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少见的。立法者之间对于权力的竞争，不在赞美
性的语言之上，并且这种竞争会滋生无情的权力。
虽然“无情“可能很引人注目，但几乎不吸引人—
—从来就不会激励人心。
63
霍布斯(Hobbes)在《巨兽》(Leviathan)中很精
辟地指出，元首最佳的功能是作为国家公民的榜样：
如果他是一个好人，那么国家已经比本来可能的情
况好了两倍!
64
霍布斯喜欢看到将国家主权授与—位国王，他
的理由很奇异，其中一个理由(是很多较健全、较美
好的理由之一)是，在人类中出现一个地位高于他们
的人，较永恒的美德会从这种较高的地位，以超越
时间、无法衡量的状态涌出，也是可期待的。
霍布斯生前是—位坚定不移的无神论者!
65
—个国家享有和平的先决条件是，法律的执行
者以及国家的不断成长、扩大与令人愉快的枝干之
间，要存在着一种本质与默契都良好的关系。
66
一旦那些酝酿法律的关键术语，在国家派系斗
争自我平衡的过程中变得陈旧，那么法律——即使
我们所谓极美好的法律一对国家将不会再有真正的
帮助。所谓的“陈旧”我是指语言，或随之而来的
权威，或两者皆是。字语只是观念的衣料，而法律
是管理情感的外衣，不是选择性的情绪本身，因而
法律是有极限的。
所以，法律最上乘的用语也可能变得陈旧，就
像最伟大的观念本身也会在人类冒险的过程中变得
陈旧一样。如果一种不成文法的文本对人性的适用
性是清新又不死板的，那么，这种法律就是一种属
于最高层次的美好法律!
67
农夫只消顺从他的村吏，不停地耕作，就能得
到他所想要的最大满足，加入快乐农夫一族；而他
这个顶头上司也只不过是个与国王权力差了十万八
千里的芝麻小官罢了。
然而农夫的内心之中另有一个主宰，那未必是
高他头上三尺的村吏；尽管他畏惧这个高他头上三
尺的长官，一如国王的畏惧神明，而那个主宰会周
期性地提醒他应该小心地权衡‘‘孰是孰非”，并保
持趋善避恶的巧妙平衡。
68
所谓的大自然的律则并不是命令。大自然的律
则是在所有的法律中都观察得到的那些一致性。所
有法律与命令的相似之处，仅在于它们都是由智者
所指定。我们的道德与神圣律则也是以同样的方式
产生的。神圣律则为人所了解或者变得混乱，是我
们造成的；大自然律则为人所了解或者变得混乱，
也是我们造成的。
69
不分青红皂白地就认同一般字语所称呼的所有
法律，不论在过去或现在都是混乱的来源。法学家
每次诉诸科学都是在滥用法律。每次科学家求助于
立法者，实际上是将自己身后的实验室的大门锁了
起来。
70
由于经济学家插手纯科学律则，所以一些经济
的原则似乎就具有了双重性质一科学通则所具有的
性质，以及那些不遵守也不会招致惩罚的规则所具
有的性质。
71
一个国家所可能面临的最大不幸是，为了某种
法律而处在争论的气氛中——某一个派系完全同意
这种法律，而另一个可能是少数的派系却认为这是
侵犯自然的权利。
72
民法中最大的不幸是：其价值是由字语的价值
来评估的，而且字语成为法律分析与应用的钥匙。
我们可以称之为法律的“自恋”心情一只不过，无
论是什么情况，并没有什么爱情的损失。
73
就我的经验而言，最令我惊奇的事情是：男人
与女人在潜意识中自然认为，与四周的植物和动物
相较，自己当然是高一等的。然而，虽然这些动物、
植物和鸟儿让我们有理由下这个结论，但是我们对
它们又了解了什么呢?事实上，我们甚至不如它们好
看，有时还比它们差了很多倍。有一次，我在一座
动物园中看到一只动物，脸孔是那么美丽而善良，
我想到，只有阿亚西西的圣方济 (St．Francis of
Assisi)的庄严可以跟它相比。我看着那只动物的脸
孔，心中想着：如果我理所当然地认为，在那多毛
的额头后面进行着的事情，并不比我在敏感的额头
后面进行的事情重要，这种想法是多么傲慢啊。
74
你曾看过年轻女孩，有那只最放荡的野猫一半
的漂亮吗?
