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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感

_4 周德东 (当代)
  他说:“当然。”
  碎花小鳄说:“见面之后,如果我问你今晚我们聊了什么,你能说出来吗?”
  他说:“除非我失忆了。”
  碎花小鳄真的惊呆了,过了好半天才说:“明天我会检验你说的话。”
  他说:“好,那我回去了。”
  碎花小鳄不解地问:“你……怎么回去?”
  他说:“只要我睁开眼睛,不再想你,思路一转移,我就走了。”
  碎花小鳄的心中一酸:“这么脆弱……我不要你走。”
  他说:“那好,我就抱着你入睡吧。不过,我们是灵魂伴侣,只要睡着了,自然就分开了。”
  碎花小鳄说:“至少我睡着之前不要你走。”
  他在黑暗中笑了,说:“没问题。”
  然后,他就抱住了碎花小鳄,手掌轻轻拍动。
  碎花小鳄感到从没有过的踏实,幸福地闭上了眼睛。
  第十五章 和汉哥幽会
  第二天晚上,吃完晚饭,碎花小鳄离开了学校。
  凉亭后的铁栅栏确实被堵上了,她费了一下午的劲儿,终于搞到了假条——她说她母亲病重了。她之所以选择了这个理由,第一是比较有效,第二多少带着一点儿诅咒的意味。
  她来到校门口的时候,又看到了那个很高很瘦的保安,他依然穿着灰色制服,戴着一副白手套。
  保安伸出手来,拦住了碎花小鳄,动作非常标准。然后,他静静地看着碎花小鳄,等待她出示假条。
  碎花小鳄掏出那张假条,一脸鄙夷地在他眼前晃了晃。他的手追着碎花小鳄的手,把那张假条夺去了,仔细看了看,似乎在辨认是不是假的。
  碎花小鳄说:“你们应聘保安的时候不考视力吗?”
  那个保安没理她,继续看,好一会儿才把假条还给她。
  她接过来,轻轻“哼”了一声,大步走出去。
  刚出校门,她就看到了那辆无比熟悉的红色出租车,那个194趴在车窗上,笑吟吟地朝她望过来,好像专门在等她。他跟保安一样瘦。
  空荡荡的校门口,只有这一辆出租车,碎花小鳄感到了某种刻意。
  她低下头,装作没看见,匆匆走向了公路。她不想坐这辆出租车,回想起来,它第一次出现就有点儿不对劲儿。再说,就算这个194没问题,他也是个色鬼,肯定会问起来,碎花小鳄有没有帮他联系到“卖家”,碎花小鳄觉得恶心。
  走出一段路,碎花小鳄小心地回头看了看,那辆红色出租车还算知趣,没有跟上来。
  她把心放下了,来到了站牌下。
  天已经势不可当地黑下来,路灯幽幽地亮了,公路上不见来往的车辆。终于,公交车远远地露头了。
  公交车上除了司机,没有一个乘客。
  碎花小鳄在车尾坐下来。
  公交车晃晃悠悠,驶到了清河,上来了几个乘客。其中有个女人,不知道为什么戴着口罩,把脸挡得严严实实,她上车之后坐在了第一排,碎花小鳄连她的眼睛都看不到了。
  她闲闲地看着这个女人的背影,琢磨开了,她会不会是“她”?
  这个女人一直没有回头,她也不朝窗外看,她留给碎花小鳄的始终是个完整的后脑勺。
  进了城,碎花小鳄要下车了。
  她想从前门下去,这样,她就能看看这个女人的眼睛了。
  她刚刚站起来,这个女人好像后脑勺上长着眼睛,她也站了起来,还没等碎花小鳄走过去,她已经下车了。碎花小鳄下车之后,四处寻找她,她的步伐非常快,转眼就走进了地下通道,不见了。
  碎花小鳄把目光收了回来。
  前面不远就是“这地方”酒吧了。她忽然觉得自己很滑稽,昨天夜里她和汉哥的对话,不过是她一个人的想象,汉哥怎么可能知道呢?
  她的心狠狠地酸了,很想为自己哭一场。
  她慢慢掏出手机,想给他发个短信,最后又把手机装了起来。她想试试,万一昨天夜里她和他的魂儿真的在一起了呢。
  她来到酒吧的时候,离八点还差十几分钟。
  她找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了。一个帅帅的服务员走过来,问:“小姐,你需要点什么?”
  她说:“我等人。”
  如果八点汉哥不出现,她就回学校了。她才不会一个人坐在这里喝东西,那多凄凉。
  一个熟悉的身影冷不丁出现在了她面前。
  是汉哥!
  他来了!
  碎花小鳄愣愣地看着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天哪,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灵魂伴侣?
  汉哥接下来说的话,让她一下清醒了。
  他说:“怎么这么巧!”
  巧合?
  今天,汉哥穿着一件很随意的白背心,一条黑色大裤衩,白运动鞋,根本不像是约会的装束,更像是去健身,正好路过这里。
  碎花小鳄警觉地看了看他的胳膊,并没有被挠伤的痕迹。
  如果说这是巧合,碎花小鳄就更害怕了。近来,她生活中的巧合太多了,比如,那瓶可乐不停地中奖,那张床单总是毁不掉……
  汉哥坐下来,认真地看着她,笑了:“我认错人了?”
