我都有一分爱乐的天性。朕就是身边无一人相伴,也要把爱卿当作人生知己来对待,怎会把你当作弄臣呢?”
东方朔站起来,与武帝四目相视,热泪盈眶地说:“陛下,臣东方朔生遇明主,当效犬马之劳,死而后已!”
君臣二人四手紧握,四目对视良久,泪水慢慢从各自眼中涌出。
上林苑中,武帝开始狩猎。东方朔与卫青、公孙敖和杨得意等相从。
公孙敖以大刀砍去荆刺,于草莽中开出一条路来。
众骑飞奔,一群野兽被赶出。武帝张弓搭箭,射中一只野兔,一只猎狗上前,马上叼了回来。
一只黑鸟于草丛中惊起,东方朔一剑掠过,将其击中。
卫青纵马追一野猪,将其逼至绝境,下马弃刀,单身搏击,将其擒获。
武帝看到此景,兴奋异常,左手拍卫青之肩,右手伸拇指以示赞许。众人一派欢呼。
这时,一只大狍子从丛林中钻了出来,武帝纵马追赶。众人驱马紧随。
那狍子跑得飞快,武帝纵马在前,眼看快要追上,便又举弓搭箭,射向狍子。那狍子负伤而逃,跑向丛林荆棘之中,武帝和众人急忙勒马,连杨得意的猎狗也不敢往里钻。
突然,荆棘从中出现一人,身缚小方竹片缀成的“甲衣”,在丛林中穿梭自如地追起狍子,动作极为矫健,快步如飞。
众人为他的勇猛和矫健而叫好。
不一会儿,那壮士便跟着狍子在荆棘中钻了十多个圈子,最终狍子捉到,在其胸部补上一刀,将狍子刺死。
他把狍子扛在肩上,穿过荆棘,就要走开。
杨得意却带着他的两条狗,拦住了去路。
壮士不理,直往前走。两条狗扑上来,扑向壮士两肩。只见他双臂一甩,两条狗被甩到很远的地上。
武帝和众人看呆了。他情不自禁地道:“好一个壮士!留住他!”
东方朔和卫青飞马上前,挡住他的去路。
壮士抬起头来。东方朔见他二十多岁,古铜色的脸上长满胡须,一对深邃的眼睛向里凹着,非常威武。那身“竹甲衣”下,隐约地露出浑身铁疙瘩一样健壮的肌肉。
卫青觉得有点眼熟。未等他说话,东方朔就跳下马来,作了个揖,说道:“壮士,这是皇上射中的狍子,你要拿走,可不大好哟。”
那壮士听说是皇上,急忙跪下,口中叫道:“草民张骞给皇上磕头了!”
“张骞?”卫青不禁失声。
武帝回过头来,问道:“卫爱卿,你认识他?”
卫青忙答道:“回皇上,微臣年少时在汉中牧羊,曾结识一友,名为飞毛腿张骞。待微臣问他便知。”说完便下马,走向壮士。
那壮士不等他问,就一拳打了过来。“卫青兄弟,我可找到你啦!”
卫青高兴地抱住他:“张骞大哥,果然是你!”二人拥抱在一起。
原来这张骞,是卫青少年时的伙伴,两人一块放牛牧羊,摔跤习武,情同手足。那张骞善跑,有飞毛腿之称。后来卫青随母亲到平阳公主家为奴,二人就失散了。那张骞得知卫青在皇上身边发达了,便来长安找他,不料在猎场上相见。
东方朔忙向武帝道喜:“皇上,臣东方朔向皇上道喜。”
武帝不解地问:“喜从何来?”
东方朔说道:“皇上,您还记得臣那两车竹简中,第三百六十九块写的内容吗?”
武帝摇摇头。
东方朔背诵道:“当逢其时,可派飞行之士,穿越大漠,结交西域,以断匈奴后路。”
武帝幡然大悟:“对,对!远交近攻,天下太平!”
东方朔接着说:“皇上,如今飞毛腿自动前来,臣难道不该向陛下道喜吗?”
武帝大为高兴:“好,好!喜从天降!传朕旨意,命张骞为护驾侍郎,御前行走。”
卫青犹豫了一下,欲言又止。
东方朔推了他一把:“还愣什么,快领他向皇上谢恩呀!”
卫青忙拉着张骞跪下,向武帝谢恩。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而武帝等人猎意犹浓。
他们来到一个去处,一棵大槐树挡住了去路。此时天色已黑,众人燃起火把。只见树上刻着几个大字“槐里村。”
这时众人才觉得十分饥饿。于是他们决定进村,觅些食物。卫青走在前头,公孙敖断后,东方朔则和武帝、杨得意居中。
他们来到一所民房前,卫青上前轻轻敲门。一条黑狗在门内狂吠。
过一会儿,房内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俗女,快把狗给叫住,看看门外有什么!”