75
在这个星球的所有居民之中，我认为树木是最
高贵的。它们确实显示出最完美的对称感。树木不
断挣扎向上，不放弃自己的根，将根更加深植在产
生它们的土地之中。
76
如果我再度回家的话，我想我将更深入地研读
埃及人的《死亡之书》(Book of the Dead)。我经
常迅速翻阅这本书，但不曾专心阅读过——瑚在这
个世晃与作者写出这本书时的世界完全不同，这本
书需要一个处在这个世界中的读者专心阅读。
作为一个民族，以及一个统治阶级，埃及人对
道德问题的兴趣非常的微小，因此在所有的民族之
中，他们最有能力创造以及实现一种科学文化的计
划。我们羡慕他们这一点——虽然就我们所知，他
们在这方面并没有做得很多。
进化的埃及人身为机会的主人甚至不如他们直
接的继承者——进化的欧洲人——那么令人赞赏。
77
我一直想要详论我对于进化的欧洲人的原始观
察。进化的欧洲人最重要的功能是弥补两种人类之
间的断层。第一种人类是现今的人类，第二种人类
是我们可能希望达到的超人——在适当的时间中，
表现无限的耐性与有才华的勇气希望去达到的超人。
进化的欧洲人的任务是：保持基督徒那种追求
科学的真理的热情，以及那种追求生活的真诚的热
情，同时训练自己的良知，以便每次在经过教堂、
犹太教会堂或回教清真寺时，微笑着伸伸舌头。
78
超人像什么呢?如果期望他能够对着死去世界
的荒谬遗物吐舌头做鬼脸，那是不够的。如果期望
他学习如何在这个星球上充分享受生活，那是太过
分了。因为我们永远无法从人类生活中除掉人类的
有机需求，直到腐朽、死亡。
79
进化的欧洲人必须从盎格鲁一撒克逊人、斯堪
的那维亚人、加尔人、塞尔特人以及条顿人的混合
中雕塑出他的骨架结构；这几种人在今日都努力要
在智力上和心灵上支配圃邓击。伤姗．]注意到，我
并没有提到犹太人，他们确实是这种伟大的努力的
主要部分。无论如何，犹太人和j塞种努力有关，
然而却没有参与其中。也许，犹太人是一种指导者，
是非正式的仪式主人。我不知道。
80
我希望斯堪的那维亚人并没有那么轻易就放弃
那种实质上征服欧洲的企图。何况查尔斯十二世曾
受到一个波兰女掌控的侮辱——如果我要接受伏尔
泰所说的话——还不是很美丽的女人。
81
我不喜欢德国人，我特别不喜欢德国的德国人。
然而，我却自认能够生在德国是非常幸运的，四周
是可厌程度不一的德国人，让我时而能够充沛地感
觉到具体的黎明在一座特别黑暗的森林上方破晓。
82
让那些引导人民的人去引导吧，让人民——他
们的行动不受煽动家所阻碍——被引导进科学时代
的富足之中吧。让那些有能力接受却没有什么东西
可以提供的人，彼此之间不要有那么多争辩。美国
人认为公开辩论在决定公共议题时是很重要的，但
其实所有的公开辩论都没有什么用。藉着公投来决
定团体的命运，非常像是藉着抽签的方式来选妻子。
83
重振古典时代的酒神仪式以来，欧洲人什么也
没做。是因为欧洲人对食物与酒的胃口有问题吗?
或者他们不愿意与邻人同桌进餐?