  碎花小鳄喃喃地说:“你怎么会在这里?”
  汉哥低声说:“不是约好的吗?”
  碎花小鳄的身上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汉哥挥了挥手,那个帅帅的服务员就跑了过来。汉哥问碎花小鳄:“你喝什么?”
  碎花小鳄回过神来,说:“随便吧。”
  汉哥就点了两杯饮品。
  接着,他说:“你现在明白了吗?”
  碎花小鳄说:“明白什么?”
  汉哥压低了声音:“灵魂……”
  碎花小鳄想补充另外两个字,却忍住了。
  汉哥见她不说话,又说:“伴侣……”
  碎花小鳄彻底呆了。
  是的,昨夜的对话绝不是碎花小鳄单方的想象,她根本没听过“灵魂伴侣”这个说法,不可能凭空想出来。
  汉哥说:“这种关系很神秘,很难用语言表达清楚。现在你肯定明白了。”
  碎花小鳄说:“是,我明白了……”
  汉哥说:“你不喜欢吗?”
  碎花小鳄说:“我有点儿怕。”
  汉哥说:“你怕什么?”
  碎花小鳄:“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是不是灵魂出窍了?”
  汉哥说:“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碎花小鳄说:“任何一对男女都可以做灵魂伴侣吗?”
  汉哥摇了摇头:“不,他们上辈子是情人,这辈子由于各种人为的原因不能在一起,他们的灵魂才可以相会。”
  碎花小鳄的心中生出了惊喜:“就是说我们前生有缘了?”
  汉哥点了点头:“没错儿。不然,我们的灵魂无法对话。”
  碎花小鳄有些沮丧,这辈子自己为什么迟到了?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停了一会儿,碎花小鳄说:“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汉哥说:“我遇到过一个高人,他点拨了我。实际上,我不确定你是不是我的灵魂伴侣,你离开6S店之后,我天天晚上都会想你,那天终于等到你想我了,于是我们的灵魂就相聚了。当然,那也可能是我一个人的想象,直到今天在这里遇到你,我才彻底肯定了。”
  碎花小鳄有些悲戚地问:“那是不是说,我们这辈子注定不能在一起了?”
  汉哥说:“灵魂比身体更长久,不是吗?”
  碎花小鳄想了想,突然说:“你去过我们学校吗?”
  汉哥说:“你知道的,去过两次,因为有你的灵魂呼应我。”
  碎花小鳄说:“我是说,你在现实中去过吗?”
  汉哥说:“去过。”
  碎花小鳄说:“你是不是给我送过一瓶可乐?”
  汉哥说:“没有。”
  碎花小鳄说:“那你有没有给我送过一根棒球棒?”
  汉哥说:“没有。”
  碎花小鳄说:“床单呢?”
  汉哥说:“没有。”
  碎花小鳄非常失望,不再说话了。
  服务生送来了饮品,都是凉的。在这种场合,碎花小鳄最不喜欢热气腾腾的东西了。她有个同学,和一个男孩初次见面,两个人竟然去吃火锅了……那叫一个傻。
  汉哥说:“我只想送给你一辆两轮轿车,工人们正在加班加点地干,已经快成形了。我专门在车身上设计了一个‘鳄’字,那是你专属的。”
  碎花小鳄被感动了。汉哥只是个汽车经销商,为了送给碎花小鳄一个惊喜,他竟然开始制造汽车了。碎花小鳄多希望那几样莫名其妙的东西也是汉哥送的啊,那样的话,生活中所有的恐怖都烟消云散了,只剩下浓浓的爱情。
  碎花小鳄的思维突然转了个弯儿,冷不丁撞到了一个坚硬的事实上,顿时头晕目眩——她隐约看到汉哥的背后影着一个人,一个女人!
  “影着”是东北的说法,碎花小鳄觉得比“挡着”准确多了,而且更令人害怕。
  是她。
  就是她!
  汉哥肯定有太太,不然,为什么他只能和碎花小鳄做灵魂伴侣?
  藏在暗处的那个人,无疑就是他的太太啊!
  碎花小鳄在6S店工作的那些天,汉哥一直带着她四处游玩,店里很多人都眼红。他太太不可能没有耳闻。碎花小鳄离开6S店之后,汉哥天天鬼迷心窍地制造两轮轿车,上面还有个“鳄”字,那是送给谁的,他太太肯定心知肚明。还有,汉哥天天晚上魂不守舍,思念碎花小鳄,他太太不是傻子,肯定有所察觉……
  她对碎花小鳄能不怀恨在心吗?
  她找到了碎花小鳄的学校,藏在暗处,给她送可乐,给她送棒球棒,给她换床单……
  可是,她为什么这么做呢?她太了解恐怖的原理了,她最终的目的是把情敌吓疯。现在刚刚开始,她的计划肯定长着呢。
  碎花小鳄说:“你……结婚了?”