狗仍在狂吠。随着一阵脚步声,一个女人的声音传出来:“黑子,别叫啦!”狗停止了狂吠,房门“吱──”地响起,一位农家妇女走了出来。
火把移向门前。武帝于火光之下,看到了那位妇女,顿时目瞪口呆。他的脑海里浮出母亲皇太后的形象,眼前的女人,好像和自己的母亲一模一样。
房内又传来了男人的声音:“俗女,没什么就快回来,快把黑子带回来,外边太黑!”
武帝茫然自语:“俗女?”
东方朔看到皇上神色不对,以为他太累了,而这种农家也不会有什么好吃的,于是他拉了拉皇上的衣角,说道:“陛下!天色已晚,快回吧!”
武帝没有说话,他一勒缰绳,将马调转过头来,然后在马的屁股上狠狠地抽了一鞭子。
俗女半掩房门,茫然地看着眼前人马逝去,不知所措。
第七章 捉奸赏奸
第二天早上,东方朔还在睡梦之中,杨得意就前来传旨:皇上要他和卫青、公孙敖、张骞四 个人一道,到建章宫见驾。
“皇上可真有精神。昨天晚上打猎打到半夜,今天还这么早,他就来了精神!以前他可不是这样埃”东方朔边起,边嘟囔着。
“东方大人,卫夫人有喜啦。皇上可喜着呢。”杨得意悄悄地对他说。
“有喜就有喜呗,我早就从皇太后那儿知道了。”
“正是太后,她不让皇上再幸卫夫人了,所以吗,皇上就能早起了呗!”
“你也懂这个?”东方朔做了一个怪样,杨得意气得打了他一下。
张骞的到来,使卫青兴奋得一夜都没睡好。他没把张骞往东方朔家里领,因为觉得自己已经够给东方朔添乱的了,就让张骞住到了公孙敖的家中。他本来想,天亮以后,应该找张骞好好地叙叙旧。但一听说皇上马上要召见,便急忙找了几件像样的官服,拿过去让张骞换了。
张骞更是觉得,有很多话要问卫青,尤其是想问问卫子夫哪儿去了。可是马上就要进宫,卫青一边走,一边将宫廷礼仪,向他简单地说了一遍。弄得张骞满肚子话,全憋在心中。
建章宫离未央宫相去不远,但却是后宫人不能随便踏入的地方──汉景帝当年为了打猎方便,也为了能稍稍远离宫中的烦恼,专门在上林苑中修建此宫。年轻的武帝过去到这里来,是为了狩猎;而今天他破例地带上卫子夫前来,一是因为卫子夫有了身孕,需要散散心;二来想让众人看看他的本领:他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男人,他从人之子,终于过渡到人之父了!
武帝和卫子夫正在建章宫的高亭子上,观看远处的风景。武帝搂着爱妃那渐渐变粗的腰枝,脸上透出了说不出的高兴。
就在此时,突听杨得意一声长报:“东方朔、卫青和御前行走张骞叩见皇上!”
武帝转过身来,右手仍揽在卫子夫的腰上。反正都是自己的近臣,武帝从来没什么忌讳。他用左手一招,想召他们三个人同到亭子上来,共赏这长安景色。
张骞跟着东方朔和卫青走上亭子。他抬起头,突然看到了武帝怀中的卫子夫,面上一阵惊恐。
卫子夫一转脸,也看到了张骞。她情不自禁地说:“张骞……你……?”
张骞不知怎么回答是好,腿不禁抖动起来。
卫子夫转过脸去,可她在武帝的怀里发抖。
“爱妃,你怎么了?”武帝急问。
“皇上,贱妾……身有……不适。”说着,卫子夫竟然要昏过去。
“来人!”武帝大叫。
所忠、杨得意和几个宫女一齐快跑过来。宫女们将卫子夫扶了下去。
武帝双目怒视地看着张骞。昨天晚上,他已从卫青口中得知,他们是故旧。可那张骞,居然和卫子夫这么熟,可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张骞见卫子夫昏了过去,浑身颤抖得更加厉害。
此时东方朔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有卫青,心里渐渐明白是怎么回事。
原来张骞和卫子夫两个,小时候老呆在一起,互有爱慕之心。两个小人儿青梅竹马,曾在深山中悄悄发誓,一个说非你不娶,另一个则非你不嫁。但那时二人毕竟是十来岁的孩子,懂不了那么多,而卫子夫旁边还有个哥哥卫青,当着保镖。卫青知道他们两个很好,但并没有把这件事看得那么重,以为他们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而已。所以后来他们分了手,卫青也就没记着这事,上次在霸陵边上的村子里,他还差点将卫子夫嫁给了东方朔呢!但从今天的情景看来,这两个当年远不是闹着玩的,连他这个哥哥都被瞒过了。
如今当着皇上,两个人都已失态,怎么为好呢?
