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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第一冤案》

_3 师东兵(当代)
报会时,同时决定陈伯达带一个工作组到人民日报,我带人去接管北京市委,再一
个就是你到北大当工作组组长。因事关重大,周总理还亲自到隔壁房间打电话请示
了毛主席,所以我们也可以理红气壮地宣布:我们是毛主席派来的!”
  张承先此时50出头,中等的个子,长长的脸盘,威武的眉字间透着一股泼辣
老练的劲儿。他坐在椅子上,一边在笔记本上记录,一边飞快地思索着这几天来的
情况。
  “市委决定要打破常规,站到运动前面领导运动,口号是:一切为着前线。”
李雪峰的神情激动起来了。“市委成立文化革命委员会,积极领导群众运动。彭真
出了问题,北京市一定会埋伏一小撮人,总会有的,文化大革命要进行揭露。现
在,反革命也在活动,运动中也发现了反革命破坏的迹象,他们混水摸鱼,打着
‘红旗’反红旗。我们要打胜仗,不能因为他们人数少而麻痹,必须和他们斗,他
们动笔我们也动笔,他们动枪我们也动枪。那伙黑帮,要他检查,他是不干的,宋
硕就是这样,聂元梓揭露的,确实有这个问题,我在北大讲了一次话,话虽不多,
有人造谣说我讲的和宋硕一样,给我贴了许多大字报。这就是阶级斗争。我们工作
组就这么几个人,主要还是靠党委领导。我们才带来多少人,几个秘书,几个做饭
的,几个司机,五个书记,加到一块也就是那么几个人嘛。所有的同志要站到自己
的岗位上,也可以叫坚守岗位,蒋介石也坚守岗位,我们也坚守岗位,阶级含义不
同嘛。这场斗争是严肃的政治斗争,是要害,是政权,有人要夺取政权搞政变,要
搞赫鲁晓夫没搞成。吴晗的罢官就是替庐山会议罢了官的彭德怀翻案。《海瑞上
疏》特意安排了金殿骂皇帝一场,这是历史上根本没有的事,这些人趁我们三年困
难时期向我们进攻。现在我们经济好转,老子可以稳稳当当地瓮中捉鳖。有人问
我:有些人像右派一样向党进攻,怎么办?我回答:你可以把他揭出来,这是好
事。和老虎在一起睡觉是可怕的,但你知道你身边是老虎就用不着怕了嘛。”
  张承先高兴地说:“这下我就心中有底了。我回去便大刀阔斧地干!”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里,叶剑英在西山军委所在地要通了担任中央文革小组副组
长职务的总政第一副主任刘志坚的电话:
  “我听说总政正掌握着3000多名准备去农村搞四清的干部,还没分派下
去,是不是?”
  刘志坚说:“的确有这么回事。”
  “总理来电话,要我们抽人给北京市委去大专院校当工作组,这是中央常委会
上研究决定的,军委领导也同意派。你告诉总政就大力支援吧。”
  于是,在短短的几天里,先后有420多个工作组,共5500多人,像消防
队救火那样开进了各大专院校。又有几百个工作组,也进入了北京各中学。
  工作组严格执行中央政治局规定的八条规定,封闭校门,禁止校内外串连,不
准相互支援,大字报分类保密,师生也区别性地进行观看。北京大学里,陆平、彭
佩云、翦伯赞等人被集中起来进行学习,不准人们随意揪斗。
  张承先在各种会议上强调党的领导,枪打出头乌,教育了几个闹事乱贴大字报
的人,“卡”住了全部外出串连的人,又经过多方工作,多方磋商,总算按各自的
实际情况控制住了整个局面,虽然不可能皆大欢喜,也总算息事宁人了。
  这时,反对工作组的大字报出现了。
  张承先心里猛地跳动起来。
  “你们看,这还得了吗?这,不得了哇!连毛主席派来的工作组都敢反对,这
不是赤裸裸地反党吗、我提醒大家要记取1957年右派分子倒霉的教训,反对党
委就是反党,反对工作组也是反党。我们要引蛇出洞,迟早要再来一次反右派。”
张承先更是激动起来,一双粗糙的互相紧握着的大手,颤得十分厉害,“党有今
日,不容易呵!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对于反工作组的坏人,一定要揪出来。
在这个紧要关头,共产党员要站出来维护党的领导,共产党员不站出来,纳吉就
要上台。现在,斗争到了关键时候了!”