  汉哥愣了愣,说:“没有。”
  碎花小鳄说:“你生活中有女人吧?”
  汉哥说:“有。”
  碎花小鳄说:“她不年轻了。”
  汉哥说:“你怎么知道?”
  碎花小鳄说:“我猜的。”
  汉哥说:“她是个普通女人,不过很贤淑。她爱我,爱得太深了。虽然我们到现在都没有举行婚礼,但是跟夫妻没什么两样,同居着,也有了亲情。我不能抛弃她,就像不能抛弃自己的母亲和女儿。”
  普通。贤淑。
  碎花小鳄在心里重复着这两个词。
  汉哥说:“你不高兴了?”
  碎花小鳄说:“要是我们的灵魂相伴久了,互相也有了亲情呢?”
  汉哥愣了愣,没说出话来。
  碎花小鳄笑了笑:“我不会跟她争的,现在我很满足。”
  汉哥也笑了,低声说:“下次,你不要再挠我了,疼。”
  碎花小鳄和汉哥度过了一个幸福的晚上。
  离开“这地方”,那个红色出租车又出现了,194趴在车窗上,笑吟吟地看着碎花小鳄,似乎在问:“坐车吗?”
  碎花小鳄已经不怎么怕他了,只是感觉他很烦人,像个无赖。
  汉哥的车竟然是花的,甲壳虫一样的形状,碎花小鳄不知道那是什么牌子。她感到好笑,他自己卖汽车,却开了这么小一辆车,弱爆了。
  汉哥一直把碎花小鳄送到弗林学校门口。停车之后,碎花小鳄说:“今天晚上……你还来吗?”
  汉哥说:“我今天要加班,估计会很晚。你早点睡吧。”
  碎花小鳄有点失落,又说:“我下次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你?”
  汉哥说:“你是说像今天这样见面?”
  碎花小鳄说:“我想看到你。”
  汉哥说:“等明天晚上我来的时候,我们再约吧。”
  碎花小鳄点了点头:“那我等你。”
  汉哥朝校门口看了看,没人,他轻轻把碎花小鳄的脑袋搂过来,亲了她一下。这样的接触在冥想中已经有过了,但在现实中还是第一次,碎花小鳄的身体一下僵住了,她再次闻到了他那股熟悉的雄性气息,呼吸顿时急促起来。
  他的嘴唇蜻蜓点水般地离开了,说:“拜拜,小鳄。”
  碎花小鳄也低低说了句:“拜拜……”然后赶紧下了车。
  汉哥把车掉个头,开走了。两个尾灯是蜥蜴形状的,半红半绿。碎花小鳄一直站在原地,望着他越来越远。他从车窗伸出手来,一直摇动着。碎花小鳄也举起胳膊挥动起来。
  终于,他拐了弯儿,不见了。
  碎花小鳄慢慢走进校门,心里在想着今夜该怎么度过。
  就算汉哥不来,她也会一个人进入冥想状态,想象他来了,在床上抱着她,陪她说话,轻轻地爱她,狠狠地爱她。
  这样说来,所谓灵魂相聚和她一个人想象有什么区别呢?她怅惘了。
  她说了,她不会跟汉哥生活中的那个女人争什么,其实,她心里想的正好相反。她暗暗发誓,一定要把汉哥拿下。汉哥之所以不愿意抛弃那个女人,完全是出于同情。如果他们生活一辈子,汉哥会很委屈。
  碎花小鳄开始琢磨那个不知姓名的女人了。
  毫无疑问,她是碎花小鳄的敌人,碎花小鳄一定要掂掂她的分量。
  两个女人同时爱上一个男人,本身就是一种敌对关系。不过,碎花小鳄觉得,她并没有主动出击,是对方先出手的。虽然到目前为止,对方并没有给她带来什么伤害,但是种种迹象表明,对方无比狠毒。
  那个女人是怎么进入弗林学校和她们寝室的呢?
  碎花小鳄想着想着,心突然哆嗦了一下——那个女人并没有来过弗林学校,她只是在冥想中来过,换句话说,她的魂儿来了!
  碎花小鳄和汉哥是前世的情人,今生他们的魂儿可以相会。而那个女人是汉哥生活中的伴侣,她和汉哥肯定也有着某种缘分。可以说,碎花小鳄、汉哥、那个女人,他们的三角关系是天定的,那么,既然汉哥和碎花小鳄的魂儿可以交往,那个女人的魂儿也肯定能掺和进来。
  碎花小鳄害怕了。假如,她和汉哥的魂儿正在一起亲昵的时候,那个女人的魂儿突然闯进来怎么办?
  她一定会大吵大闹,寝室里的人会不会听见她的声音,看见她的形体呢?
  接下来碎花小鳄又疑惑了,既然那个女人只是一个魂儿,她怎么可能给碎花小鳄送来真实的可乐,真实的棒球棒,真实的床单?