当着众人之面,武帝尽力地克制着自己。他的脸憋得通红通红。他没想到,自己最心爱的爱妃,那个将要给自己添丁生子的爱妃,原来曾经有过意中人。可这能怪她么?不能。那又是谁,鬼使神差地将这个张骞,弄到了自己的宫中?
他想把张骞赶走,让他滚,滚得越远越好。可他说不出口。他毕竟是个男人,他爱卫子夫,卫子夫和这个男人,说不定没什么。想到这儿,他镇静了一下,威严地说:“张骞,你是怎么搞的,怎么惊吓了朕的爱妃?”
“微臣该死,微臣冲撞了贵妃娘娘,请皇上赐罪。”他的话音里充满恐惧。
卫青看到大事不妙,急忙在东方朔耳朵面前嘀咕了几句。
东方朔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咳!这一对情种,怎么会到皇上面前再度相会?
东方朔的脑袋急速地转着,盘算着,眼睛先盯住武帝,又看了看张骞。
“你!蔽涞巯敕⒆鳎志醯檬翟谀岩猿隹冢徊环⒆鳎睦锶幢镒牌?
“皇上!臣有一件密事,要向皇上奏明。”东方朔终于开了腔。
武帝正想找台阶下,听了这话,忙对卫青、张骞等人喝道:“都给我退下!”
众人刚走,东方朔就“扑通”一声,给武帝跪下。
“东方爱卿,你有什么要事,尽管说来。就我们两个,何必这么讲礼数?”武帝渐渐平静下来。
“皇上,臣东方朔有陛下难以赦免之罪。”东方朔跪而不起。
“昨天朕要治你的罪,你却说你没罪;后来我们两个说好了,互为知音,你怎么又来请罪了?”武帝不解地说。
“皇上,臣请陛下恕臣和卫青无罪。”
“你和卫青?”
“是”。
“你们两个,一个是朕难以寻觅的知音,一个是朕爱妃的哥哥,你们有什么罪?免!”
“臣代卫青,谢过皇上。”东方朔叩首。
“那你快说,是什么事情?”武帝有点着急。
“皇上,您还记得那天,卫青为窦太主家人所逼,和卫夫人逃出长安的事么?”
“朕知道。是你和公孙敖两个,把他们救回来的。你们有功,何论罪过?”
“可臣犯了大罪。”
“什么大罪?”
“卫青当时怕惹事非,就要把卫夫人嫁给微臣……。”
武帝一急:“你答应啦?”
“臣不敢,臣没答应。”
武帝乐了。“这就对了,你没答应,有什么罪?”
东方朔满是委屈。“臣从卫青处得知,张骞他小的时候和卫夫人在一起,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可再一见面嘛,总有点……,有点……”“哈哈哈哈!”武帝大笑起来。“东方朔啊,东方朔,你还说我们两个是知音,难道你就这么小看朕的器度?”
“皇上,臣不敢。可臣见刚才皇上的架式,张骞他……”“朕那是为卫夫人着急。她有身孕。朕好不容易才盼来这一天!来,来。”武帝向东方朔召手,让他走近。
东方朔不知何事,向武帝靠拢。
武帝对着东方朔的耳朵说:“那卫子夫,第一次让朕亲幸时,就知道,她是个冰清玉洁的女子!
你说,朕还怀疑什么?”
“皇上圣明!皇上圣明!”东方朔连连作揖。
“这也叫圣明?东方朔啊东方朔,你是取笑朕呢?还有别的意思?”武帝不以为然。
东方朔也乐了。“皇上,您如此心明如镜,爱护臣子,臣说的是这个圣明。”
武帝以期待的眼光看着东方朔。“东方爱卿,你说,我怎么安排这个张骞好呢?”
“三百六十九”。
“就是你那三百六十九块竹简上说的,可派飞行之士,穿越大漠,结交西域,以断匈奴后路?”武帝说。
“正是。皇上,臣近日得到一个匈奴来降的奇人,他叫堂邑父。这堂邑父懂得西域语言,随匈奴单于入侵西域大月氏,任翻译。匈奴单于将大月氏国王杀了,还让堂邑父把大月氏国王的头颅,制成溺器。堂邑父觉得太残忍,就借故推脱,不料被匈奴单于痛打一顿。那堂邑父难受其辱,便降了我大汉。”
武帝气愤地说:“好!匈奴单于暴虐成性,四面出击。我大汉要复高祖白登之辱,必须与西域诸国联合,远交近攻!”