                 四
  江青和北京来的那位联络员握手的时候,觉察到他脸上有一层薄薄的敌意。
  “都带来了吗?”
  “都带来了。”那位联络员说,“肖力把有关材料综合了一下,可能对你有
用,快报组的同志都是团以上的政工干部,搞通讯多年,他们搜集情报有着职业上
的敏感,至于他们本人,从来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事情。”
  “好了,你可以走了。”
  等那人走后,江青拿着她点名要的那些材料,坐回到办公桌前。她不想先入为
主,这里什么观点对她作用不大,她需要掌握的是究竟那里发生了什么样的事。
  头一份是上海高教局的报告:
    6月2日至3日,上海同济大学和交大、复旦、科大
  等高等学校,纷纷仿效聂元摔,贴出一大批揭发校党委
  和校长问题的大字报。这些贴大字报的师生和拥护校党
  委的师生发生了激烈的争论,争论出现武斗现象。有人
  惊呼:“上海也出现了陆平们围攻左派的事件!”
  第二份材料令江青激动不已:
    北京邮电学院师生于6月4日愤怒赶走进校不到四
  天的工作组,原因是他们公开要保校党委。少数学生高
  喊:“保皇的工作组快滚他妈的蛋!”有的学生把工作组
  的行李扔到墙外,连脸盆都砸扁了。
  第三份材料是北京大学的人提供的:
    6月3日,北京市委有人贴出批判李雪峰5月25日
  在北大讲话的大字报,李雪峰便把贴大字报的群众打成
  “右派”。提出“谁反对新市委就是反对党中央”。当晚,
  吴德来北大传达李雪峰的报告,下达八条规定,到了6月
  5日,市委机关继续围攻给李雪峰贴大字报的人,收回他
  们的大字报底稿,有200多人重点挨整,80%的人被迫
  检查。
    6月9日,北大工作组组长张承先说给工作组提意
  见就是“给工作组抹黑,不相信党中央”。6月12日,高
  教部长、清华大学校长蒋南翔被停职反省,北大师生前
  往清华声援,张承先驱车前往,要将学生们赶回学校并
  以“记名字”来恫吓。
  江青看到这里,停下来扶正眼镜,走到窗前盯着远处的蓝天白云骂道:“什么
工作组,纯粹是保黑帮分子的别动队!好哇,他们是生看法子来对抗我们!”
  江青产生这样的认识并不奇怪。凭实而论,她是一个有才华、有远见、有胆略
而充满个人欲望的女人。她的权力欲也和她的风头一样的“健”。正因如此,毛泽
东对她既信任又限制,凡事以不太出圈为准。江青对党内上层动向的预言,都被事
实所击中,使毛泽东决心在文化大革命中让她充分发挥作用,也算让她闯一闯吧。
  1966年2月24日,苏共中央给中共中央来信,邀请中国共产党派出代表
团作为客人参加3月29日召开的苏共第二十三次代表大会。当时,毛泽东和江青
同在杭州,她微笑着对毛泽东说:“这是苏修给我们党内的赫鲁晓夫们摇动橄榄枝
呢,人家已经看出我们党的上层有分歧,故意放信号。我敢打赌,刘少奇、邓小
平、彭真这些人肯定会作出出席苏修23大的决定,不信你让他们讨论吧。”毛泽
东对此似信非信,认为正在开展四清时刻,北京会断然拒绝苏共中央的邀请。于
是,他和江青打了赌。
  果然,刘少奇在召集周恩来、邓小平、彭真、康生、刘宁一、吴冷西、王力等
人汗会讨论时,邓小平、彭真坚决主张应派代表参加苏共23大。彭真说:“我主
张派一个不大不小的代表团去,看看苏联究竟下一步的动向是什么,应该知己知彼
嘛。”邓小平则主张应派最高级代表团去,以显示一下中国共产党的力量。政治局
常委们研究的结果,决定让刘少奇率代表团去莫斯科,邓小平去西北三线视查,彭
真主持书记处工作。开完会,刘少奇让彭真给毛泽东发电报,说这是常委们一致的
意见。
  江青得意地对毛泽东说:“你看我算他们算得准不准,这些家伙们早就图谋不
轨,想效仿勃列日涅夫搞赫鲁晓夫那样把你搞下台,然后他们搞复辟。别的不说,
刘少奇早就主张在党内设名誉主席的职务,明眼人不问便知,这个空名不是给你准
备又要给哪个?”