84
我一生之中至少遇到过四个人，这些人都认为，
如果我置身于一种新的宗教场合中，看起来一定不
错。其中有三个是女人。我因而怀疑宗教，甚至怀
疑女人。
85
我对苏格拉底的喜爱，超过我对历史上任何人
类的喜爱。我甚至忘记他的一项大罪过——把理性
转变成一种专制的力量。
5.jpg
尼采档案馆
1
我一生之中一共有四个女人。只有两个曾带给
我某种程度的快乐，她们是妓女。但是，她们带给
我的快乐是短暂的。如果我够疯狂，想要记录我与
她们中的一位或两位所经历过的快乐经验，那么，
我就必须开始去寻找她们。如果我去寻找她们，并
且很不幸地发现了她们，她们就不再会是美好的意
外事件中的女子，也不再会是创造我那种不寻常的
满足的女人。
伊莉莎白够美丽，但她是我的妹妹。萝够聪明
(有时有点太聪明)，但是她拒绝与我结婚。我们所
做的任何事情都没有快乐可言，除非这些事情获得
我们所居住的社会的赞同。我们的想法以及我们为
了此刻的性交而与之搏斗的女人也是如此。
在伊莉莎白以及萝之后，什么样的女人会在这
间可怕的温室的微光中让我快乐呢?我自问着。
无论我刚好处在什么样的心情中，对我而言，
性的快乐有一个条件，那就是女人要年轻。如果没
有青春的气息，对我而言，女人甚至不是女人。她
可能是天堂入口的收票人，对我而言，她永远不可
能是里面的一员。
但是，如果一个女人是年轻的，其他还有什么
要紧的呢?我一直自问着。啊，是的，还有什么可能
是要紧的呢?管她是黑得像黑夜，金色一如太阳，或
者红得像—个低沉的八月下午的夕阳，她的手臂变
得像液体的火，一想到她就可以把我吞下去。，亡、
理学家会说，这是因为我是在中年的状态；大致而
言，他们是错的。
每次我看着一个中年妇女时都会忍不住发笑，
每次我看着一个老妇人时都会萌生强烈的怜悯。我
在《曙光》，(T}le Dawn of Day)一书中说得很清楚，
我是诞生在年轻人发展的世界之中。我就是“年轻”
本身，无论那些修辞的风格以及深渊把年轻人隔得
多么开，年轻人都会迫切地对年轻人呐喊。
再进一步思考，我认为，一个女人腿部张开的
程度很要紧，但不像“年轻”那样要紧，几乎不要
紧，但还是要紧。那些小个子的女人看起来足够令
人愉快，是的。这样小小的生命体可能包容、接纳
全部的我吗?我很怀疑这件事，让我感到困扰。
一个小小的女人是不足够的——除非她惟一的
用途是激起色欲，以便倾泻进一个较大的身体之中。
但是，假定女人的所有奇妙之处都集中在某一
个女人身上(一个容光焕发的年轻女人，有着逐渐变
细、令人愉快的长腿)，她还会有什么特性能够让我
对她倒胃口呢?啊呀，有很多很多。例如鼻头的一个
疣，或者一个农夫鼻，旁边有皱纹；红色的巨手；
脚太宽，没有脚踝，没有优美的脚背；前额很窄..
另一方面，假定有了我欲求中非常完美的女人，
又如何保证我会给她快乐，把我们见面的时刻雕塑
成在时间与空间之中都值得记忆的呢?
忽然，我心中只剩一种脆弱的想法：一个男人
有很多很多方式能够满足甚至最淫荡的女人，所以，
如果一个男人像我那样热情地爱着这样一个女人，
那么，他是不可能失败的。就把她带来给我吧，我
会像小刀一样挖掘出她最大限度的快乐，不要害怕。
2
我时常想到瓦格纳和萝·莎乐美，甚至时常想
到那位恶棍保罗·黎(Paul Ree)，但几乎不曾想到
我那位好老师黎奇歇尔(Ritschel)，他引发了我第
一次对知识独立的激动感觉，我发展出来的很多学
说美德都必须归功于他。就这方面而言，黎奇歇尔
比瓦格纳更是一位真正的艺术家。除了隐藏在面具
后面而我不曾戳穿的那部分之外，就他身为人类的
健全性而言，他是我所知道的最完美的人类。
3
我认为一开始时，叔本华的作品最吸引我的是
那种不做作的单纯与真诚。在康德的杂乱、费希特
的傲慢、黑格尔那没有感情的专制之后，我在他的
作品中发现了多么令人舒慰的成分。叔本华跟他的
任何一位前辈—样，他无愧于从一位作家成为伟大
的思想家的称赞。
4
叔本华有很多个人经验跟我很不同，他是如何
获致那些很接近我内心的哲学结论的呢?我们之间
的一个很大的差异是：叔本华设法与他的幻灭和平