“臣以为,让张骞为汉使,持节出境;堂邑父为副使,还能帮张骞通西域文字和语言。陛下,您以为如何?”东方朔说。
“好!”武帝和东方朔击了一掌,“东方爱卿,传朕旨意,立即封张骞为郎官,再给他好马二十匹,随从十五人,丝绸两千匹,黄金白银各二万两,即日出使西域!”
虽然打发了张骞和堂邑父,让他们两个踏上大漠之旅,武帝还是在卧榻上躺着,一句话不说,有点愁眉不展。
所忠与杨得意呆在一旁,同样是一筹莫展。
所忠把杨得意叫到一旁,以长者的身分开始问询:“每次皇上出去打猎,回来后都特别高兴。
昨天猎到的东西也够多的,怎么回来倒有了心事呢?”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天一路高兴得很,只是回来时候啊,有条黑狗对着皇上叫,从那时起,皇上就有心事了。”
“那你怎么不早对我说啊?”
杨得意显然有些委屈:“昨晚上我离皇上很远,天黑了,又看不见。咦,东方朔离皇上近,他应该心里有点数。”
所忠好像找到了救星:“那快去请他来,给皇上解解闷啊?!”
杨得意正想溜得远一些,何况是去找东方朔呢。
所忠早在景帝当太子时,就进了宫中。因他办事周密、说话谨慎,景帝将他视为心腹。后来王美人被召进宫,景帝总觉得王美人太弱,在宫中的纠纷中会受欺辱,于是将所忠派到王美人身边。景帝的宠妃栗夫人和薄皇后争夺皇后之位,王美人以自己的贤淑和谦让,再加上她生了一个让景帝十分喜爱的小刘彻,因而成了坐收渔利之人。其中,所忠献出了许多计策,在关键时刻也曾为王皇后出生入死。因此,王皇后将他作为心腹,有时甚至将他视作哥哥般的亲人。刘彻立为太子后,所忠主管太子东宫;刘彻登基为帝,所忠就是随行发布政令的秉笔太监兼中书令。可以说,皇上心中的事,所忠一眼就能猜出个十之八九。可那天,他打猎回来就住进建章宫;今天,退了朝还是到建章宫呆着,这就让所忠有点着摸不透。
“皇上,您有心事,能让老奴知道一点,为您分担一点吗?”所忠终于忍不住了。
武帝看了他一眼,知道所忠是母亲最信赖的人,自己没有必要瞒着他。“所忠,你说怪不怪,我那天晚上看见一个人,和圣母皇太后像一个人似的,看到她,就像小时候见到我母亲一 样。”
所忠大吃一惊,他没想到,天下会有这样的巧事情。这是皇太后埋在心中二十多年的秘密。
十年前,刚刚搞倒薄皇后的栗夫人就曾经向景帝揭露,说王美人不是处女之身,她在进宫前曾嫁给一个姓金的男人,并为他生了一个女儿。心狠手辣的栗夫人还暗地里派人到槐里,打听到了金氏的下落,将金氏骗进长安来认亲。是所忠探听到了这个危及性命的消息,并与王美人一道,经过周密策划,与长公主──也就是今天的窦太主结了秦晋之好,让刘彻以“金屋藏娇”的故事打动景帝的心,同意他与长出五岁的阿娇订婚;然后由长公主出面,收拾了那个金氏,使王美人躲过了天大的劫难,同时让景帝更疏远栗夫人,最终改立太子,渐渐有了小刘彻的今天。如今,武帝自己竟然撞见了那个金氏之女,莫非是天意?
想到这儿,所忠说:“皇上,奴才有一言,不知当说不当说。”
“但讲无妨。”
“皇上,您还记得吗?您九岁时,先帝后宫有人想加害于皇太后和您,就传说皇太后在民间曾生有一女。”
武帝隐约地知道此事,但母亲从来没给自己说过,他只是从母亲当年焦虑的状态中,从母亲与所忠的秘密谈话中偷偷听来了一点;同时从长公主对母亲的要挟中感觉到了此事,自己又从阿娇的专横中感悟到了此事。所以,当他那天见到那酷似母亲的女人时,所有这些感悟到的事情集中到了一起。他认定,那是自己的姐姐,是母亲始终不能摆脱的忧伤之源。
得到了所忠的印证,他的眉头舒展了一些。他以期待的目光,期望所忠继续说下去。
所忠简单地往下述说:“反正,那个时候,皇太后整日茶饭不思的。幸而,栗姬得罪了太皇太后和窦太主,皇太后和窦太主两人联起手来,这事也就给平息了。当时,老奴真为您和皇太后担心哪。”
武帝深知皇太后和窦太主“两个联起手来,”的实际内容,那就是他与阿娇的婚姻。自己与阿娇的接近,成了保全母亲和自己的关键。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对忍辱负重拉扯自己的母亲更为敬重,而对窦太主和阿娇更为反感,以为她们是乘人之危,强加于人。当然,她们确实帮了母亲和自己的大忙呢。
想到这里,武帝嘴里还是溜出一句:“这么说,这事是真的?”