  很快,康生带着赵毅敏来向毛泽东汇报工作,提到此事。毛泽东大发雷霆:
“什么常委一致同意,老子就没有同意!你们哪个想同苏联合作、里通外国、当修
正主义,你们哪个去,中国共产党是不去的!我看北京有人是想当赫鲁晓夫,有点
迫不及待了!”
  康生当时吓得脸色苍白,马上就说:“我从心眼里就反对,根本不能去,苏修
邀请我们,压根儿就没安好心。就在他们发出这次邀请的前后,他们在苏联向党内
外散发反华文件,组织一系列的反华报告。他们还向各国共产党发信,污蔑主席和
我党‘好战’,‘假革命’,‘不反帝’,‘鼓励美帝国主义侵略’,‘冒险主
义’,‘分裂主义’,‘托洛茨基主义’,‘民族主义’,‘大国沙文主义’,甚
至说我们‘不是社会主义国家’。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怎么能去参加他们的大会
呢?”
  “除非是去搞阴谋。”江青在旁插话,“我看,康老算一位真正杰出的反修战
士,其余那几位都不是真正的马克思主义者。”
  毛泽东说:“恩来和他们不一样,他是要跟我走的。他已经给我报了信,要我
注意北京的反常动向。康生同志,你组织人以中共中央名义回信,就说我们不参加
苏共的23大。”
  于是,3月22日,中共中央致信苏共中央,宣布:“你们不顾许多兄弟党的
反对,在1965年3月召开了莫斯科分裂会议。这是公开分裂国际共产主义运动
的一个极其严重的步骤。我们曾经要求你们,公开承认召开莫斯科分裂会议是错误
的,非法的。你们至今没有这样做。我们愿意明确地通知你们:既然你们已经走到
这样的地步,中国共产党作为一个郑重的马克思列宁主义政党,不能派代表团去参
加你们这一次的大会。”
  事后,毛泽东对江青说:“看来你这次考试还得分不错。今后你就替我多研究
国内问题,重点是中央上层如何对付修正主义的问题。看看中国的赫鲁晓夫们究竟
会怎样动作。”
  江青如同得了“尚方室剑”,索性公开亮出牌子,对人们说:“我的工作是中
央的哨兵,眼睛是盯着修正主义的,这是主席交给我的任务,希望同志们都来帮助
我。”
  她命令《解放军报》专门为她成立了一个记者组,任务是向她和毛泽东反映文
革中的动态。然而,她始终感兴趣、并且千方百计要收集的,恰恰是刘少奇、邓小
平在运动中的一举一动。
  刘少奇、邓小平6月4日向毛泽东请示汇报后,匆匆忙忙坐飞机回到北京,一
面督促往学校派工作组,一边又通知陶铸、陈伯达、康生、李雪峰等入坐飞机到杭
州,于9日在毛泽东住处又开了一次中央工作会议,就派工作组问题强调其重要
性。毛泽东在他们面前显得非常轻松自若、一边妙趣横生地讲典故,一面畅谈工
作,说:“这场文化革命是资产阶级挑起来的,他们一定要和我们较量,你想避免
也避免不了。我这人一直奉行三条政策:第一不为天下先,即不打第一枪;第二退
避三舍,讲究一个‘让’字;第三礼尚往来,君子动口不动手,小人动手老子也动
手。所以派不派工作组不是主要的,可以不派嘛,乱就乱他一阵。不要急于派工作
组。你们看怎么样?”