  比如,碎花小鳄和汉哥在冥想中相会的时候,她挠过他,可是现实中他的胳膊并没有伤痕。
  碎花小鳄想到了一个说法:有人用意念可以移动物体。她一直不相信,认为那是魔术。可是,既然魂儿这种东西真的存在,而且还可以自由来去,她有什么理由不相信意念可以移动物体呢?
  难道那些东西都是那个女人的魂儿送来的?不然,为什么那瓶可乐持续中奖?为什么那张床单总是毁不掉?
  那不像是一个真实的人能做到的,更像是被某种神秘力量操控的。
  那么,出现在凉亭里的长发女人,是那个女人的真身还是她的魂儿呢?
  碎花小鳄想不清楚。不过,她知道从今天起她必须要加强灵魂的力量,用来和这个情敌抗衡。
  碎花小鳄还没有回到寝室,校园里又陷入了一片漆黑。
  巧啊,又到了熄灯时间。
  风“呼呼”地吹过,路旁的草抖起来,天上的星星抖起来,唯有刻在楼房外墙上的那些名字一动不动。
  碎花小鳄不希望再遇到那个侯先赞,她快步朝寝室跑过去。
  那天,饭饭说她和侯先赞老师很像,晚上碎花小鳄特意照了照镜子,最后她承认饭饭的说法并不是空穴来风。侯先赞小眼睛,碎花小鳄也是小眼睛;侯先赞细鼻梁,碎花小鳄也是细鼻梁;侯先赞厚嘴唇,碎花小鳄也是厚嘴唇……最后,她“啪”一下把镜子摔了。
  回到寝室,碎花小鳄轻手轻脚地走到床前,躺下来。
  饭饭和季之末应该还没有睡着,碎花小鳄想等她们睡熟之后,打开电脑,跟父亲聊聊,问问他自己该怎么办。
  碎花小鳄的心思转移到了电脑里的父亲身上,冷不丁想到一个问题:也许,电脑里的“父亲”其实是他的魂儿。爱情关系的魂儿可以交流,亲情关系的魂儿就更应该可以交流了。
  这样想着,碎花小鳄的心里涌上了一阵温暖。她不希望“父亲”仅仅是一个程序。
  翻个身,碎花小鳄又想起了汉哥背后的那个女人。
  今夜,她会来吗?
  风大了,窗户“啪啦啪啦”响起来,听起来真像有人在推。从力道上看,他并不想推开,只是一下下做着推的动作……
  碎花小鳄慢慢爬起来,朝窗外看去。借着昏暗的夜色,能看到外面黑的树,并没有人。怪的是,这时候窗子不响了。
  真巧,她一朝外看风就停了。
  她躺下来,继续听,窗子没有再响。
  她依然感觉窗外站着一个人,屏着呼吸在跟她对峙。
  她的神经就像拉满的弓弦,不可能睡得着。她用被子蒙住了脑袋,这样好像跟外界隔离开了,但是她马上觉得更不安全了,假如窗外的人慢慢爬进来,她根本听不见。
  她又把脑袋从被子里伸了出来。
  枕头有点儿硌。她把手伸进去摸了摸,一下就摸到了一个冷硬的东西,她一惊——是那根棒球棒!
  它又回来了!
  她就知道,它是扔不掉的!
  她猛然坐起来,喊了声:“饭饭!”
  寝室里太安静了,她的叫声突兀而吓人。饭饭没有回应。
  她又喊了一声:“饭饭!饭饭!”
  季之末轻轻问道:“你怎么了?”
  碎花小鳄说:“这根棒球棒是谁拿回来的?”
  季之末说:“饭饭。傍晚她跟男生踢球的时候捡回来的。”
  碎花小鳄不说话了,软软地躺下来。
  她再次对这两个室友产生了不信任。凉亭下埋着一具女生的尸体,姓李。饭饭曾在梦里对碎花小鳄说,那个女生叫饭饭。而季之末总是戴着帽子,“季”摘下头上的帽子,也就成了“李”。那么,季之末和饭饭会不会是一个人呢……想到这儿,碎花小鳄的头皮一炸。
  第十六章 那个女人出现在了照相机里
  早晨的时候,碎花小鳄拎着那根棒球棒,冷冷地对饭饭说:“饭饭,这根棒球棒是我扔的,你想要的话,给你,不要再放我那儿了。”
  饭饭正在叠被子,别人的被子叠起来像豆腐,她的被子叠起来像馒头。季之末洗漱完了,正要出门去,她在门口停了停,好像在密切关注着事情的发展。
  饭饭问:“为什么不要啊?”
  碎花小鳄觉得她的大咧咧是装的。
  碎花小鳄说:“硌脑袋。”
  饭饭说:“那你把它塞到床下呗!”
  碎花小鳄把棒球棒朝饭饭的床上一扔,说:“我就是不想要它了,可以吗?”
  饭饭说:“好啊,你不要我要。”
  说完,她就把那根棒球棒塞到了她的枕头下。
  季之末这才出了门。
  就这样,这根棒球棒留在了碎花小鳄她们寝室里。碎花小鳄很快就后悔了,她应该把它拎出去,送给哪个捡破烂的。现在饭饭要了它,它就属于饭饭了,碎花小鳄再想扔掉它,必须经过饭饭的同意……
  碎花小鳄正要走出去,饭饭拉住了她:“嗨,你看我新买的裙子怎么样?”