“皇上,真的又能怎么样?太皇太后如今还在,窦太主又因您和皇后的事,到处找茬儿,别想她啦。”
武帝无言以对。可母亲那忧郁的神情,昨晚那女人的容貌,又一一在眼前晃过。“这……咳!”
“都是老奴多嘴,皇上,您想想别的吧!”
想别的?那不行!他不是那种能将母亲的痛苦置之不顾的人,同时也是个凡事都要弄清楚的人!
东方朔走了进来,后边跟着杨得意。
东方朔得知皇上还是寝食不安,自己心里倒能理解。皇上也是人嘛,爱妃曾有旧情人,虽然那情人被打发走了,郁闷几天,也很正常。所以,他不当回事地和杨得意一块走了进来。
武帝一见东方朔,心情顿时有所好转。他说:“东方爱卿,你来得正好,朕有一事请教。”
“皇上,折杀微臣了,臣东方朔洗耳恭听。”
武帝向杨得意看了一眼:“得意,你回避一下。”杨得意心里可不舒服:刚才皇上还皱着眉呢,怎么一见东方朔就高兴了?这还不算,还要让我出去。这算怎么回事嘛。尽管不情愿,他还是知趣地离开了。
“皇上,飞毛腿走了,你还记着他?”
“去你的!东方朔,再说这个,朕就对你不客气!”
“那皇上您说,什么事?”
武帝见杨得意走远了,才放心地说:“东方爱卿,朕问你,要是你有一个你并不知道的姐姐,被你突然发现了,可你母亲又碍于其它的事,不愿提起她,你会怎么办?”
东方朔先是一惊,然后他转了转眼珠,想到了那天晚上在槐里村里见到一个女人的事,心里明白了一二。可他要装糊涂,看看皇上的葫芦里装着什么药。他不解地说:“臣东方朔有个姐姐?天哪!人都说,臣的嫂嫂像姐姐一样待我好。要是微臣有个姐姐,我就是官都不要了,也要把她找到!”
“好!东方爱卿,这才是正人君子!”
“可臣,没有姐姐埃”
武帝开门见山:“那朕问你,朕现在就有这样一个姐姐,你说,朕该不该去看呢?”
东方朔并不能确信武帝就是个敢爱敢恨的人。他继续装傻:“皇上,平阳公主住得很近,如果皇上您想召见,臣这就去……”“不,我这个姐姐,和我不是一个父亲,她如今在民间。”
东方朔睁大了眼睛:“陛下,您开玩笑吧?臣不敢相信。”
“朕要你相信!”
东方朔脑海中浮出了昨晚的景象,但他的心头似乎还觉得有些山一样的东西压在头上,也是压在武帝的身上。他点了点头:“让臣想一想。”
武帝兴奋地说:“东方爱卿,你是最聪明的人,该明白我的意思。那天晚上那个妇人,肯定是我姐姐。可圣母皇太后,为了我的前程,从来不提此事。我知道,她的心中始终有一块病,也许就是不能找回我姐姐。朕今日贵为天子,难道也不能为母亲了却心头大事吗?”
东方朔见武帝直截了当,心中倒也痛快,他为皇上对自己如此信任而感动。他不能吞吞吐吐,有负皇上之意。他也直截了当地说:“陛下,如果是臣,臣会不顾一切,找回她来。可陛下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难道我就该置同母所生的骨肉亲情于不顾?”
“臣以为不该。”
“那我就该让母亲忍受看不到女儿的痛苦?”
“臣以为也不该。”
武帝振振有词:“那我马上就去接回姐姐,与母亲团圆。”
“臣以为还是不该。”
武帝惊奇了:“那你说,我该怎么做?”
“臣以为,陛下,你该想一想。”
“还要想什么?”
东方朔慢慢地说:“太皇太后虽说身体不好,但她毕竟健在,丞相和许多大臣可都是她安排的。”
武帝有些激动:“太皇太后干政太多,我早就受够啦!何况她现在,身体和精神头都大不如以前呢。”
东方朔却很沉着:“那窦太主精神头可足啦,她最会揭人家的短,何况,她还是您的岳母哪。”
“你是说窦太主?她又怎么样?她的短也多的是!”