  刘少奇说:“还是不要乱,一乱就难以收拾了。最近西安交大也发生了一些
事。工作组进校以后,引导学生们批判‘三家村’黑帮,但个别人对此不感兴趣,
总想把矛头对准校党委。工作组让他们讨论校党委究竟有没有问题,是红还是黑
时,他们又想搞工作组。”
  “胃口越来越大!”陶铸说。
  邓小平坐在最边的一个沙发上,慢悠悠地开了口:“对这些人来说,他们就不
是要斗黑帮的问题了,而是要斗垮我们整个的党。”
  “我就不信他们会整垮我们的党。”毛泽东说,“不过也有例外,就是我们党
自己烂掉,像苏联和东欧一些社会主义国家那样。他们名义上还是叫共产党,其实
已经变成社会民主党了,和我们的国民党差不多。所以,我们下决心要搞这场文化
大革命,不能让苏联的悲剧在中国重演。”
  杭州会议一结束,刘少奇、邓小平回到北京抓紧派工作组的工作,到了中旬,
基本上所有的学校都进驻了工作组的成员,取代了那里的各级党组织。
  6月11日,刘少奇在文化革命汇报会上,对李雪峰、吴德等人说:“中央常
委们的意见,是在北京用两个月左右的时间搞夺权。这是新的反右斗争,在局势明
朗的情况下,学校党团组织可以及早改组,即整党整团。当然,这里主要靠我们抓
对工作组的领导,没有工作组,我们的领导就断线了,学生中、教师中的那批右派
分子就会翻天。”
  李雪峰问:“学生中的右派要定多少?”
  “不要定框框,有多少就定多少。”刘少奇明确回答。
  两天后,刘少奇在《批转中南局、关于文化大革命的情况和意见的报告》和
《批转中央西北局〈关于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意见和部署〉》中,明确强调反右
的范围应包括学生。他批示:“学生中的反党反社会主义分子,一定要把他们揪出
来。今年的高中应届毕业生中的有派分子,经过市委批准,可以批判斗争和戴帽,
当牛鬼蛇神纷纷出笼开始攻击我们的时候,不要急于反击。要告诉左派,要硬着头
皮顶住,领导上要掌握火候。等到牛鬼蛇神大部分暴露了,就要及时组织反击。”
  看到这里,江青笑了。
  她笑刘少奇太愚蠢了,到现在还想捧着老皇历不放,还想端起那支老掉牙的炮
筒子打别人。其实,他完全没有料到文化革命的这把火完全是冲着他自己来的。哎
呀呀,这么一个老资格的政治家,怎么这么没有敏感?唉,看来官再大,一到年龄
就万事不灵光了,整天老是算计别人,完全不想别人是否会把枪口对准他,这还能
不遭厄运?唉唉,看来他刘少奇这一回是真要完蛋了……
  江青来到毛泽东房门时,听见里面正在吟诵南唐后主李煜的《子夜歌》:“人
生愁恨何等免,销魂独我情何限。故国梦重归,觉来双泪垂。高楼谁与上?长记秋
晴望。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
  江青没作声,她对丈夫读这类诗感到寒心。南唐后主李煜是亡国之君,此时此
刻吟诵他的诗词,吉利么?尽管前些日子,她给毛泽东带来几十本古今中外的小说
和剧本,却没看到他看那些书。她一直也没敢问,因为她知道毛泽东看什么书都是
有他自己的计划的。此时此刻为什么要读他的诗呢?
  “这回我一定要问问,要劝他多读些刚毅果断的!”江青又上来了拗劲,“我
不信就说服不了他!”她故意咳嗽一声,屋里的读书声停止了。
  “我猜想你就快来了,这回我可算准了。”毛泽东放下手中那本发了微黄的线
装书,站起身来活动活动身子,问:“北京又有什么动向吗?我现在是隔岸观火,
心明眼清哪!”
  “你怎么喜爱起那个亡国之君的东西来了?”
  “研究研究。”毛泽东说,“我可不爱他的东西,只是偶尔一阅,揣摸一下那
位国君当时的心情。”
  “哼,国恨家仇都忘记的人,没骨头!”
  “身不由己啊,其实他是既爱江山又爱美人的皇帝,只是到了兵临城下,当了
俘虏的情况下纵然有千钧力,又为之奈何呢?”