  碎花小鳄后退一步看了看,今天,饭饭穿上了一条蓝白相间的蛋糕裙。这颜色跟校服太像了,不知她买的时候怎么想的。
  碎花小鳄说:“挺好的。”
  饭饭说:“我表姐昨天来看我了,她给我买的。你的照相机有电吗?”
  碎花小鳄说:“应该有。”
  饭饭说:“你给我拍几张照片吧。”
  碎花小鳄说:“我技术一般啊。”
  饭饭说:“又不让你拍广告!”
  碎花小鳄从床头柜里取出照相机,打开看了看,过去拍的照片和视频都传到电脑里了,已经删空。电只剩下了一点点。
  去食堂要路过一个配电室,墙是乳白色的,很干净。她们打算在这里拍。饭饭站到了墙根下,说:“背景只要墙啊,不要拍到树和草。”
  接着,饭饭开始摆各种pose,碎花小鳄给她“咔嚓咔嚓”拍了十四张,说:“好啦。”
  饭饭说:“再拍几张呗。”
  碎花小鳄说:“要没电了。”
  饭饭离开了墙根,跑过来:“我看看拍得怎么样。”
  碎花小鳄正要把照片调出来给她看,一下关机了。
  碎花小鳄说:“没电了,等回寝室充了电再看吧。”
  饭饭说:“你应该有几块备用电池。我爸的卡车上放着三四台电瓶!有一次他去西藏,用完最后一台电瓶才回到家……”
  碎花小鳄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实在想不通她照相机里的电池和他爸卡车上的电瓶有什么关系。
  碎花小鳄和饭饭从食堂回到寝室的时候,季之末已经回来了,正在床上玩iPad,能听见她在玩“切水果”,那声音恶狠狠的:“嚓!”“嚓!”“嚓!”
  她见碎花小鳄和饭饭进来了,说:“饭饭,你的邮件。”
  饭饭的床上果然扔着一个邮件,她走过去把它拿起来,说:“怎么给我退回来了?”
  碎花小鳄凑上去看了看,上面用红笔写着“查无此人”。
  她问:“这是什么?”
  饭饭说:“那个床单呗。”
  碎花小鳄感觉身体一轻,竟然站不稳了,她赶紧扶住饭饭的床头坐下来。
  床单又回来了!
  季之末低着脑袋玩iPad,似乎一切都跟她没关系。
  饭饭骂骂咧咧地说:“邮局真是饭桶!我寄给了乘州红十字会,那么大一个单位,他们竟然找不到!还查无此人!红十字会当然不是一个人!”
  碎花小鳄把邮件拿过来看了看,上面写着:本市桑托路红十字(收)。
  饭饭没写门牌号,还落了个“会”字。
  这些都不重要,就算不写桑托路,邮递员也应该知道红十字会在哪儿。另外,不会有人叫“红十字”,一看就知道那是落了个字。
  碎花小鳄冷不丁地说:“饭饭,你陪我出去走走。”
  饭饭说:“我去请假,我们一起去城里吧,我把地址重写一下,再寄一次。”
  碎花小鳄说:“就算你再寄,它还会被退回来。”
  饭饭针扎火燎地叫起来:“为什么?”
  碎花小鳄朝季之末看了看,“切水果”的声音停了,她静静地看着iPad。碎花小鳄起身走出去,说:“你出来。”
  饭饭就跟出来了。
  走出寝室楼,碎花小鳄才停下来,她说:“饭饭,咱们寝室有问题,你知道吗?”
  饭饭说:“你又疑神疑鬼。什么问题?”
  碎花小鳄说:“我知道,最早那瓶可乐不是季之末给我买的,最早那根棒球棒也不是你捡的。”
  饭饭说:“嗯……我承认,可是,这些事不至于把你吓退学啊!”
  碎花小鳄说:“我的床单也被人替换了。那天我想毁掉它,却出现各种阻碍,就是毁不掉,后来被你拿回去了……”
  饭饭满脸疑惑:“那怎么了?”
  碎花小鳄说:“不管是什么理由,现在它又回来了。我知道,它肯定会回来的。”
  饭饭说:“这是邮局的问题!”
  碎花小鳄说:“不不不。还有那根棒球棒,我扔了,它也回来了……”
  饭饭打断了她:“那是我捡回来的!难道我也有问题?”
  碎花小鳄说:“我知道是你捡回来的,我也相信你没有问题,是那个东西利用你把它捡回来的。”
  饭饭说:“没有任何人利用我!我们踢球的时候,把球踢到铁栅栏那儿了,我就看见了它,我以为不是咱们寝室那根呢,当时还犹豫了一下,要不要捡回来。看了一会儿,觉得它挺新的,就用树枝把它拨拉过来,捡回寝室了。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我没有被谁利用,是我自己决定的!”
  碎花小鳄说:“我知道,我说的是结果。不管怎么说,床单和棒球棒都回来了。”
  饭饭说:“那你说怎么办?”