“臣以为还是不该。”
武帝停了一下,斩钉截铁地说:“不行,我就是要接回姐姐,让她马上与母亲团圆。”
东方朔又提出新的问题:“臣还担心,董仲舒和公孙弘等人,动不动就以儒家礼仪限制皇上,他们会说三道四,影响陛下的威严埃”武帝不假思索地说:“你以为我真的拿他们当一道菜?醋一般的酸!他们那套礼仪,如果连骨肉团圆都要受限制,那简直是腐朽透顶!”
东方朔还是摇头:“陛下,臣知道,这些你都可以不顾。可是,皇太后她,正是为了您的威严,才割舍骨肉之情的埃”武帝义正词严:“正因为母后为我割舍得太多,我才想让她去掉心病啊!”
东方朔这时才点头称道。“好!陛下,臣东方朔这才知道,您是个真正仁爱的圣君。臣愿为陛下献策,使皇太后骨肉团圆!”
东方朔把嘴巴凑到武帝的耳朵上,轻声说了几句话。武帝听了,喜形于色,望了所忠一眼。
所忠装作什么也不知道,靠着门,好像睡着了。
能到东方朔家中来做客,这是韩嫣最为高兴的事情。
自从陪伴太子读书时开始,韩嫣就认定自己当是大富大贵的人物,许多王侯将相都没放到眼里。那时他并不认真读书,只是潜心练习一件事:打弹子。他手中有周亚夫给的一把铁弹弓,他爱到河边拣一些滚圆滚圆的鹅卵石,先是对着树干打,后又对着树枝打,再对着树叶打,最后他对着楝树上的楝枣儿打。功夫不负有心人,他居然练到了百发百中的地步。几十尺开外,指哪儿打哪;高飞于空中的鸟儿,只要他一抬手,准被打中脑袋。在太子宫中,韩嫣少不了受到赏赐,他把那些玉做的、银子做的、绸缎等物,统统换成了金子,然后找一个金匠,全部打成圆圆的弹子,用作自己打鸟专用。于是被长安城中的少年们称作“金弹子”,每当他独自出城,就有许多恶少前呼后拥,盼着他亮弓发弹。一旦他的金弹子发出,恶少们就争着去拣猎物,为的是去捡那个金弹子。不料此事被周亚夫知道了,这个素以带兵肃谨、对下属看管严厉而闻名的大将军十分震怒,叫来这个小东西,狠狠揍了一顿屁股,并将他的弹弓收回,将金弹子全部换成钱物,赏赐给了下属家境贫寒的兵士,并不许韩嫣再沾周家的大门,韩嫣为此愤愤不平。太子登基前夕,周亚夫无故暴病身亡,许多人怀疑是韩嫣下的毒药。
为此,皇太后以他人已长大、不宜入宫为由,对他与武帝的来往严加防犯。尤其禁止他与武帝一道出猎,以防不测。可这韩嫣,为了接近皇上,居然把自己做男人的命根子割掉了,以求武帝让他呆在宫中;又向后宫伎人学习歌舞,不时地向皇上献媚。殊不知这么一割,让过去那些羡慕他、欣赏他的人顿生反感,加之他的金弹子不复存在,竟然没有人搭理他了。
幸而他在武帝与阿娇和卫子夫的事情上得到个“协调使”的身份,勉强在宫中保留了一席之地,又因他与那珠宝商的儿子董偃熟悉,在窦太主与董偃之间做了一件穿针引线的事,日子才又好过起来。前些天,窦太主为了感谢他的牵线之劳,竟然将那把弹弓给找了回来。
可是,那种被人看不起的孤独感,时时让韩嫣苦恼异常。如今东方朔请他到家喝酒,使他一 时高兴得忘乎所以,于是端起酒杯便开怀畅饮起来,闲了多时的嘴巴也如放开的闸门,滔滔不绝地吹嘘了起来。
东方朔并不急于进入正题,只是劝韩嫣饮酒。一个美妙的女子在一旁斟酒,韩嫣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女子。
“韩大人,本来我以为,只有我东方朔才这么俗不可耐,贪爱美色。想不到你韩大人做了那个,见到美女也还心动?”
韩嫣笑了。“东方大人,这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韩嫣为了侍候皇上,甘愿不做男人,可是见到美妙的女人,美妙的事儿,还要动心呢。”
东方朔煞有介事地问:“人们都知道,英雄好美女,女人爱伟男;如今看来,仅这还不够。”
“此话怎讲?”
“还要加上两句:女人也好美女,俏男更思伟男。你说,对不?”东方朔眼睛直直地看着他。
“好!说得好!”韩嫣喝了一大口酒。“既然东方大人看得起我,韩嫣也就实不相瞒。韩嫣生为男人,至今见到美妙的女子心就痒痒。可我自幼和皇上在一起,对皇上却是从骨子里头爱慕,让我离开他,就等于要我的命。把那话儿弄掉后,我见到美妙的女人就怜爱,见到俊伟的男人也心仪,人间的娇美和壮美我都能享受,这里的乐趣,一般人可是领略不到的。那些俗人只顾嘲笑于我,其实他们哪里知道,我韩大人一生当作两生过,赏心乐事比谁都多呢!”