  “反正我最恨那些昏君。”
  “也不要打倒一切。他的诗词可是佳作不少,是能够传千古的。”毛泽东突然
间来了情绪,滔滔不绝他讲了起来:“自古文人虽在艰危困苦之中,也不忘吟诗著
文,实在是性情所决定也。甚至临鼎镌之灾也面不改色,从容就义,现在有几个能
如此?李后主在敌兵围城中,面不改色地作长短句,所谓‘樱桃落尽春归去,蝶翻
金粉双飞。子规啼月小楼西’。结果诗还没写完,城便破了。他就是这么一个书呆
子。”说完,他哈哈大笑。从笑声中,江青感觉到了他对那位古人的嘲弄和惋惜。
  江青受到感染,也畅谈起她的读诗感想:“我倒是喜欢苏东坡在狱中作的那首
赠子由云:‘是处青山可埋骨,他年夜雨独伤神’,也是托志吧。”
  “不好,也很伤感啊。李白在狱中作诗上崔相公则云‘贤相燮元气,再欣海县
康。应念覆盆下,雪位拜天光’。这都是不得已之作。比起‘杀头不要紧,只要主
义真,杀了夏明翰,只有后来人’来,都差远了。”
  “有朝一日我坐了牢房,我就高吟这首诗而从容就义。”
  毛泽东的脸色骤然间沉了下来,好长时间没有作声。
  江青知道毛泽东又犯起了心思,便微笑着说:“你不是常说要从最好处努力,
从最坏处作准备吗?我坚信我们的道路虽曲折,前途必然光明。”
  “何以乐观?”
  “因为我们的事业是正义的。这里的情趣是截然不同的。汉高帝大风歌曰‘大
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气势多么高昂!再看宋
太祖咏日出的诗:‘欲出未出红刺刺,干山万山如火发。须臾拥出大金盆,赶退残
垦逐退月’。你看看人家的气魄,真可谓扭转乾坤也。”江青把嘴一撇,紧接着来
了个标准的京戏亮相动作,“再看看我们那位陈后主的诗吧:‘午醉醒来晚,无人
梦自惊。夕阳如有意,偏傍小窗明。’没有一点君玉的气质。很令人看不起。至于
李后主的那些‘门巷寂寥人去后,望残烟萎萎迷’等词句,别说气质,连骨头也寻
不见了。”
  江青这番话,博得了毛泽东对她的极大好感,不住地点着头:“你能看出这些
来,已经是了不起的进步了。我是主张宁愿玉碎,不求瓦全的。人要没有点精神,
和鸡犬走兽有何不同?”说到这里,他从桌子上拿出一叠信件,说:“西安交大有
一个叫李世英的学生,因对工作组提意见,指出他们有黑线、黑帮等问题,竟被打
成反革命。工作组于6月7号、8号、9号,连续三天斗他,斗反工作组的学生,
逼得他几乎自杀。听说他没投降,我看这个人能够成为左派。”
  “我看工作组干的坏事够多了,中央应该采取措施了。”
  “中央?”毛泽东笑了,“哪个中央?依靠少奇、小平能解决问题?”
  “当然不行!”
  “岂但不行,他们想镇压这次学生运动!”毛泽东火了。“我听说现在北京大
学已经关起了门,那个张承先好厉害哪,亲自规定校外人员不得自由出入北大校
门。校内大字报正在整理,暂停开放。他们把学生当作囚犯关了起来,生怕他们起
来革命;这叫干什么?这就叫镇压革命。”
  一下子把江青心头那一股又一股的怒火给撩拨起来了,她又把她从各个渠道得
来的那些材料拣重点地向毛泽东作了汇报。她看到毛泽东的额头上逐渐沁出了汗
珠,那双眯着的眼睛里亮光闪闪,她清楚,那是泪,是由于激愤而产生的泪珠,尽
管他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感情。但是,他毕竟是人!
  江青滔滔不绝他讲了许久,却听不见毛泽东表态。她刹住了自己的话头,盯望
着他那张像铁水浇铸出来的面孔,半晌才问:“你说该怎么办?你说话呀?”
  毛泽东摇摇头,“我还没想出什么好办法。”
  “啊?”江青怔住了。
  毛泽东这才缓慢地转过身来:“你难道没看出来吗?他们的力量太大了,这不
是一两个人物的问题。而是有一股强大的、可怕的习惯势力,有一条根深蒂固的思
想路线。他们在中央是多数,而我是少数。我的话能不能扭转了局面,我的信心不
足哪。”
  江青“刷”地白了脸:“那怎么办?”