  碎花小鳄说:“我们必须把它们扔掉。”
  饭饭说:“我不想费脑子,扔吧扔吧!”
  说完,她掉头就走,回到寝室,拎起那根棒球棒和那个邮件,“噔噔噔”地走到垃圾桶前,一抬手就扔了进去,还自言自语地说:“我才不缺你们……”
  碎花小鳄问:“垃圾车几点来?”
  饭饭说:“大概吃完晚饭那个时间。”
  碎花小鳄说:“走,我们回去吧。”
  饭饭一边跟着碎花小鳄朝回走一边说:“我就不信它们还会回来!”
  碎花小鳄想说:那不一定。不过她没有说出来。
  走到寝室楼门口,碎花小鳄突然转过身去看了一眼,垃圾桶静静立在那儿,床单和棒球棒都没有露头。
  直到吃晚饭之前,碎花小鳄才想起照相机没有充电。
  她把电池抠出来,放到充电器里,插上了电。红灯亮了。她又敏感起来——这是“停”的暗示吗?
  吃完晚饭,季之末一个人先回寝室了,碎花小鳄和饭饭一起走回来。
  碎花小鳄说:“垃圾车该来了吧?”
  饭饭说:“就是这个时间。”
  碎花小鳄在寝室楼门口停下来,说:“我在这儿等一会儿。”
  饭饭说:“等什么?”
  碎花小鳄说:“垃圾车。”
  饭饭笑了:“你神经质。”
  碎花小鳄扒了扒领口,露出肩胛骨上那颗微小的痣:“没错儿,神经‘痣’。”
  饭饭说:“哈,这里长痣真的代表神经质?我左后背有颗痣,那代表什么?”
  碎花小鳄说:“废话多。”
  饭饭回寝室后,寝室楼门口只剩下碎花小鳄了。迟迟不见垃圾车开来。
  太阳一点点老了,变得越来越柔和,那光像蜜一样厚厚地铺在地上。风也越来越凉爽,有一只鲜艳的蝴蝶忽上忽下地飞过去。
  碎花小鳄一直等,那辆垃圾车始终没出现。
  天空不可逆转地黑下来。碎花小鳄的心里越来越冷,她感觉暗中的那个力量太强大了,它可以操纵那个侯先赞阻止她烧床单,它可以操纵饭饭把棒球棒捡回来,它可以操纵垃圾车不出现……
  当室外看不清人的时候,碎花小鳄还在紧紧盯着那个垃圾桶。它好像也在黑暗中静静地看着碎花小鳄,眼睛一眨不眨。碎花小鳄和它“对视”了一会儿,她怀疑那张床单和那根棒球棒在里面低声交谈着,接着,她就感觉垃圾桶慢慢朝前移动了。垃圾桶有两个轮子,需要抬起一侧才可以推动,现在,它们就像一条被砍断了后腿的狗,正用两条前腿朝前爬着。
  碎花小鳄没有退缩,她死死地瞪着它。
  那个垃圾桶在视觉上越来越大了。
  终于,碎花小鳄撒腿跑回了寝室。她败了。
  寝室里很亮堂。碎花小鳄相信,任何恐怖的东西只是在黑暗中吓吓人,无论如何都不敢追到有灯光的地方来。
  饭饭说:“哎,我那照片能看了吗?”
  碎花小鳄说:“再等一会儿吧,电要充满。”
  季之末对她们的对话丝毫不感兴趣,还在iPad上“切水果”。饭饭跑过去,一只手搭在季之末的肩膀上,看着她玩儿。
  碎花小鳄走到床前,蹲下来仔细看了看床上的红床单,确定是原来的,这才放下心,躺下了。
  几分钟之后,饭饭和季之末要去上课了。
  饭饭走过来,拍了拍碎花小鳄:“走了,上课去。”
  碎花小鳄说:“我头疼,不去了。”
  饭饭说:“老师可点过你的名了。”
  碎花小鳄说:“随他便。”
  饭饭俯下身来说:“你总想那些不靠谱的事儿,能不头疼吗?我表姐夫是大夫,他说过,假如你总想一件事儿,比方说一把剪刀吧,只要你把心思系在它身上,一直不解开,时间久了就会疯……”
  季之末轻声说:“饭饭,到时间了。”
  饭饭不说了,转身跟季之末一起离开。
  平时寝室楼内就听不到什么声音,现在大家都去了教室,变得更安静了。这种安静似乎是一种等待,等待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碎花小鳄看了看照相机的充电器,红灯依然没有变成绿灯。在内心里,碎花小鳄认为自己很会拍照,但她对这十四张照片实在没什么信心,饭饭那张大胖脸,谁都拍不好。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走廊传来一个轻微的声音。
  碎花小鳄一下竖起了耳朵。
  “咔啦啦……咔啦啦……咔啦啦……”
  不是人的脚步声。
  那是什么?
  碎花小鳄陡然想到,那是轮子在滚动!不是大轮子,因为声音很小。也不是经常滚动的轮子,因为听起来缺少润滑油……
  那个垃圾桶走进楼道了!