韩嫣说得洋洋得意。东方给他又满上酒,趁热打铁:“韩大人,有一件事,我却不太明白。”
“嗨!这长安城中的事,还有瞒得了你东方朔的?”
东方朔低下嗓子:“韩大人,听人家说,你都神了,窦太主年过五十,你还是给她找了个相好,听说还是个二十多岁的棒小伙子?”
韩嫣用迷迷糊糊的眼睛瞅着东方朔:“这个……东方大人,窦太主的事,我可不知。”
“我说也是嘛。这样的事,除了我东方朔能做到,别人没有这个本事。”
韩嫣本以为他会接着问下去,没料到他却会这么说。一股酒劲冲上来,他觉得东方朔在小瞧自己。“什么?只有你东方朔有这样的能耐,我韩嫣就办不到?”
“是埃韩嫣,这类事儿,你还要拜我为师,多学几天。”
韩嫣沉不住气了。“东方朔,你也太狂了。我跟皇上一块玩的时候,你还在山东老家里呆着呢!
凭什么我就办不来这种事?”
东方朔从身边取出十根金条,这是武帝昨天给他的。“我就是不信。咱俩打个赌。你要真能办成这种事啊,我送你十条黄金,做金弹子用!”
韩嫣一听有十根金条做金弹子,眼睛都睁圆了:“好!怎么验证?”
“眼见为实。我亲眼看到了,这十根金条就归你。如若这事是假的,你可要反过来,给我十 根金条。”
韩嫣以手猛击一下东方朔的手:“一言为定!今天晚上,我就带你去一个地方。不过,可不能带别人噢?”
东方朔反击韩嫣一掌:“一言为定!”
长安东郊十余里,渭水边上,有一片房子,左望郦山,右屏终南,环境优美。这就是景帝赐给姐姐窦太主的别墅之一。
窦太主虽然年过五十,可看上去,却是四十多岁的样子。平日唇红齿白,细心保养自不用说;那颗不安分的心,好像愈来愈年轻,一般二般之人无法比拟。她常常自叹自己是个女流,如果是男的,不仅这汉家江山不是她弟弟的,可能天下的美人儿,也都会更多地被宠幸。她为自己的弟弟选送了许多美女,包括今天的王皇后,都是被她先相中的,然后才让景帝去品尝。
论美色,她未必天下第一,但若论才干,她却坚信天下女人中再无二人。美色与才干,二者相加,那她长公主天下独步,哪个皇后皇太后皇贵妃能和自己相提并论?
更让她不能安分的是,她在欲望方面也得到皇家的嫡传,远非其他女人可比。年轻的时候,那个人高马大的驸马公陈午曾让她觉得还差强人意,但他毕竟比自己大了十多岁,进入六十 岁后,真真的“强弩之末,势难穿鲁缟也”──一经交合,便要重病多日不起,让她十分沮丧。真是老天有眼,通过韩嫣,她得到了个大珠宝。这英俊高大的男儿不仅有副好身板,有副好面孔,还有一张巧嘴皮,更有让她消受不尽的持续力,自从和他在一起,窦太主便觉得青春又一次回到了自己的身上。镜子里,她的面色红润起来;走路时,她的脚步轻盈起来,腰肢也自动地摇摆了起来。于是,她不再和陈午纠缠,也不和他生气;她不再多管武帝和阿娇的事,只有女儿求救时,才出面应付。她把美好的时光留给了自己,还有那个二十来岁的如意郎君,于是这渭水边上的别墅便成了她的长乐宫,至于她丈夫陈午的病情,也懒得过问了。
这天晚上,天还未黑,窦太主便与董偃在案边炕前,卿卿我我起来。殊不知,窗前,已有两个黑影出现。不用说,那是东方朔和韩嫣。
“我的宝贝儿,你别再去卖珠宝了,你就是我最好的宝贝。”
“太主,我真的没想到,你看上去,简直和少女一样美丽;在一起,又和新婚之人一样棒。”
窦太主发嗲:“还不是你给挑起的。我家那死鬼,让我守了多年活寡,我早就受够了。”
董偃有点吃惊,转而又露出媚笑:“照你这么说,他早已受不了你的威力,撑不下去了,才病倒在床上?”