  “我正在考虑。”
  “要不要让我去找林彪同志?弄不好真的需要军事力量了。”
  “现在还无此必要。”毛泽东迟疑了片刻,“我打算过几天找个谁也不晓得的
地方,好好冷静地考虑几天,谁也别打扰我。我好最后下决心。或者委曲求全、继
续和平共处,或者打破罐罐坛坛,不过光景么。究竟怎么走,难哪,你是不当家不
知柴米贵,这是一桩缠人官司,弄不好要打几百年哪。”
  “会有如此严重?”
  “你呀,只是凭点热情干革命,能行吗?”毛泽东瞪了他一眼,“你以为这次
把彭、罗、陆、杨搞掉,别人都通了?屁!那是在强大的压力下没办法才举了手。
你没见少奇6月上旬和民主人士谈话时还说什么彭真只是有点错误缺点,没有自我
批评精神,实际上是党的副总书记,常参加核心领导,这个人是有工作能力的,党
对他是信任的吗?这说明总会有人替他翻案的。”
  这下江青的嗓子才像被一块什么东西噎住了,脸憋得通红,好半天说不出话
来,最后才挤出几个字:“那个老白毛,我算恨死他了,有朝一日定把他干刀万
剐!”
  “你呀,还是小人见识!”毛泽东生气地站起来,在屋子里踱起了步。
  外面的夜色相当好。亮晶晶的星星,银灯似的挂在了湛蓝的空中,只有远方的
一颗慧星拖着长尾巴,像扛着一把大扫帚,呼啦一下不见了,只有白光如流水。
  停了很长很长的时间,才听见毛泽东说:“不早了,你回去睡吧。”
                五
  6月20日凌晨2点刚过,刘少奇刚和王光美通了电话,便收到了《北京大学
文革简报(第九号)》。看得出来,满头银发的国家主席已经筋疲力尽了,在布置
运动上历尽艰辛,两天两夜没睡好觉了。他问秘书:“各学校反工作组的逆流打下
去了吗?”
  “基本上打下去了,但还有极少数的右派势力在活动。清华大学有个叫蒯大富
的学生要夺工作组的权,很嚣张。”
  刘少奇边听边翻刚送来的文件,很快便被里面的内容吸引住了。他没顾上再和
秘书寒暄,坐回到办公桌前,聚精会神很认真地看起那份简报来:
    “6月18日上午9时至11时,全体工作队员正在开
  会时,在化学系、生物系、东语系、西语系、中文系、无
  线电系等单位,先后发生一些乱斗的现象。据我们初步
  了解情况,斗了四十多人。在这些被斗的人当中,有重
  点人,也有些有问题的党团干部和教师,还有两个反动
  学生。斗争时,发生了在脸上抹黑、戴高帽子、罚跪、少
  数人被扭打的现象。当时情况比较混乱。
    “事情发生后,工作组领导小组同志和各系工作组同
  志,立即赶赴现场,予以制止。张承先同志在两个斗争
  地方讲了话,当即得到绝大多数群众支持。11点以后,情
  况已缓和下来。下午以系为单位召开全体师生员工大会,
  工作组指出事件的性质是阶级斗争,这样乱打乱斗有害
  于革命运动,要警惕有假左派出现,个别坏人要追查责
  任。今后各工作组要加强领导,重申中央规定的八条,旗
  帜鲜明地开展反干扰斗争,把混进学生队伍中的一小撮
  坏人挖出来,以严肃处理……”
  刘少奇拍案而起:“真是无法无天!”
  作为国家主席,他不能容忍自己的国上上出现这种践踏法纪的野蛮行径。他每
次激动时,胸脯总要隐隐发痛,好在这种常有的疼痛他已经习惯了。他在屋子里来
回踱了几圈。他知道,在这个充满阶级牛争的社会里,什么样的人都有,然而热衷
于喧嚣、混乱、荒唐、残忍、害人的人几乎绝无仅有,但现在也出了不少这样的天
才。他们甚至渴望那种在冒险中才能产生的高度兴奋和刺激。可是,中华人民共和
国的法纪不应允许这类现象滋生。
  几乎未加思索,他便在简报上批道:“现将北京大学文化革命简报(第九号)
发给你们。中央认为北大工作组处理乱斗现象的办法,是正确的,及时的。各单位
如果发生这种现象,都可参照北大的办法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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