  碎花小鳄“嘭”一下坐起来。
  那个声音消失了。不,应该说,轮子停住了。它好像知道碎花小鳄坐起来了,它在等待她下一步的举动。
  碎花小鳄没有动。
  她死死盯着门上的玻璃。那块玻璃上贴着报纸,走廊里的灯光透进来,昏昏黄黄的。碎花小鳄对那张报纸太熟悉了,黑色大标题是《专家:中国须加强掌控海外资源》,旁边小标题是《乘州拟在公交站设置公共自行车》,黑白新闻照片是俯瞰的城市公路……
  过了好久,轮子终于又动了,它越来越远,好像滚出去了。走廊里恢复了宁静。
  碎花小鳄软塌塌地躺下来,她已经没有力气了。
  不过,现在她再也不想离开学校了,不管接下来发生什么,她都要留下来,直到看清暗处的那个人,哪怕死。
  又等了一会儿,轮子的声音再没有响起来。
  碎花小鳄转头看了看,照相机的充电器变成了绿灯。
  她下了床,把电池抠下来,安进照相机里,然后开了机。
  第一张,配电室的墙,饭饭背着手,左腿站在右腿前,笑得很假;第二张,配电室的墙,饭饭背着手,左腿站在右腿前,闭眼了;第三张,配电室的墙,饭饭背着手,左腿站在右腿前,笑得挺自然,这张不错;第四张,配电室的墙,饭饭背着手,右腿站在左腿前,没笑;第五张,配电室的墙,饭饭背着手,右腿站在左腿前,正要笑,嘴巴欲咧未咧,很难看;第六张,配电室的墙,饭饭背着手,右腿站在左腿前,她笑了,不过脑袋朝旁边歪去,整体看起来很不和谐;第七张,配电室的墙,饭饭背着手,右腿站在左腿前,把笑收敛了,脖子依然歪着;第八张,配电室的墙,饭饭侧着身体,扭过头来看着镜头,一只手托着下巴,撅着嘴;第九张,配电室的墙,一个陌生的女人背着手,右腿站在左腿前,静静地看着镜头……
  碎花小鳄一哆嗦,差点儿把照相机摔在地上。
  这,个,女,人,是,谁?!
  碎花小鳄给饭饭拍照之前,照相机里是空的,之后,她只给饭饭拍过照片,总共十四张,接着就关机了。这个女人怎么会出现在照相机里?
  按了按狂跳的心,碎花小鳄再看这张照片——怪的是,饭饭那些照片都很清晰,只有这一张焦点虚了,看不清这个女人的长相,只能看出是个中年女人,短发,方脸,穿一件黑色T恤,一条绛紫色裙子,一双白色平底皮鞋。
  是她!
  藏在暗处的那个女人在照相机里出现了!
  碎花小鳄把她的脸放大,越来越模糊,只能看到大概轮廓。碎花小鳄肯定,她绝不是她熟悉的任何人!
  碎花小鳄赶紧朝后看。
  从第十张到第十四张,都是饭饭,她靠着配电室的墙,两只手抱着脑袋,笑着。
  碎花小鳄再次找到刚才那张诡异的照片,死死盯着看,越看不清越害怕。
  难道饭饭就是这个恐怖的女人?或者说,这个恐怖的女人藏在饭饭的身体里?碎花小鳄给她拍照的时候,无意中照出了她的原形?
  如果说季之末是这个女人幻化的,碎花小鳄还有点儿相信,她太深了。而饭饭的性格那么外向,她的心里藏不住任何事儿,她的身体也藏不住任何人。
  外面传来了走动声,说笑声。下课了。
  碎花小鳄紧张起来,她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办。大家走进楼道了,碎花小鳄甚至听到了饭饭的大嗓门。
  她狠了狠心,决定不删掉这张照片。她要给饭饭看看,然后观察一下她的反应。
  饭饭推开门,进来了。她的身后跟着季之末。
  饭饭一看她拿着照相机,立即放下课本,冲过来:“能看了吗?”
  碎花小鳄说:“可以了。”
  接着,碎花小鳄给她调出了那些照片,她站在旁边看。
  第一张饭饭笑得很假。
  她说:“这张好这张好!”
  第二张饭饭闭眼了。
  她说:“你怎么把我照瞎啦!”
  第三张饭饭笑得最自然。
  她说:“这张不好这张不好!”
  第四张饭饭没笑。
  她说:“这张还行!”
  第五张饭饭欲笑未笑,很难看。
  她说:“嗯,这张不错!”
  第六张饭饭笑了,脑袋歪着,姿势很别扭。
  她说:“这张最好!”
  第七张饭饭不笑了,脖子依然歪着。
  她说:“这张一般!”
  第八张饭饭撅着嘴。
  她说:“这张才是最好的!我要用它做微博头像!”
  第九张,那个陌生女人出现了,面容模糊地看着镜头。
  饭饭疑惑地问:“这是谁呀?”
  碎花小鳄淡淡地说:“我过去拍的。”
  她说:“哦。我的还有吧?”