相处，这是令人羡慕的，但我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
的。
5
在某一方面，叔本华很像《传道书》的希伯莱
作者，因为后者很流利地写及人类希望的空虚，而
未指出人类那些有罪的卑劣欲望，也没有指出人性
基本堕落的象征。根据叔本华的评估，人性没有堕
落，因为人性无法证明其本源是出自较高贵之处。
6
甚至在最恶劣的时刻，我也不曾感觉自己像一
个罪人，我不曾精神低迷到觉得好像需要对人告白。
如要产生这种感觉，必须接受天主教的培育与近亲
繁衍。
7
因失去信仰而产生的痛苦，可能是艺术的分娩
阵痛。
8
叔本华发展自康德，就像康德发展自伽利略一
样，也就如同伽利略发展自他那个时代的学者的开
明论谈。我的发展已经远远超越叔本华，陷入浅滩
中，所以我怀疑自己是否会有精神与智力的继承者。
9
在许多方面而言，康德创造了现代世界——个
多么排外的世界，只有那些能以人类感觉与经验构
思出来的东西，才能存在于这个世界中。在这个世
界中，人心是至高的独裁者，只有那些准备(倾向于)
接受其支配的东西，才能进入存在的领域。
10
叔本华严厉地将自己与康德区别开来，因为他
宣称，这世界是他的观念，人类的经验不列入他的
考虑之中。叔本华把康德关闭的经验之门全都打开
了，但是他对所看到的一切都采取了一种非常乖戾
的观点。我自问：在他那么不爱的世界中，我怎么
能够表现出那么多的爱?"
11
为何经常回归到拯救的问题呢?好像我们在世
界上的生命仅仅是一种不停的诅咒?
12
“物自身”(Things-in-themselves)不是我们
适当关心的对象，因为如果我们了解物自身的意义，
如果物自身的奇异特性进入我们本能的思考体系中，
那么，我们单纯的有机需求与欲望，会变得如何呢?
13
我之所以想到叔本华，是缘于这个纯然是叔本
华式的日子，阴沉、乌云密布、深灰色的天空，从
我张开眼睛的那一刻起，就一直拉扯着我患有风湿
症的骨头。像这样的叔本华式的日子，每年至少造
访德国一百次。对我们而言很幸运的是，像叔本华
这样的人比较不常出现了。
叔本华，不是歌德，是我们这个被冻伤的倔强
国家的自然诗人；在这个国家里，警察是我们惟一
真正的助产士，石头是我们惟一的先知。我们注定
要在我们的哲学中以及我们的战争中遭受挫败。军
事的胜利一旦以错误的方式和我们共存，便一点也
不会适合我们那种令人皱眉的性情。
14
我能够说服我的妹妹装出严肃的脸孔，但这是
指我尽可能让她跟我一起进入叔本华式心情的时候。
有一段时间，我仅有的两个信徒，是我智力上的好
同伴一穆夏客(Mushacke)与凡·格斯多尔夫(Von
Gersdorff)。当他们完全变成我的弟子时，我已经
不再十分确定我自己有多大程度的“弟子”成分了。
15
我要求人类成为“超人”桥梁，在这情况下献
祭于未知神{氏的圣坛。我在这样做时，并不是一位
哲学家，而是一位道德家。如果你并非凑巧是叔本
华，一点点的叔本华会是很危险的事。
16
如果思想出现在我心中，我能够把思想写在纸
上，然而如果有一个人来找我，只问我几点钟了，
我却会变得不知所措。一旦我知道我必须发出一连
串的熟悉声音，回答这个人的问题，我的整个身体
就会瘫痪，智力上变得无能，这是为什么呢?难道发
生在我们的思维中的事情不会伤害到思想本身吗?
难道我们的精神因素完全不需要藉着物质的管道流
动吗?
17
我每天去散步时必须穿过一扇门。面对着门的
一把椅子上，坐着一个人。不是他有斗鸡眼，就是
我有斗鸡眼。我们俩当中最好有一个人学会如何不
去阻碍对方的路。为什么他看我的眼神，就像我要
飞奔向窗口、飞奔向自由一样?
18
舒曼(Schumann)．与叔本华是我的存在的两极。
介于他们之间，我常满是惊奇。介于他们之间，我
好像被石臼压得粉碎。
19
这儿有一个矮小的人，他时常跟我讲话。他把
有关自己的一切都告诉我，他的故事是我一生中所
听过的故事中最无趣的一个。我之所以听他说故事，
是因为他对我讲话的时候，我可以看出他估量世界
上一般公民的道德水准。