窦太主脸上露出点难为情。她用手抚摸着董偃的脸:“不能说没这个原因吧。别说这些了,再来一次吧,宝贝儿,我又要急坏了。”
董偃有点害怕:“时间太久了,我怕被人发现。”
窦太主不以为然:“被人发现才好呢!等我家那病秧子死了,我就奏明了皇上,正式娶了你。”
董偃大吃一惊。“你要娶我?”
窦太主自信得很:“男人能娶女人,女人就为什么不能娶男人?还不是一样?老娘当年嫁给陈午,说是他娶我,实际上还不是我娶他?如果他先故去,我和你们男人一样,再娶一个年轻的,恐怕也是天经地义的呢!”
董偃吃惊之余,也有些无奈。可他没有选择,只好应承着说:“太主,要是真能那样的话,小的宁愿嫁给您!”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你会愿意!我担心的,只是我的女儿,如今她是皇后,我怕她的面子上不好看。要不然,陈午一死,我就向皇上奏明了,公开的和你做夫妻。”
董偃不知所措地被窦太主推上了床。
突然,“当”的一声,房门被踹开,武帝和杨得意进来了。
窦太主和董偃惊惶失措,急忙翻滚下床,磕头如捣蒜,求皇上饶命。
武帝若无其事地坐下,轻描淡写地说:“怎么了?起来,都起来!”
窦太主此时忘记了自己是皇上的岳母,不知所措地回话道:“请皇上饶……饶恕姑母之过,本,本太主方敢起来。”
武帝讽刺地说:“你不仅是我的姑妈,你还是我的岳母呢,有什么可怕的?起来吧!”
窦太主仍仆在地下:“本太主请求皇上饶过董偃,这件事,不是他的错。”
“哈哈哈哈!”武帝大笑起来:“不是他的错,难道你就有错?起来,起来!朕知道,你们谁都没错,谁也没有罪过。快赐坐!”
二人慢慢地爬起来,窦太主小心翼翼地坐在床上,董偃颤颤栗栗地站立她的身旁。二人都以为他们的耳朵听错了,起来以后依然惴惴不安。
武帝从容地说道:“姑妈,岳母,都是小婿考虑不周,姑父病得很久了,朕就没能想起来,该让您开心。”
窦太主将头埋在枕头里,直想从这儿钻到地下。好一会儿,才嗡嗡地回答:“请皇上不要取笑,本太主知错。”
武帝豁达地说:“这有什么错?人之常情!都说岳母的眼界高,如今朕来看看……咦,啧啧啧,还真是个美男子。朕想私自找个相好的,还没这个自由呢!你说是吗?姑妈?”
窦太主此时面上通红,但又不能不答应:“皇上为九五之尊,三宫六院,随意幸临,没人能够阻拦。”
武帝不禁奇了:“姑妈说的是实话?”
窦太主抬起头来,诚恳地说:“本太主和女儿阿娇,过去实有对不住皇上之处,请皇上恕罪。”
武帝一听这话,眼睛放出了异样的光芒,心想,难得你今天如此开通!他嘴里说着:“何罪之有嘛!”随后手却向窗外一招:“东方朔,进来,快进来!”
东方朔在窗外听见叫声,一面答应,一面转过脸来找韩嫣,不料韩嫣早溜了。于是他自言自语地说:“咳!你跑了。我这十根金条给谁啊!”
武帝仍在大叫:“东方朔,快进来!听到没有!?”
“臣在。只是我这金条?”
“正好,朕正准备赏赐这个美男子,未来的新姑丈呢!来,董偃,你和姑妈刚才的贴心话,我都听到了。难得你们一片真情。一个要娶,一个要嫁,朕要是再不恩准,不就有失仁孝之规了么?好!朕就先准了你们的事!不过,先让他做你的车夫。等到老姑丈一撒手,你们就马上成亲!这十两黄金,先当朕和东方朔的贺礼。明天一大早,姑妈您就带着他到钟粹宫见驾,朕要亲自册封他为待卫,还有更多的赏赐!”
窦太主伏在地上,可又不能谢拜,尴尬了好一会儿,才说:“皇上,本太主不想这样……。”
武帝却不容她回绝:“哎哟姑妈,您还害什么羞?您是奉旨行事,看谁敢讥笑?就这么定啦!
来!回宫!”
钟粹宫内,阿娇到处寻找着汉武帝。她找了半天,不见武帝的影子,自己又觉得面子上过不去,于是对着宫女们发起了牢骚:“哼!皇上昨晚又是一夜未归,胆子愈来愈大。你们有谁见到皇上了?”
众宫女及宦官面面相觑,无人敢答。
“哼!你们都跟死了一样,等我找到皇上,再跟你们算账!”
这时,门外传来车马之声。阿娇以为是武帝回来了,讥讽地说:“哟!大驾回宫啦?你还记得我是皇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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