  碎花小鳄继续往下翻,心里却在快速判断着饭饭的反应是不是在演戏。不像。她也够傻的,碎花小鳄给别人拍的照片,怎么可能夹在她那些照片中间?碎花小鳄抬头朝季之末看了看,她在床上玩iPad,头发好像又长了许多。她今天戴着一顶雪白的鸭舌帽。鸭舌帽和她的长发搭配在一起,怎么看怎么怪。她好像根本没听见碎花小鳄和饭饭的对话,玩得很认真。
  第十张饭饭两只手抱着脑袋,笑着。
  饭饭说:“不好。”
  第十一张饭饭两只手抱着脑袋,笑着。
  饭饭说:“不好。”
  第十二张饭饭两只手抱着脑袋,笑着。
  饭饭说:“不好。”
  第十三张饭饭两只手抱着脑袋,笑着。
  饭饭说:“不好。”
  第十四张饭饭两只手抱着脑袋,笑着。
  饭饭说:“不好。”
  没了。
  饭饭问:“没了?”
  碎花小鳄说:“嗯。”
  饭饭说:“你帮我传到我的电脑里吧,我要换微博头像!”
  说完,她就去开电脑了。
  碎花小鳄决定把那个陌生女人的照片删除,她怕她半夜从照相机里爬出来——就在碎花小鳄删除她的一瞬间,突然听到季之末一声尖叫:“我死啦!”
  碎花小鳄猛地朝季之末看去,她呆呆地看着iPad,无比愤怒。她是说,她在游戏中死了。
  饭饭说:“你别这么一惊一乍的!吓死我了。”
  季之末没说什么,下了床,起身去洗漱了。
  碎花小鳄把饭饭的照片传到了她的电脑里,然后就把照相机清空了。她猜测,她可以删除饭饭的照片,但那个陌生女人很可能依然藏在照相机里。
  第十七章 真人第一次显形
  第二天早上,碎花小鳄起床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照相机,看看那个陌生女人还在不在。
  照相机里是空的。
  碎花小鳄的心里也是空的。
  那张照片就像一个噩梦,却真真实实地发生了。碎花小鳄无论如何都不能为它找到解释。
  这一天,她没有跟饭饭一起去食堂。
  季之末先走了。
  饭饭随后也走了。
  碎花小鳄是最后走的。垃圾桶立在原地,里面的垃圾都满了,看来垃圾车一直没有来。也就是说,那张床单和那根棒球棒还压在最下面。
  走出寝室楼,碎花小鳄忽然想起忘了带饭盒,赶紧回去拿。走出寝室,她关上门之后突然再次推开,探头朝里看了看,一切正常,只是窗子开着。
  饭饭的电脑放在她的床头柜上。
  那个陌生女人会不会传到了饭饭的电脑里呢?
  碎花小鳄走进去,打开了饭饭的电脑,在桌面找到了一个名为“照片”的文件包,打开,看到了她在配电室为饭饭拍的十三张照片。不见那个陌生女人。
  这次离开寝室,碎花小鳄没有锁门。她不想给那个女人设置任何障碍,她要给她打开方便之门,她要看看接下来她还要干什么。
  她不知道,那个女人正在配电室的墙根下等着她。
  她慢慢走向食堂,经过配电室的时候,无意中抬头看了一眼,猛地停住了脚步——墙根下站着一个女人,短发,方脸,黑色T恤,绛紫色裙子,白色平底皮鞋。她背着手,右腿站在左腿前,静静地朝碎花小鳄望过来。
  这是碎花小鳄第一次和她在现实中面对面!
  碎花小鳄不知道该朝前走,还是该朝后跑。
  她死死盯着对方,再次确定她不认识这个女人。两个人就那么怪怪地对峙着。过了一会儿,碎花小鳄似乎打了个冷战,就像从某个空间一下跨入了另一个空间,她突然感到对方的模样非常熟悉,就像梦里的一个至亲或者死敌。她要吓死了,使劲儿地想,究竟什么时候见过这个人……想着想着,她似乎又打了个冷战,对方一下又变得十分陌生了。
  就这样,她一会儿感觉对方熟悉,一会儿感觉对方陌生……两分钟之后,这个女人终于动了,她慢慢地走到配电室的墙角,一拐弯就不见了。
  碎花小鳄回过神来,撒腿冲了过去,没看到对方。配电室背后长满了草,它们就像发育过快的儿童,已经长到膝盖那么高了,但是绝对藏不住人。
  碎花小鳄围着配电室转了一圈,不见人影。
  离开之后,她反复地想,那个女人究竟去哪儿了。只有一种可能——她围着配电室一圈圈地跑,和碎花小鳄兜着圈子。
  走出了挺远,碎花小鳄突然回过头去,配电室的墙根下依然空荡荡的。
  碎花小鳄喝了几口粥就离开了食堂。她什么都吃不下。
  回到寝室,饭饭粗声大嗓地对她说:“你最后走的?”
  她说:“怎么了?”
  饭饭说:“你怎么不锁门?我的电脑,季之末的iPad,都在明处放着,丢了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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